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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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书?”赫菲斯提昂倚在他肩上问道;他诵读安静,几乎听不见词语。

他很快将书放到一旁。“希罗多德。《波斯人的风俗》。人应当了解即将与之战斗的人。”

书的两端卷合在一起,恰在他读到的地方相遇。稍过了一会儿,等他出了房间,赫菲斯提昂展开书卷。

……永远要将犯法者的服务与其过错相衡;只有当后者更大时,才应当惩罚过错者。

波斯人认为没有人杀过自己的父母。他们确信,倘若彻查这样的案子,就会发现那孩子或是被调换的,或是通奸所生;他们说,真正的父亲死于自己孩子之手是不可想象的。

赫菲斯提昂放开书卷由它弹回文字上。好一会儿,他站着眺望窗外,太阳穴压在窗框上,直到亚历山大回来看见月桂叶雕刻的纹路印在他皮肉中,因而微笑。

军队为战争而操练。赫菲斯提昂早已盼着战争开始,如今几近渴求。腓力的威胁让他生气多于害怕;像任何人质一样,他活着比死了值钱,而波斯大帝的兵卒杀死他的可能性大得多;但在这里,他们所有人却像是被赶下一条越来越窄的漏斗状峡谷,一道激流在底下滚滚而过;战争向他们招手,如大地广袤,自由、逃脱。

半个月后,从卡里亚来了一位皮克索多若斯的专使。那国王透露他女儿不幸染病,饮食不振,憔悴消损。眼见她将不久于人世,他不胜悲戚,而无奈放弃与马其顿王室联姻的殊荣,也令他遗憾之至。同船抵达的一个间谍却报称,皮克索多若斯已向波斯刚即位的国王大流士承诺效忠,并将女儿许配给他最忠诚的总督之一。

次日上午,坐在阿奇劳斯的书桌旁,腓力向挺身站在面前的亚历山大宣布了这消息,没有评论,然后抬头等待。

“是的,”亚历山大平淡地说,“结果很坏。但是请记得,陛下,皮克索多若斯对我是满意的。退婚并不是我的选择。”

腓力皱眉,却差不多像是松了一口气。小伙子近来太安静了。这放肆比较像他,除了其中的节制。他的愤怒总让人学到东西。“到现在你也还替自己开脱?”

“不,陛下。我只说了你我共知的事实。”

他依然没有提高声音。腓力最初的暴怒已过,而且坏消息也是久有预期的,便没有发脾气。在马其顿,侮辱关乎生死,但臣民全都有权议论。他从普通男子甚至女人的口中领教过批评。有一次,在法官椅上整日久坐之后,他告诉某个老妪他没有工夫继续听取她的案子,她叫了起来:“那就别当国王了!”于是他留下听完。现在他也在听;这是他的工作,他是国王。本来应该不止这些,但是他抛开悲哀,却也已经明白了自己何以伤感。

“我禁止这婚配有充足的道理,你也清楚。”最充足的一条他略过不提:阿里达乌斯会是他的工具,亚历山大则可能引来危险。卡里亚势力强大。“怪你母亲吧,”他说,“她让你干下了这种蠢事。”

“能怪她吗?”亚历山大仍然说话冷静,眼睛里有一种探寻。“你认过别的女人给你生的孩子。而欧律狄刻怀胎八个月了,不是吗?”

“没错。”那双灰眼睛盯着他的脸。若是请求的眼神,也许会令他软化。他已经煞费苦心地训练这个人将来做国王;假如他自己在下一场战争中丧生,哪有别的继嗣?他又一次审视面前的脸,如此不退让,如此不像他自己。阿塔罗斯——当王族世系仍在阿尔戈斯时,他家族在马其顿已有很长的历史——告诉过他关于酒神狂欢的村野传说,那些从色雷斯带来的、被女众保密的风俗。在狂野之中,她们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把发生的事归因于以人形或蛇形出现的神;但是某地会有一个凡人在窃笑。这是一张外来者的脸,腓力想;随即回忆起他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地跳下那匹黑骏马,投入自己的怀抱。他内心在交锋,自顾自生气,想道,他是来这里接受责备的,居然敢反咬我一口?给他什么就该欢欢喜喜接受,如果我还愿意给的话。他凭什么不知足?

“如果我让别人跟你一同竞争王位,”他说,“对你只有好处。要证明你自己的优秀,自己来争得继承权。”

亚历山大以锐利的、近于痛苦的专注凝视他。“是的,”他说,“我非得这样不可。”

“很好。”腓力伸手取文件,一副逐客的样子。

“陛下。您计划派谁率领先遣军去亚洲?”

腓力抬头。“帕曼尼恩和阿塔罗斯。”他简洁地说,“如果说我不派你去我看管不到你的地方,感谢你自己,还有你的母亲吧。就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在他们猞猁岭的城堡里,埃若珀斯的三子——林克斯提斯家族的兄弟们站在褐石城墙上。此处开敞,不怕遭人窃听。他们将客人留在楼下;对他的话,他们尚未答复。四周天际辽阔,白云耸峙,天边镶着一重重山峦。时当晚春,高于森林的裸峰上,只有最深的沟壑还积着雪脉。

“你们俩畅所欲言吧,”长兄亚历山德罗斯说,“但我觉得靠不住。万一这是老狐狸的诡计,要试探我们,或是陷我们于罪呢?这你们考虑过吗?”

“他干吗要如此?”二弟赫若梅内斯问道,“又干吗要趁现在?”

“你们的聪明哪儿去了?他预备挥师亚洲,你们却问干吗趁现在。”

“他够忙的了,哪有心思再应付西边的暴动?”幼弟阿剌拜厄斯说,“不会如此,否则两年前他计划南下的时候,这事就来过了。”

“如他所说,”——赫若梅内斯向楼梯偏了偏头——“现在正是时候。腓力一旦出师,手里就有我们做人质。”他看着亚历山德罗斯——他负有带领部落兵员支援国王打仗的封建义务。

他怨恨地瞠目回视;此事之前,他已经担心一旦他走开,他们俩便会兴风作浪,令他人头不保。“我说了我认为靠不住。我们不认识这人。”

“不过,”赫若梅内斯争辩道,“我们确实认识替他担保的人。”

“也许吧。但他自称为之代言的这些人——他们在名单上,却不必冒什么风险。”

“那雅典人冒风险了,”阿剌拜厄斯说,“如果你们俩忘了怎么读希腊文,最好相信我的话。”

“他的风险!”亚历山德罗斯嗤之以鼻地说,“那回在忒拜人那里它价值几何?他使我想起我妻子的小狗,挑起大狗们打架,自己除了乱吠什么也不做。”

赫若梅内斯对贩过边界来的东西有奢华品味,他说:“他送了一份厚礼。”

“那是粘鸟胶,我们必须退还。你要学会识马,那样才不上贩子的当。你不觉得我们的头比一袋波斯金币值钱?真正的价,值得为之一搏的价,他付不起。”

“铲除了腓力,我们就可以为自己放手一搏呀。”赫若梅内斯恨恨地说,“你什么毛病,老兄,你是一家之长还是我们的大姐姐?我们能夺回我们父祖的王国,这样的时机,你却像奶娘看孩子学步一样嘀嘀咕咕。”

“她护着孩子不撞破头。是谁说我们可以做到?一个闻见血味就跑得比山羊都快的雅典人;大流士,一个篡位者,王位尚未坐稳,即使不用应战也无暇他顾。你们认为他们会管我们的生死?还有,你们认为他们了解腓力一死,我们要对付的继位者是什么人?当然不;他们以为他是一个被宠坏的小王子,别人的战绩被拿来充作他的。那雅典人在演讲里总是这样说。但我们了解。我们见过那小伙子行事。他十六岁的时候,头脑已像三十岁的人;而那是三年前了。我上次在佩拉是不足一个月前;我要告诉你们,不管他失宠与否,他上了战场,士卒们就会追随他去任何地方。这你们要相信我。我们打得过国王的军队吗?你们自己清楚。所以,此事他有份,就像这人说的,还是没有份?这是唯一的问题。这些雅典人,价钱对了连母亲都可以卖到妓院。一切取决于那小伙子,但我们没有凭据。”

赫若梅内斯从石缝中连根拧下一点金盏花,焦躁地挥挥打打。亚历山德罗斯向东边的山岭皱眉。

“有两点叫我不安,”他继续道,“第一,他有流放中的亲信,有些人就在伊庇鲁斯。我们可以在山中会面,神不知鬼不觉;那我们就有把握了。为什么派来这个中间人,一个我从未在他左右见到的人,为什么要对这人付以性命之托?另一点使我不舒服的,是他许诺得太多。你们都见了他。想想吧。”

“我们应该先想想,”阿剌拜厄斯说,“他是不是能做出这事的人。不是人人都能的。我觉得他做得出。而且他处在一个可能这样做的关头上。”

“再说如果传闻属实,他是个私生子的话,”赫若梅内斯怂恿道,“那么这只是铤而走险,而不是神谴的血债了。我觉得这情势下他做得出来。”

“我还是要说,这不像他的为人。”亚历山德罗斯说。他心不在焉地从头上刮下一只虱子,在指间搓它。“当然了,如果是他的老娘……”

“老娘也罢,小子也罢,他们俩肯定都在其中。”赫若梅内斯说。

“这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那新娶的妻子又有孕了。而且他们说,腓力要把他女儿作为贿赂送给伊庇鲁斯国王,好让他咽下这口气,接受那个被打发回娘家的女巫。所以想想看,他们当中是谁等不及了。亚历山大可以等。人人知道腓力的种通常是女孩。即使欧律狄刻生了男孩,国王健在时自然爱怎样就怎样,但如果他死了,马其顿人却不会接受一个未届战龄的继嗣;他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奥林匹娅斯则是另一回事了:她等不了。深入打探下去,你们会发现她就在幕后,我愿拿我最好的一匹马打赌。”

“如果这事出自她,”阿剌拜厄斯说,“那我要再次考虑。”

“这小子才十九,”赫若梅内斯说,“如果腓力现在死了,除了那白痴没有别的儿子,那么你——”他的手指戳着亚历山德罗斯。“就是下一个顺位继承人。你看不出这是楼下那家伙向你暗示的吗?”

“噢,赫拉克勒斯啊!”亚历山德罗斯说,鼻子又发出嗤声。“你们还说别人是白痴!十九,你们见过十六岁的他了。其后他在喀罗尼亚统领过左翼。你们不如去公民大会上告诉他们,他还是个不会打仗的娃娃,他们应该投票给成年人。你们以为我能活到在场点票的一刻?趁早别做梦了,考虑清楚你们的对手是个什么人。”

“我正是在考虑。”阿剌拜厄斯说,“所以我才说无论他是否私生,他也做得出这事。”

“你说他可以等。”赫若梅内斯酒后酡红的脸上的蓝眼睛,轻蔑地审视着亚历山德罗斯,他妒忌他的位置。“有些人对权力是迫不及待的。”

“我只是说,问问你们自己谁获利最大。奥林匹娅斯获得全部,因为这婚事会令她失去全部,如果国王能活到那时。狄摩西尼让他最痛恨的人死掉,他获得一条性命;雅典人会获得马其顿的内战,如果我们起兵争夺王位,或者王位传给了那个他们轻视、因其失宠而愈加轻视的小伙子的话。大流士呢,他的黄金你们想要不惜性命地收下,他获利还更大,因为腓力在准备讨伐他。一旦事成,即使我们仨被钉在一排刑架上,他们所有人也都无所谓。但你们却对亚历山大押注。难怪你们斗鸡总是输。”

他们继续商讨了一会儿。最终同意拒绝这中间人,退还金子。但是赫若梅内斯有债务,其家产又是次子的份额,他的赞同并不由衷。后来,是他将那位客人送上了去东边关隘的路途。

一个露湿清晨的寒凉气息——松脂、野百里香、小朵的高山百合,跟又热又腥的鲜血味互相混合。重如成年人的大狗满意地啃啮鹿骨,强健的牙齿不时会嘎嘞咬裂一根骨,吮到骨髓。死雄鹿空茫悲哀的脸摊在草地上。在香喷喷的火堆上,两个猎手烤着早餐的肉排;其他人去寻找溪流。有两个仆役在刷马。

在开小花的草皮中间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赫菲斯提昂晒着初阳,展开四肢躺在亚历山大身边,地平线上的众人能看见他们,但完全不能听见他们说什么。荷马也是这样写的:阿基琉斯和帕特罗克洛斯远离同袍们,单独交心。然而忆述它的是帕特罗克洛斯的鬼魂,彼时他俩一同悲戚;因此亚历山大认为这一段不祥,从不征引。他谈的是别的事。

“像一个幽暗的迷宫,”他说,“有一头怪物在等待。如今重见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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