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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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是这样,可是如果你喊他亚伯拉罕,他会纠正你。或者我想到了,如果你简称他亚伯,他也会纠正你。匿名戒酒协会的人都很客气,都他妈的接受他的说法。他可以自称是德洛丽丝,大家也都不会有意见。”

“叫德洛丽丝这名字有什么不对?”

TJ问他有没有任何缩写姓,比方我们在聚会里常自称是马修·S或比尔·W。

我说:“没有,他就叫阿比而已。”然后我停下脚步,我猜我的眼睛睁很大,嘴巴也张开了,因为TJ瞪着我,埃莱娜则抓住了我的手臂,问我怎么了。

“真他妈的聪明,”我说,“他妈的太精了。阿比,懂了没?就是阿比。这名字本身就是两个字母的缩写。A.B。”

“我不明白——”

“A他妈的B。就像亚伯·贝克,或阿尼·伯丁森。”

“你不会以为——”

“或是阿登·布里尔。”我说,“或是亚当·布莱特,或是他写在墙上那名字是什么?奥布利·比亚玆莱。永远都是AB。啊,耶稣啊,是他。”

第30章

“你知道,”艾拉·温特沃思说,“过去几年来,我不知有多少次曾想到那个狗娘养的。每次我都逼自己去想点别的事情,因为我不希望他占据我的脑袋空间。我希望那一章结束。”

艾拉·温特沃思还在二十六分局。几年前,那个用过好几个名字、但缩写都一样的男子在他辖区的克莱蒙特街伏击了一个名叫莉雅·帕克曼的年轻女子。当时她的两个室友也在公寓里,但他设法进去又出来,而且有预谋地将莉雅溺死在浴缸里,没有人注意到他来过。莉雅是TJ的朋友,当时正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她同时也是另一名年轻女子克里斯廷·霍兰德的表妹,克里斯廷的父母被两个显然是正在入门行劫的人残忍地谋杀。AB——莉雅所知道的他叫阿登·布里尔,是个英语博士候选人;克里斯廷所知道的他名叫亚当·布莱特,是个挣脱传统的心理咨询师——AB杀了那次入门劫案的共犯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稍早,他还杀了一个住在中央公园西道的公寓屋主,然后搬进去,声称自己转租了这套公寓。过了一阵子他勒死了一名韩国按摩店的按摩女郎,尸体留在那里。最后,他用刀刺死五个人,这五人合资买下了布鲁克林区布什威克的一幢房子,正在重新整修,他们的尸体被盐酸毁损,最后凶手本人也死在地下室,被他自己放的火给烧死了。

我希望那一章结束,温特沃思这么说,原因不难理解。

萨斯曼说:“地下室的那具尸体,你无法确认身份吗?”

“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他戴着一个项链坠子,是块粉红色的石头,确定是霍兰德家劫案中失窃的。他身旁有一把刀,我们因此才能跟楼上的五起命案联系起来。那具尸体很完整,被烧焦了,你只能说那可能是他。我们可以DNA,但却没有可供比对的东西。如果他不是这么个他妈的大骗子,这么个爱耍花招的家伙,应该就是他了。”

“所以你们把案子结了吗?”

“我没有理由不结案。就算我出自任何直觉,认为他设计了整件事后消失了,哦,那我们又该去哪里抓他呢?发出一个全国性的通告,留意某个到处杀人的聪明男子?我没办法证明他没死,我从没见过他,也没看过他的照片。我连他外貌的精确描述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就是这个人没错。”

“因为姓名的缩写。”

“这一点确定就是他,不是吗?这就是他蠢的地方,永远使用相同的姓名缩写,当成他的注册商标。他就用这个缩写给作品签名。唯一比他脑袋大的,就是他的自我。你知道,我们当初结案的时候,我知道他有可能还活着。但那表示他已经离开了我们的管辖区,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你当时也这么说过。”

那就是我和萨斯曼讲电话时曾觉得不对劲的事情。也许他已经完成了纽约的配额,也许他正在往得州埃尔帕索的路上。如果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当时我曾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当场把握住。

“我本来以为,最糟糕的状况是,他成了其他人的烦恼。”温特沃思想过之后说,“我从没想到,他可能会回来。”

是我打电话邀萨斯曼和温特沃思来我家的,然后我们聚在客厅里。桌上有一壶玻璃壶装的咖啡,还有一小壶鲜奶油,和一小碟人工代糖的糖包,粉红色和蓝色都有。我猜想粉红色给女婴,蓝色给男婴。桌上还有一盘饼干,不过没有人碰那盘饼干,也没有人加鲜奶油或糖,但温特沃思已经喝了两杯咖啡了。

我还可以邀请其他警察来参加这个聚会。有布鲁克林的埃德·艾弗森,他是当初负责调查科尼岛大道那桩显然是谋杀加自杀的案子。那是AB先生布置的,让现场看起来好像是杰森·比尔曼先杀了卡尔·伊凡科,然后再自杀,很有效率地结了霍兰德夫妇的谋杀案。另外有丹·谢林,一开始霍兰德夫妇命案是他负责的,直到北区重案组接管。我还可以想到其他几个重案组和二十六分局的警察,还有布什维克那个案子的火场鉴定人员,不过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说联络他们了。

温特沃思说:“已经多久了?四年?不难猜测这四年他都在做什么打发日子。”

“杀人。”

“我们所知道的已经杀了四个人,”温特沃思说,“不,应该是五个。”

“除了莫妮卡还有谁?”埃莱娜想知道。

“你的朋友是一个。加上弗吉尼亚州那三个男孩,除非在场有谁不认为我们要找的这家伙和亚伯·贝克、阿尼·伯丁格是同一个人。”

“伯丁森。”

“我错了。是同一个人,对吧?”

“肯定是。”

萨斯曼表示同意,但不明白为什么这表示他杀了里士满那三个男孩。不利于普雷斯顿·阿普尔怀特的证据不是铁证如山吗?

“证据,”温特沃思说,“似乎是这个家伙的专长。如果我没记错,里士满的那几桩命案都是用同一把刀。刀子也找到了,是证据的一部分。我们要找的这家伙好像确实很喜欢刀。”

“他勒死了那个韩国按摩女郎,”我提醒他,“另外用枪杀了比尔曼、伊凡科和伯恩·霍兰德。”

“你不认为他杀了里士满那三个男孩吗?”

“我很确定是他杀的,”我说,“我也同意他喜欢用刀,但他自己没有底线。”

埃莱娜说:“那三个男孩不是被猥亵了吗?我指的是性侵害。”

“那又怎样?”

“我以为他是异性恋者,如此而已。‘查姆利没有同性恋倾向。’你记得那个笑话吧?”

温特沃思说,“有关查姆利鸡奸一头大象的,对不对?‘公象还是母象?’‘为什么要问?老兄,是母象。查姆利没有同性恋倾向。’”

“可是那三个男孩是好几年前被杀害的,”萨斯曼说,“弗吉尼亚州的上诉过程比其他大部分的州都要快,很快就进行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一定是好几年前就计划好的。”

“他很有耐心,马克。而且他可能找到其他方式打发时间。每年都有很多人被杀害,而且很多杀人案没有破。此外我们也不必只考虑没破的案子。我的意思是,里士满的那些谋杀案,那里的警察把这三个杀人案归到已破案项下。结案了,对吧?就像他几年前在这里犯下的命案,我们也把案子结了。”

“不知道,”萨斯曼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打电话给里士满吗?”

他们反复考虑这一点。一方面,里士满的谋杀案就像一罐蠕虫;而另一方面,罐子已经打开了。不论怎么做,主要重点在于我们得抓住这狗娘养的。要是我们把里士满和联邦调查局扯进来,会增加逮到他的机会,还是会陷入“人多坏事”的困境中?

中间出现了一段沉默,此时埃莱娜说:“你说是五个。”

“五个什么?”

“你说他杀了五个人,”她告诉温特沃思,“莫妮卡一个,还有里士满的三个男孩。加起来是四个,那第五个是谁?”

“阿坡盖特,不过他不姓这个。我一分钟前才说过,他姓什么来着?”

“阿普尔怀特。”

“没错。阿普尔怀特被弗吉尼亚州政府打了毒针,我们的朋友还在那里亲眼看到处决,他就是让阿普尔怀特躺上推床的始作俑者。他不会因为这个案子被起诉,反正还有太多其他案子可以吊死他,但你不觉得他就像打进阿普尔怀特体内的那些化学品一样,也是让阿普尔怀特致死的原因吗?你不认为这就叫谋杀吗?”

如果里士满警方和联邦调查局加入,这件事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媒体闹剧。

“我感觉现在我们有个很大的优势,”萨斯曼说,“我们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的来历,可是他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如果把这些事情公布,那就全完了。”

“不知道,”温特沃思说,“总之,我们到底有多少优势?首先,他可能会假设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刻意隐瞒是他干的,他持续用同样的姓名缩写,并不是因为他有一套铸了AB字母的袖扣舍不得丢。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希望全世界都知道是他干的。”

“等于是在说,‘来抓我吧,免得我杀更多人。’”

“不,我不是说他想被抓住。他是尽一切可能避免被抓住,但有意无意间,他肯定很想让我们搞清楚我们抓不到的人是谁。”

“如果我们公布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上次他是怎么做的,”温特沃思说,“他杀了五个人,然后就消失了。算上他抓来顶替自己的那个被烧焦的倒霉鬼,就是六个人了。我们不见得会让他展开另一场大屠杀,但我敢打赌,如果我们一公布,他就会立刻消失。”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除了暗地里调动更多人马进行调查,把更多杀人事件纳入这个案子里,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首先,我们要认真保护马修和埃莱娜。其次我们要出去找他。他一定有个地方住。马修,你刚刚说他参加戒酒聚会有多久了?”

“至少一个月。”

“所以他住在某个地方,知道会是哪里吗?”

“就在这一带,”TJ说,“假设离这幢公寓很近、离聚会的地方很近,而且离埃莱娜的店很近。”

“比如就在西五十几街,”萨斯曼说,“从第八大道到哈得孙河。换句话说,就是中城北区分局的辖区。那个局里我们认识谁?”

我听着他们提出好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名字是乔·德金,我告诉他们德金退休了。他们商量细节,讨论该如何执行。这个区域有很多旅社和出租公寓,他们觉得应该好好清查。

我说:“我不认为他会住在旅社里。”

“是吗?”

TJ说:“又是个睡在车上的家伙吗?”他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我也懒得多作解释。“他会找个公寓住。”我说。

“他如果能在这个城市找到一户公寓,那他就是个天才。”

“他未必要找空屋,”我说,然后提醒他们,当初他在中央公园西路的邻居们都以为他是向一个休假一年去法国的古生物学家转租公寓的。“这样转租的成本很低,而且没有期限,”我说,“他只需要杀了那个古生物学家,把他的尸体丢到哈得孙河就行了。”

“你觉得他会再如法炮制一次?”

“这样比较便宜,”我说,“而且杀人对他来说也不勉强。”

“的确,”萨斯曼说,“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杀人了,不是吗?”

两个警察离去后,埃莱娜、TJ和我坐在那里,没什么话可说。没有人想吃东西。我打开电视,漫无目标地转台逛了几分钟,然后又关掉。我坐在那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冥想中,试图计算据我们所知AB杀了几个人。我老是算着算着就糊涂了,然后从头开始算。

几个月前,棒球季刚开始的时候,有天下午我试图要想起我小时候有哪些大联盟球队,想得快发疯了,当时两个联盟各有八支球队,没有分区也没有季后赛,更别说有大型电子计分看板和指定打击。我没用纸笔记下,只是在脑子里回想,可是没有一般想象中那么容易。国家联盟的八支球队我都想起来了,但美国联盟我只想出了七支球队,剩下的那支球队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我就忘掉了这件事,两天后扬基队在主场迎战底特律,那就是我的答案,于是我又生出另一个问题。我怎么可能把底特律老虎队给忘了?

当时这个国家很不一样,大联盟球队最西边的城市是圣路斯,最南边的是华盛顿。当然,芝加哥有两支球队,不过波士顿和费城,还有,没错,圣路易斯,也都有两支球队。纽约有三支球队。

埃莱娜问我在想什么。“棒球。”我说。

“看看电视上有没有球赛转播,”她建议,“来吧,至少有点事情可以做。我去弄爆米花。”

扬基队正在巴尔的摩打客场比赛,对手金莺队的前身曾是圣路易斯棕人队。大都会队正在主场和来访的勇士队打三连战,我从小到大看着勇士队从波士顿搬到密尔沃基又搬到亚特兰大。但棒球规则还是四坏球保送、三好球出局,依然是三人出局就结束一局,每场比赛打九局。而如果现在的击球者比以前更强,那么,现在的投手球速也就比以前更快。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爆米花,看着球场上的年轻人打着古老的比赛。

第31章

他坐在那家小餐馆里。位置靠窗,可以坐在这里吃早餐,同时看着斜对面的那幢大楼。斯卡德住在那里,斯卡德和他漂亮的太太埃莱娜,另外还有个年轻黑人似乎常跟他们在一起。自从他回到纽约,他就常看到斯卡德跟那个年轻人一道,有时候是走在街上,有时候是在这家小餐馆一起吃饭。

现在埃莱娜好像都不离开那幢大楼了。斯卡德进进出出,那个黑人也进进出出,可是他再也看不到斯卡德和那个黑人一起行动了。这一点很难确定,他并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那幢大楼的出入口,不过他觉得至少这两个男人之一似乎会待在大楼里。斯卡德一定会等到那个黑人进去陪着她,自己才会离开。

这表示他们在守护她。让她留在家里,没有人能接近,而且如果他设法进了那幢大楼,那两个男人会在她身旁保护她。

那如果他离开呢?

这个念头很吸引他。他想考虑一下。他付了账,离开那个小餐馆,一路走去。

他可以就这么消失。他一向就是这么做的,早晚都会消失。他离开原来的生活,就像蛇蜕皮一般。他去到另一个地方,变成另外一个人。

然后过自己的生活。

这回也要这样吗?他原来是计划要解决掉他和斯卡德先生与斯卡德太太的事情才走的。假设他丢下这些未完成的事务,就这么消失呢?他可以往南或往西走,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带着他颜色更深的头发、修过的新发际线和他的眼镜,没有人会认得他。

而斯卡德夫妇可以留在这里,等不到事情结束的迹象。他们会仍然保持警戒,斯卡德太太仍然不敢离开那幢大楼,而斯卡德先生则仍然害怕让她落单,他们夫妇仍被恐惧牢牢锁住,而他,那个恐惧的源头,却已经无处可寻了。离开,消失,不告而别,但不知情的斯卡德夫妇仍无法放松,无法恢复正常的生活。

他的最大优势就是耐心。自从斯卡德逼他离开这个城市后,多年来这件未完成的事务都没有解决。这件事从未啃噬他,从未折磨他的心灵。那不过是该做的事项之一,等到时机成熟,早晚要解决的。

假设他把这件事情再度搁置,假设他再离开几年,等着斯卡德夫妇回复到正常生活,等着时光流逝。然而他们会一再不经意也不情愿地想到他,一次次深感困扰。他们知道他还在,知道他可能会回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威胁就会降低,最后他们会完全放松下来。

然后他会回来。啊,等他重返这个城市时,口袋里面不会有这把刀了。他会出于某种原因,将刀子留在某个地方。但他会有另一把刀,说不定他会更喜欢新的那把。

等到时机成熟,他会有机会使用那把刀。

可是离开之前,他要做一些事情。免得他们太快就忘记他。

第32章

马克·萨斯曼打电话来时,上午已经过了一半。我看到皇后区发生的那桩高峰时间地铁刺杀案的新闻了吗?受害者是男性,十六岁,稍早曾跟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在地铁月台上推挤。这桩杀人案被认为是起因于那件推挤纠纷,虽然没有人看到杀人的经过:其他乘客的身体挤着,使得那个男孩的身体一直保持直立,直到列车开到一站,下车的人多了,尸体才倒下。

“他们认为这个案子和帮派恩怨有关,”他说,“可是我联想到两天前在曼哈顿被杀害的那个女人。相距好几英里,不过是同一线列车,两次都是用刀刺,而且都没人看到发生的经过。因为发生在两个不同的行政区,有两组不同的法医,所以谁会立刻想到两者有关呢?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去找相关的人谈过,正等着他们比对记录后向他回报。“我想听到的是,”他说,“两把不同的凶刀、两种不同的伤口,两者之间的一切完全不同。但你知道我觉得会是怎样。”

他说等他得到回报,会马上通知我。约一个小时后,电话铃响起,我还以为是他,结果不是。是米克·巴卢。

“你给我看过的那张素描,”他说,“我不是跟你说很眼熟吗?我拼命想这人是谁,结果昨天半夜我才想起来。”

“你在葛洛根酒吧看过他?”

“不是。我好几年见过他,而且只看了一眼。你记得那次你叫我去西七十四街那幢房子守着吗?当时你觉得住在里面的那个女孩可能有危险。”

“克里斯廷·霍兰德。”

“很有礼貌的年轻小姐。他来敲门,就是你素描上那个人。当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打开门叫他滚蛋,他就滚蛋了。我当时几乎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不过我的记忆力很不错,对吧?是同一个人。”

“哦,天哪,”我说,“我根本还没想到她。真搞不懂我是怎么回事。好吧,我得挂电话,要通知警方去保护她。假设她没事,假设他还没去拜访她。基督啊,要是他去找过她,要是他已经杀了她——”

“没有人能碰她一根汗毛。”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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