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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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他的情形,还有更糟的说法。他想说,她不是情妇,再也不是了,可这个秘密——尽管很快就会成为公开的秘密——不该由他说出来。

1533年1月25日,黎明,在白厅的一座小教堂,由他的朋友劳兰德·李充当神父,安妮和亨利进行了宣誓,确认了他们在加来订下的婚约:几乎是秘密进行,没有庆祝,只有一群证人,除了应仪式的要求而不得不承认自己意愿的三言两语之外,夫妇二人一言不发。亨利·诺里斯脸色苍白,神情严肃:让他两次作证,见证安妮被嫁给另一个男人,这样仁慈吗?

威廉·布莱里顿也是证人,因为他还是国王寝宫的侍从。“你真在这儿吗?”他问他。“没准你在别的地方?你的手下告诉我,你像那些伟大的圣人一样,可以一身在两地。”

布莱里顿生气地瞪着他。“你跟切斯特那边写信了。”

“国王的事情。怎么能不写呢?”

劳兰德正在让新娘新郎的手握在一起,所以他们必须压低嗓门。“我只跟你说一次。我家的事情你离远点儿。否则,克伦威尔先生,你会比你想象的还要惨。”

陪伴安妮的只有一位女士,就是她的姐姐。当他们离开时——国王的手扶着他妻子的上臂,领着她朝竖琴轻柔的音乐声走去——玛丽转过身,朝他嫣然一笑。她举起手,拇指和食指相隔一英寸。

她一直都说,我会是第一个知道。会是我帮她解开胸衣。

他礼貌地叫威廉·布莱里顿回来;他说,你威胁我是一个错误。

他回到自己在威斯敏斯特的办公室。他心里想,国王已经知道了吗?也许还没有。

他坐下来开始起草文件。他们送来了蜡烛。他看见自己的手的影子在纸上移动,他那只无法隐藏的拳头没有戴天鹅绒手套。他不想有任何东西阻隔在他和密纹纸以及流畅的墨水之间,因此他取下了戒指,沃尔西的绿松石以及弗朗西斯的红宝石——嵌在加来金匠做好的镶托上,新年那天,国王把它从自己的手指上取下来还给了他,并且像统治者们经常所做的那样,出于信任而一时冲动地说,现在这将是我们之间的信物,克伦威尔,把它和文件一起送来,即使没有你的印章,我也会知道是出自你之手。

亨利的一位密友——尼古拉斯·卡鲁——当时站在旁边,说,陛下的戒指不用改都适合你。他说,的确是的。

他犹豫着,鹅毛笔抬了起来。接着他写道,“本英格兰王国是一个帝国。”本英格兰王国是一个帝国,由一位至高无上的首脑和国王所统治,这一点已经得到世界的认同……

十一点钟,天色已经完全变亮时,他与克兰默在他位于炮台街的住所一同用餐,他将在这里一直住到被授予新的职位,然后再搬往朗伯斯宫。他已经在练习新签名了,坎特伯雷当选大主教托马斯。不久之后,他的用餐就会很隆重,不过今天,他只是像一位穷学者那样,把文件推到一旁,让人铺上桌布,端上咸鱼,然后画了个十字当餐前祈祷。

“这没什么帮助的,”他说,“谁在为你做饭?我会派个厨师过来。”

“这么说,已经结婚了?”这就是克兰默的性格:埋头于自己的书本之中,安静耐心地工作了六个钟头,一直等着别人告诉他。

“是的,劳兰德主持的。他没有把她嫁给诺里斯,或者让国王娶她的姐姐。”他抖开餐巾。“我知道一件事。但是你得想办法把它套出来。”

他希望克兰默的办法就是透露他在信中提到的秘密,他写在信纸旁边的秘密。但是,那肯定是某种小小的不慎,现在早都忘了。由于坎特伯雷当选大主教只是专心于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鱼鳞和鱼皮,他便说,“她,安妮,已经怀孕了。”

克兰默抬起目光。“如果你用这种语气说话,别人会认为是你的功劳。”

“你不吃惊吗?你不高兴吗?”

“不知道这是条什么鱼?”克兰默带有几分兴趣地说。“我当然高兴。不过我早就知道,你瞧,因为这桩婚姻是纯洁的——上帝为什么不赐予一位后代呢?而且是继承人?”

“当然,是继承人。你看。”他拿出自己起草的文件。克兰默洗了洗沾有鱼腥味的手,凑到烛火下。“那么在复活节之后,”他一边读文件一边说,“就任何事情向教皇上诉,都会是违反法律和国王的君权。于是,凯瑟琳的案子就会没戏并被人遗忘。而我,坎特伯雷大主教,就可以在我们自己的法庭上决定国王的事务。哦,我们等这个等得太久了。”

他笑了起来。“等你等得太久了。”克兰默听说国王准备给他这项荣誉时,正在曼图亚。他弯弯绕绕地开始了自己的旅程:史蒂芬·沃恩在里昂遇到他,急忙送他踏上寒冬的道路,穿过皮卡第的深雪,上了船。“你为什么要耽搁?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想成为大主教吗?虽然我是不会的,如果回头想想的话。我的愿望就是看管好自己的熊。”

克兰默看着他,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能肯定这一点可以为你安排。”

格利高里曾经间他,我们怎样才知道克兰默是在开玩笑呢?他告诉他,你不会知道的,他的玩笑像一月份的苹果花一样罕见。而这之后的几个星期里,他都会有些忐忑,担心一头熊会出现在他的门口。那天他们分别时,克兰默从桌上抬起目光,说,“当然,我并没有正式的了解。”

“关于孩子?”

“关于婚姻。由于我是负责国王的离婚案的法官,如果听说他又结婚了,对我来说不合适。”

“没错,”他说,“劳兰德清晨一大早所做的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离开时,克兰默还在低头望着他们吃剩的食物,似乎在研究怎样将那条鱼还原。

由于我们还没有完全与梵蒂冈一刀两断,只有通过教皇的任命,我们才能有新的大主教。为了让克雷芒同意,在罗马的代表们暂时有权力说任何话,许任何诺言。国王难以置信地说,“为了坎特伯雷的职务,你知道教皇的诏书要花多少钱吗?而我将不得不付这笔钱?你知道让他就职还得花多少钱吗?”他又加了一句,“当然,必须办得像模像样,不能省略、疏忽任何环节。”

“如果依我的话,这将是陛下交给罗马的最后一笔钱。”

“你知道吗?”国王说,好像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克兰默自己一分钱都没有?他捐不了任何东西。”

他以国王的名义,找一位他认识的热那亚人借到了这笔钱,那人叫萨尔瓦戈,很富有。为了说服他借钱,他给他家送去了一幅版画,他知道塞巴斯蒂安一直想要那幅画。画中是一个年轻人站在花园里,抬眼望着一扇空空的窗户,期待着一位姑娘很快在窗口出现;空气中已经有了她的香气,枝头的鸟儿探寻地凝视着窗口,准备展开歌喉。年轻人的双手捧着一本书;一本心形的书。

在威斯敏斯特的里屋里,克兰默每天都在召集人开会。他在为国王写一份文件,说明即使他哥哥与凯瑟琳的婚姻没有圆房,对认定他的婚姻无效也没有影响,因为很显然,他们有结为夫妇的意图,而由于这种意图,便有了婚姻关系;另外,在他们共度的夜晚,即使他们没有以正确的方式行动,他们肯定也有过生儿养女的意图。为了不让亨利和凯瑟琳任何一方成为撒谎的人,参会的人设想着他们的婚姻在某种程度或某种意义上已经圆房的情形,为此,他们不得不想象出在黑暗中男女共处一室时可能发生的每一次失败和难堪。你喜欢这差事儿吗?他问;看着那些人弯腰驼背、灰头土脸的样子,他估计他们都有所需要的经验。在自己的文件里,克兰默总是称王后为“最尊贵的凯瑟琳”,仿佛要将她陷在亚麻枕头里的平静面孔与施加于她下身的侮慢分隔开来:男孩的手在她的大腿间来来去去,乱摸一气。

此时此刻,安妮这位尚未公开的英格兰王后在穿过白厅的一条走廊时,甩掉了她的男随从:她咯咯地笑着,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他们连忙奔过来围住她,仿佛她随时有危险,可她大笑着一把甩开他们的手。“你们知道吗,我特别想吃苹果?国王说这意味着我怀宝宝了,可我告诉他,不,不,这不可能……”她转了一圈,然后又一圈。她双颊绯红,泪水盈眶,接着就像一处不受控制的喷泉里的水一样奔涌而出。

托马斯·怀亚特从人群中挤过来。“安妮……”他握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到胸前。“安妮,好了,亲爱的……好了……”她靠在他的肩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怀亚特紧紧地搂住她;他的眼睛四下张望,仿佛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站在路上,期望某位路人拿件衣服来帮他遮身蔽体。查普伊斯也在旁观者之中,大使连忙心怀鬼胎地离开了,他迈动着那双短腿,脸上挂着一抹讥笑。

于是,这个消息马上传到了皇帝那里。如果旧的婚姻已经过去,新的婚姻已经形成,并且在宣布安妮的幸福状态之前向欧洲确认,本来应该很完满。但话说回来,对国王的仆人而言,生活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正如托马斯·莫尔以前常说,我们不要指望躺着羽毛床上天堂。

两天后,他与安妮单独在一起;她靠在一个窗口,闭着眼睛,像小猫一般享受着冬天里那一缕难得的阳光。她向他伸出手来,几乎不知道他是谁;对任何一个男人都这样吗?他握住她的指尖。她黑色的眼睛猛地睁开。犹如店铺的遮光板被取了下来:早上好,克伦威尔先生,我们今天有什么可以卖给对方的?

“我已经厌烦玛丽了,”她说。“我想甩掉她。”

她是指公主,凯瑟琳的女儿吗?“她该嫁人了,”她说,“免得碍我的事儿。我永远不想见到她。我不想总是要想到她。我早就在想着把她嫁给哪个无名小卒。”

他等待着,仍然不明白。

“对于某个准备用链子把她拴在墙上的人来说,我想她会是一位不错的妻子。”

“啊,你的姐姐玛丽。”

“你以为是谁?哦,”她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指的是国王的私生女玛丽。嗯,你现在倒是提醒了我,她也该嫁人了。她有多大了?”

“今年十七了。”

“还是个小矮人吗?”安妮没有等他回答。“我会为她找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一位德高望重、年老体弱的绅士,他不会让她怀上孩子,我会出钱让他远离宫廷。但说到凯里夫人,该怎么办呢?她不能嫁给你。我们取笑她,说她看上了你。某些贵妇会暗恋平民。我们说,玛丽,哦,你多么渴望躺在一位铁匠的怀里……连想一想你都会浑身发烫。”

“你快乐吗?”他问她。

“是的。”她垂下眼睛,一双小手放在胸口上。“是的,因为这个。你瞧,”她缓缓地说,“过去我总是被人需要。而现在我受人重视。我发现,这很不一样。”

他没有说话,让她理清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这些想法对她很宝贵。“好了,”她说,“你有一个外甥叫理查德,勉强算是都铎家族的人,尽管我确定自己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把家谱图画给你看。”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就不劳烦你了。有了这之后,”她的手指向下滑动,“我早上醒来时,几乎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以前常常纳闷女人为什么那么愚蠢,但现在我明白了。”

“你刚才提到我的外甥。”

“我见到过他跟你在一起。他好像是个坚定的小伙子。他也许适合她。她想要的是裘皮衣服和珠宝。这些你可以给她,对吧?每隔一年摇篮里就有个孩子。至于说父亲是谁,你可以在你们家内部就此做出安排。”

“我还以为,”他说,“你姐姐早就有心上人了吧?”

他不想报复:只是澄清事实。

“是吗?哦,玛丽的心上人……常常是昙花一现,有时还很怪异——你也知道,对吧。”这不是问话。“把你的孩子们带进宫来。让我们看看。”

他离开了,而她再一次闭上眼睛,缩着身子享受着那一丝暖意,享受着二月所能洒下的微弱的阳光。

国王在威斯敏斯特的旧宫殿给他安排了住处,便于他工作得太晚不能回家时休息。于是,他只好在想象中穿过自己在奥斯丁弗莱的那些房间,重拾他留在窗台上、板凳下和挂毯上点缀在安塞尔玛脚下的羊毛花朵里的记忆中的形象。在漫长的一天结束后,他会与克兰默以及劳兰德·李共进晚餐,劳兰德白天总是在不同的工作班子之间来去,催促大家加快进度。大法官奥德利有时也会参与其中,可他们不拘礼节,只是像一帮身上沾有墨水的学生一样坐下来聊天,直到克兰默就寝时才罢休。这些人他想好好了解了解,检验一下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依靠他们,并找出他们的弱点。奥德利是一位谨慎的律师,会像厨师在一袋米中筛出沙子那样检查一个句子。他口才很好,能言善辩,据理力争,忠于自己的职业;如今既然成了大法官,他志在挣得一份与职位相符的薪酬。至于他相信什么,则可以商榷;他相信议会,相信国王在议会中行使的权力,而在信仰的问题上……不妨说,他的信仰是灵活的。至于说李,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否相信上帝——尽管这并不妨碍他拥有一个看得到的主教职位。他说,“劳兰德,你能把格利高里带到你家里去吗?我想剑桥已经为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我也承认格利高里没有为剑桥做任何事情。”

“我在跟北方的主教们争论时,”劳兰德说,“会带着他一起去。格利高里是个好孩子,算不上最上进,但这个我能理解。我们会让他成为有用之才的。”

“你不打算让他担任神职?”克兰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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