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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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西尔咒骂出声,让自己落下。弓箭手摆好阵势,显然打算要直接攻击在打斗的群众。他们会杀死一部分自己人,但主要的攻击仍然会落在奔逃的囚犯身上。

凯西尔落在石板地,朝向一旁他摧毁的笼子铁柱铁拉。铁柱朝他飞驰而来。

弓箭手拉弓,但他看得见他们的天金影子。凯西尔松开了铁柱,让自己略偏向一旁,铁柱立刻飞在弓箭手跟逃脱的囚犯之间。

弓箭手发射。

凯西尔抓住铁柱,同时骤烧钢跟铁,对每根钢柱的两端分别推和拉,钢柱猛然在空中一震,立刻开始快速旋转,有如发了疯的风车。大多数的飞箭都被旋转的铁柱挥到一旁。铁柱跟四散的箭一同落在地,弓箭手瞠目结舌站在原地,凯西尔趁此时再往旁边一跳,轻轻钢推着铁柱,让它们飞到自己面前,再次一推,铁柱冲向弓箭手,然后他背过身,不去看后面尖叫死去的士兵,眼神专注地寻找他真正的敌人。

那怪物躲去哪里了?

眼前一片混乱。人们在战斗、奔跑、逃离、死去,每个人在凯西尔眼里都有预言的天金影子,但在这情况下,影子让在战场上移动的人数增加两倍,也相对增加两倍的混乱。

越来越多士兵来到。哈姆的手下死了不少人,大多数则开始在撤退,幸好他们可以直接脱下盔甲就立刻混入司卡人群里。凯西尔也担心最后一辆囚车——雷弩跟鬼影在里面。哈姆跟他士兵进入战场的方向让他们必须一辆一辆马车向前攻进,因此如果他们想要最先放掉鬼影跟雷弩,他们就得经过其他五辆囚车,任凭里面的人继续受困。哈姆显然不打算在救出鬼影跟雷弩前离开,而只要哈姆在战斗的地方,反抗军士兵就能撑下去。这就是为什么白镴臂也被称为打手:他们的战斗没有任何精细技巧,没有聪明的铁拉或钢推,只是靠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将敌人士兵抛开,破坏他们的队形,领着五十人冲向最后一辆囚车。哈姆到达时,退了一步好打退一群敌人士兵,其中一名手下则砸碎囚车上的锁。

凯西尔露出微笑,为他们感到骄傲,眼睛仍然在搜寻审判者的身影。他这边的人数虽少,敌人士兵却似乎明显很不安于司卡反叛军的决心。凯西尔的人带着热血在战斗——虽然他们有许多劣势,但这一点是他们的绝对优势。

当终于能说服他们去战斗时,这就是潜藏在他们所有人之中的力量。只是很难释放而已……

雷弩下了马车,来到一边,看着他的仆人从囚车里冲出来。突然,一名衣着华贵的身影从群众中冲出,抓着雷弩的前襟。

「法蕾特在哪里?」依蓝德·泛图尔质问,声音传到锡力增强的凯西尔耳里。「她在哪个笼子里?」

小子,你真的开始要惹怒我了,凯西尔心想。他在士兵之中推开一条道路,朝那个方向奔去。

审判者出现,从一堆士兵后方跃出,落在笼子上,晃动整台囚车,枯爪般的双手各持一柄黑曜石斧头。怪物迎向凯西尔的双眼,微笑,然后从笼子落下,一斧头砍上雷弩的背。那只坎得拉全身一震,眼睛睁大。审判者接下来转向依蓝德。凯西尔不确定那怪物是否认得他,也许审判者以为依蓝德是雷弩的家人,也许他根本不在乎。

凯西尔停下脚步。

审判者举起斧头要攻击。

她爱他。

凯西尔骤烧体内的钢,不断煽高,喂养镕金火焰,直到他的胸口有如灰山般炙热,抵着后方的士兵,他向前奔射而去,推倒后方几十名士兵,飞窜到审判者面前,在怪物正要开始挥砍时与他相撞。

抛下的斧头落在几呎外。两人倒地时,凯西尔抓住审判者的脖子,开始以白镴增强的肌肉捏紧。审判者举起手,抓住凯西尔的双手,焦急地想要将他的手扯开。

沼泽说得没错,凯西尔在一片混乱中想到。他怕死。他是能被杀死的。

审判者气喘吁吁,金属尖刺从他眼中突出,离凯西尔的脸只有几吋远的距离。凯西尔瞄到一旁的依蓝德·泛图尔歪歪倒倒地站起,向后退开。

「那女孩没事!」凯西尔透过咬紧的牙关说道。「她不在雷弩的船队上。快走!」

依蓝德不确定地停下脚步,然后他的其中一名保镖终于出现,男孩让自己被拉走。

我不敢相信我刚救了一名贵族,凯西尔心想,挣扎要掐死审判者。你最好要好好谢我,小妞。

审判者缓慢地以肌肉贲张的双手拉开凯西尔的手。怪物再次开始微笑。

他们的力气好大!

审判者将凯西尔推后,拉引一名士兵,让自己半跑半滑地拖过石板路,结果撞上一具尸体。他立刻反身空翻,重新站好,脖子因凯西尔的捏握而泛红,皮肤也被凯西尔的指甲戳破,但仍然在微笑。

凯西尔钢推一名士兵,也让自己站起。他看到身边的雷弩靠着囚车。凯西尔对上坎得拉的目光,轻轻点头。雷弩叹口气,倒在地上,背后插着斧头。

「凯西尔!」哈姆在人群中大喊。

「快走!」凯西尔告诉他。「雷弩死了。」

哈姆瞄向雷弩的尸体,然后点点头。他转身面对手下,下令。

「幸存者。」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凯西尔立刻转身。审判者以透过白镴增强而得的平滑步伐踏步向前,天金影子围绕在身旁。「海司辛幸存者。」他说道。「你答应要跟我对打。我得要杀死更多司卡吗?」

凯西尔骤烧金属。「我没说我们打完了。」

然后,他微笑。他担心,他在痛,但他也很兴奋。

穷其毕生,有一部分的他希望自己能够挺身战斗。

他向来很想知道他能不能打倒一名审判者。

◇◇◇◇

纹站起身,焦急地想看穿人群。

「怎么了?」多克森问道。

「我觉得我看到依蓝德了!」

「在这里?听起来有点荒谬,不是吗?」

纹脸上一红。大概吧。「无论如何,我想要看得更清楚。」她攀上小巷的一面墙。

「小心点。」老多说道。「如果被审判者看到你……」

纹点点头,爬上砖块,一旦爬得够高,她便立刻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多克森说得没错,她没看到依蓝德。其中一辆囚车,就是被审判者扯掉铁笼的那辆,倒在路上,马匹四处踩踏,被战斗跟司卡人群困在里面。

「你看到什么?」老多大喊。

「雷弩倒下了!」纹说道,眯起眼睛燃烧锡。「看起来像是有斧头卡在他背上。」

「他不一定会因此致命。」多克森令人不解地说道。「我对坎得拉所知不多。」

坎得拉?

「囚犯呢?」老多喊道。

「他们都逃走了。」纹说道。「笼子都空了。老多,那里有好多司卡!」看起来像是喷泉广场中的所有人都挤到这小路口来。这一区微微向下凹处,纹可以看到数千名司卡挤在朝四面八方上斜的街道上。

「哈姆逃了!」纹说道。「我到处都没看到他的人,也没看到尸体!鬼影也不见了。」

「阿凯呢?」多克森焦急地问道。

纹一愣。「他还在跟审判者打。」

◇◇◇◇

凯西尔骤烧白镴,朝审判者揍了一拳,小心避开从眼眶中突出的平坦金属底部。怪物脚步一歪,凯西尔朝他的肚子再补上一拳,审判者低吼,挥了凯西尔一巴掌,一击让他倒地。

凯西尔甩甩头。要怎么样才能杀死这东西啊?他心想。撑起自己站立,再往后退,审判者踏步上前。有些士兵还在人群中找哈姆跟他的手下,但大多数已经停止动作,站在原地。两名强大镕金术师间的战斗是所有人都会低声传颂,却从未亲眼见过的情景。士兵跟平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惊叹地看着这场前所未见的战斗。

他的力气比我大,凯西尔承认,小心翼翼地看着审判者。但力量不是一切。凯西尔探出力量,拉着小块的金属,全部抽到身边来——铁盖、精钢剑、钱袋、匕首,仔细地靠钢推跟铁拉不断朝审判者进攻,同时维持天金燃烧,好让每样他控制的东西在审判者眼中都有许多天金影子。

审判者低声咒骂,一面闪躲着无数的金属,但凯西尔只是利用审判者的推力,顺势将每样物品拉回,又重新朝怪物甩去。审判者朝前一挥,同时推向所有物品,凯西尔任由它们被推开,而审判者一停止钢推,凯西尔便将武器们都拉引回来。

帝国士兵们围成一个圆圈,警戒地观看着。凯西尔利用他们的胸甲不断钢推,让自己在空中反复来回变换方向。位置的快速改变让他不断保持移动,令审判者抓不着他的动线,只能任凭凯西尔随心所欲地操纵金属武器的攻击方位。

◇◇◇◇

「看好我的腰带铁扣。」多克森要求,抓着纹身边的砖头,身体歪斜。「如果我摔倒,记得要铁拉我一下,别让我摔得那么快,好吗?」

纹点点头,但她没太注意老多。

她正在看着凯西尔。「他简直不可思议!」

凯西尔在空中来回窜动,双脚从未碰触地面,金属碎片在他身边嗡嗡飞响,回应着他的拉与推,在他的超凡控制下,几乎让人有那些东西全部都是活物的错觉。

审判者愤怒地将它们拍打到一旁,但显然左支右绌,无法追踪每样物品。

我低估凯西尔了,纹心想。我以为他比迷雾人的技巧差是因为他每样都只学到皮毛而已,但其实不是这样。这,才是他的强项——控制绝妙的钢推跟铁拉。

而铁跟钢是他亲自训练我的金属。也许一直以来,他都清楚知道。

◇◇◇◇

凯西尔转身,在金属的风暴中飞行,每次有东西落地,他就又将它抄起;物品随时以直线飞行,但他不断移动,将自己钢推来去,维持所有东西都在空中,不断地朝审判者发射。

怪物脑筋一片混乱,不断转身,试图想将自己推上空中,但凯西尔只要朝他推去几块大的金属物体,他便得将它们反推开来,又让自己无法跳跃。

一根铁柱打中审判者的脸。

怪物脚下一跄踉,鲜血沾污了脸边的刺青。一具铁钢盔击中他的身侧,让他后退。

凯西尔开始快速发射金属,感觉他的愤怒跟怒气正在攀升。「杀死沼泽的是你吗?」他大喊,根本懒得听答案。「我多年前被审判时你在吗?」

审判者举起手,推开下一波金属,一跛一跛地往后退,背靠着倾倒的囚车。

凯西尔听到怪物咆哮,突来一波推力席卷过观众,推倒士兵,让凯西尔的金属武器飞走。

凯西尔让它们离开,转而冲上前去,扑向神智恍惚的审判者,抄起一大块石板。

怪物转身面向他,凯西尔大喊,挥舞着石板,力气主要来自于怒气而非白镴。

他正面击中审判者的双眼,怪物的头往后倒,撞上倒地马车的底部。凯西尔再度攻击,一面大喊,不断地用石块锤打怪物的脸。

审判者痛得嚎叫,枯爪般的手朝凯西尔伸去,仿佛要往前跳,却突然身体一弹停止了,头被卡在囚车的木头里。从头颅后刺出的尖锥被凯西尔的攻击捶入了木头。

凯西尔微笑,看着怪物愤怒地尖叫,挣扎地要将头扳离木头。凯西尔转向一边,抄起他之前看到的东西。他踢翻一具尸体,抓起地上的黑曜石斧头,粗糙的斧刃在红色阳光下闪闪发光。

「很高兴你说服了我。」他低声说道,然后双手一挥,将斧头砍入审判者的脖子跟后方的木头。

审判者的身体软倒在石板路上,头则维持在原位,他诡异、刺青、不自然的注视望着前方,被自己的尖刺卡在木头上。

凯西尔转身面对群众,突然感觉到极端疲累。他的身体因为数十处的瘀青跟割伤而发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披风何时被扯掉。可是他仍反抗地面对士兵,充满疤痕的手臂清晰可见。

「海司辛幸存者!」一人低语。

「他杀了一名审判者……」另一人说道。

众人开始呼喊。附近街道的司卡开始尖叫他的名字,士兵环顾四周,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包围。百姓们开始挤上前去,凯西尔感觉到他们的愤怒跟希望。也许事情不用朝我以为的方向发展,凯西尔亢奋地心想。也许我不需要——

然后,攻击来临。像是遮蔽太阳的云朵,像是静谧夜晚突然来袭的暴风,像是两只手指捏熄了蜡烛。一只压迫性的大手压制了萌生的司卡情绪。所有人缩倒,呼喊声乍止,凯西尔在他们体内点燃的火太小了。

就差一点点……他心想。

在前方,一辆黑色的马车上了山头,开始从喷泉广场下行。

统御主来了。

◇◇◇◇

一波绝望袭来,纹差点把持不住。她骤烧锡,但跟先前一样,仍然能隐约感觉到统御主充满压迫感的力量。

「统御主!」多克森说道,纹分辨不出来那是咒骂还是通报。挤满广场观看的司卡居然让出一条路给黑马车,它从人墙之间驰到满是尸体的广场。

士兵们退开,凯西尔踏离翻倒的囚车,正面迎向马车。

「他在做什么?」纹问道,转身面对将自己撑在一小块凸出石头上的多克森。「为什么他不跑?这不是审判者——这不是能对打的东西!」

「就是此刻,纹。」多克森赞叹地说道。「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面对统御主的机会,证明他那些传说。」

纹回身面对广场。马车停下。

「可是……」她低声说道。「第十一金属。他带来了吗?」

「一定有。」

凯西尔一直说统御主是他的任务,纹心想。他让我们其他人专注于贵族、警备队和教廷,但这个……凯西尔一直打算要亲自动手。

统御主从马车下来,纹向前俯身,燃烧锡。他看起来像是个……

人。

他穿着有点类似贵族套装的黑白制服,却较为夸张。他的外套直达脚边,随着他的前进而拖曳在地面。他的背心没有颜色,而是纯黑,上面有雪白的花纹。正如纹所听说的,他的手指上闪烁着戒指,是他力量的象征。

我比你们强大许多,戒指如此宣称,我带不带金属都无所谓。

英俊,头发漆黑,皮肤白皙,统御主瘦高且自信,而且很年轻——远比纹预期的要年轻,甚至比凯西尔还年轻。他踏步走过广场,避开尸体,身边的士兵退后,逼退司卡。

突然,一小群人穿过士兵的封锁线,身上穿着反叛军凌乱的盔甲,领头的人有点熟悉。他是哈姆的打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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