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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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受到特别关爱,教给我们和其他孩子之间应该如何相处。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他们告诉我们,如果你给谁东西吃,那就不要从一袋糖果中拿出一块,而是递上整袋;而被请吃东西的人,应该只拿一块糖果,而不是拿去整袋糖果。就是这样,当教导员给我们讲的时候,恰好一个小男孩没在,一个小女孩的姐姐来看她,带来了一盒糖果。这个小女孩把一盒糖果递到小男孩面前,他把一盒糖果都接了过去。我们都笑了起来。他很不好意思,问:“那我该怎么做呢?”人们告诉他,应该只拿一块糖果。于是,他清楚了:“现在我明白了——应该永远和大家一起分享。不然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觉得好,你们都觉得不太好。”是的,我们受到这样的教育,大家都要好,而不是一个人好。教育我们很容易,因为我们都曾经饱受磨难。

年龄大一些的女孩给大家缝制书包,用破旧的裙子改做。过节的时候,保育院院长一定要给我们用生面团擀制一张像床单一般大小的面皮。每个人给自己切下一块,做成甜馅饺子,谁想做成什么样的,就做成什么样:小的、大的、圆的、三角的……

当时,我们有许多孩子,大家都在一起,很少想起爸爸和妈妈。可是,当我们生病,躺在隔离室的时候,没什么可做,就只说他们,或者讲谁是怎样来到保育院的。一个小男孩告诉我,他的家人全都被烧死了,而他当时正好骑马去了邻村。他说,他很心疼妈妈,也很心疼爸爸,但是最让他心疼的还是小妹妹娜金卡,小娜金卡躺在白色的襁褓里,被烧死了。有时,当我们聚在空地上,紧紧地围成一个圆圈,我们就彼此讲述家里的事,讲战争前我们是怎么生活的。

保育院里送来了一名小姑娘。人们问她:“你姓什么?”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

“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

“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

她只会说“玛丽娅·伊万诺夫娜”。我们有位女老师,叫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这个小女孩也叫玛丽娅·伊万诺夫娜。

新年晚会的时候,她给大家读马尔夏克的一首诗《我家有只美丽的母鸡》。于是,孩子们都给她起了个绰号——母鸡。孩子毕竟是孩子,厌倦了都叫她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后来,我们这里的一个小男孩去技工学校看望自己的朋友,技工学校的老师也教给我们做手工。他和朋友争吵了起来,原来,他称呼另一个小男孩“母鸡”。那个男孩生气了:“为什么你叫我母鸡?难道我像一只母鸡吗?”我们的小男孩说,保育院里有一个小姑娘,你让我想起了她。她也长着像你一样的鼻子,像你一样的眼睛,我们大家都叫她“母鸡”。他于是讲了这样叫她的原因。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那个男孩的亲妹妹。当他们重逢的时候,都回想起了怎么坐着马车逃难……奶奶用罐头盒给他们热了什么东西吃,大轰炸的时候奶奶是怎么被炸死的……他们回想起一位老邻居,奶奶的好朋友,呼唤着死去的奶奶:“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快起来吧,你怎么能抛下了孙子孙女不管呢……你怎么能死啊,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为什么你要死啊?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原来,这个小姑娘记住了一切,但不相信是自己记下的,这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的耳朵里只回响着两个单词:玛丽娅·伊万诺夫娜。

我们都非常高兴,她找到了自己的哥哥,因为我们大家都还有个亲人,可她什么人也没有。譬如,我有两个妹妹,有的人有兄弟或者叔伯兄弟或姐妹。有的人什么亲人也没有,就自己认亲,你就当我的兄弟,或者,你就当我的姐妹吧。于是,他们便互相关怀,互相爱护。在我们的保育院里聚集了十一个塔玛拉……他们的姓名分别是:塔玛拉·涅伊斯维耶斯特纳娅、塔玛拉·涅兹纳果玛娅、塔玛拉·别兹米亚纳娅、塔玛拉·巴里沙娅、塔玛拉·马列尼卡娅……19

还记得什么呢?我记得,在保育院里我们很少挨骂,从来没有人骂过我们。我们和有家的孩子一起滑雪橇。我看到过母亲骂自己的孩子,甚至打自己的孩子,就因为他光着脚穿毡靴。当我们光着脚跑到外面的时候,谁也不骂我们。我还专门这样穿过毡靴,希望有人骂我。我非常希望,有家人能那样骂我。

我学习很用功,老师告诉我,我需要跟一个小男孩补补数学课。他是村子里来的。我们在一起学习——在保育院、村庄和当地学校上课。我需要去他家里补课,去他住的房子里。我非常害怕。我心想:他家有些什么东西呢,它们是怎么摆放的,摆放在哪里,我到了他家应该怎么做?家——对于我们是某种不可企及的东西,是最希望拥有的东西。

我敲了敲他家的门,我的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既不是未婚夫,又不是士兵……”

薇拉·诺维科娃,十三岁。

现在是一名有轨电车站调度员。

多少年过去了……可我仍然害怕……

我记得阳光灿烂的一天,微风吹动着蜘蛛网。我们的村子着火了,我们的房子着火了。

我们从森林里出来。年幼的孩子们叫喊着:“篝火!篝火!真漂亮!”可其他的人都哭了,妈妈也在哭。她画着十字,祈祷着。

房子烧了……我们在灰烬里翻捡,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有些烧弯的叉子,火炉还在,保留了下来,但是里面的食物——摊的软饼都烧烂了,土豆都烧煳了。妈妈用双手把一只煎锅刨了出来,她说:“吃吧,孩子们。”摊软饼难以下咽,散发着烟味,但我们都吃了,因为什么吃的也没有,除了草,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了草和泥土。

多少年过去了……可是我仍然害怕……

我的堂姐姐被吊死了……她的丈夫是游击队队长,而她已经怀孕了。有人给德国人告密,他们就来了,把所有人赶到了一个广场上,命令谁也不许哭。在农庄委员会附近长着一棵高大的树,他们驱赶着一匹马,姐姐就站在雪橇上……她的辫子很长很长……敌人把绞索抛到上边,她从绳套里把自己的辫子抽出来。马拉着雪橇猛然一拽,她的身子旋转着被吊了起来。女人都喊叫起来……没有泪水地喊叫,用同一个声音喊叫。但是不能哭——不能心疼。谁哭,敌人会走上前来,把他打死。那些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被枪杀了。他们都哭了。

都那么年轻……他们既不是未婚夫,又不是士兵……

为什么我给您讲这些呢?现在比起当时来,我还要害怕。所以,我不愿回忆……

“哪怕是留下一个儿子也好啊……”

萨沙·卡夫鲁斯,十岁。

现在是语文学院副博士。

当时我已经上学了……

我们跑到街上,正在玩耍,像平常一样。这时法西斯的飞机飞来了,往我们的村子投下炸弹。之前有人告诉过我们西班牙发生的战争,西班牙儿童的不幸遭遇。如今炸弹落到了我们头上。上了岁数的妇女趴在地上,祈祷着……就是这样,我一辈子都记得列维坦的声音,他宣布战争开始了……我不记得斯大林的声音。人们一天天地站在集体农庄的扬声器附近,等待着什么,我站在父亲的身边……

第一批进入我们米亚杰里斯基区波鲁斯村的是宪兵执法队。他们开枪打死了所有的狗和猫,然后刺探消息,积极分子住在哪里。战争前,在我们家设过村委会,但没有一个人指认父亲。就是说……没有人出卖他……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敌人开枪打死了我,我躺着,心想,为什么我死不了呢……

我记得一个场景,德国人追赶母鸡。抓住后,把它举起来,旋转着甩动,直到在手里甩没了鸡脑袋。他们哈哈大笑。我好像觉得,我们的鸡在叫喊……像人一样……人一样的嗓音……还有那些猫,那些狗,敌人开枪射击它们的时候……这之前,我没有看见过死亡。既没见过人的死亡,也没有见过其他动物的死亡。只有一次在森林里看到过死去的小鸟,这就是全部。我再也没有看到过死亡……

我们村子是在1943年被烧毁的……这一天我们正在挖土豆。邻居瓦西里,他曾经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会许多德语,他说:“我去找德国人,向他们求求情,别烧咱们的村子。那里——住的都是些孩子啊。”他去了,结果被敌人烧死了。学校也被烧毁了,所有的课本都烧了。我们的菜园也被烧了,还有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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