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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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佩拉平原以西,贝尔弥恩山的山麓上,有一座在历年战争中逐渐失修的房子。腓力买下了它,修缮妥当。它离城有二十余里,甚合理想。他给房子加了一翼厢房、一个练身馆;因为哲学家希望有个可散步的地方,还清理出来一个花园。园子并不规整,只是将大自然踵事增华,属于波斯人称为“天堂”的那种。据说,米达斯王传奇的园林就在附近。那里什么都生长得好。

安排完毕,他便召来儿子;不出一个钟点,他妻子就会从她的探子口中听说这些新闻,并对儿子歪曲一番的。

在父子俩的交谈中,言外之辞远远多于实发之语。这安排显然是王储的教育。亚历山大发现他父亲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所有那些指责、模棱两可的话锋,只不过是与他母亲无休止的战争中的攻击吗?真的没有瞒着他什么?他曾经相信她从不对他说谎;他已渐渐知道,这只是自欺罢了。

“过几天,我希望知道在你自己的朋友当中,哪些人是你愿意一同相处的。仔细想想吧。”腓力说道。

“谢谢您,父王。”他想起妇女房中暗藏机锋、令人窒息的谈话,流言与传闻的议论,以计挡计的密谋,对一个字眼、一个眼神的沉吟与揣测;哭喊,泪水,对愤怒的神明赌咒发誓;熏香、药草和焚肉的气味;附耳吐露的心腹话叫他夜里辗转难眠,以至于次日跑步时速度变慢,或投掷失手。

“现在经常跟你一起的人,”他父亲在说,“如果他们的父亲应允,都适合去。托勒密是一个,对吧?”

“嗯,托勒密自不必说。还有赫菲斯提昂。我问过你他的事情。”

“我记得。当然应该有赫菲斯提昂。”他努力放松声音,不愿惊动一种早已令他忧念的状况。忒拜的情欲图案镂刻其中;一个少年与一个男子,少年以男子为模范。随着这事逐渐露头,他根本不希望任何人占据这个权力重大的位置。就连托勒密,亲如兄弟手足,喜欢的又是女人,也嫌影响太深了。他儿子惊人的俊美以及喜欢结交成年朋友的习惯会带来什么,已经令他焦虑多时。突然间投入了一个与他年龄极接近的小伙子的怀抱,倒也符合他一向的出人意表。如今他们已有数周形影不离了;亚历山大极其收敛,但那个人的情绪却表露无遗。然而,这两人之间是谁以谁为榜样并无疑问。这么说来,也不必去干涉。

王国之外麻烦已够多。去年将伊利里亚人逐出西疆的代价不菲,在悲愁、焦虑与丑闻之外,还给他添了一道膝盖的剑伤,瘸行至今。

色萨利安全无患;他废黜了十来个施行暴政的当地城主,和解了一二十场血仇旧怨,除一二城主外,人人感恩。然而他在雅典失败了。即使在雅典由于他主持皮提亚竞技会而拒派选手之后,他仍未放弃他们。他的间谍们都说,那些民众会听道理,假如演说家们放过他们的话。他们最关心的是赈济金不得削减;任何计划,哪怕是旨在防御外敌的,如果威胁到赈济金,那就从来不能通过。菲洛克拉底被控以叛国罪,而赶在死刑宣判之前逃脱,得以享受优裕的奉养;如今,腓力寄望于从不收贿的人士,他们赞成与马其顿联盟,是由于认为这是上策。他们已明白他首先的目标是夺取希腊在亚洲的殖民城市,而他最不欲看见的则是靡费军力与雅典作战——无论胜负,他都会成为希腊之敌,给他的后方带来危险。

因此,今春他又派出一个使团,提出若能有合理的修正稿,便可重订和约。一个叫赫格西普斯的雅典使节受命前来回应,是狄摩西尼的旧友,由于他以丝带束起长长鬈发的女性化顶髻,而在雅典居民中博得“丛毛”绰号。为何选他出使,在佩拉真相大白:他不仅提出不容接受的条件,而且表现出个人的桀骜无礼。腓力并不浪费力气来争取他;雅典与佛基思人结盟就是他的安排,他现身佩拉已是一种冒犯。他安然离去;迄今未对佛基思人洗劫神殿之举课以年度罚金的腓力,则通知他们要开始付款了。

如今在伊庇鲁斯,当地国王不久前故世,一场继位战争蓄势待发。他生前也不过像是众酋长之首而已;除非能扶植一人做霸主,否则那里离混战就不远了。为了马其顿的利益,腓力决意如此。这次他的工作罕有地获得妻子的祝福,因为他选择的是她的兄长亚历山德罗斯。此人将会审时度势,从而制衡她的图谋;他急于获取支持,因此该是一个有用的盟友,腓力想。可惜事情紧急,他无法安坐下来亲自迎接那哲学家。在他跛行着登上战马之前,他召来儿子告知此事。他没有多说什么;他惯以眼神达意,且是多年的外交家了。

“明日午间他就会到达,”十日后奥林匹娅斯说道,“记得留在家里。”

亚历山大站在织机旁,他妹妹正在学习如何镶制花哨的滚边。最近她练熟了蛋形与镖饰相间的纹样,急欲得到赞美;他们俩一向很友爱,他总是夸奖有加。但此刻他猛然回头,像一匹侧耳警惕的马。

“我会在珀尔修斯厅接待他。”奥林匹娅斯说。

“我会接待他的,母亲。”

“你当然得来,我说了。”

亚历山大离开了织机。被遗忘的克莉奥帕特拉手持梭子,看了这张脸,又看那张脸,感到一种熟悉的恐惧。

她哥哥拍了拍他光滑的栗色皮革刀带。“不,母亲,既然父王不在,这该是我的工作。我会替他致歉,并引见列奥尼达斯和菲尼克斯。然后我会把亚里士多德带上这儿来,让您接见他。”

奥林匹娅斯从椅子立起。最近他长势加快了,她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高出许多。“亚历山大,”她越说越大声,“你意思是你不愿意我在那边?”

有一瞬短短的、不能置信的寂静。

“只有小男孩才由母亲引见。成年后那样会见一个哲学家是不合适的。我现在快十四了,我以后要怎么做,就从这人开始吧。”

她抬高下颔,背部绷紧。“是你父亲教你这样说的?”

这话令他措手不及,但他明白用意何在。“不,”他说,“我不必父亲来告知我是男人了。那是我让他知道的。”

她颧骨上涨起了血色,红头发仿佛从中央的发峰直竖起来,灰眼睛大睁着。他看呆了,心里想,世间别处不会有这样慑人的眼睛。还没有人告诉他并非如此。

“哦,你是男人了!那你母亲我呢,生了你,养了你,奶了你,处处捍卫你的利益,而国王就想着把你像野狗一样扔开,另立他的杂种——”她用一个施出咒语的女人的眼神盯着他。他没有质问;她分明是要刺伤他,字字句句都像着火的箭矢一样袭来。“自从怀上你,我每一天都为了你活着,在你未见阳光时早早已是这样了。我为了你经受过烈火和黑暗,坠入过冥府——!现在你跟他合谋来欺压我,好像我只是个村妇。现在我可相信了,你确实是他儿子!”

他静静站着。克莉奥帕特拉的梭子从手中坠落,她着急叫道:“父亲是坏人,我不爱他。我最爱母亲。”他俩都不向她看。她哭了起来,没有人听见。

“以后你会想到今天这一天的。”是的,他心想,这无法很快淡忘。“唔?你无话可答吗?”

“对不起,母亲。”他开始变声已有一段日子,这尖而破的声音背叛了他。“我通过了成年的考验,现在我要活得像个男人了。”

平生第一次,她用了他听过的嘲笑他父亲的笑声来面对他。“你那些成年的考验!傻孩子。跟女人行房了再来告诉我吧。”

他们被某种震动罩住,一时都怔着。无人理会的克莉奥帕特拉跑了出去。奥林匹娅斯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一发难收。

他很快上前,像从前多少次那样抚摸她的头发。她伏在他胸口哭泣,喃喃说着她经受的各种残酷,哭诉如果连他也对抗她,她便不愿再看见阳光了。他说他爱她,这她也很知道。时间在这一类的话语中流逝,许久之后,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两人达成一致,他可以和列奥尼达斯与菲尼克斯一起接待哲学家。过了一小会儿,他走了,既不感失败也不感胜利,只觉得像是被抽干了。

赫菲斯提昂在台阶底部等候着。他刚巧在那里,正如当亚历山大想打球时,他手边刚巧有球,或是他口渴时刚巧有水;并非出于算计,而是因为他时时对哪怕是最轻的风波保持敏锐。此刻他走下台阶,嘴唇紧抿,眼袋深浓,赫菲斯提昂便收到某种他懂的静默信号,于是跟上他的脚步并行。他们沿那条通入树林的小径走着,一块林间空地上,有一棵倒伏的老橡树,披挂常青藤的树干长着橙色蘑菇。赫菲斯提昂倚木坐下。亚历山大出门至今一直默然,只挨了过来,靠在他臂弯里。少顷他叹了一叹,半晌无言。

“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你,”他终于说,“却要把你活活吞下。”

话语使赫菲斯提昂焦灼;还不如无言,那样比较简单而安全。“其实只有儿童才属于他们,成年人总是要离去的。我母亲就这样说。她说她希望我做个男子汉,但她言行不一。”

“我母亲确实希望我做男子汉,无论她爱怎样讲。”他靠得更紧了些。只像是一个从抚弄中获得安慰的动物而已,赫菲斯提昂心想,他并无别意。没关系,凡是他需要的,都一定得给他。这里孤处一隅,但他话音很轻,仿佛鸟儿都是密探。“她需要一个男子汉给她支持。你知道为什么。”

“是的。”

“她向来知道我会如此。但我今天发现,她以为我当家之后会让她替我统治。我们没谈这个。但她知道我已经说了不。”

危险令赫菲斯提昂觉得背部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他内心骄傲满溢。他从未期望过会被召为同盟,反抗这个劲敌。他不借言辞而表达了忠诚。

“她哭了。是我把她弄哭的。”

他看上去依然相当苍白。一定得说点什么。“她生你的时候也哭了。但是非如此不可。这也是一样。”

在很长的停顿之后,他说:“你记得我告诉你的另一件事吧?”

赫菲斯提昂予以肯定。他们后来一直没有再提起它。

“她许诺将来会告诉我全部。她有时这样说,有时又那样说……我梦见我抓到一条神蛇,试着让它对我说话,但它总是躲开,总是逃走。”

赫菲斯提昂道:“也许它想要你跟从它。”

“不,它有个秘密,但它不说……她恨我父亲。我想我是她唯一真正爱过的人。她希望我完全是她的,没有一点是我父亲的。有时我怀疑……莫非只是这样?”

在那洒遍阳光的树林中,赫菲斯提昂全身感到一阵快乐的战栗。无论他需要什么,都一定得给他。“众神会揭示的。他们对所有的英雄都揭示过。但你母亲……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凡人。”

“嗯,确实。”他停下,反复思量。“有一回我独自在奥林匹斯山上,获得过一个信号。我发过誓,这永远只是我与神的秘密。”他轻微地动了一动,要求释手,然后伸展躯体,发出一声抽搐似的长叹。“有时我好几个月记不起这些,有时又日思夜想。有时我觉得,除非我弄清真相,否则我会疯狂的。”

“别瞎想,你现在有我了。你觉得我会由得你疯狂?”

“我可以跟你说话。只要你在左右……”

“我以神的名义答应你,有生之年我都会在你左右。”

他们一同仰视高云,云朵微乎其微的飘移,是这夏季长日里天空的安静。

航船划桨入港的时候,阿斯克勒庇俄斯28的传人、医者尼各马可之子亚里士多德环视着,勉力回忆童年的场景。那是许久以前了,如今一切看来都陌生。他从米蒂利尼海行而来,航程又快又稳;一艘轻捷的战舰接载了他,他是船上唯一的旅客。因此,看见码头上有一队骑马的人在迎候,他并不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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