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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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娩时,我在房间内陪她。当阵痛愈来愈快,愈来愈剧烈,婴儿开始出来时,她逐渐向幻觉投降。她瞪着我,脸上带着恐惧和愤怒,大叫着要我离开,说那都是我的错。医生解释说,临盆的女人常常情绪失控,失去理智,他要我照她的话去做,让她沉迷在幻想中。

但我不能那样子离开她。我离开她的床边,但仍留在房内。当她躺在床上,医生开始用剪刀剪时,我站在门口担心地观看,这时,我看见她的脸。她的头往后靠,吐出一口像是放松的叹息。那是解脱。她知道如果她不和它搏斗,她就可以离开。所有的事都会结束。

不,那不是突然死亡。她已经濒临死亡好几个月。

之后,我颓废不振,心碎不已,非常哀伤,仿佛我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失去了我自己。这是当你将人生奉献给另一个人时所会发生的事。你和他们紧密结合。没有汉娜,我也失去仆人的价值。

我没有感觉的能力。我感觉被挖空,就像一只濒死的鱼被剖开,掏出所有的内脏。我机械化地执行我的职务,尽管在汉娜死后,我没有多少工作可做。我那样子持续了一个月,强迫自己从一个地方转换到另一个地方。直到有天,我告诉泰迪,我要辞职。

泰迪希望我留下来。当我拒绝时,他哀求我重新考虑,即使不看在他的份上,也看在对汉娜记忆的份上。她很喜欢我,我不知道吗?她会希望我在她女儿的生命中,在弗洛伦斯的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

但我办不到。我心灰意冷,完全提不起劲儿。我不顾汉密尔顿先生的反对、汤森太太的眼泪。我对我的未来毫无把握,但我知道,我的未来不在里弗顿庄园。离开里弗顿庄园,离开楼下的工作,应该

会令我感到无法形容的恐惧,这是假设,如果我还有感觉的话。好在我毫无感觉,不然恐惧会战胜哀伤,将我永远绑在山丘上的宅邸。我对女仆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对独立感到惊慌失措。出门去别的地方让我担心,害怕做最简单的事,还有,什么事都得自己作决定。

我在大理石拱门找到一间小公寓,继续生活。我做任何我能做的工作——打扫、点菜、缝补——拒绝和任何人发展亲密关系。当人们开始问太多问题,要求我更为投入,但我却无法付出感情时,我便离开。我这般浑浑噩噩地度过十年光阴。我那时不知道,我在等待另一场战争;还有马可斯,他的出生带给我连我的女儿都无法给我的东西。让我回到被汉娜的死掏空前的我。

在那段期间,我很少想到里弗顿庄园。很少想到所有失去的事物。

让我换个方式来说吧:我拒绝回想起里弗顿庄园。如果我发现,我的心灵在安静凝止的片刻中,徘徊在育婴房,在阿什伯利夫人的玫瑰花园阶梯上流连不去,在伊卡洛斯喷泉边缘力保平衡时,我就会立刻找别的事来做。

但我常常想到那个小婴儿,弗洛伦斯。我想,她是我的外甥女,我同父异母姊妹的女儿。她是个漂亮的小娃娃,她有汉娜的金发,但不是她的蓝眼,而是大大的棕色眼睛。当她长大时,也许眼睛的颜色会改变。这种事常发生。但我认为它们会维持棕色,像她父亲的眼睛。因为她是罗比的女儿,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我常思考这点。尽管这么多年来,汉娜和泰迪都无法生育,她会突然在一九二四年怀孕当然也并非毫不可能的事。更奇怪的事都有。但同时,这个解释是否显得过于牵强?泰迪和汉娜在他们的婚姻晚期很少同床,但泰迪在刚开始时的确很想要小孩。汉娜一直没有怀孕,那不是暗示他俩之中有个人有问题吗?而汉娜以弗洛伦斯证明她能受孕。

这么说来,弗洛伦斯的父亲因此很有可能不是泰迪?她极有可能是在湖边受孕的小孩?汉娜和罗比在分开数个月后,再度于快要完工的避暑别墅见面时,他俩可能没法抗拒相拥的欲望?这个受孕的时机恰好天衣无缝。黛博拉的确这么想。她在看了一眼那双大大的深色眼眸后,便抿紧嘴唇。她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告诉泰迪的人是否就是黛博拉,也许是他自己想通这点。不管怎样,弗洛伦斯都不曾在里弗顿庄园待太久。泰迪无法养育她:她不断提醒他,他妻子的出轨。勒克斯特家族成员都同意,他最好将这整件令人难过的事件抛诸脑后,专心经营里弗顿庄园,还有,在政治上重整旗鼓。

我听说他们将弗洛伦斯送到美国,叶米玛同意让她当凯莎的妹妹。她一直想要再有一个小孩。我想,汉娜会对此结果感到开心,她会比较希望她的女儿是以哈特福德成员的身份长大,而非一个勒克斯特。

参观行程结束,我们被领至入口大厅。波儿一直热切鼓励我们购物,但乌苏拉和我没有进入纪念品商店。

我再次坐在铁椅上等待乌苏拉开车过来。“我不会去很久。”她保证。我告诉她不用担心,我的回忆会陪伴我。

“你会很快再回来吗?”汉密尔顿先生站在门口说。

“不,”我说,“我想不会,汉密尔顿先生。”

他似乎了解我的苦衷,微微一笑:“我会告诉汤森太太,你来道别。”

我点点头,他旋即消失,像浅灰色的水彩斑纹般溶解入太阳光中。

乌苏拉扶我进车内。当我绑上安全带时,她打开带来的那瓶水让我喝。“这样好,”她说,将吸管放入瓶嘴内,抓起我的双手,让它们捧住冷冷的瓶子。

她发动引擎,我们缓缓驶出停车场。我们进入车道那树叶茂密的幽暗隧道时,我隐约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走这趟特别的旅程,但我没有往后回顾。

我们沉默地开了一会儿的车,乌苏拉说:“你知道,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嗯?”

“哈特福德姊妹看见他自杀,对不对?”她偷偷侧瞄了我一眼,“但她们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她们跑去湖边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再偷瞄了我一眼,想着也许我没听到。“你最后怎么决定?”我说,“电影是怎

么演的?”

“她们看见他从宴会上消失,跟踪他到湖边,试图阻止他。”她耸耸肩,“我该查的都查过了,但我找不到警察盘问埃米琳或汉娜的记录,所以我得用猜的。这个解释最说得通。”

我点点头。

“何况,制片认为这样子比较有悬疑气氛,比她们无意间发现他来得刺激。”

我点点头。

“你看到电影时,”她说,“可以自行判断。”

我曾有一次认真考虑要去参加首映会,但我知道现在我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乌苏拉似乎也知道。

“我会尽快拿带子来给你看。”她说。

“谢谢你。”

她将车子转进希斯谬赡养院的入口。“哦哦,”她睁大眼睛,将一只手放在我手上,“准备听训话了吗?”

露丝正站在那里等我。我以为会看见她抿紧嘴唇,一脸生气状,但并非如此。她正在微笑。五十年的时光刹那间消失,她在我眼中又是个小女孩。那时,人生还没有机会让她失望。她拿着某样东西,挥舞着它。我看出那是一封信,而我知道那是谁写来的。

从时间中滑走

他在这里,马可斯回家了。过去这个礼拜,他每天都来看我。露丝有时和他一起来,有时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有时会说说话。我打盹时,他常常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我喜欢他握住我的手,那是最友善的姿势——能带给从婴孩到老年的所有人安慰。

我开始迈向死亡。没有人告诉我,但我从他们脸上看得出来。愉快柔和的表情、悲伤微笑的眼神、他们之间交换的亲切低语和偷瞥。我自己也感觉得到。

速度正在加快。

我正在从时间中滑走。我这辈子遵守的清楚界线突然变得毫无意义:秒、分、时、日。那些都只不过是字眼,我所拥有的是片刻。

马可斯带了张照片来。他将它递给我,而我在能看清楚前就知道是哪张。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许多年前在一个考古挖掘现场拍摄的。“你在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我问。

“我带在身上,”他羞怯地说,一只手梳过阳光下闪耀生辉的长发,“离开的这段期间内,我都带着它。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很开心。”我说。

“我想要你的照片,”他说,“从小时,我就喜欢这张。你看起来很快乐。”

“我是很快乐,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我看了会儿照片,然后还给他。他将它放在我的床边小桌上,这样我随时想看时就看得到。

我在打盹中惊醒,马可斯站在窗户旁,眺望石楠荒原。刚开始,我以为露丝也在房内,但她不在。那是某人,某样东西。她刚刚才出现,从那时起就待在这儿。没有人看得见她。但我知道,她在等我,而我几乎已经准备就绪。今天清晨我为马可斯录了最后一卷录音带。我已经说完了所有的事。我打破我的承诺,而他将知晓我的秘密。

马可斯感觉到我醒过来。他转身微笑,那是个灿烂的微笑。“格蕾丝,”他从窗户那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你想喝点什么吗?一杯水?”

“好的。”我说。

我仔细观察他:他瘦削的身躯穿着宽松的衣服。牛仔裤和T恤,时下年轻人的制服。我在他脸上依稀可以看见那个小男孩,那个紧跟着我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问问题,要求我讲故事的小男孩。他问我去了哪些地方,挖掘出土了哪些手工艺品,山丘上的大宅邸,以及玩游戏的小孩们。我也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当他告诉我,他想成为作家时,我非常开心。他请我读他的一些作品,要我告诉他我的想法。我还看见一个历尽沧桑的男人,无助地困在自己忧伤的蜘蛛网中,不愿意接受别人伸出的援手。

我稍微改变坐姿,清清喉咙。我有事要问他:“马可斯。”

他从一绺棕色头发下侧眼瞥我:“格蕾丝?”

我仔细研读他的眼神,希望找到真相:“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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