第11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京极夏彦作品络新妇之理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说白一点,就是不断地把男人塞给她!”真佐子的话尾开始染上凶暴的恶毒。

茜用手捂着嘴巴说:“怎么会……太残忍了。”

“不要把男人当人看,男人只是道具,只需要他们生孩子,接下来就让他们工作到死——听说外祖母是这么教导家母的。家父过世时,家母亲口这么告诉我的。即使如此,到头来家母也只生了我这个孩子。”

“所以伊兵卫先生他……”

“是的。明明有丈夫,却把其他男人带进闺房——家母的行为看在家父眼里,一定只是个淫荡的色情狂。然后,家父伊兵卫做出了和外祖父嘉右卫门相同的事。所以家父他……一定是……”

“就是那所学院。”葵无动于衷地说。

“是的。然后……”真佐子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中禅寺阻止了。

“夫人,之后的事暂且不必说了。视情况,或许可以不必说。”

真佐子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葵小姐,正如你所听到的,如果遵照织作家原本的规矩来,贞子女士是无法继承家业的。不仅如此,她根本连继承权都没有。若问为什么,因为贞子女士不是五百子女士所生的孩子。另一方面,就算在户籍上是次女或者不是嘉右卫门先生的孩子,久代女士原本都应该是织作家的继承人。因为久代女士是五百子女士生下的第一个女孩,这是不需要犹豫、简单明快的道理。但是民法,不,父权家长制不允许。就算是妾生的孩子,只要在户籍上是亲生孩子,就有继承权。这种情况……”

中禅寺转向葵,“……两边都没有错。但是至少这个国家表面上标榜是近代法治国家,所以遵循现行法规才是道理吧。可是,将淫乱、缺乏道德观念等基准暧昧的价值判断拿到这里面来,是否值得商榷?”

“我了解了。这的确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只是范式不同罢了,对吧?”

葵一旦理解,就恢复了冷静。

她真的是个非常理智的人。

“没有错。但是当不同的原理重叠在同一个平面时,就会激出涟漪。贞子女士被五百子灌输了织作家的礼法,而嘉右卫门招揽了遵守自己规矩的人进来。伊兵卫是在明治三十四年入赘的,《嘉翁传》里提到他当时三十岁。那个时期,就像夫人也说过的,近代化加速进行,法令也逐渐完备,所以《嘉翁传》里评为耿直人物的伊兵卫先生应该无法忍受织作家的做法吧。就像十六世纪来到本国的耶稣会传教士一般,在伊兵卫先生的眼里,织作家的原理应该显得充满了恶魔的色彩吧。”

“什么意思?”柴田问道。

“例如,著名的传教士方济各·沙勿略[注:方济各·沙勿略(Francisco de Xavier,一五零六--一五五二),一五三四年第一个来到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最初来到日本时,惊叹之余,写信回本国。信上写道:支配阶级的武士与圣职者的僧侣公然进行男色行为,庶民半裸生活,澡堂是男女混浴,满不在乎地进行婚前性行为——夜访。我从未见过如此淫荡低俗、风纪紊乱的国家。在性观念如此低落的国家里,基督教真的能够传播出去吗……”

中禅寺向葵说道:“……沙勿略的心情也不是不能了解。可是,葵小姐,你的话,会对他这封信有什么看法?”

“西洋阳具主义、殖民地主义。”

“非常简洁。不过在伊兵卫眼中,织作家看起来也是如此吧。于是……这就是伊兵卫先生厉害的地方,他这么想:我要以魔法制衡魔法。但是伊兵卫先生搞错了术,如果用的是基督教还另当别论,但犹太教应该无法封印女系咒术。”

“什么意思……”葵反问。

“犹太教——不过伊兵卫先生所使用的应该称为卡巴拉才对——卡巴拉的神秘思想,将曾经一度放弃的女性原理复兴了。”

话题再次从日常急速升向非日常。明明身处同一个地方,高度却急剧地上上下下,使得伊佐间的视点摇摆不定。

葵逐渐熟悉阴阳师的上下运动了。

“是吗?就我所知,犹太教给我的印象,就只有它是基督教的原型。在一神教里,造物主是惟一的神,所以配偶的女神遭到废除,连丰饶、慈爱及诞生这些自古以来由女神司掌的属性都被夺走了。犹太教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阴阳师再次静静地站起来。

相反地,原本站着的葵坐下来,挑衅地说:“基督教自不必说,就连佛教的教义都排斥女性。如果卡巴拉里竟有女性原理,请务必赐教。”

“我不是拉比[注:Rabbi的音译,犹太教中队教师的敬称。],或许会有说明不足之处。”阴阳师说道。

“卡巴拉的神秘思想的中心概念为萨菲罗斯(Sephiroth)。卡巴拉借由象征与寓意重组世界,其中的神秘智慧都可以用这个萨菲罗斯来说明。你知道生命之树这个图形吗?”

“很遗憾,我不晓得。”葵答道。

“这样啊。犹太教的唯一神明,不仅是不可见、不可触摸,甚至也不可以思考。犹太教认为,人们能够知晓神明,是因为神性如同石炭发出火焰一般自然涌出。这些火焰就是这个世界,而世界能够区分为十阶段的属性(Sephirah)——这就是萨菲罗斯,这十阶段的第十项就是女性原理。这第十个属性原本是代表物质世界的属性,也是即将造访的神国(Malkuth)的属性,但是卡巴拉信徒给了它一个‘女性原理’(Shekinah)的名称。它也被称为‘公主、夫人、女王或神的新娘’。它本身虽然没有任何神性,但缺少了它,神秘世界就无法统一,神国也无法实现,地位非常半吊子,却极为重要。”

“这……会不会与基督教中的圣母信仰一样,只是以男性的角度看到的扭曲的女性原理?”

“当然是了。宗教是一种言论,以象征来构筑、理解世界的行为,本身就已经是阳具主义的了。如果说从这当中脱落的事物是女性的特质,也无从掬起。因为一旦掬起,它立刻就会被转换为男性的言论。因此若是不解构语言本身,指出语言构筑本身所内含的男性原理,是徒劳无功的。就算在言论的水平上争论形容和用语也没有用。即使抨击显现在表层的部分,也只是在打地鼠罢了。”

“打地鼠这个比喻,我深有同感。”葵微微地笑了。

“神秘思想也是一样的,教义说穿了也只是一种言论。所以即使那就像你所说的,是扭曲的女性原理,也只能从它在那种言论体系中占了多大的比重来分析。”

“我了解了。”

了解的恐怕只有葵一个人。

“卡巴拉中的女性原理,与基督教中急救章的女性原理不同,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司掌男性原理的第六属性Tiphereth及第九属性Yesod,如果没有和司掌女性原理的第十属性Shekinah正确地成婚,神国就不会显现在这个世上。选民思想的犹太教相信,这个世界被创造的初始,辅佐神的就是他们犹太人。同时他们也相信,只有他们犹太人能够将全世界变成神的国土,而身为神的伴侣的伊斯兰民族原本就将自己称为神的女儿或神的新娘,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女性原理Shekinah。”

“神的新娘……”

“意义虽然不同,但不适合拿来封印日本的神的新娘。因此,魔法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过那种格格不入的魔法原本就不可能有效,这就是这次事件的根本……”

论点急转直下。

着地的瞬间,柴田发问:“中禅寺先生,那是,呃……什么意思呢?织作家的陋习——不能说是陋习呢——在被伊兵卫先生封印之后,也没有消失吗?”

真迟钝。柴田或许是一个能干的企业家,也是个有常识的人,同时人品也相当不错,但他依然是个迟钝的家伙。

伊佐间偷看真佐子,柴田完全没有察觉中禅寺为什么要在途中阻止真佐子继续告白。

中禅寺的雄辩听起来比平常离题得更严重,不过伊佐间认为他的话里隐藏着相当深的体恤。当然,或许是因为让碧牺牲了,中禅寺才变得格外慎重,但可能是这次的对手太过于棘手,难以一口气驱逐。

不过,中禅寺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意见到有人牺牲。

当然,中禅寺没有理会柴田的问题,他把矛头转向绷紧了身体聆听的木场。

“恕我唐突,现在让我谈一谈川岛喜市先生吧。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又做了些什么事?木场修,你是最清楚的人,可以请你向织作家的各位说明吗?她们应该完全不知情,但是川岛喜市与这件事关系匪浅,不能够不提。”

木场开口:“好,川岛喜市——之前我来府上打扰时也曾经提过他,溃眼魔平野佑吉——也就是杀掉令千金的凶手——是川岛喜市的朋友。”

中禅寺趁木场说明之际,巨细靡遗地观察着织作家人的反应。螺旋阶梯上的榎木津也一样,盯着一张端正的脸庞,望着她们。

——他看得见。

那个有躁病的怪人,可以偷窥到别人的记忆。不过,那与读心术似乎不同。

听说思考与意志——伊佐间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差别——这类恣意的记忆与非视觉性的情报是看不到的。榎木津只能够模糊地看到,伊佐间并不了解那种感觉。

伊佐间学着望向她们。

每当木场提到喜市的名字,茜就害怕得身体一僵,这也不是不能了解。惟一与喜市有关联的就是她,读了喜市的信,写下介绍信的也是茜。

另一方面,一提到平野的名字,柴田就出现反应。这可能是因为他目击到碧悲惨的死状吧,碧就是死在平野手下。

葵——若要形容,她以一副兴趣索然的表情聆听这个话题。不过比起喜市,她似乎对平野比较有反应。至于真佐子……

真佐子显然对喜市有反应。

一直认定是耻辱的古老陋习被揭露,她内心的激动尚未平息吗?或者是碧的死……

真的让她伤心欲绝?

木场说明喜市的行动,同时叙述溃眼魔的行凶经过。伊佐间总算知道溃眼魔事件的全貌了。柴田的泪腺松了,他不只迟钝,还个性单纯,爱掉眼泪——或许他是个好人。

“平野长期潜伏在那所学院的礼拜堂小房间里,这一点不会错。里面有掉落的食物残渣,甚至有炊煮的痕迹。那里纪律森严,晚上也没有人出没,校门口又没有门扉,出入很自由。调查过房间以后,我们发现里面有小窗,勉强可以通风,外面又有藤蔓遮掩,几乎看不出来。如果半夜在那座礼拜堂后面集会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哪。那家伙有可能偷听到女孩子夜晚聚会的声音,问题在于你家女儿知不知道这件事。房间钥匙……在那女孩手上。”

茜出声哭了起来。

木场似乎有些困窘,说到这里,不再言语。

中禅寺接下去说:“川岛喜市先生会采取刚才所说的行动,原因就像木场刑警说的,是因为他的母亲石田芳江女士自杀。关于这件事,听说葵小姐知之甚详?”

“算是……清楚吧。”

“你认为那是值得羞耻的行为?”

“你刚才说过,那并不是什么需要羞耻的事。我了解你的论点,也想要修正一下我过去的若干认知,所以,我不说它是可耻的行为。可是石田芳江女士过世了,不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夜访的习俗也杀了一个人。就像你说的,夜访这种习俗已经失去它的功能。和过去村子受到不同原理支配的时代不同,现在的夜访只是单纯的性暴力。村子的成员所组成的青年团、少女团等组织也徒具形骸,现在几乎不存在了。不过认为女性是村子的共有物、应受村子支配的想法,是我的认识不足,但是如果不是以婚姻为前提,而女性没有拒绝的权利的话,那依然是强奸。在现代是犯罪。”

“原来如此,如果芳江女士是自杀的,那么你说的完全没错。但是,喜市判断芳江女士并不是自杀。其中有三名娼妇登场,宛如戏剧一般,诱骗芳江女士卖春,并加以杀害……”

“关于这一点,”木场说道,“今天我拿到了这个东西。这是前几天过世的织作家老爷的手记,不晓得是写给谁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写的。”

木场举起手中的信封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摆在桌上,推向葵的面前。

“这是你父亲的字吗?”

葵从信封里拿起老旧的信纸,说“的确很像家父的字迹”,仔仔细细地观察之后说:“上面有落款章,是家父写的没错。”

“你读了就知道,你父亲说石田芳江会上吊,是他害的,懊悔不已。他说他不明白芳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芳江是在他过去拜访的当晚上吊的,所以原因应该在他。上面说,他特意眷顾芳江,却招来了这样的结果,实非本意,希望能找到芳江的儿子,送上一点奠仪,说声抱歉。这到底是写给谁的……喂,你怎么看?”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说是放在长女的房间里,书桌的抽屉里。”

“是阿节找到的吗?”茜不安地问。

“没错。你是茜小姐吗?是你拜托的吧?读了这个就晓得了,根本没有提到什么三名娼妇。我和她们其中之一的高桥志摩子详谈过,志摩子也说她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说完全不晓得,那有可能是装傻,可是志摩子说,那里是间空房子,所以她们才住进去的。换句话说,她们三个人搬进上吊小屋,是芳江自杀以后的事,而且她们只住了一个星期左右。芳江没有亲人,所以家具、寝具什么的全数留下,现在好像也依然弃置在那里。对于从东京流落而来的志摩子等人来说,恰好不过。我相信志摩子的证词,这份书简也证明了她的话。”

“可是……”茜笔直地望向木场。

意外地,她长得很像母亲。

“根、根据我所听说的……”

“从谁那里听说的?”

“这……这……”

茜支吾其词,葵就要站起来把书简交给母亲,此时真佐子大声说:“那件事……是真的。”

“母亲……”

“事到如今,再瞒也没有用了。雄之介听到那位芳江女士的传闻,曾经偷偷跑去找了她一次,结果隔天芳江女士就被人发现上吊自杀。那个雄之介平常总是不动如山,从来不和我交谈只字片语,那天去异样地狼狈,让我觉得好笑极了。”

十分凛然,她已经不再感到羞耻了吗?

“母亲……那是真的吗?”茜睁大了眼睛,来到母亲身前。

“是真的。茜,你没有从你父亲那里听说过详情吗?听说你为了芳江女士的公子写了介绍信不是吗?我从葵那里听说,你那时候曾向你父亲询问经过……”

“我……没有从父亲那里听到什么。父亲只告诉我说,虽然没办法公开帮助什么,但川岛先生与我们家有缘,要尽可能地帮助他……”

“他说的有缘,指的就是这件事,那是被他害死的女子的儿子。而且顾及到面子,雄之介的立场也没办法公开做些什么。”

“这……”茜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阴阳师说道:“姑且不论那份手记是真是假,这应该是事实。”

葵维持要把信封交给真佐子的姿势,中禅寺从她手中抽过信封。

“夫人,那么……雄之介先生当时,是不是拿钱给石田芳江女士了呢?”

“应该有吧。”真佐子断定说,“那个人无论何时,总是钱不离身,动不动就要掏钱,下流极了。他认为金钱能够买到自尊。我不清楚石田芳江女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当时街坊都盛传她做着类似卖春的事,那么雄之介一定有拿钱给她。如果对方有那个意思,或许他还想包养人家。”

中禅寺在眉间挤出皱纹,“这样啊,原来如此”,像是恍然大悟。然后他说:“那么……芳江女士之所以会死,果然还是因为雄之介先生。因为被硬塞了钱,芳江女士才会上吊。如果喜市先生想要复仇,应该要找雄之介先生才对。”

“我不懂,”葵说,“十年之间,石田女士忍受着整个地域对她施加屈辱的性暴力,最后再也无法忍受,自我了断。就算家父真的凌辱了她,而就算那是最后的一次,也只是这样罢了。杀了她的,依然还是共同体、是文化、是国家。”

“你……还不懂吗?”

“什么?”

阴阳师与女权扩张者再次对峙。

  如果觉得络新妇之理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京极夏彦小说全集络新妇之理狂骨之梦今昔续百鬼:云后巷说百物语姑获鸟之夏非人不如去死百器徒然袋—雨百器徒然袋—风百鬼夜行—阴西巷说百物语,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