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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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面孔值和高智力似乎有一些弱相关联系,但是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上述面孔值在种族和性别之间的差异,只有一个很小的例外,那就是在美国的报刊杂志中,同等地位从事脑力劳动的男性显示出更高的面孔值,而对于体力劳动来说,女性会显示出更高的面孔值。

甚至是政治家们的自我呈现,就是说他们放在个人网站上的照片,也显示出同样的结果,至少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挪威这些国家当中是这样的。不管司法机关中男女比例是1:2(挪威)还是10:1(美国),男性的面孔值还是较高的。不过在美国,非裔美国政治家又成为特例,他们的面孔值是所有族裔中最高的。这表明他们更清楚高面孔值意味着高地位(有时还意味着高智商)。而对美国的女政治家来说,收到的“支持女性”投票越多,那么她越会增加自己照片中的面孔值。

我们还不知道人们在多大程度上能意识到面孔值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制起到了作用。一个负责挑选照片的白人工作人员在看到黑色面孔的时候,是不是会暗暗说一声“下等人”,然后转而寻找头没那么大的黑人照片?或者他觉得黑人面孔让自己有点不舒服,然后希望这些面孔看起来越小越好?那黑人是不是觉得黑人的照片更加吸引人,所以更愿意看到大头,或者他们会在心里评价“这真是高高在上”或者“我希望我自己或我这样的人也能看起来这么有威信”?

关于小布什的面孔值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有人想要去分析在小布什发动两次战争之前78天和之后134天的时候他在卡通作品中的面孔值。研究者们一开始预测因为他是国家的统帅,所以战争爆发后他的面孔值理应会不断攀升。实际上,两次战争中他的面孔值都在不断下降。因为在每一次美国发动的重大战争中,总统们都要确保让自己显得像是被迫参加的模样。在讨论和验证后,研究者们认为这种被迫的姿态降低了他的威信。或者可能是卡通画家们预见了某些我们未能预见的战争结局。当然更可能的是卡通画家们无意识地展示出了这样一点:战争之前要拼命鼓吹本国(和本国领导)的形象,但是在战争开始后就没有必要这么做了。

垃圾邮件和反垃圾

在大自然和人类社会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与欺骗发生着协同演化,在每一轮较量(时间长达数月或数年)中,骗子的每一招都会迎来拆招,反之亦然。但是占上风的始终是骗子,因为它总能领先一步,就算负责迎战骗术的是人类当中最优秀的大脑,情况也不会有所改变。来看看一个独一无二的入侵性“物种”的例子垃圾邮件。垃圾邮件能够以多种方式达到多多少少为第三方牟利的目的。有些时候,某些公司会发送垃圾邮件引诱防不胜防的上网者点开它们页面的链接骗取点击率,这样就能从雇用它们的广告公司那里获得报酬了。在垃圾邮件的问题刚刚开始出现时,软件工程师们奋勇站出来开始进行预防和保护措施的设计,发明了各种检测并截留垃圾邮件的手段。而比尔·盖茨在2004年以极大的热情宣称垃圾邮件的问题“到2006年就能彻底解决了”!盖茨以为要防范住当时那些用来发送垃圾邮件的设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垃圾邮件制造者只需花费很小代价就能轻易攻破这些防范措施,之后新型的垃圾邮件更是层出不穷。到了2006年,垃圾邮件的数量达到了史上之最,而且比前一年还翻了一倍。当然,垃圾邮件是为了实现人类私利的人造发明,并且利用电脑和因特网作为复制的工具。

在最初的反垃圾邮件战争取得胜利后,垃圾邮件的数量大大减少,但是在2006年年底,几乎所有的垃圾邮件保护措施都失效了,那时差不多每10份电子邮件中有9份都是垃圾邮件。针对垃圾邮件的第一次战争包含三种筛查策略。防护软件会扫描收到的信息,以追踪邮件来源,检查关键字和链接到的网站。躲过第一种筛查策略的方式让人啧啧称奇,那就设计能够感染其他电脑设备的病毒,让它们来发送垃圾邮件。2006年年底,据估计有75万台的电脑被征召到了发送垃圾邮件的幽灵大军中,每天不停地发送垃圾邮件。而这一招同时达到了两个目的:既避免了被检测到发送地点,又不需耗费额外费用。

第二种筛查策略是过滤含有垃圾邮件信息的关键字,但是垃圾邮件很快又通过把信息加载到图片里的方法绕过了这种筛查,而且因为垃圾邮件采取了前面说过的感染其他电脑让其代工的方式,所以并不会产生额外的费用。而当我们想要进一步分析锁定这些图片时,垃圾邮件又进化出了将图片波点化或融入背景颜色束来干扰扫描筛查。而为了逃避对重复信息的筛查,又设计出了能够自动改变垃圾邮件图片中某部分像素的程序,这就和一个人通过擦去很小一部分的连续的指纹就能逃避检查一个道理。这不得不让人想起了章鱼的本领(见第2章),它们能快速变换出各种加密伪装形式来避免被发掘。HIV病毒也使用了类似的伎俩,它们能快速更改蛋白质包衣以躲过免疫系统的锁定。而至于链接到的网站骗取点击,有些骗局根本就不需要链接外网就能骗到你,比如垃圾邮件可以伪造某种面值在一美金以下的股票(penny stock)。这些出自不知名公司的股票价格低廉,一开始会很快给你5%的回报,但是当足够多的人入股让股票增值后,垃圾邮件的制造者很快就会把自己的股份卖掉,然后股票就崩盘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骗子总会占据主动权,进而被骗的一方在反击时往往损耗巨大,而且经年累月对双方都不会带来什么好处。这件事对双方软件工程师的聪明才智要求都越来越高。而反垃圾也会产生不可避免的损失,那就是过于严格的检测手段会屏蔽一些真实信息。所以我们在第2章当中看到,过度鉴别是动物们普遍遇到的难题。鉴别力过高不可避免地导致了所谓的伪阴性(false negative)——把真的当作假的排除掉。而且现在还出现了更加危险的东西,叫作恶意软件。恶意软件会窃取泄露用户的财产信息。而同自然界中那些刚刚出现的寄生物(比如活病毒)一样,恶意软件的增长速度可要比防范手段快上许多倍。

幽默、大笑和自欺

有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是幽默和大笑能够促进免疫。而幽默反之也可被视作抗击自欺的有力工具。幽默能够揭露矛盾,给我们指出欺骗和自欺的藏身之处,所以幽默是非常犀利的。卖弄性质炫富的反转(通常由自欺导致)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有喜剧效果,很多喜剧默片里都有这样的场景: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在大街上昂首阔步,头抬得太高以至于看不到脚下的香蕉皮。而这个场景可谓是对自欺的绝佳呈现,男人因为自视甚高踩到香蕉皮滑了个大跤,漂亮衣服和高姿态都成了笑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无视了某个矛盾造成。

那些自欺程度较低的人(依据是传统的纸笔测试的结果)更能欣赏幽默(证据来自于对他们面部肌肉运动的追踪)。同时,那些对黑人或传统性别角色抱有隐形偏见的人在种族和性别歧视题材的笑话面前笑得更开心,可能是因为这些笑话给了他们一个发泄内心矛盾的机会吧。而笑是一种很古老的哺乳动物属性,小到大鼠大到黑猩猩都能展露笑容。给大鼠挠痒痒能让它发出一种类似笑声的声音,而且它们也很愿意被挠痒痒。黑猩猩在被追逐时会发出类似喘气的大笑声,而这种笑声说明此时的追逐并不具有威胁或反感的意味。

幽默使得我们能够讨论禁忌话题,让那些边缘群体能够发声。人们都清楚自欺是一种消极但是必要的存在,而幽默能够揭露自欺的真面目并博君一笑,毕竟我们都是些自欺欺人的家伙。幽默还能在不伤害任何人和事的情况下展开对社会的批判——毕竟只是个笑话嘛。

麻醉品和自欺

麻醉品和自欺具有天然的亲密关系。首先,毒品多多少少具有伤害性和成瘾性,我在这里说的是多种合法或非法、作用有大有小的化学物质:大麻、酒精、烟草、兴奋剂、抑制剂、可卡因、海洛因,等等。这些毒品会对你我的大脑造成影响,由此可见自欺对毒品的助力了。我记得第一次抽可卡因的时候,我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干吗不试试呢?肯定物有所值!我现在觉得脑子清爽多了,肯定能一口气做完很多事情!”实际上,这种毒品价格昂贵,而且只会降低工作效率。休伊·牛顿和我曾经开玩笑说,要是我们俩能够在不自欺欺人的前提下做个瘾君子,这样就不用承担由此造成的代价了,但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因为这个玩笑本身其实就是在骗自己这不是个问题。

其次,毒品会把我们的日常生活割裂成两半:服用时的飘飘欲仙和药劲过后的懊悔沮丧,好像我们被分成了两个对立的人格。宿醉后的自己会向昨晚醉酒中的自己大声抗议,但是在酒虫发痒的时候,醉酒的自己就会彻底忘记捶胸顿足、信誓旦旦的自己了。好像是宿醉后的自己能够意识到两个自我的存在,但是醉酒的自己却不知道另一人的存在,只顾自己快活,听不到另一半的呐喊;而宿醉后的自己在你喝醉时沮丧地看着醉酒的你,谢天谢地,有时候呐喊声还是能传到醉酒的你的耳中的。

我说“宿醉后的自我比醉酒时更能看见两个自我的存在”,其实是借用了人格分裂的描述。很多年前,人们发现有少部分人具有两个人格,而第二个人格通常是在成年早期阶段才出现,并且同第一人格区别甚大,比如说第一人格可能是个含蓄有礼的退休英国绅士,但是第二人格可能是个热情浮夸、喜好跳弗拉明戈的西班牙汉子。通常来说,第一人格对第二人格一无所知,但是第二人格已经默默观察了第一人格很多年。所以,人格分裂治疗通常是在以第二人格为主的情况下设法融合两个人格。所以依葫芦画瓢,醉酒的自己就好比第一人格:它不知道第二人格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再次,因为吸毒或毒品滥用的代价不但体现为生理上的疼痛,而且还体现为社会关系的挫败,所以你会把这种失败投射到身边的人身上,导致身心痛苦的进一步加剧。因为你否认了吸毒造成痛苦是自己的错,所以你会不断地怪罪周围的人。我们多多少少都见过身边的酒鬼(如果不是镜子里看到的那位的话),他们就是典型的例子。所以药物成瘾者大多脾气暴躁,而且通常自认为品德上无可指摘。

最后,让我们不要漏了喝醉时的冲动承诺——哎呀,好想和旁边那位发生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好想和她共赴美好前程——但是实际上这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意图,这就和毒品会让我们进入不正常的状态一个道理。所以很有必要了解下面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是相对来说更容易自欺欺人的家伙更容易染上毒瘾?我们会觉得答案是“是”,但是目前我手头还没有任何证据。当然,我们总是听说那些大骗子和飞天大盗最后的下场总是吸硬毒品成瘾——我的确也见过好几个这样的例子——不过对剩下这些半成瘾或稍微有点麻醉品依赖的人来说,到底是不是这样我就不清楚了。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从社会层面来说,自欺的另一个潜在害处在于你容易被他人操控欺骗。如果人家把你看透了,你还糊里糊涂的,那么你就会不知不觉被别人操纵。来看看下面这个35年前发生在牙买加的故事。有个从金斯顿来的城市男人在酒吧里吹牛说“城里人是不会被灌醉的”。当然,我们这些本地人可不信这一套,然后和他争论了起来。这时有个乡下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轮流换座位给他灌酒。乡下人表示同意城里人的说法——城里人的确灌不醉呀——然后请他喝了一杯酒。接着,我们每个人都加入进来了,不停换座位到城里人旁边,请他喝酒。城里人现在坠入了醉鬼的海洋:每个人都认为他说得对并给他灌酒,他越喝越醉,最后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跌下去,倒在地板上大吐特吐,站起来却又滑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我可没感到幸灾乐祸,只是想描述下事实:随着他越陷越深,我们越来越乐疯,哄笑声水涨船高。就像休伊·牛顿说的那样,这个人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我们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他根本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而这就是自欺一个尤为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说他真的被哄骗相信金斯顿的城里人是灌不醉的,而在于他完全落进了一个编造的幻想里并信以为真,同时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这可能会害死他自己呀——如果醉酒过度导致心脏病发作的话。

这就是普遍存在的自欺的一种昂贵代价。你可以在他人不了解某些事情的情况下欺骗对方,反过来,如果对方恰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那会发生什么呢?你周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都对你另有所图,而你却因为无知和自欺而受到利用。在城里人的故事中,正是他抱有非凡的优越感,所以这一点被别人利用,然后害了他自己。

职业大骗子

上帝保佑伯纳德·麦道夫。他把职业骗子再度带回公众视野,而且为他们赢得了应得的关注,上次这样大范围的关注还是搞非法传销的庞氏骗局呢——只有早期加入的上家从下线那里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剩下大多数人大把银子打了水漂。非法传销通过口头传播回报是多么多么丰厚,吸引了许多人的加入,但是显然,传销下线不可能无限地发展,早入伙又早抽身的人赚得盆满钵满,最初的设局者更是赚翻了天,当然也给自己赚了很多年的牢狱生涯。但是其他人都没赚——大多数人投进去的钱都赔光了。说回麦道夫,他骗到了足足500亿美元,真是个经典的骗术大师。麦道夫以自然且极具魅力的行骗风格著称,他让你来说服他。他多次先告诉他人,对他的投资“已经截止了”,然后又“反悔”,让这些人继续把大把的钱投在他身上。和任何情况一样,也有人并没有投钱,而且有些人也察觉到了骗局,但是这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骗术的协同演化:多方参与者之间进行着一场概率依赖的互动,大多数人并不会在短时间内退出这场游戏,同时新的策略不断涌现。顺便提一句,麦道夫的其中一个受害者在被骗之前刚出版了一本关于防范轻信的图书,而他却以身作法地被骗了40万美元。这位受害者自辩说,他只不过是想为家人买一份稳妥的投资(超过10%的年收益),地球上哪门子稳妥投资年收益能超过10%?而且还年年保收?

大多数骗子的行骗规模不会来得这么大,不过他们和麦道夫一样,通过骗子的专业素养让人家乖乖地把钱送到手里,只不过金额不大罢了。他们赖以谋生的是受害者的意识缺乏还有自欺欺人,这点也同麦道夫一样。这里我们有必要区分下所谓的“长时骗局”和“短时骗局”:“长时骗局”可能会持续数天,涉案金额较大,并且通常会包括激活受害者的自欺系统,而“短时骗局”通常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里,骗的也就几块钱,并能蒙蔽受害者让他暂时对某个关键因素视而不见。在“长时骗局”中,受害者通常会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而骗子则想办法放大他的某种缺陷——通常来说是贪婪。而骗子许诺的这种不正当的“好机会”理论上可以被无限重复,所以受害者的妄想可以是没有上限的,骗子利用了这一点,让受害者在矛盾出现时视而不见。处于恍惚状态的受害者据说是在“发光”,进而被更多的骗子盯上。而引诱受害者进入这种状态又叫作“给他灌迷魂汤”,也就是让他陷入深度的自欺状态。

而受害者会觉得自己“好像坐上了阿里巴巴的骆驼,大声高喊‘芝麻开门’,但是却根本看不到骆驼脚下全是坑。”骗子在受害者脑海里画出了一匹大骆驼,让受害者满足不已的同时却忽略了事实情况,以至于无法发现自己是在往坑里走。而一旦上了钩,我们就很难清醒地去质疑了,就好比那些进入了发财梦实施阶段的伙计们。一位街头骗术大师曾说过这么一句经典的话:“我撬开那家伙的脑袋把他的白日梦掏出来,然后再以一个好价钱卖回给他!”

从这些骗术大师身上我们再一次看到了频率依赖作用的重要性。在一种骗术还不流行的时候,它就比较容易得手,一旦泛滥了就不会这么好使了。第一次商店店主会被换零头的把戏骗到,但是第二次就吸取经验了。所以骗子只得不断地去寻找新的受害者。人类社会中频率依赖作用的形成主要是通过学习(以及把学习到的经验传播给他人),而在其他的种类身上,则是通过缓慢自然选择的基因积累。

多年前我曾经历过一个中等长度的骗局(约两小时,金额为40美元)。一个星期六早上,我从金斯顿返回的时候,一个嗓音尖细的小个子男人拦下我搭顺风车,我问他要去哪里的时候,他说去本地的卡伊玛纳斯赛马场。他说他是个骑师,要跑今天的第三场比赛,他指着印在身上穿的骑师装上的名字说,而这个名字是他刚跟我搭话的时候就介绍了的。他最近在一场事故中失去了汽车,而且也因此破了产。在进一步的谈话后,他建议我参加今天的赌马,这种赌博方式是完全合法的,而且他手上还有内部消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作为一个季节性牙买加人,我知道赛马的位次是比赛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所以老百姓赌的不是哪匹马跑得快,而是比赛的名次是怎么安排的。而这个男人的提议对我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稳赚不赔(我根据他提供的内部消息下注,然后平分收益),而我认为这正证明了我对牙买加文化的熟稔——还证明了我这个人可亲可爱,更别说还是个牙买加通。不然为什么我们这么快就能一拍即合呢?而且这不可能是骗局,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我们两个会买连号,所以我们的利益收成是绑在一起的,既然已经开始了美好的第一步,那么后面想要再投两千美元,或者两万美元,岂不是随我的意吗?

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话有点马屁拍过头:他老是“老板老板”地叫我。我一直不是很喜欢这种称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和我自以为的牙买加土著自我形象产生了谐振,而有人就可以利用这点趁虚而入了,因为我并不是一个老板。有一次我让他不要叫我“老板”,好像是在说,“拜托,别来打扰我的美梦。”

我们买了价值80美元的相配的赌注,其中很多是连号,所以马儿依序一匹一匹冲线后,赢到的钱会非常可观,但是如果有一匹马儿不对,我们就会一毛钱都拿不到。肯定没问题,我想,这是我见过的最万无一失的事情了,让我们大赚一笔吧!第一匹马的确兑现了,而我的朋友骑着这匹想象中的冠军把它嘘嘘地赶回了马厩里,但是其实我们俩都在酒吧里喝着酒。他不是要跑第三场比赛吗?再一次地,我心里因为这明显的不对劲的地方泛起一点小小的不安,现在我的伙计不仅仅会迟到,而且还会醉醺醺地上赛场呀——但是我却故意忽略了这一点,以继续做我的白日梦。我把他载到赛车,然后继续上路。四场比赛后,我输了个精光。在拐一个弯的时候,半喝醉的我开得太快撞上了石头,弄爆了一个轮胎。暴露在牙买加烈日下换轮胎的时候,我慢慢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对赛马一无所知,而且肯定不是一位骑师,而且和我一样无法预测比赛的结果,但是他却很高兴地骗了一个陌生人给他下了一堆八成不会赢的赌注,而且作为附赠,还好心地把他载到了赛马场。

这次经历正好可以看作自欺的一个比喻:你一下子就被忽悠进去了,然后进入飘飘欲仙的幻想状态,尽管疑惑不时出现,却马上被忽略了过去,最后你跌回悲惨的现实,并且还发现损失远不止于此:你不但被骗了钱,而且还鬼迷心窍以至于看不清现实。被骗时你的想入非非是暂时的,但是损失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心情是长久难以平复的。

测谎仪和测谎测试

谎言检测具有极高的重要性(比如说为了锁定潜在的“恐怖分子”),所以非常需要确立出科学的检测谎言方法——于是乎各种自吹自擂的测谎仪纷纷面世,其中一些新颖的仪器据说还能深入探测大脑内部区域的奥秘。典型的测谎仪一般测量三个变量:心率、呼吸畅度以及皮电反应,通过这三者来衡量是否出现生理激发。而在测谎测试的问题设置上,则是把一些关键的和犯罪事实相关的问题混杂在一些普通的问题里,然后记录被测者回答时那三个变量的系统性偏差。据说,判断犯人和无辜者的区别在于只和犯人相关的主要问题(“你杀的贝蒂·苏?”)和大多数人都曾犯下错误的次要问题上(“你是不是从办公室顺手牵羊?”),犯人对主要问题回答得更多,而无辜者则会更多地去回答次要问题。但是这种死板的结论似乎不太适用于现实,而且有些人根本就不会对此类问题做出任何回应。

唯一能够得出可靠证据的办法是“有罪知识测试”。做法是把唯独罪犯本身知晓的问题,比如受害人死前躺在一块红缎床单上,混入一系列无关紧要的问题中,然后只要在背景回应中出现任何的偏差——不论是高水平激发,还是低水平激发,只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激发水平和其他问题不一样,那就是谎言存在的证据。

某次,我无意当中体验到了有罪知识测试的好处,那时我在教导一个“小毛头”(13岁),他之前就小偷小摸不停,那一次甚至试图偷窃邻居的自行车。我跟他说:“不要偷东西,不要偷邻居的工具,不要偷邻居的玩具。”在我一开始说到“偷”这个字眼时,明显他的眼里闪过警惕,但是随着我的说教越来越冗长,他慢慢放松下来,还跟我目光相接。然后我又说:“不要偷邻居的自行车。”突然间他就转移开了视线假装四处看风景,直到我又开始扯别的他才又慢慢放松下来。这就是所谓的有罪知识。

现在又出现了很多基于神经生理学的测谎仪和测试,这些项目通常由美国政府的“反恐”资金支助。这些测谎方案都号称自己具有很高的成功率,但是这些成功率实际上来源于根据已知谎言和诚实反应的神经生理学数据建立起来的数学模型,而且这些数据数量比较有限。得来的数学模型颇有量体裁衣的味道,并不真的可靠。关键在于这些模型能否适用于未知的测试对象,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测出那些高成功率吧。

而且测谎仪在逻辑上普遍存在另一个薄弱之处,那就是认为谎言普遍会给出某些线索——不是说特定情形下的特定谎言,而是一种更普遍的特征。那么来比较下两种谎言吧:你为意料之中的问题提前准备好的谎言——过去两个小时中你在哪里?这种谎言会激发大脑的记忆部位。相反,在否认这种形式的谎言中,个体抑制真相并构建出虚假,那么大脑中被激活的应该是认知控制区域。诸如此类。但是现在我们依然没有办法设计出基于神经检测的可靠测谎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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