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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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说:“但是听我说,克伦威尔。我不希望那个瘦皮猴毁了我的高贵家族。如果她行为不检点,那也只是博林家的事,不该连累到霍华德家的人。我也不想威尔特郡伯爵彻底完蛋。我只想让他拿掉‘阁下’那个愚蠢头衔,如果你愿意的话。”公爵开心地露齿一笑。“他自鸣得意了这么多年,我想看到有人灭灭他的威风。你会记得我从未推动过这桩婚事。不,克伦威尔,那是你一手推动的。我总是在提醒亨利·都铎注意她的人品。也许这会让他明白今后该听听我的。”

“大人,”他说,“你拿到逮捕证了吗?”

诺福克挥了挥手中的羊皮纸。他们走进安妮的房间时,她的男仆们正在卷起那块大桌布,她仍然端坐在自己的御座上。她——瘦皮猴——穿着深红色金丝绒裙子,那张精致光滑的椭圆形面孔转向他们。很难想象她吃了任何东西;房间里一时默然无声,令人很不自在,大家脸上的紧张之色都清晰可见。委员们必须等待,直到桌布全部卷好,餐巾折叠整齐,履行完正当的礼节。

“你来了,舅舅,”她说。声音很小。她逐一跟他们打着招呼。“大法官。财务官。”其他委员在他们身后推挤着。似乎许多人都盼望过这个时刻;他们盼望安妮会跪地求饶。“牛津伯爵大人,”她说。“还有威廉·桑迪斯。你好吗,威廉爵士?”似乎逐一叫出他们的姓名能让她感到欣慰。“还有你,克伦穆尔。”安妮倾身向前。“你知道,是我造就了你。”

“他也造就了你,夫人,”诺福克没好气地说。“而且他肯定后悔了。”

“不过先后悔的是我,”安妮说。她笑了起来。“而且我更后悔。”

“准备动身了吗?”诺福克说。

“我不知道怎么准备,”她干脆地说。

“就跟着我们走吧,”他(克伦威尔)说。他伸出一只手。

“我不想去塔里。”还是那细小的声音,除了礼貌之外,听不出任何别的情绪。“我想去见国王。难道不能带我去白厅吗?”

她知道答案。亨利从不道别。想当年,在一个炎热无风的夏日,他曾经离开温莎,而将凯瑟琳抛在身后;两人自此再未相见。

她说:“很显然,各位大人,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带走吧?没有任何必需品,也没有值班的仆人,我应该带上我的女侍。”

“你的衣服会有人送去,”他说。“也会有女仆侍候你。”

“我希望带上我的寝宫女侍。”

他们面面相觑。她似乎还不知道告发她的正是那些女侍,不管秘书官大人走到哪里,她们都围在他的身边,迫不及待地说出他所需要的任何信息,以拼命保全自己。“好吧,如果我不能选择……起码是我府里的一些人。好让我保持体面。”

费兹清了清嗓子。“夫人,你府里的人将被遣散。”

她瑟缩了一下。“克伦穆尔会为他们找到去处的,”她轻轻地说。“他对仆人一向不错。”

诺福克用胳膊肘碰了碰大法官。“因为他是跟那些人一起长大的,对吧?”奥德利别开脸:他一贯都站在克伦威尔这一边。

“我想我不会跟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走,”她说。“我只愿意跟威廉·布莱一起走,如果他愿意送我的话,因为上午开会时,你们全都诋毁我,但是布莱非常绅士。”

“天哪,”诺福克呵呵笑道,“跟布莱一起走,对吗?我会把你夹在我的胳膊下,将你屁股朝天地拖到船上。你是想这样吗?”

委员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夫人,”奥德利说,“请放心,你会受到应有的礼遇。”

她站在那里,伸手拎起自己的深红色长裙,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拎起来,仿佛再也不愿触碰尘世的地面。“我弟弟在哪儿?”

有人告诉她,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白厅:这话没错,不过现在可能有卫兵去抓他了。“还有我的父亲‘阁下’呢?我真是不明白,”她说。“他为什么不在这里陪着我?他为什么不跟各位大人一起坐下来解决这个问题?”

“后面无疑会解决的。”大法官的声音几乎小得像猫一样。“你会舒舒服服,该有的东西都会有的。已经做了安排。”

“但是安排待多久呢?”

没有人回答。在她的房间外面,伦敦塔总管威廉·金斯顿正在等待着。金斯顿身材魁梧,体型与国王相当;他为人庄重,但是他的职务和长相一直让最坚强的人也心生恐惧。他想起了沃尔西,想起金斯顿当年去内地逮捕他时的情景:红衣主教双腿发软,不得不坐在箱子上喘口气。他低声对奥德利说,本该把金斯顿留在家里,我们自己带她过去的。奥德利喃喃道,“当然,我们是可以那样;不过秘书官大人,你不觉得你自己也是够吓人的吗?”

他们来到室外后,大法官的态度变了,这让他感到不解。在国王的栈桥边,石兽的脑袋在水中起伏,他们——这些大人们——的影子也随波荡漾,而被推翻的王后则像镜中的火苗一般摇曳着:他们的周围沐浴着午后的和煦阳光,耳边传来阵阵鸟鸣。他扶安妮上了船,因为奥德利似乎不愿意碰她,而她又躲着诺福克;她似乎想试探一下他的想法,低声说道,“克伦穆尔,为了沃尔西的事情,你一直都没有原谅我。”费兹威廉瞥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什么,但是他没有听清。红衣主教当权时,曾经对费兹赏识有加,也许他们此刻有着同样的念头:安妮·博林现在也尝到被人轰出家门、赶到河上的滋味了吧,随着船桨的一次次划动,你的整个生命也就一步步退出人生舞台。

诺福克在他外甥女的对面坐下,他抽动着嘴唇,啧啧有声地说,“你明白了吧?你现在明白了吧,夫人!把自己的家人踢到一边,你明白会是什么下场了吧?”

“我想‘踢到一边’这个词不恰当,”奥德利说。“她并没有那样。”

他恼怒地瞪了奥德利一眼。在指控乔治弟弟的问题上,他已经要求谨慎行事。他不希望安妮突然哭闹起来,将谁打翻落水。他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水面。护送他们的是一队持戟卫兵,他欣赏着他们手中的精制斧刃以及斧刃上的锋利光芒。从制造兵器的角度来说,那些长戟的造价出奇地低廉。但作为战场上的一种武器,它们也许有过辉煌的时光。他想起了意大利,想起了那里的战场,以及手持长矛冲锋陷阵。伦敦塔里有一间炸药库,他很想去那里跟炸药师们谈一谈。但也许可以改天再说。

安妮说:“查尔斯·布兰顿在哪儿?我敢说,没能看到这一幕,他肯定觉得遗憾。”

“我想他跟国王在一起,”奥德利说。他转过身来,对他小声说道,“正在对国王说你的朋友怀亚特的坏话。对此你要有所准备,秘书官大人。”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河岸上。“怀亚特那么优秀,失去他就太可惜了。”大法官嗤之以鼻。“情诗救不了他。反而会毁了他。我们知道他写的是谜语一般的诗。不过我想,国王也许会觉得它们已经被解开了。”

他不这么认为。有些语码非常微妙,乃至于在半行之内,或者在一个音节、一处停顿之中,而产生完全不同的含义。他没有问过怀亚特任何使他不得不撒谎——尽管他可能会掩饰——的问题,为此他一直并且将会感到自豪。罗奇福德夫人曾向他解释,安妮本该掩饰或装装样子的:第一次与国王共度春宵时,她本该表现得像个处女,僵硬地躺在那儿,默默哭泣。“但是,罗奇福德夫人,”他反对道,“如果看到对方那么恐惧,任何男人都会不战而退的。国王可不是强奸犯。”

哦,那好吧,罗奇福德夫人说。她至少应该奉承他。她应该表现出又惊又喜的样子。

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从简·罗奇福德的语气里,他感受到了女人那种奇特的冷酷心理。她们用上帝赋予她们的可怜武器——恶意,奸诈,欺骗的手段——来战斗,在彼此的交流中,她们可能会闯入男人都绝对不敢涉足的禁地。国王的身体没有边界,优美流畅,犹如他的王国:这是一个自我修建或自我侵蚀的岛屿,各种物质被冲进或咸或淡的水中;它有海岸圩田,有湿地,有被开垦利用的边缘地区;它有感潮水域,有排放的污水污物,有英格兰女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沼泽,以及只有手举火把的牧师们才敢蹚过的黑暗泥潭。

河面上的风很冷;几周之后才能迎来夏天。安妮注视着河水。她抬起头来,说,“大主教在哪儿?克兰默会为我辩护的,还有我的主教们,他们都是我一手提拔的。把克兰默找来,他会发誓说我是一个好女人。”

诺福克欠身向前,对着她的脸说:“主教会朝你吐唾沫,外甥女。”

“我是王后,你们如果加害于我,就会受到诅咒。会发生大旱,直到我获释。”

费兹威廉轻轻地哼了一声。大法官说:“夫人,正是有关诅咒和巫术之类的蠢话,才让你落到如此境地。”

“哦?我还以为你说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妻子,现在你又说我还是女巫吗?”

费兹威廉说:“提起诅咒话题的可不是我们这些人。”

“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会发誓我很忠诚,国王会相信的。你们根本就找不到证人。你们甚至不知道如何指控我。”

“指控你?”诺福克说。“干吗要指控你,我都感到纳闷。直接把你扔出去淹死,会省去我们很多麻烦。”

安妮不再说话。她缩成一团,尽量远离她舅舅,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

船在宫门外停下来时,他看到金斯顿的副手埃德蒙·沃尔辛厄姆正在巡视着水面;站在一旁与他交谈的则是理查德·里奇。“皱皱,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想您可能会需要我,先生。”

王后上了岸,扶着金斯顿的手臂站稳。沃尔辛厄姆向她躬身行礼。他似乎有些不安,一时环顾着众人,不知道该向哪位委员打招呼。“我们要鸣炮吗?”

“这是惯例,对吧?”诺福克说,“只要是有重要人物依国王之意来到这里。我猜她也算重要人物吧?”

“是的,但一位王后……”对方说。

“鸣炮吧,”诺福克命令道。“伦敦的民众应该知道。”

“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他说。“大人难道没有看到他们沿着河岸奔跑吗?”

安妮抬起头,扫视着岸上的雕栏石砌,及其窄小的凸肚窗和格栅。不见任何人类的面孔,只有一只渡鸦扑扇着翅膀,并在她头顶发出令人惊讶的人一般的声音。“哈里·诺里斯在这儿吗?”她问。“他难道没有证明我的清白?”

“恐怕没有,”金斯顿说。“他也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这时,安妮突然变得异样,他事后会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她仿佛溶解了一般,摆脱了他们的控制,从他和金斯顿的手中滑落,她仿佛变成了水,躲开了他们,而当她重新变成人形时,已经四肢着地趴在鹅卵石路面上,仰脸恸哭。

费兹威廉和大法官——乃至她舅舅——都不由得后退几步;金斯顿皱着眉,他的副手摇摇头,理查德·里奇似乎很难过。他(克伦威尔)搀住她——因为其他人都不愿伸手——让她站起身来。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当他扶起她时,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犹如突然停止呼吸一般。她默默地靠着他的肩膀站稳,倚着他:神情专注,心照不宣,准备迎接他们联手要做的下一件事情,也就是置她于死地。

当他们转身返回王室游船时,诺福克大声说道,“秘书官大人,我要见国王。”

“唉,”他说,似乎的确感到遗憾:唉,这不可能。“陛下要求静一静,不想被人打扰。很显然,大人,遇到这种情形你也会这样。”

“遇到这种情形?”诺福克重复道。公爵一时哑然,至少在他们缓缓驶进泰晤士河的中心航道时,他感到语塞:他皱着眉头,无疑是想到了自己那位饱受虐待的妻子及其出轨的可能性。他觉得最好的回应是嘲弄一番:“不如这样吧,秘书官大人,我知道你对我的公爵夫人很友好,你看这样如何?克兰默可以解除我们的婚姻,然后只要你愿意,她就是你的了。什么,你不想要她?她会带上自己的铺盖,还有一匹可以骑的骡子,而且她吃得不多。我会每年再付40先令,让我们握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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