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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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在克里斯蒂夫妇离开后,我从床下拿出《斯泰尔斯庄园奇案》。那是阿尔弗雷德送的礼物,我专注地重新阅读他的留言,以至没听到电话声响起。伯伊先生接听了电话,将它转接到楼上给汉娜。我想都没有多想。直到伯伊先生来敲我的门,告诉我,夫人要见我时,我才开始担心。

汉娜仍然穿着那件灰色丝质礼服,整个人像液体般。她的金发成大波浪挂在她脸旁,头戴一条钻石头饰。她原本背对着我,我一进门时,她立即转身。

“夫人?”

“请坐下。”她领着我坐到沙发上,看着

我,蓝色眼眸里满是关切。

“夫人?”

“刚刚你阿姨打电话过来。”

我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遗憾,格蕾丝。”她温柔地摇着头,“你的母亲摔了一跤,医生束手无策。”

汉娜替我安排回番红花公园的车。隔天下午,车子从车库开来,我坐进后座。她非常体贴,我没预期到会有这样的待遇,我原本都准备好要搭火车了。汉娜说,别荒谬了,她很遗憾泰迪即将举办一个顾客晚宴,要不然她会亲自陪我回去。

当司机从一条街道转进另一条街道时,我默默凝视着窗外,伦敦变得较为寒酸,杂乱无章且破旧不堪,最后消失在我们身后。乡野的风光迅速掠过,愈往东走,天气变得愈为寒冷。雨雪啪啪拍打在车窗上,景色一片模糊;冬天让活力蓬勃的世界衰颓不振。牧草地沾满了雪,与淡紫色的天空接壤,景色逐渐转成埃塞克斯的古老原始森林,眼前是一片灰棕色和青绿色。

我们离开主干道,循着往番红花公园的路径前进,穿越冷冽和遗世独立的沼泽。银色芦苇在冰冻的河水中颤抖,三花水杨梅攀爬住赤裸的大树,形成蕾丝般的图案。我数着我们的转弯处,为了某些我不清楚的理由,屏住呼吸,在我们经过里弗顿庄园的路口后,松了一口大气。司机继续开进村庄里,在市场街的灰石别墅前停车。它仍如往常般,静坐在两个相似的姊妹之间。司机为我开门,将我的行李放在潮湿的人行道上。

“一切妥当了。”他说。

我向他道谢,他点点头。

“我五天后会来接你,”他说,“夫人这么交代的。”

我看着汽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转进番红花路,我突然想把他叫回来,哀求他不要放我单独在这儿,但太迟了。我站在阴暗的薄暮中,抬头看着我在人生的头十四年所住过的房子,母亲生活和死去的房子。但我毫无感觉。

自从汉娜告诉我这个噩耗后,我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在回到番红花公园的一路上,我试图回想过去。我母亲,我的过去,我自己。

童年记忆都消失到哪儿去了?

街灯亮了起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模糊的黄色灯晕,雨雪再度飘下。我的双颊已经冻僵,我看到台灯的灯光,在想象中感觉到它的温热。

我拿起行李,找出钥匙,正要爬上阶梯时,门“砰”地打开。我的蒂阿姨,母亲的妹妹,站在门口。她手里提着一盏灯,脸笼罩在阴影中,看起来老迈而扭曲。“你来了,”她说,“进来。”

她先带我到客厅。她说,她睡我的床,所以我得睡沙发。我将行李放在墙边,不知为何,她气鼓鼓的。

“我晚餐煮了汤。也许不像你在伦敦的豪宅那里吃得那么豪华,但对我这种人来说已经是够丰富的了。”

“汤就够了。”我说。

我们静静地坐在母亲的桌子旁吃饭。阿姨坐在主位,后面有温暖的炉火,我则坐在母亲靠窗的座位。雨雪现在已经变成大雪,啪嗒啪嗒打在玻璃窗上。室内唯一的声音是我们汤匙的刮取声,还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我想你一定想看看你的母亲。”吃完饭后,阿姨说。

母亲躺在床上,棕色头发散开,披在枕头上。我习惯看见母亲将头发挽起来;她的头发很长,比我的还要细。有人——是阿姨吗?——将一条薄毛毯拉到她的下巴,因此她看起来像在熟睡。她比我记忆中还要来得灰暗、老迈、消瘦。我看不清她的身体轮廓。我几乎可以想象她没有身躯,正在一块一块地分解。

我们下楼,阿姨泡了茶。我们在客厅里喝茶,几乎没有说话。之后,我喃喃说些旅途疲惫的客套话,开始铺沙发。我将阿姨留给我的床单和毛毯铺好,但我伸手找母亲的坐垫时,却找不到。阿姨在旁边盯着我。

“如果你要找坐垫的话,”她说,“我已经把它扔掉了。它又脏又破,我在底部看到一个大洞。亏她还是个裁缝师!”她发出轻蔑的啧啧声,“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把我送来的钱花哪儿去了!”

她离开客厅,上床睡觉,就睡在她死去姐

姐的隔壁房间内。我头上的地板嘎吱出声,弹簧床叹息,然后沉寂下来。

我躺在黑暗中辗转难眠。我想象,阿姨以批判的眼光看待母亲的遗物。母亲在猝不及防中被抓到,来不及准备,无法展示她最好的一面。我应该是最早赶回来的人,我应该安排一切,让母亲看起来体面。我暗自啜泣起来。

我们将她埋葬在靠近展览场地的墓园。我们这群人人数不多,但都很体面。有从村庄来的罗格斯太太、母亲缝补衣服店的女店主,还有阿瑟医生。那天天气灰蒙,就像这类日子该有的天气。雨雪暂时止歇,但空气寒冷。牧师快速地读着圣经,一只眼睛观察着天际——我分辨不出他是在观望上帝,还是天气。他提到责任和承诺,以及它们为人生旅程所指引的方向。

我无法记得细节,因为我的思绪到处徘徊。我仍然试图想起我小时候的母亲。真有趣。现在我老了,记忆却常常不请自来:母亲教我怎么清理窗户,才不会让玻璃有污渍;母亲将圣诞节的火腿煮沸,头发因蒸汽而变得平直;母亲对罗格斯太太口中的某些罗格斯先生的事歪扭着脸。但那时我却想不起来这些细节。我只能看见她昨晚阴郁、沮丧的脸。

冰冷的风狂扑向我,将我的裙子拍打到穿着丝袜的腿上。我抬头看着愈来愈阴暗的天空,注意到山丘上有个人站在老橡树旁。那是位绅士,我看得很清楚。他穿着黑色长外套,戴着闪闪发亮的硬挺帽子。拿着一根拐杖,或者,那是把紧紧收好的雨伞。一开始,我没有多想,以为他是前来拜访其他坟墓的哀悼者。我当时没有想到,一位绅士应该有自己的庄园和家族墓地,怎么会来一般人用的城镇墓地悼念,这不是很奇怪吗?

牧师在母亲的棺材上撒上第一把尘土时,我再度抬头瞥向那棵树。那位绅士仍然在那儿。我恍然大悟,他在观看我们。冬雪开始飘下,那个男人抬头望天,他的脸沐浴在光线中。

那是弗雷德里克先生。他改变了很多,像童话故事里被诅咒的人,他突然变得很苍老。

牧师急急忙忙地结束,殡葬业者下令说,坟墓必须快点埋好,因为天气不佳。

阿姨走到我身边。她说:“他胆子不小。”刚开始,我以为她在说殡葬业者,或是牧师。

但我循着她的眼光望去时,发现她瞪着弗雷德里克先生。我纳闷,她怎么知道他的身份。我想,母亲在阿姨来拜访时,可能曾经指出他来,跟她提过。“他胆子不小,竟敢露面。”她摇摇头,抿紧嘴唇。

她的话让我一头雾水,但我转身想问她,她是什么意思时,她已经走开,正对着牧师微笑,感谢他体贴周到的服务。我想,她认为母亲健康状况不佳都要怪哈特福德家族,但这个指控很不公平。母亲的确在多年的服务中罹患背痛的毛病,但使她离开工作的原因是关节炎和怀孕。

瞬间,所有有关我阿姨的念头消失殆尽。牧师身旁站着阿尔弗雷德,他手里还拿着黑帽子。

他的眼神越过坟墓,举起手向我招呼。

我迟疑着,几乎是抽搐地点点头,牙齿打着寒战。

他开始朝我走过来。我紧盯着他,仿佛一转头,他就会消失。他走到我身旁:“你还好吗?”

我再次点点头。那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在我内心,词语形成漩涡,旋转得太快,不让我抓到。我好几个礼拜等待他的回信;好几个礼拜心痛、困惑、沮丧;好几个礼拜清醒地躺在床上,在脑海中想象着尽释前嫌和重修旧好的场景。现在,终于……

“你没事吧?”他口气僵硬地问,一只手试探性地伸向我的手,但在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将手缩回帽子边缘。

“没事,”我总算挤出话来,没有被他碰到的手似乎变得沉重,“谢谢你来。”

“我当然会来。”

“你不必麻烦的。”

“一点也不麻烦,格蕾丝。”他的手指抚摸着帽檐。

这些词孤独地飘浮在我们之间。我的名字在他的双唇上显得熟悉但又短暂易变。我让我的注意力飘到母亲的坟墓上,看着殡葬业者快速地工作。阿尔弗雷德循着我的眼光望去。

“很难过你妈妈走了。”他说。

“我知道,”我连忙说,“我知道你很难

过。”

“她很努力工作。”

“对。”我说。

“我上礼拜才见过她……”

我看着他:“是吗?”

“汉密尔顿先生叫我带一些煤炭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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