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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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到,他也是和家人失散了,就建议道:“那我们一起生活吧。”

“好吧。”他很高兴,因为他没有地方住。

而我住在戈鲁博教授丢下的住宅里。

有一次,我和基姆看见,街上走着一个比我们大些的小伙子,手里提着擦鞋的托架。我们认真听取了他的建议:需要什么样的箱子,怎么制作鞋油。为了制作鞋油,需要搞到烟炱,而这种东西在市里到处都是,把它收集起来,和随便什么油脂搅和一下。一句话,做成某种散发着怪味的混合物,但必须是黑色的。如果把它均匀地涂抹到皮鞋上,它还会发光呢。

有一次,一个德国人走到我跟前,把一只脚放到了箱子上,他的皮靴非常脏,粘在上面的泥土都很长时间了,干透了。我们原先早已领教过这样的皮鞋,为了先清理掉这些泥巴,我还专门配备了一把刮刀,然后,再往上面刷鞋油。我拿起刮刀,刚清理了两下,就让他很不高兴。他抬腿就踢箱子,又朝我脸上踹了一脚……

我长这么大,从来还没有人打过我。孩子之间打架不算数,在列宁格勒的学校里那是常有的事。但在这之前,成年人没有打过我一次。

基姆看着我的脸,叫喊着:“你别那样看着他!不要啊!他会打死你的……”

那时候,我们第一次在街头碰见了大衣上、西服上缝着黄布条的人。我们听说了隔离区……大家提到这个词的时候都是压低了声音……基姆是犹太孩子,但是剃光了头,我们都说他是鞑靼人。当他的头发长起来,卷曲的黑发,谁还相信他是鞑靼人啊?我为朋友担心,半夜醒来,看着他浓密的头发,我无法入睡:应该想个办法,别让他们把基姆抓到隔离区里去。

我们找了把理发推子,我又给他推成了光头。天气已经冷了,在冬天没法擦鞋。我们又有了新的计划。德国军队指挥部在市里开办了一家宾馆,接待到达的军官们。他们都随身携带着大背包、大箱子,而到宾馆的距离不近。我们不知怎么奇迹般地搞到了一辆大雪橇,守候在火车站。火车到站,我们把两三个人的行李搬到雪橇上,拉着它,穿过整个城市。给我们服务的报酬有时是面包,有时是香烟。拿香烟到集市上,可以换到一切,随便什么食物。

基姆被抓走的那一天,深夜的火车晚点了,迟到了很长时间。我们都快冻僵了,但又不能离开火车站,已经实行宵禁了。我们从火车站大楼里被赶了出来,在外面等候。终于火车到站了,我们往雪橇上装满行李,就拉着上路了。我们使劲拉着,皮带勒得生疼,他们还驱赶着我们:“使奶力!使奶力!32”我们不能走快,他们就开始揍我们。

我们把东西搬进宾馆,等着和他们结账。一个家伙命令我们:“滚蛋!”——推了基姆一把,基姆的帽子从头上掉了下来。他们立刻叫喊起来:“犹太!”上前抓住了他……

过了几天,我才知道,基姆被关进了隔离区。我走到那里……整天围着隔离区转悠……有几次透过铁丝网看到了他。我给他带去面包、土豆、胡萝卜。等岗哨转过身去,走到角落,我就飞快地把土豆扔进去。基姆就走上前,捡起来……

我住的地方距隔离区有几公里远,但是每天深夜都会从那里传来叫喊声,那种声音整个城市都能听到,我醒了就想:基姆是不是还活着呢?我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呢?在又一次大清洗过后,我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人们暗示我:基姆没了!

我很伤心……但还是抱着希望……

一天早晨,有人敲门。我跳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基姆!不,这不是他。叫醒我的是住在下面一层的一个小男孩,他说:“请你陪我到街上去好吗?那里躺着许多死人,帮我找找我的父亲吧。”我和他走出家门,宵禁的时间已经结束,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一场小雪染白了街道,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每隔十五或二十米,就躺着一些被枪杀的我们的军人。半夜他们被押解着穿过城市,那些落在后面的,敌人就冲着他们的后脑勺开枪射击。所有人都是脸朝下趴在地上。

小男孩没有力气翻转死人,他害怕看到里面有他的父亲。当时我就捕捉到了自己的一个念头,为什么面对死亡我没有一丝恐惧呢?我早已习惯了它。我把那些死人翻转过来,小男孩就查看每张面孔。就这样,我们穿过了整条街道……

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了……甚至可能是最应该落泪的时候,也没有。我不会哭了。整个战争期间我就哭了一次。那是当我们的游击队护士娜塔莎牺牲的时候……她喜欢诗歌,我也喜欢诗歌;她喜欢玫瑰,我也喜欢玫瑰,夏天我给她采了一大束野蔷薇。

有一次,她问我:“战争前你上到了几年级?”

“四年级……”

“等战争结束了,你要上苏沃洛夫军事学校吗?”

在战争前,我非常喜欢父亲的军装,我也梦想佩戴着武器。但是我回答她,不,我不去军校。

死去的她躺在病房旁边的松枝上,我就坐在她的身边,哭泣。这是我看到死人后,第一次哭。

……我和妈妈重逢了……当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只是看着我,甚至没有抚摸我,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是你吗?难道这是你?”

过了许多天,我们才能够互相讲述战争期间的遭遇……

“因为我们——是小女孩,而他——是小男孩……”

丽玛·波兹尼亚科娃(卡明斯卡娅),六岁。

现在是一名工人。

当时我正在幼儿园里……玩着布娃娃……

有人叫我:“爸爸来接你了。战争爆发了!”可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玩,我哭了起来。

战争——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它会杀死我?是不是,会把爸爸打死?当时还听到一个陌生的词——难民。妈妈给我们的脖子上拴了一只小袋子,里面装着我们的出生证和写有家庭地址的小纸条。如果被打死了,好让陌生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们走了很久很久。我们把爸爸弄丢了。我们都吓坏了。妈妈说,敌人把爸爸抓进了集中营,我们要去那里找爸爸。集中营是什么地方呢?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吃的,这算什么食物啊?烧焦的苹果。我们的房子着火了,园子也烧了,挂在树上的苹果都被烧焦了,我们把它们摘下来吃。

集中营坐落在德罗兹达,在共青湖附近。现在已经属于明斯克了,而当时还是个村子。我记得黑色的铁丝网,人们也是全身黑色,所有人的面孔都相似。我们没有认出父亲,他认出了我们。他想抚摸一下我,可我不知为什么害怕地跑到了铁丝网边,扯着妈妈要回家。

什么时候爸爸回的家,怎么回的家,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在磨坊上班,妈妈让我们去给他送午饭——我和小妹妹,托玛。托玛契卡长得个头很小,我比她高一些,已经戴着小乳罩了,在战争前有过那种儿童戴的胸罩。妈妈给我们一个装了食物的包袱,往我的乳罩里放上纸条。纸条很小,是从学生练习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是她写的字。妈妈把我们领到大门口,哭着,教给我们:“除了爸爸,不要靠近任何人。”然后,她站在那里,等着我们回来,直到看见我们好端端地返回为止。

我不记得恐惧……既然妈妈说,该去了,我们就去了。妈妈说了——这是最主要的。恐惧才不听妈妈的话呢,不按她的要求去做。我们的妈妈非常可爱。我们甚至不能想象,怎么可以不听她的话呢。

天气很冷,我们都爬到炕炉上,我们有一件大皮袄,我们都钻到皮袄下面。为了烧热炉子,我们甚至跑到车站去偷煤。我们跪着爬行,为了不让站岗的人看到,在地上爬,手指甲都要用力。弄回一小桶煤,而我们自己,都变得像掏烟囱的人,膝盖、手掌、鼻子和额头,都是黑乎乎的。

晚上大家都躺在一起,谁也不想一个人睡。我们有四个兄弟姐妹:我、两个妹妹,还有四岁的鲍里斯——妈妈认的干儿子。这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鲍里斯是女地下工作者列丽·列文斯卡娅的儿子,她是妈妈的女朋友。当时妈妈跟我们说,有一个小男孩,他经常一个人留在家里,他非常害怕,他没有吃的。她希望我们能够接受他,喜欢他。我明白,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孩子们可能不会喜欢他。妈妈做得很聪明,不是她亲自领回的鲍里斯,而是派我们去把他领了回来:“你们去吧,把这个小男孩领回家来,和他好好相处。”我们就去了,把他领了回来。

鲍里斯有很多美丽的图画书,他把这些书也都带来了,我们帮他拿着。我们坐在炕炉上,他给我们讲故事。就这样,他让我们喜欢上了他,比亲兄弟还亲,因为他知道许多故事。我们在院子里对所有人说:“你们不要欺负他。”

我们都皮肤白皙,而鲍里斯的肤色黝黑。他的妈妈长着又粗又黑的发辫,她有一次来过我们家,送给了我一面小镜子。我把小镜子藏起来,我决定每天早晨起来都照照镜子,我也会长那么一条大辫子的。

我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孩子们大声叫喊着:“谁家的鲍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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