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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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员加斯科因走了进来,说,“我听说,大人您要直接去塔里。”

“是吗?”他说,“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威廉·加斯科因爵士,”红衣主教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我是干了什么,才让国王要把我送进塔里?”

“你就是这副德性,”他对加斯科因说,“捕风捉影地传小道消息。这就是你能表示的安慰吗——跑到这儿散布恶毒的谣言?谁也不会去塔里,我们要去——”全府上下的人都屏住气息等待着,他灵机一动,说,“伊舍。而你的任务呢,”他顺势在加斯科因的胸口上推了一把,“就是看好所有这些陌生人,确保从这儿搬走的东西都送到了该去的地方,而不要丢失任何东西,否则的话,你就会在伦敦塔的外面拍门,央求别人把你放进去,以免落到我的手上。”

传来了各种声音:主要是从房间后部传来的竭力压低的欢呼声。很容易觉得这是一出戏,而红衣主教也身在戏中:戏名叫“红衣主教及其侍从”。而且这是一出悲剧。

卡文迪什拉了拉他的衣服,显得很焦急,在暗暗冒汗。“可是克伦威尔先生,伊舍的房子里全是空的。我们没有锅,我们没有刀或者烤肉棒,红衣主教大人该下榻在哪儿呢,恐怕我们没有一张床是干爽的,我们既没有铺盖也没有柴火也没有……再说我们怎么去那儿?”

“威廉爵士,”红衣主教对加斯科因说,“别生克伦威尔先生的气,他刚才的话说得太直了:不过要记住我的话。既然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国王,它们都必须一清二楚地还回去。”他转过身去,他的嘴唇在抽搐。除了昨天耍弄公爵之外,他已经一个月没有笑脸了。“汤姆,”他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教你不要这样说话。”

卡文迪什对他说,“他们还没有夺走红衣主教大人的船。还有他的马。”

“是吗?”他把一只手放在卡文迪什的肩上:“我们顺河而上,船上能装多少人就装多少人,马匹可以在——就在帕特尼——等我们,然后我们可以……借一些东西。好了,乔治·卡文迪什,动点儿心思,比起把府邸迁到伊舍,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更难的事情我们都干过。”

真是这样吗?卡文迪什性格敏感,口里念叨最多的就是餐巾,他以前从来没有怎么注意过他。但是他要尽力想办法让他产生一些斗志,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暗示两人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好的,好的,”卡文迪什说,“我们会叫人把船开过来。”

很好,他说,而红衣主教则说,帕特尼?他勉强笑了两声。他说,嗯,托马斯,你教训了加斯科因一番,真的,那家伙身上有些东西我一直都不喜欢,于是他说,哦,那您干吗留着他?红衣主教说,哦,不知怎么就留下了,接着红衣主教又说了一遍,帕特尼,是吧?

他说,“不管旅行结束时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该忘记,九年前,为了两位国王的会晤,大人您在皮卡第的一片悲伤潮湿的战场上,创造了一座金色的城池。从那以后,大人您增加的只是自己的智慧和国王的声望。”

他说这番话,是为了让所有的人听见;他心里想,从理论上说,当年是为了和平,而现在呢,我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场或长或短的战役的第一天;我们最好尽力行动起来,并且希望我们的补给线能延续一段时间。“我想,我们能设法弄到一些火炉用具和汤罐,以及乔治·卡文迪什觉得我们不可缺少的其他东西。因为我记得大人您曾经为赴法征战的国王的大军提供过补给。”

“是的,”红衣主教说,“而且我们都知道,当时你对我们的战斗持什么看法,托马斯。”

卡文迪什说,“什么?”红衣主教说,“乔治,你不记得我的手下克伦威尔在议会下院里是怎么说的吗?那是五年前吧,当我们需要为新的战争筹钱的时候?”

“可他那是跟大人您作对呀!”

加斯科因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些话,这时开口道,“你当时可没捞到好处,先生,发表跟国王和红衣主教大人作对的言论。因为我记得你那些话,我敢肯定其他人也一样,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讨到好,克伦威尔。”

他耸耸肩膀。“我没有想去讨好。我们并不是都像你,加斯科因。我只是希望下院能从上一次吸取些教训。回顾一下历史。”

“你当时说我们会输。”

“我当时说我们会耗尽家底。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红衣主教大人提供补给的话,我们所有的战争结局都会更糟。”

“1523年——”加斯科因说。

“我们现在一定得再打一仗吗?”红衣主教说。

“——萨福克公爵距巴黎只有五十英里了。”

“没错,”他说,“可是对一支步兵来说,如果大冬天里食不果腹,并且只能在潮湿的地上睡觉,然后浑身发冷地醒来,你知道五十英里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五十英里对马车的轮轴陷入泥泞的军需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至于1513年的荣耀——则是上帝在护佑我们。”

“图尔奈!泰鲁阿纳!”加斯科因叫了起来。“你对当时的战况视而不见吗?连克两座法国城市!国王在战场上那么神勇!”

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我会朝你的脚上吐唾沫。“既然你那么喜欢国王,那去为他工作好了。没准你已经这样了?”

红衣主教微微清了清嗓子。“我们都是这样,”卡文迪什说,红衣主教也说,“托马斯,我们都在为他效劳。”

一行人来到红衣主教的船边时,他的旗帜在飘扬:上面是都铎玫瑰和康沃尔山鸦。卡文迪什睁大了眼睛,说,“看哪,那么多的小船在来来往往。”一时间,红衣主教还以为是伦敦市民出来为他送别。但当他上船之后,从小船里传来了各种嘲骂和嘘声,岸上围满了人群,尽管红衣主教的侍从阻拦着他们,他们的意图却显而易见。当船桨开始朝上游而不是朝下游的伦敦塔划去时,响起了一片叹息和高声的威胁。

只是到这个时候,红衣主教才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开口说起话来,并且不停地说呀,说呀,一路说到帕特尼。“他们这么恨我吗?除了帮他们发展贸易,向他们表示友好之外,我还干什么了?我埋下过仇恨的种子吗?没有。不曾迫害过任何人。遇到小麦减产,就总是寻求补救。学徒暴乱后,当闹事者被套上要吊死他们的绞索站在一旁时,我跪在地上,含着泪水,恳求国王饶恕他们的性命。”

卡文迪什说,“民众嘛,总是希望变革。每当看到一位伟人升起,他们就一定得把他打倒——只是为了追新求异。”

“十五年的大法官。为他效劳了二十年。之前是为他父亲。从来都是不遗余力……早起,晚睡……”

“是呀,您瞧,”卡文迪什说,“为一位国王效劳是什么下场!我们得提防他的阴晴莫测。”

“做国王的不是一定得性情沉稳,”他说。他心里想,也许我会忘乎所以,探身上前,把你推下船去。

红衣主教没有忘乎所以,远远没有;他在回首往事,回首二十年前年轻的国王登基时的情景。“有人说,让他干吧。可是我说,不,他还是个年轻人,让他去打猎,骑马比武,放飞猎鹰……”

“弹琴,”卡文迪什说,“不是这种琴就是那种琴。还有唱歌。”

“照你这么说,他就像是尼禄。”

“尼禄?”卡文迪什跳了起来。“我从没有这么说。”

“基督教世界最和蔼、最贤明的国王,”红衣主教说,“我不愿听任何人说他半句坏话。”

“您也不会听到,”他说。

“可我愿为他干任何事情!就像别人在街上跨过一泡尿似的轻轻松松地跨越海峡。”红衣主教摇了摇头。“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不管是在骑马还是在祷告……二十年了……”

“是跟英国人的性格有关吗?”卡文迪什认真地问。他还在想着登船时的骚乱情景;即使是现在,也还有人在沿着河岸奔跑,一边做出下流的手势并吹着口哨。“跟我们说说,克伦威尔先生,你去过国外。这个民族是不是特别忘恩负义?在我看来,他们似乎是为了变革而喜欢变革。”

“我觉得不是民族性格。我觉得只是民众。他们总是希望可以有更好的东西。”

“但变革后他们能得到什么呢?”卡文迪什追问道,“一条吃腻了肉的狗被另一条饥饿的、可以一口咬进骨头的狗所取代。走了一个被尊荣养肥了的人,进来的人却是饥肠辘辘,瘦骨嶙峋。”

他闭上眼睛。河水在他们的脚下起伏,他们依稀就像命运寓言里的人物。衰颓的“高贵”端坐中间。靠在他右边的卡文迪什犹如一位“高尚的顾问”,嘀嘀咕咕地出些不着边际、于事无补的主意,而可怜的大人在侧耳倾听;他则像一位“引诱者”,坐在左边,红衣主教那只戴有石榴石和电气石戒指的大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乔治肯定会掉进河里,不过他说的虽然都是老一套,却有几分残酷的道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斯蒂芬·加迪纳,他想。说红衣主教是一条养肥了的狗也许不合适,但斯蒂芬绝对是饥肠辘辘,瘦骨嶙峋,而且已经被国王提拔为自己的私人秘书。红衣主教的属下经过悉心调教,学会沃尔西式的心机和勤勉之后,再以这种方式调职并不奇怪,但是,这一职位毕竟让斯蒂芬——如果他恪尽职守的话——变成了最接近国王的人,不过那些侍候国王如厕并给他递擦屁股布的侍从也许得除外。他想,如果斯蒂芬得到的是那份工作,我是不会太介意的。

红衣主教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卡文迪什说,“命运是不定、无常和多变的……”

他所要做的就是做出一个飞快的掐脖动作,趁着红衣主教还没有睁开眼睛。卡文迪什似乎有所感觉,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接着,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难堪。一个话说得太多:另一个感受得太多。不容易找到平衡点。他的视线朝泰晤士河岸上看去。红衣主教还在垂泪,仍然紧握着他的手。

船往上游驶去,岸边渐渐平静下来。倒不是因为帕特尼的英格兰人不那么多变。而只是因为他们尚未得到消息而已。

马匹在等待着他们。由于其神职人员的身份,红衣主教总是骑着一匹健壮的大骡子,不过二十年来,因为经常陪国王打猎,他的坐骑让所有的贵族羡慕不已。这头牲口眼下就站在这儿,抽动着两只长耳朵,披戴着平常的红色马饰,旁边站着红衣主教的弄臣塞克斯顿先生。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来这儿干什么?”他问卡文迪什。

塞克斯顿走上前来,凑近红衣主教的耳朵说了句什么,红衣主教哈哈大笑。“很好,帕奇。好了,扶我上去,表现乖一点儿。”

但是帕奇——塞克斯顿先生——却难以胜任这项工作。红衣主教似乎浑身无力;他似乎能感觉到堆在自己骨头上的肉的重量。他,克伦威尔,跃下马背,朝三位比较粗壮的仆人点点头。“帕奇先生,稳住克里斯托弗的脑袋。”帕奇假装不知道克里斯托弗就是骡子,一把将旁边那人的头夹在自己腋下,他不禁说道,哦,看在耶稣的份上,塞克斯顿,快让开,否则我要把你装进袋子里淹死。

那个脑袋差点儿被夹断的人站起身,揉着脖子,口里说着,谢谢克伦威尔先生,一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勒住骡子的笼头。他,克伦威尔,与另外两个人一起,将红衣主教拖到鞍上。红衣主教显得很难为情。“谢谢你,汤姆,”他有些喘息地笑道,“那是你说的,帕奇。”

他们准备启程。卡文迪什抬起头,叫道:“圣人保佑我们!”有位骑手朝山下飞驰而来。“来抓我们了!”

“一个人吗?”

“是侦察兵,”卡文迪什说,他说,帕特尼是不安宁,但是没有必要派侦察兵。接着有人喊道:“是哈里·诺里斯。”哈里跳下马。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他都显得很紧张。哈里·诺里斯是国王的密友之一;说得准确一些,他就是“司厕”,负责递擦布的人。

沃尔西一眼看出,国王不会派诺里斯来拘禁他。“好了,亨利爵士,喘口气儿。是什么事情这么急?”

诺里斯口里说,请原谅,大人,红衣主教大人,一边取下自己的羽翎帽,用胳膊擦擦脸,露出最迷人的笑容。他彬彬有礼地告诉红衣主教:国王命令他赶过来追上大人,向他表示慰问,并把这枚他很熟悉的戒指交给他——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手心里有一枚戒指。

红衣主教从骡子背上爬下来,跪倒在地。他接过戒指,贴到唇边。他在祷告。一会儿祷告,一会儿感谢诺里斯,一会儿祈求上帝保佑国王。“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送给国王。”他朝四周看了看,仿佛他的视线可能捕捉到某种可以赠送的东西;一棵树?诺里斯想扶他站起来,结果自己跪到了他的身旁,跪在——这个爱整洁、爱漂亮的人——帕特尼的泥地上。他捎给红衣主教的信息似乎是,国王只是显得不快,但并非真的不快;而且他知道红衣主教有敌人;而他自己,亨利国王,并非他的敌人;演这场夺权的戏只是为了安抚那些敌人;他会双倍补偿从红衣主教这儿拿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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