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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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象人见工作出色完成,便安抚并夸奖他们的孩子,使之乐意地离开。它们在战斗中做过这种事,有几头仍带着那时的伤痕。这活儿不疼而且迅速。跟着一头年纪很大非常聪慧的象——它们的领袖,排成一行,腿红至膝,在佩尔狄卡斯和腓力面前巡游而过,以象鼻触额,庄严敬礼;然后走向阴凉的象屋,领取海枣果和瓜类的奖赏,洗个凉爽怡悦的澡,冲走战争的味道。

当呼吸纷纷松开,行伍打破沉寂时,佩尔狄卡斯示意传令官再次吹了喇叭,然后骑行上前,比国王领先一个身位。

“各位马其顿人!”他说道,“这些叛徒自取灭亡后,军队得到了真正的净化,再度堪当拱卫帝国之任。如果,你们当中有人也配得到这些人的结局,而躲过一劫的话,就让他对幸运感恩,学习忠诚。喇叭手!赞歌。”

歌声在空气中颤开,骑兵扬起了它。在拖长的一顷刻之后,步卒也加入。那古老勇悍的音律如摇篮曲,教人安心。它带领他们重返昔日,那时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所作所为。

结束了。墨勒阿革离场,一个人。他的同盟者都死了,他的依附者里面,没有一个靠近他。兴许他疫病在身。

看管他马匹的仆人望他的眼神不是故意的傲慢,而是好奇的探询——更可怕。身后,空广场内,出现两辆遮幕的车舆,一些人用草耙子将尸体铲起,扔进去。里面有他的两个表弟、一个侄子;该是他安排他们的葬礼,没有别人了。想到要从踹烂的肉中间辨识人的碎片,他再次感到恶心;下了马呕吐,直到全身又冷又空。继续骑行时,他发现后面有两人跟着。他停下那会儿,他们收了缰,一个在调整鞍布。现在他们又移动着。

他打过许多战役。野心、同仇敌忾、亚历山大辐射的明亮凶猛的坚定、可使之震恐从而洗雪自身恐惧的敌人,这一切都裹挟他向前,令他勇敢。他从未面对过孤独的末路。他的头脑开始奔跑,如被追猎的狐狸般,寻觅避难之地。在他上方,矗立着厚重参差而漆黑,因苦力贱役的血而森冷的巴比伦城墙和摇摇欲坠的贝尔庙塔。

他骑马穿过城门的隧洞。那二人跟着。他一拐弯转入窄巷,妇女挤挨着门廊给他让路;没有洞眼的房子与房子之间有又脏又深的庭院,窃贼似的男人围作一堆盯着他,眼神危险。跟踪的人不见了。忽然他回到阔路上,马尔杜克大道,那神庙就在眼前。于外夷,于希腊人,它都是圣地。人人知道亚历山大曾在此向宙斯和赫拉克勒斯献祭。庇护所!

他把马儿拴在野草丛生的圣院外区一棵无花果树下。茂草中间有一条踏平的小径通向破败的入口;从那后面的昏暗中飘来一切庙宇共同的气味——燃香、焦肉、炭灰;巴比伦的气味——外邦油膏与外邦肉体。他在眩热中向它走去,有个人站在阳光下面对着他。是亚历山大。

他心跳停止。刹那后他明白自己在望着什么,却依然无法迈步。雕像是大理石的,着色如生;八年前首次巴比伦凯旋的祭献。它立在平地,尚未建基座。裎身,只有一边肩膀披件红色短氅,握着一杆镀金铜矛,亚历山大平静地等待他斥资的新庙宇落成。他深窝的眼睛,釉漆灰眼珠烟蒙蒙的,向墨勒阿革凝望,说道:“唔?”

他强作桀骜,回瞪那质询的面容,那光滑年轻的躯体。你消瘦露筋,满身伤痕。你额头深褶,眼睛周围布满皱纹,头发带灰白。这偶像是个什么?无非理想……但记忆,一旦激起,就让那真人强有力地浮现心头。他见过那人活着时的愤怒……他大步走入神庙。

经过了烈日,那昏暗一时几乎令他目盲。须臾,借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烟柱的光,他看见阴影中庞然矗立的贝尔神像,宝座上的众神之王,握拳于膝。他高耸的法冠几乎触及屋顶;两侧的翼狮,长着蓄须男子的头。他的权杖齐人高;他金箔剥落的袍服微微泛光。他的脸被岁月和烟熏黑,但象牙镶嵌的黄眼睛仍炯炯而视。他身前是火祭坛,盖着死灰。看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巴比伦有了新国王。

不妨事,祭坛总归是祭坛。他在这里是安全的。初时他满意于喘息的机会和又厚又高的墙壁带来的凉爽,很快却开始四面觑着,寻找人踪。这地方看似废弃;但他感到自己在被观察、估量、忖度。

贝尔后面的墙上,暗色釉彩砖中间有一扇门。他并非听到而是感到门后有人的窸窣,但不敢叩门。他已威严散尽。时间是煎熬。他是神庙的求告者,该有人招待他。拂晓以来他未曾进食;那乌檀木的门后面有人,有食,有酒。但他没有去告诉人家他在。他知道他们知道。

铁锈色的落日的光在庭院中欹斜。蹙眉的贝尔周围阴影加深,淹没一切,除了他黄色的眼白。黑暗降临了,他陷于疯魔。这庙里仿佛到处是石头人的鬼魂,石脚踩在他们压服的敌人脖颈上,将其血献与这石头的恶灵。较之食物,墨勒阿革更渴求着马其顿山野的神殿上开敞的天空,希腊庙宇的色和光,希腊神祇那慈祥的人类面颜。

最后的光线离开了庭院,只剩方方的一块暮色,还有室内厚重的黑暗。那门背后,人声切切,又没了。

他的马儿在外面蹬蹄,喷着鼻息。他不能待在这里腐烂;他可以乘夜逃亡。会有人容留他的……但那些可靠的已经死了。最好马上离城,西行,在邻近的亚洲行省给某位总督做雇佣军。但他必须首先潜回家中;他需要金子,他收过数十位来向国王请愿的人的贿赂……庭院中暮色游移。

那依稀有光的方形上出现两个影子。他们行来,到了破败的门口。不是巴比伦人的影子。他听见拔刀的擦响。“庇护我!”他喊道,“庇护我!”

贝尔神像之后的门拉开一缝,油灯在幽暗中很亮。他又喊了一次。缝隙合上。影子们近了,溶入黑暗。他背抵没有灯火的祭坛,拔出佩刀。他们靠近时,他觉得认识这两人;但那只是熟悉的家乡人的气味与轮廓。他大呼他们的名字,追述在亚历山大军中的旧谊。然而名字是错的;但是当他们在祭坛上向后揪住他的头颅时,是念及亚历山大才去割断他的喉管。

卸除了旗幡和羽饰,缠绕着柏枝和垂柳,哀悼的车马队缓缓通过伊什塔尔门。接到前驱报告的佩尔狄卡斯和利昂纳托斯,骑马出迎亚历山大的妻子,告知她已经成了寡妇。无盔无帽,他们留着守丧的短发,在接连的车舆旁边骑行,有送葬队的气氛。两位公主啜泣着,侍女们发出悲声,吟唱传统的挽歌。新泪令城门守卫纳罕:早过了指定的致哀期。

后宫里,国王正妻的房间洒了香水,纤尘不染,一切虚位以待,如巴勾鄂斯两个月前指示的那样。后宫总管曾担忧亚历山大死后罗克萨妮会要求入主,但她似乎安于所居,使他深觉释然。无疑是身孕叫她安静了。至今都还好,总管心想。

佩尔狄卡斯掩藏自己对于斯塔苔拉来临的诧异,护送她过去;他以为她会在苏萨深居,静静把孩子生下来。她说,是亚历山大召她前来的。想必是他这样做了,而没有告诉别人。赫菲斯提昂死后,他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挽着她的手步下车厢,将她交给后宫总管的时候,他觉得她比苏萨大婚的日子更美丽了。她的五官线条纯正,有波斯人的细腻,妊娠使之圆润,劳顿使她又大又黑的眼睛底下微显浓蓝,更形楚楚;睫毛细长而如缎,眼皮看上去几乎透明。波斯列王向来注重后代的相貌。她撩起帘子的手指纤长,滑如凝脂。她配亚历山大是可惜了;他自己高一寸有余,和她并肩而出必定悦人眼目。(他自己在苏萨得到的新娘是因门第高贵而选出的,一个皮肤黝黑的米底女子,大大使他失望。)至少,亚历山大最后也做了件明智的事——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即使这孩子别无所长,也一定漂亮。

利昂纳托斯挽着杜艾佩缇丝下车,发现她的容貌虽还稚气,却潜质超群。他也有个波斯妻子,但并不妨碍他有更高的企望。他骑马沉吟而去。

一队巴结谄媚的宦官和宫女领着两位公主,穿过尼布甲尼撒那些逶迤的回廊,到一度熟悉的房间去。和童年时一样,住过开敞明亮的苏萨宫殿,她们感到巴比伦的阴郁重压。但随后走过晒着太阳的庭院,她们在那鱼池上曾经放航竹片小船穿梭于睡莲叶的群岛,也把臂膀伸进过水里抓鲤鱼。在那个从前属于她们母亲的房间,她们洗浴、涂香、进餐。八年前的夏天,那时间的分水岭上,父亲带她们来过这里,其后便行军迎战了马其顿之王,至今却好像一切如昔。连那执事也记得她们。

餐毕,侍候的人也退下各自安顿,她们翻寻了母亲的衣橱。那些围巾和面纱发出的味道依然勾起回忆。她们俩坐一张榻床,眺望外面阳光下的池塘,追忆前生;那一切结束时斯塔苔拉十二岁,所以常是她在提醒当年才九岁的杜艾佩缇丝。她们谈起祖母绝口不提的父亲,回想他即位前全家山居的日子,他如何欢笑着把她们抛到八尺高。她们忆起母亲完美的脸庞,裹在缀有籽儿大珍珠和金珠子的围巾里。人人都故去了,包括亚历山大,只有祖母还在。

她们渐渐乏了,此时一个影子投在门口。有个孩子走进来,手捧银盘,上面端着两盏银杯。她七岁上下,漂亮而魅人,相貌取了波斯和印度的特点,奶脂色皮肤,黑眼睛。她屈了一膝行礼,没泼出一滴饮品。“二位娘娘万福。”她小心地说。这显然是她全部的波斯语,记诵于心的。她们亲吻并感谢了她,她现出一个笑靥,用巴比伦话说了点什么,小跑离去。

银杯腾起凉雾,摸上去很可爱。杜艾佩缇丝说道:“她衣裳很美,还戴着金耳坠。不是个仆人的孩子。”

“嗯,”斯塔苔拉老成地说,“大概还是我们的异母妹妹呢。我记得,父亲带了差不多整个后宫过来。”

“我都忘了。”杜艾佩缇丝有点震动,环顾她母亲的房间。斯塔苔拉步出庭院,想唤那孩子回来。但她已经走了,四下无人。她们先对侍女们吩咐过,希望不受打扰地歇息。

酷暑烈日仿佛把海枣树也漂成白色。她们举起杯子,欣赏上面凸雕的花鸟。那饮品有酒和枸橼的味道,甘甜中带微苦。

“美味。”斯塔苔拉说道,“一定是某个妃子送来的,表示迎接我们;自己却怕羞不敢来。明天也许我们可以邀请她。”

沉滞的空气中依然浮动着她们母亲的衣香。氛围家常而安稳。她对双亲,对亚历山大的悲怀变得朦胧了,昏昏沉沉的。这里可以慰藉她,平静地把孩子生下来。她合上眼皮。

痛楚惊醒她的时候,海枣树的影子几乎没有偏斜。她先以为是孩子小产了,直到杜艾佩缇丝捂着肚子尖声大叫。

亚洲摄政佩尔狄卡斯已迁居宫内。他正在小觐见厅接待请愿者,后宫总管忽然不宣而至,他的陶灰脸色和明显的惊怖令卫士一路放行。佩尔狄卡斯看了一眼,便屏退众人,听他禀报。

两位公主开始呼救时,无人敢近前;听见的人都猜到原因。亟需表明清白(他确实也没有参与),没等她们断气就来了。佩尔狄卡斯跟他奔向后宫。

斯塔苔拉四肢散乱地卧倒在榻床上,杜艾佩缇丝在濒死的挣扎中已经滚到了地板上。斯塔苔拉呼出最后一口气时,佩尔狄卡斯进了屋。起先他一时震恐,未发现室内有别人,然后才感到梳妆台前的象牙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他大步过去,低头盯着她,一语不发,简直控制不住要掐她的脖子。她向他微微一笑。

“这是你干的!”他说。

罗克萨妮抬起眉毛。“我?是新国王干的。她们俩都这么说。”她没有补上,她在最后关头对两人拆穿了真相,不无痛快。

“国王?”佩尔狄卡斯怒道,“你这该杀的蛮族贱婆娘!这话谁会信?”

“你全部的敌人。他们想信,所以会信。我要说他把这饮品也送来给我了,只不过这两位发作时,我还没有喝。”

“你……”他诅咒泄愤,骂了一时。她安静地听着。他停顿时,她把手放在小腹上,不费一辞而答复。

他别过眼睛看那个死去的姑娘,“亚历山大的孩子。”

“亚历山大的孩子在这儿,”她说,“他唯一的孩子……什么都别说,我也不说。她来时轻车简从。很少人会知道。”

“传旨让她来的人是你!”

“哦,是的。亚历山大不喜欢她。我做了他本来情愿的事。”

有一瞬她感到了真的恐惧;他的手已经落到佩刀柄上。他抓着刀柄说:“亚历山大死了。但如果你任何时候再一次那样说他,你的小混蛋一出生我就双手杀了你。如果我知道它会像你,我现在就杀你。”

她又冷静下来,说道:“后院有一口老井。没有人从里面打水,都说水是臭的。我们把她们弄到那里去。没有人会来的。”

他跟着她去了。那井盖最近曾被从泥垢的封印上松开,他揭开它,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鼻而来。

他无可选择,也知道。一身傲气、野心勃勃、热衷权力者如他,对亚历山大是忠诚的,无论其生死。他的儿子不能——如果佩尔狄卡斯能够防止——生来就被盖上毒杀者后代的烙印。

他默默回去,先处理杜艾佩缇丝。她脸上有呕吐的污秽;他拿手巾擦掉,然后扛着她去到废井的黑洞。她从他手上滑开时,他听见衣裙摩擦砖头的声音,直至她落到井底,二十尺深处。那时他能辨别出井是干的。

斯塔苔拉的眼睛瞪得特大,手指攫着榻床的软心。那眼睛合不上;罗克萨妮不耐烦地等着,他去了衣橱那边找东西盖住她的脸,一块缀着圣甲虫翅膀的面纱。开始移动她的时候,他觉出湿淋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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