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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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天气晴好,赫菲斯提昂告诉亚历山大他发现了一只雌狐的地洞,觉得它在发情期。从附近一株在风暴中被铲根的老树留下的深穴,可以窥知情形。斜阳中,他俩走入森林,避开朋友们的路径。两人都没提及这一点,也没有给对方理由。

倒伏的树木的死根掩着洞口,洞底堆积着去年深深的落叶,很柔软。半晌,大腹便便的雌狐穿过树影溜了过来,嘴里衔着一只幼山鹑。赫菲斯提昂半抬头,合着眼的亚历山大听见它行进的窸窣,但是没睁开眼睛。它被他们的呼吸惊吓,像一抹红光闪过般跑进了洞穴。

不久以后,亚里士多德说他想解剖一只怀孕的狐狸,但他们对导师秘而不宣。它习惯了他们,渐渐地,会不害怕地把幼崽带出来,喂食,让它们玩耍。

赫菲斯提昂喜欢那些狐崽,因为它们令亚历山大微笑。缱绻之后他会变得沉默,漂流到幽居独处之所;倘若被唤回,他也不会烦躁,反而过分温柔,仿佛在掩饰什么。

两人都认同,这一切在他们出生前已为他们的命运所注定。赫菲斯提昂依然有一种奇迹感,难以置信,朝夕活在一朵闪耀的云中。只有这样的时刻,这朵云会被一个阴影穿透;他会指着嬉戏的狐崽们,使那双郁郁沉思的眼睛转动、凝神,就又会一切安好了。池塘溪流的岸边长着勿忘我花与鸢尾花;阳光充足的矮林中,受宁芙们保佑的、著名的米埃扎犬蔷薇展开细滑的大脸,播送香气。

少年们读出其青春使之熟悉的信号,也结清了打赌的钱。不熟悉这些而且赌德不好的哲学家,当大家在玫瑰零星开放的园中或行或坐时,会迟疑地望着那两个形影相随的英俊少年。他没有斗胆提问;问题的答案在他的理论中无地可容。

橄榄树撒满了娇美的淡绿花,隐隐的蜡一样的甜香吹遍四方。苹果树的附果坠地,又小又青的真苹果开始长大。那雌狐领着幼崽们到森林里去;它们是时候学习赖以生存的捕猎本领了。

赫菲斯提昂也变成了一个耐心而娴熟的猎人。在他的猎物初次落网之前,他从未怀疑这种放恣地倾注于他的热烈依恋,蕴含着激情的萌芽。如今他发现不是这样简单。

他再次告诉自己众神已慷慨若此,不应该祈求更多。他想起自己曾如何凝视眼前这张脸,心情像一个得知将继承大笔遗产的人,只因幸运而快乐;那蓬松张开、迎风乱舞的头发,因眼神强烈而已经依稀有了皱纹的额头,漂亮眼眶中的眼睛,又坚定又敏感的嘴形,金色眉毛的挺拔眉弓。从前他仿佛可以永远坐下去,纯然由此满足。起先仿佛确是这样。

“牛首骏太少锻炼了,我们骑马出行吧。”

“是不是它又把马夫掼下来了?”

“不,那只是为了教他,我也事先提醒过他了。”本来这匹马已逐渐愿意让马厩的人骑上而进行马厩的功课了。但是一旦让它戴上有银饰扣与银徽章的笼头、透雕细工的颈圈,佩起有流苏的鞍布,它便知道自己是神的坐骑,对别人的亵渎毫不饶恕。那马夫仍在卧床休养。

他们骑过红叶新发的山毛榉树林,去野草丰茂的高地,赫菲斯提昂设定了悠闲的步子,他知道亚历山大不愿让牛首骏跑到出汗。在一片矮林边,他们下了马,眺望平原与大海之外的卡尔基狄克的山脉。

“我们上次回佩拉的时候,我找到一本书。”亚历山大说,“是柏拉图的著作,但亚里士多德从来没拿给我们看过。我想他一定是妒忌的。”

“什么书?”赫菲斯提昂含笑试着他马匹笼头的锁扣。

“我记熟了一个片段,听着。爱教人耻于蒙羞,渴求光荣;没有它,无论是民族还是个人,就无法成就伟业或创造杰作。倘若一个爱者被发现正在做与他自己不相称的事,或是苟且于不名誉的事,他宁愿暴露于家人朋友或任何人面前,也不愿他的所爱知道。书里还有个地方说,假如能够仅以爱者与所爱组成一个国家、一支军队,还有什么集体会比它更加蔑视耻辱,并且竞相追求光荣?即使只有少数这样的人并肩作战,也说不定能征服世界。”

“真美好。”

“他青年从军,和苏格拉底一样。亚里士多德妒忌也不足为奇。雅典人从没有建立一支情侣组成的军队,倒是忒拜人做到了。还没有人打败过‘神圣军团’,你知道吗?”

“咱们进树林去吧。”

“文章还没结束,结束语是苏格拉底说的。他的话最精彩,他说,最伟大的爱只能是灵魂的作品。”

“好吧,”赫菲斯提昂脱口而出,“但人人知道他是雅典最丑陋的男子。”

“他凭着才智让俊美的亚西比德也神魂颠倒。不过他说以灵魂做爱是最伟大的胜利,如同竞技会上的三重桂冠。”

赫菲斯提昂痛苦地久视卡尔基狄克的群山。“对那个最在意的人,”他缓缓说道,“会是最伟大的胜利。”

原来,他把从爱获取的知识投于陷阱作诱饵,只是献给了一位无情的神。他向亚历山大转脸。他站在那里凝视云朵,孑然一身,与他的精灵晤对。

赫菲斯提昂被内疚所苦,靠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如果你真是此意,确实想要那样的话……”

他扬起眉毛,微微一笑,头发往后一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唔?”

“你抓住我再说。”

他向来是起点上最敏捷的,此刻其声犹在,其人已远。赫菲斯提昂穿过透光的桦树和影沉沉的落叶松来到一个陡峭的岩面。亚历山大在岩脚上一动不动地躺着,闭着眼睛。赫菲斯提昂喘着气慌乱地爬下去,跪到他旁边,摸他身上是否有伤。没有任何异样。他含笑瞅着赫菲斯提昂。“嘘!你会把狐狸们吓到的。”

“你这该杀的。”赫菲斯提昂狂喜地说。

筛过落叶松枝条的阳光西移了一点,照耀着岩壁洞口的狐绒,像黄宝石。亚历山大枕臂仰卧,眼睛落在那些交织往来的动物身上。

“你在想什么?”赫菲斯提昂问他。

“死亡。”

“人在事后确实有时会悲伤,因为元气外泄了。我还是宁可这样,你呢?”

“我也一样。真朋友应该彼此不保留。”

“那是你真正想要的?”

“你应该知道的。”

“我受不了让你悲伤。”

“很快会过去的。也许是某位神明在妒忌。”见赫菲斯提昂在上方焦灼俯视,他挨近,把他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众神当中有一两位因选择不慎而蒙羞。不要提谁的名字,他们会生气的,反正我们也知道。连众神也难免妒忌之心。”

赫菲斯提昂的心神已挣脱了渴念的阴翳,在洞明的一瞬间里,他看见腓力王先后宠爱的那些青年:他们粗犷漂亮的相貌,他们汗臊般外露的性感,他们的妒忌,他们的图谋,他们的骄纵。从世间一切之中,他被挑选出来代表他们之所非;亚历山大的骄傲,曾经托付于他的双手。这是他一生中无与伦比的大事;更大的事,就只有不死的众神才能求索。眼泪涌出他的眼睛,滚落在亚历山大的喉咙上,令他以为他也感到了那事后之哀,微笑着抚摸他的头发。

次年春,狄摩西尼向北航至佩林苏斯和拜占庭,窄海之滨的两座重镇。腓力与二城皆有和约,倘无人游说,它们不会阻挡他挥师东进。狄摩西尼劝服二城撕毁了条约。驻扎于塔索斯岛的雅典军队,正在与马其顿打一场不宣而发的战争。

在佩拉平原的练兵场上(老人还记得当年是如何将此地铲得平坦如海),步卒方阵举着长长的萨里沙矛枪转向、退行,他们的阵列,会使三排武器的尖头在疏开队形中一线地刺向敌人的前阵。骑兵做了交锋练习,夹紧大腿、膝盖并拽住马鬃,使自己在冲撞中不至于翻落马背。

在米埃扎,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昂打点着行囊,预备次日破晓启程,同时也检查彼此的头发。

“这回没有。”赫菲斯提昂说着放下篦子。“冬天大家抱团的时候才容易惹上虱子。”

亚历山大跪坐着,推开他一只想要凑上来舔脸的狗,和赫菲斯提昂对调。“跳蚤可以用水淹死,”他边说边做,“虱子却像潜行密林的伊利里亚人,我们在征途中难免会惹上。但至少可以干干净净地出发。我觉得你没有……不,等等……嗯,这下子好了。”他抬身从搁架拿起一只有塞子的瓶。“我们再用一次这个,比别的有效多了。我要告诉亚里士多德。”

“那东西很臭。”

“不臭了,我放进了几种香料。闻闻。”上一年他醉心于医术。各种理论中,鲜有他认为可付于实践的东西,但医术是实用的,特洛伊战场上身为国王的战士们也没有看低它;画师们绘过阿基琉斯为帕特罗克洛斯包扎伤口。他的热忱多少令亚里士多德不悦,因为这教师自己的兴趣已转向学术。然而这究竟是他祖辈相传的事业,而且他发现自己也喜欢传授它。如今亚历山大有一本笔记,录有各种药膏药水,以及热病、伤口与断肢的治疗提示。

“气味确实好了不少。”赫菲斯提昂承认道,“而且也似乎能驱虱。”

“我母亲有一句驱虱的咒语,不过她最后总是要动手扪虱。”

那只狗郁郁不乐地坐在行李旁,它认得那味道。数月之前亚历山大就打过仗,国王践诺让他统率了一支队伍。今天屋子里整日声响刺耳,像蟋蟀的鸣叫;年轻人都在备战,投枪、匕首和剑刃在磨刀石上砥砺不停。

想到战争将临,赫菲斯提昂并不恐惧,甚至亚历山大可能战死的恐惧也从他思想中抹除了,或是埋到了心底。唯其如此,才能继续生活在他身边。赫菲斯提昂会努力避免死亡,因为不能没了他。人必须学习让敌人替死,其余托付给众神。

“我担心一件事,”亚历山大说,一边把佩剑在剑鞘中来回擦动,直到打了蜡的皮鞘子使刀锋光滑如绸,“南方或许会在我准备好之前参战。”他伸手拿取以嚼过的木条做的刷子31,清洁镶金处。

“把那留给我,我会连着我的剑一并弄完。”赫菲斯提昂埋首于剑鞘的精工末端与镂空的剑带。亚历山大总是早早用尽他的投枪,佩剑已是他趁手的武器,面对面、手抵手地厮杀。赫菲斯提昂一边工作,一边喃喃道了句吉利话。

“进军希腊前,我希望能当上将军。”赫菲斯提昂擦拭着上了蜡的鲨鱼皮手柄,顿时抬头。“别志在必得,时间看来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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