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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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黑狗给我吧。”倒不是说他有时间出去,而是理查德或雷夫可以用上它们。

“可别人笑话怎么办?”

“哎呀,格利高里,”乔安说,“这是你父亲。我向你保证,没人敢笑话的。”

当天气太湿不能打猎的时候,格利高里就坐在家里,认真阅读《金色传奇》,他喜欢圣人们的生活。他说,“这些事情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他还读《亚瑟王之死》,因为这是一个新版本,他们都围在他旁边,越过他的肩膀看书名页。“这是关于最高贵、最杰出的亚瑟王——大不列颠以前的国王——的第一本书……”在画面上最显眼的位置,两对男女在拥抱。有个男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戴着一顶很蠢的帽子,帽子是用犹如粗蛇一般的环绕着的管子做成的。爱丽丝说,先生,您年轻的时候戴过这样的帽子吗?他说,我一周七天每天换一种颜色,但我的帽子要大些。

在这个男人的身后,坐着一个女人。“您觉得这是不是代表安妮小姐?”格利高里问。“他们说国王不愿意跟她分开,所以让她像一位农妇那样坐在他后面。”那女人长着一双大眼睛,似乎因为颠簸而感到不适,可能就是安妮。旁边有一座比一个人高不了多少的小城堡,还有一块木板当吊桥。在空中盘旋的鸟儿看上去犹如飞刀。格利高里说,“我们的国王的血统就来源于这位亚瑟。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死去,而是等在森林里或哪一座湖中静候时机。他已经有几百岁了。默林是个男巫。是后来才出现的。你后面就会知道了。一共有二十一章。如果一直下雨的话,我就要把它们读完。这些故事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但它们都很精彩。”

国王再次召他进宫时,是想让他给沃尔西捎信。一位布列塔尼商人的船于八年前被英国人扣押,他如今投诉说没有得到许诺给他的赔偿。谁也找不到相关的文件。案子当时是红衣主教处理的——他会不会还记得?“我肯定他记得,”他说,“是那艘拿珍珠粉当压舱物、舱里装满独角兽的角的船吧?”

不会吧!查尔斯·布兰顿说;但国王笑了起来,说,“就是那艘。”

“如果数目乃至整个案子有疑问的话,可不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国王有些犹豫。“我不确定你能否参与这件事。”

非常出乎意料的是,布兰顿这时帮他说话了。“哈里,就交给他吧。等这家伙办完了,布列塔尼人就会酬谢你了。”

公爵们都在自己的圈子里转。当他们碰头交流时,也不是为了从彼此的圈子里获得乐趣;他们喜欢身边都是自己府里的人,这些人像是他们的影子,对他们惟命是从。如果是为了找乐,他们既可能跟别的公爵为伍,也可能去找养犬员,因此,他跟布兰顿查看着国王的猎犬,和和气气地呆了一小时。现在还不到猎鹿的季节,追猎犬在养狗场里被养得很壮,它们响亮的叫声升入了夜空;而跟踪犬受到的是保持安静的训练,这时蹲坐在后腿上,垂涎三尺地看着晚餐的到来。养狗场的孩子们送来了一篮篮的面包和骨头,一桶桶的动物内脏,还有一盆盆的猪血。查尔斯·布兰顿惬意地深呼吸:就像置身于玫瑰园的老太君一般。

有位猎手把一条招人喜欢的母狗唤了过来,这条狗名叫巴巴达,已经四岁,白色的皮毛上点缀着栗色的花纹。他骑在它身上,拽起它的脑袋,让他们看它的眼睛,只见上面有一层很薄的膜。他不愿杀掉它,但又觉得在这个季节它难以派上用场。他,克伦威尔,伸手握着它的嘴巴。“你可以用一枚弯针把这层膜挑出来。我看到别人做过。手要稳,动作要快。它不会喜欢这样,但话说回来,它也不愿意变瞎。”他抚摸着它的肋骨,感受着那颗小小的动物心脏的不安跳动。“针必须很细。而且只能这么长。”他用食指和拇指向他们比划着。“让我去跟你们的铁匠说。”

萨福克转脸看着他。“你懂得还真不少。”

他们走开了。公爵说,“你瞧。问题是我妻子。”他等待着。“我一直都希望亨利能心想事成。我对他一直都很忠心。哪怕是在他因为我娶了她妹妹而说要砍我头的时候。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凯瑟琳是王后。对吧?我妻子跟她一直很要好。她最近经常唠叨,说什么我宁愿为王后献出生命之类的话。我妻子当过法国王后,让诺福克的外甥女凌驾于我妻子之上,我们无法接受。你明白吗?”

他点点头。我明白。“另外,”公爵说,“听说怀亚特就要从加来回来了。”是吗,那又怎么样?“我在考虑是不是该告诉他。我是说,告诉亨利。可怜的家伙。”

“大人,听其自然吧,”他说。公爵没有答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夏天:国王在打猎。他如果想见国王,就得去追赶他;如果国王要见他,他也是随叫随到。在夏季的巡游中,亨利要拜访威尔特郡、苏塞克斯郡、肯特郡的朋友,有时也会呆在自己的宅邸,或者是从红衣主教那儿没收的府邸。有时候,即使到了现在,当国王在自己的某个大庄园或某位大臣的庄园——在这里,鹿会被赶到弓箭手的射程以内——狩猎时,身材矮胖的王后也会带着弓,骑马随行。安妮小姐也会随行——但是在不同的场合——享受狩猎的乐趣。不过有一段时间,国王会将女士们留在家里,带着跟踪犬和追猎犬深入林中:他会在黎明之前,东方刚现出一丝鱼肚白时就起床,他会听听猎手的意见,然后让人把选中的雄鹿从藏身处赶出来。你不知道他们会追到什么时候或什么地方。

哈里·诺里斯哈哈笑着对他说,很快就要轮到你了,克伦威尔先生,如果他继续像现在这样喜欢你的话。给你一点忠告吧:天亮的时候,你骑马出门时,想好一条沟。在脑海中设想一下它的情景。等他累垮了三匹好马,而又一场追逐的号角响起时,你会想着那条沟,想象自己躺在里面:你唯一奢望的就是枯叶和沟里的冷水了。

他望着诺里斯:这么迷人地自我贬抑。他想,在帕特尼,当红衣主教大人跪在烂泥中时,你也在场;你有没有向宫廷、向全世界、向格雷会堂那些法学院的学生说出你脑海中的情景?因为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在林中你可能会迷路,没有任何同伴。你可能会来到地图上没有标示的小河旁边。你可能会看不到猎物,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此处。你可能会碰见一个小矮人,或者活着的耶稣,或者一位宿敌;也可能是新对头,直到看见他的脸在窸窸窣窣的树叶中出现,直到看见他匕首上的亮光你才知道。你可能会看到有个女人在浓荫下沉睡。一时间,你会以为她是你认识的某个人,直到你看清楚其实不是。

在奥斯丁弗莱,你很少有机会独处,或者单独跟某个人在一起。字母表中的每个字母都在看着你。会计室里有一位年轻的托马斯·艾弗里,你在训练他掌管你的私人财务。字母表的中间是马林斯派克,瞪着那双敏锐的金色眼睛在花园里转悠。快结尾的地方是托马斯·赖奥斯利,简称为瑞斯里。他是个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二十五岁左右,有很好的关系网,是约克纹章官之子和纹章院长的侄子。在沃尔西府里,他原本在你的手下工作,后来被秘书官加迪纳要走,去为他效力。现在他有时呆在宫廷,有时呆在奥斯丁弗莱。孩子们——理查德和雷夫——说,他是史蒂芬的密探。

赖奥斯利先生身材魁梧,一头金红色头发,但习性与那些跟他肤色相同的人不一样,比如说国王,心满意足时就面孔泛红,生气时脸色铁青;他总是苍白而冷静,总是那副英俊潇洒的样子,总是镇定自若。在三一学堂的学生演出中,他是一位出色的演员,有时也有些做作,总是很自信,对自己的外表很自信,理查德和雷夫经常在背后模仿他,说,“我叫赖—奥—斯—利,不过我不想让你们太麻烦,所以你们对我可以简称瑞斯里。”他们说,他把自己的名字弄得这么复杂,只是为了能来这儿到处签名,把我们的墨水用光。他们说,您知道加迪纳,他特别烦用长名字,叫他时就直接喊“你”。这个笑话让他们很得意,有一段时间,只要W先生一出现,他们就喊,“是你!”

他说,对赖奥斯利先生宽容点儿。剑桥的人应该得到我们的尊重。

他想问问他们——理查德·雷夫,还有那位“简称瑞斯里”的赖奥斯利先生:我看起来像杀人犯吗?有个孩子说我像。

这一年,夏天没有发生疫情。伦敦人跪地感恩。在圣约翰节前夜,熊熊的篝火通宵达旦。黎明时分,人们从田野采来洁白的百合花。城里的姑娘们用颤抖的手指将它们编成花环,挂在城里大大小小的门上。

他想起那个像一朵白花似的小姑娘;安妮小姐的侍女,那个从门背后探出身来的姑娘。弄清她的名字并不难,但他没有去问,因为他正忙着向玛丽打听秘密。下次见到她时……但这么想有什么用呢?她会是出身于某个高贵的家庭。他原本想跟格利高里写封信,说,我见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姑娘,我会查清楚她是谁,如果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好好经营我们的家庭,也许你能娶她为妻。

他没有写信。在目前这种不确定的情势下,这封信意义不大,就像格利高里写给他的那些信一样:亲爱的爸爸,希望你身体健康。希望你的狗也很好。由于时间关系,就此搁笔。

莫尔大法官说,“过来见见我,我们得谈谈沃尔西的学院。我能肯定国王会为那些可怜的学者们做点什么。一定要来。来看看我的玫瑰,趁着酷热还没有把它们热坏。来看看我的新地毯。”

这一天很闷热,阴沉沉的,当他到达切尔西时,秘书官的船停在岸边,都铎的旗帜在湿热的空气里懒懒地飘动。过了门房,是一座临河新建的很风光的红砖房。他穿过夹道的桑树朝它走去。史蒂芬·加迪纳站在门廊的金银花下。切尔西的地上到处都是小宠物,当他走上前去,而主人出来迎接时,他看到英格兰大法官正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垂耳兔;兔子静静地蹲在他的手上,看上去就像白毛手套一般。

“您女婿罗珀尔今天来了吗?”加迪纳问。“真遗憾。我还想看他再一次改变信仰呢。我想亲眼目睹。”

“在花园里转一转?”莫尔说。

“我还以为会看到他坐下来时是路德的朋友,像他此前一样,而等他们送来小葡萄干和醋栗时,他又重返教会了呢。”

“威尔·罗珀尔现在已经确定了,”莫尔说,“信奉英格兰,信奉罗马。”

他说,“无核小水果今年的收成可不好。”

莫尔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然后微微一笑。他一边领他们进屋,一边亲切地寒暄着。亨利·帕廷森一蹦一跳地跟在他们后面,他是莫尔的仆人,莫尔有时称他为弄臣,对他没有约束。他是个很能胡闹的人,通常情况下,你收留一个弄臣是为了保护他,但就帕廷森而言,需要保护的是所有其他的人。他真的头脑简单吗?莫尔这个人有些狡黠,他喜欢让人难堪;收留一个其实不傻的人当弄臣,倒是符合他的性格。据说帕廷森曾经从教堂的尖塔上摔下来,伤着了头部。他的腰间系着一条打结的绳子,他有时说是他的念珠;有时又说是他的鞭子。有时还说,这是那条本该救他、不让他摔下来的绳子。

刚刚进屋,你就会看到一家人挂在墙上。你先看到他们真人一般大小的画像,然后才看到他们的真人:莫尔很清楚其中的双重作用,他有意停留片刻,让你打量一番,将它们记在心里。掌上明珠梅格坐在父亲的脚边,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其他人不太紧密地围在大法官的身边:他的儿子约翰;他的被监护人同时也是约翰的妻子安妮·克雷萨克尔;他的另一位被监护人玛格丽特·吉格斯;他的老父亲约翰·莫尔爵士;他的女儿西塞莉和伊丽莎白,鼓着眼睛的帕廷森;还有他的妻子爱丽丝,只见她低着头,戴着一个十字架,在画像最边缘的地方。霍尔拜因先生用自己的视线将他们排好队形,然后固定了下来,直到永远:只要没有虫咬,火烧,霉烂或其他的破坏。

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的主人有点令人紧张,衣服似乎随时会脱线;由于是闲暇,他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羊毛长袍。等着给他们看的新地毯铺在两张搁板桌上。地板不是深红而是淡红色:他想,不是茜草玫瑰红,而是一种混合了乳清的红色染料。“红衣主教大人喜欢土耳其地毯,”他喃喃道,“总督有一次给他送了六十张。”羊毛很软,都是产自山地野绵羊,但没有一只是黑色,由于染色不均匀,在图案颜色最深的地方,表面摸起来已经有些粗硬,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不断的使用还会掉毛。他掀起一角,用指尖抚摸着线头打结的地方,估量着结与结之间的距离,这是一种简单而习惯性的动作。“这叫吉奥得结,”他说,“但图案却是帕加马图案——看到八边形里的八角星了吗?”他把地毯角抚平,退开几步,又走回来,说“你瞧”——他走上前来,将手轻轻地放在一处瑕疵上,由于这处瑕疵,织物显得不连贯,菱形稍稍变形,看上去有些歪斜。最糟的情况是,这块地毯是由两块拼接而成。而最好的情况是,它出自村子里的某位帕廷森之手,或者是去年由威尼斯的奴隶们在某个非法作坊里拼接起来的。很显然,他需要把实际情况说出来。他的主人说,“买亏了吗?”

他说,很漂亮,他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但下一次你要把我带上,他在心里说。他的手从华丽而柔软的地毯表面拂过。织物上的瑕疵几乎没什么影响。土耳其地毯也不是十全十美。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一切都清清楚楚,不差毫厘,还有些人允许在边界上有几分模糊。他既是前一种人,也是后一种人。比如说,他不允许租契中存在着因为疏忽而含糊其辞的情况,但直觉又告诉他,合同有时候不必制定得太严格。租约、令状、法规等都是写下来让人读的,而每个人则从利己的角度来解读。莫尔说,“你们怎么看,先生们?是垫在脚下,还是挂在墙上?”

“垫在脚下。”

“托马斯,你的品味太奢侈了!”几个人大笑起来。你还会以为他们是朋友。

他们出了门,走到鸟舍旁,站在那儿娓娓而谈,鸟儿们在一旁飞舞、鸣唱。有个小孙子蹒跚着走过来;后面紧紧地跟着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小家伙指着鸟儿,嘴里发出表示欢快的声音,并挥动着双臂。孩子看见了史蒂芬·加迪纳,小嘴撅了起来。保姆没等他(她)眼泪出来就连忙把他(她)搂进怀里;他问史蒂芬,你毫不费力就对小孩子有这么大的力量,这是什么感觉?史蒂芬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莫尔抓住他的手臂。“嗯,关于学院的事情,”他说,“我已经跟国王谈过了,秘书官也尽力了——真的,他尽力了。国王可能会以红衣主教的名义重建红衣主教学院,但伊普斯威奇嘛,我看没有什么希望,毕竟它只是……很抱歉我这么说,托马斯,但它只是一个已经被革职的人的出生地,所以对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对学者们来说太可惜了。”

“没错,当然。我们进去吃饭好吗?”

在莫尔的大厅里,谈话完全用拉丁语进行,尽管莫尔的妻子爱丽丝是女主人,而且丝毫插不上话。他们的习惯是,念一段《圣经》经文作为餐前祈祷。“今晚该梅格了,”莫尔说。

他很愿意炫耀一下他的掌上明珠。她拿起书,吻了一下,虽然弄臣不断地打搅,她仍然用希腊语念着。加迪纳坐在那儿,紧闭着双眼:他看上去并不虔诚,而是很气恼。他打量着玛格丽特。她二十五岁左右。她的头发很有光泽,脑袋转来转去,很像一只小狐狸的脑袋,莫尔说他驯养了一只这样的小狐狸,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把它关在笼子里。

仆人们进来了。他们上菜时用眼光询问着爱丽丝;这儿,夫人,还有这儿吗?当然,画像上的那家人不需要仆人;他们只是独自存在,飘浮在墙上。“吃吧,吃吧,”莫尔说,“除了爱丽丝,要不她的衣服会胀破的。”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转过头来。“那种既痛苦又惊讶的表情并非她与生俱来,”莫尔说,“它的形成是因为她把头发狠命地梳向脑后,然后用象牙大发夹卡住,发夹几乎要戳破她的头骨。她觉得她的前额太低。当然,的确是很低。爱丽丝,爱丽丝,”他说,“提醒我一下,我当初干吗要娶你。”

“为了持家,父亲,”梅格小声说。

“没错,没错,”莫尔说,“只要看爱丽丝一眼,我就会免除欲望的诱惑。”

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时间形成了某种回路,或者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他已经看到他们被汉斯定格在墙上的模样,而现在他们正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带着不同的神情:有的冷漠,有的开心,有的温和,有的优雅:一个幸福之家。他更喜欢他们的主人在汉斯画中的样子,更喜欢墙上的托马斯·莫尔,你能看到他在思考,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情况原本就该如此。画家将他们巧做安排,让彼此的间隙很小,再也插不进别的人。外人要想融进画面,只能像一团无意的墨迹或污渍;他想,当然,加迪纳就是一团墨迹或污渍。秘书正挥动着黑色的衣袖;跟他们的主人热切地争论着。当圣保罗说耶稣的地位比天使们稍低的时候,他是什么意思?荷兰人开过玩笑吗?对诺福克公爵的继承人来说,什么样的纹章才合适?远处的声音是雷声吗?这种热天气还会持续多久?正如画中的一样,爱丽丝有一只拴在金链子上的小猴子。画中的猴子在她的裙边玩耍。而生活中的猴子则坐在爱丽丝的腿上,像孩子一般紧紧地依偎着她。她时不时地低头跟它耳语几句,其他的人都无法听到。

莫尔用酒招待着客人,尽管他自己不喝酒。桌上有好几道菜,全都是一种味道——有一种什么肉,浇了些有点儿硌牙的酱,就像泰晤士河的泥浆——还有乳冻食品,外加一种奶酪,他说是他的某个女儿做的——女儿,被监护人,或者继女,反正是满屋子的女人中的一个。“因为你得让她们干活,”他说,“她们不能总是在看书,年轻的女人难免会搬弄是非或无所事事。”

“当然,”他喃喃道,“接下来就会上街去打架了。”他的目光很不情愿地朝奶酪望去;它看上去不干不净,颤颤悠悠,就像出去厮混了一晚上的马夫的脸。

“亨利·帕廷森今晚很兴奋,”莫尔说,“也许该给他放放血。但愿他没有吃太油腻的东西。”

“哦,”加迪纳说,“在这方面我毫不担心。”

老约翰·莫尔——现在应该有八十岁了——也出来吃晚餐,于是他们都听他讲话,他喜欢讲故事。“你们听说过格洛斯特公爵翰弗里与一个自称是瞎子的乞丐的故事吗?你们听说过有人居然不知道圣母玛利亚是犹太人吗?”面对这样一位精明的老律师,就算他已经老糊涂,你也以为会听到些更为有用的东西。随后,他讲起了一些蠢女人的趣闻,这种趣闻他有一大堆,而即使在他睡着之后,他们的主人又接着讲了下去。爱丽丝夫人坐在那儿,满脸的不高兴。以前听过所有这些故事的加迪纳则在咬牙切齿。

“你们瞧我的儿媳安妮,”莫尔说。那孩子垂下了眼睛;她绷紧了肩膀,等待着即将听到的话。“安妮特别想——我能告诉他们吗,亲爱的?——她特别想要一条珍珠项链。她把这件事成天挂在嘴上,你们知道年轻姑娘就是这样。所以想想看,当我给她一个摇起来叮叮响的盒子时,她是什么神情。再想想看,当她打开盒子时又是什么神情。里面装着什么呢?干豆子!”

那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脸。他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父亲,”她说,“别忘了讲那个不相信世界是圆形的女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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