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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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寅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她从他的怀抱中挣出一只手来,拭了拭他脸上的泪水说:“看你,像个大孩子,冷静点。有什么给我讲讲就好了。”

舒子寅尽量用镇静来压住他内心的惊吓,母性的力量在这时显得比男人易折的刚强更重要。

“今天是我的忌日。”洪于像做梦似的喃喃自语。

舒子寅在这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忌日?难道此刻抱着自己的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吗?她感到头脑有点晕乎,用劲将洪于推到沙发上坐下,用手拍着他的脸颊说:“你别说胡话了,什么忌日?”

洪于沉默不语。舒子寅闻到了酒气,她抬眼看去,放蜡烛的小桌上放着酒瓶和酒杯,原来,他整夜都在守着烛光饮酒。舒子寅的恐惧消除了,她说:“我给你拿点水来,你喝醉了。”

“真是忌日。”洪于喝了一口水说:“15年前的今天,我差点死去。离死只差半步,只差1秒钟。真的,如果那天晚上死了,到今夜就15年了。”

“哦。”舒子寅在他旁边坐下来,由于突然接触到这种个人的沧桑史而感到紧张。

在洪于的讲述中,舒子寅看见了15年前的一个夜晚,在省城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上,一个35岁的男子失魂落魄的沿街边走着。车灯一束一束地射来,他在选择一辆速度最快的车,以便一头撞上去。他的眼睛是干涩的,一点儿临终的泪水也没有。他的脚步有点飘,有点摇晃,他知道生命之灵早已离他而去,现在走动着的身体只是躯壳,他留下这躯壳毫无意义。他的上衣口袋里放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的死与这辆车无关”,他不想给无辜的司机带去横祸。

在这之前,他是想死得平静一些的。他去买安眠药,在大药店受到拒绝以后,他钻到小街小巷去找私人药店,他找到了,他看到了一大盒安眠药便眼睛发亮,可是,在付款时他搜遍全身才找出六角伍分钱时,他才猛然记起自己早已是一文不名了。昨天晚上去母亲家吃过一顿饭后,到那时已过去24小时了。他滴水未进,也不觉得饿,他知道他昨晚见到母亲便是永别。

在将安眠药退给药店老板时,他的眼睛有点湿了。他知道,没有钱,连死的方式也没有更多选择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夜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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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于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桌上的烛光跳荡了一下。舒子寅按住他的手说: “别喝了,

接着讲过去的事吧。”她非常震惊洪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经历。

洪于望着她的眼睛说:“你还年轻,你不知道生命有时是多么的脆弱……”

15年前,洪于决心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城市之夜的灯火酒绿之中,一辆辆汽车迎面驶来,车灯像死神的剑一样刺得他双眼发痛。他在路边徘徊,他想一定要让头先撞上去,这样会结束得痛快一点。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辆庞大的货车正疾驶而来,这种即使踩下刹车也有着巨大惯性的车正是他等待的目标,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血往上涌,有一种狼嚎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无声地喷出,他闭上眼,对着这个疾驶而来的巨大怪物一头撞了过去……

这时,他突然被一个人拦腰抱住了。由于力太大,他和那个在死神边缘抱住他的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同时,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满街的人都被惊动了,人们围了过来,对着这个差点被车撞上的人议论纷纷。

洪于是被一个扫街的清洁工人救下的。这个老头对围观的人说:“这个人一直在路边走来走去,我注意他很久了,感觉不对头,我就装着扫地一直跟在他旁边。这不,差一点就出事了。”说完,老头又蹲下身,对着还倒在地上的洪于说:“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寻死呢?”就是这一句话,使洪于忍辱负重活了下来。

“当时也是太绝望了。”洪于点上了一支烟,对舒子寅说道。

15年前的噩梦让洪于不堪回首,即使在此刻,他似乎不愿细说,只简单讲道,他当时破产了,他的230万元钱被人骗走了。这笔钱中的一部分是他8年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他开过小商店,做过药材生意,开过饭馆,最后办起了一家商贸公司,他的全部积累都在那笔钱中。不但如此,那笔钱里还包括他的老母亲积攒了一生的七千元,还包括从20多个亲戚朋友处借来的50万元,总共230万元,都在一夜之间石沉大海。

洪于说是一个沿海的恶徒害了他。那人有一家搞进出口的公司,洪于向他订下了一批价值400万元的进口彩色电视机,说是见发货单付一半货款,收到货后三天内再全款付清。洪于第一次做这样大的生意。他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用尽吃奶的力气凑足了先期货款,他知道,只要货一到,他就可以立即批发出去。看来,这一笔生意就可以让他大发了。他带着人携款飞到对方的城市,看了对方的公司办公室,按合同规定,一直到对方办完铁路发货手绪,将发货单交到他手里时,他才将沉甸甸的230万元交给对方。

付款后他飞回内地等着货到,发货单注明10天内到货,可15天过去了,没有货到通知,他打对方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到车站去查询,发现他手持的发货单是伪造的,那一刻,他差点当场晕过去。

洪于到警方报了案,对方早已逃之夭夭。他经商8年来的积累化为灰烬,还欠下了20多个亲戚朋友的50万元债务,老母亲一辈子存下的七千元也被他扔进水里了。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带着9岁的儿子走了。他的住房是最早参加工作时单位分的一套公房,没法出卖来还债的。他后悔当初有钱时为什么没有买一套私房,如是这样现在也可以用来抵债的。他绝望透顶。如果不是那个扫街的老头拉住他,在15年前的这一天,他便已经死去了。

洪于的这段生死经历,听得舒子寅目瞪口呆。“那后来呢?”她问,“你怎么有了现在这一切?”

“一言难尽。”洪于叹了口气说:“我母亲帮助了我。她是吃过很多苦的人,她什么都懂。她当时平静地对我说了两句中国的古话,一句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另一句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这样,我挺过来了。”

洪于说,他的公司倒闭了,他咬紧牙首先解决生存问题。他到建筑工地上去做过钢筋工、油漆工,到火车货站做过搬运工,扛过200多斤重的麻袋。洪于说,一个人如果开始就做这些也就罢了,但他是从一个开公司的老板沦为苦力,因此遇到熟人朋友时他都躲得远远的,整整三年时间,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直到一家医药公司聘用他为推销员,才开始出现转机。在这项业务中,他发现了金钱的魔力,可观和利润分帐让医院的负责人源源不断地购进他所推销的药品,一年下来,他自己竞奇迹般地创造了销售天量,而自己的收入也达到了12万元,他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曙光。

“那一次死里逃生和后来的卧薪尝胆成全了我。”洪于说:“我发现在中国经商就是玩弄金钱与人际这场把戏,我承包了一家药品销售公司,后来又涉足房地产。我在半天的时间赚过200万元,就是左手拿下一块地的批文,右手卖给另一家公司,就这么简单。当然,这是发展初期的事了。”

对当初骗得他破产的仇人,洪于说三年过后被警方抓住了,但是这个骗子加赌徒已身无分文,他没有追回任何损失。那个恶徒被判了15年刑,可不到两年就保外就医了,这让洪于气得咬牙切齿。又过了几年,洪于找黑道上的人追踪到了他,本来要“做”了他的。可洪于认为让他见阎王太便宜了他,于是发出指令,剜去那家伙的双眼就行了。事情就这么了结,洪于觉得很公平。对于在15年前救下他的老人,洪于在前几年终于在环卫公司的退休人员中找到了他,洪于将他的子女均安排在了自己的公司工作,并送了一套大房子给老人安度晚年。洪于说,恩仇必报,这是他做人的准则。

“只是,每年的这一天,我还是难以忘记。”洪于感叹地说:“人一辈子死去活来,为什么呢?我感到很累了,见到你以后,我甚至想带着你到山中去种地养蚕,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呢。”

舒子寅望着他,对他最后这句有些冒昧的话感到不可思议。室内的烛光已熄,窗上已有了白光,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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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寅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过后了。她走出密室,

洪于的房间已收拾得很整洁,看来他早已起床离开房间了。小桌上的花瓶里已换上了束新鲜的花,桌上没有了蜡烛的痕迹,昨晚的事像梦一样有点不真实。

洪于的卧室连着大露台,她走到露台上,阳光和蝉声一下子涌了过来。她望见鲁老头和木莉正在楼下的花园里劳动,他们手中的砍刀正在对付那些侵犯进花园边缘的藤蔓。他们的身边已堆着一大堆砍倒的青枝绿叶。透过树丛,一个人正在湖水中游泳,那是伍钢,他在水中换着姿势扑腾,时而又一下子扎进水底再从另一处冒出头来。这是一头精力过分旺盛的海豹,舒子寅想,这种人如果生活在水里也是属于猎渔类的动物。洪于也有点像是属于这种类型,昨夜一夜未眠,看来也没在上午补一补睡眠。他说过,自从15年前发生破产事件以后,他就从没睡过懒觉,不论有事无事,早晨六点他必定起床。

舒子寅感到肚子有点饿了。她走出房间,雪花正在走廊上擦拭着沿途的壁灯。看见她从洪于的房间出来,雪花似乎一点儿没在意,只是笑吟吟地说:“舒姐,休息好了吗?”这个皮肤白净的女孩子对人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脸上一笑就泛起酒窝,这使舒子寅对她倒没有戒备。“我去楼下吃点东西。”她含糊其词地说。

一个女佣正跪在底楼客厅地板上擦拭,她的穿着白色内裤的大屁股从短裙下露了出来。在她身后,已擦试过的地板光亮照人。听见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她站了起来。一边用手将短裙往下拉直一边问道:“舒小姐,要用餐吗?”这是桃花,舒子寅拍了拍她胖嘟嘟的脸说:“怎么不用拖布,也省力啊。”桃花说这样才能把地板擦得很亮。

她想提醒桃花这种姿势不太雅观,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因为她曾在楼梯转弯处瞥见过这样一幕,桃花跪在地板上擦拭,从旁经过的伍钢伸手便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而桃花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这使别墅里的阴森恐怖与某种肉欲气息交织在一起。十七、八岁的女佣们将人生的初始阶段铺排在这里,并努力理解和接受着世界的秩序与规则,这对她们今后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舒子寅皱了皱眉头,来到饭厅坐下。戴着厨师帽的小胖子立即跑了过来。

“舒小姐吃什么呢?”他殷勤地说,“按时间算,现在该安排午餐了。但从一个人刚起床的习惯来定,又该配早餐才对。我想,还是按早餐配制吧。”

“随便”舒子寅回答道。这小胖子厨师对饮食考虑得倒是满周到的,难怪他总能受到洪于的好评。

舒子寅用完餐后便登上了阁楼。她的论文写作已中断下来几天了,心里暗暗有点着急。个子高挑的梅花正在阁楼上打扫卫生,这别墅太大了一点,几个女佣看来就没有闭着的时候。

看见她走上阁楼,梅花说:“主人要我告诉你,他到湖岸上的旅游公司办事去了。他说如果你在这里看书写作的话,要我陪着你,以免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哦,我没那样胆小。”舒子寅笑了笑说“主人说他多久回来吗?”

“估计要天黑以后。”梅花说,“有一个省长来了,主人说他一定得去陪陪,一大早主人就坐船到岸边去了。”

看来,一夜未睡的洪于又早已投入现实的事务中去了。谁知道他昨夜的回忆与痛苦呢?舒子寅想起他昨夜所说的愿去“种地和养蚕”的话,不禁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在写字台前坐了下来,对着她的论文稿发神。这篇长长的论文进展很慢,至今还在论述巫术的部分徘徊。她想着这些迷离的巫术是如何地笼罩着早期人类,而今天,笼罩在人们头上的又是什么呢?是什么东西成为了人们的新武器和新目标,从而让人历尽磨难而无法放弃呢?对此,最简洁的答案是--金钱。它是制造和化解人间悲喜剧的现代巫术,也是一种既是手段又是目的的统一体。这种巫术的强大在于它可以将人推上巅峰或者打入深渊……

舒子寅想起了她的大哥对已经退休的父母所说的话:“我们家的子寅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就让她搞她喜欢的哲学吧,别去学什么经济与商业了。一家人有一个人搞这些就够了,我来做她的经济后盾吧。”

舒子寅的大哥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副总经理,这些年来,他给自己的妹妹提供了充分的经济保障,但却绝不愿她也进入到商业的战场上来。他曾对舒子寅说过:“这漩涡里很脏的,并且有时会要人的命。”

“舒小姐,你需要喝点什么吗?”看着她坐在写字台前一动不动,守在旁边的梅花提醒道。

“哦,不需要。”舒子寅抬起头来说道,“你忙你的吧,我这里不需要什么了。”被人侍候的感觉让她一点儿也不自在。

“不。”梅花为难地说,“主人让我陪着你的,因为这房子里老是不安宁。”

“大白天的,还会有什么?”舒子寅问。

“说不准呢。”梅花认真地说,“今天上午,小胖子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上了楼。他说他当时正从厨房出来。突然看见一个浑身水淋淋的女人从客厅闪过,这女人的头发也滴着水,好像刚从湖里爬上来似的。小胖子追进客厅,那女人已上了楼。他也跟着追上楼去,那女人就已经在楼上失踪了。你知道,这楼上的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小胖子叫来了我和桃花。我们三人一起一间房一间房地查看,最后什么也没发现。奇怪的是,那跑上楼来的女人浑身滴着水,可我们检查了楼梯和走廊,在地板上没发现一点点水迹,你说,这不是鬼是什么?”

舒子寅大吃一惊,在大白天也发生这种事令人不可思议。“是小胖子看花了眼吧?”她说。

梅花表示不太可能。她认为是这别墅里的空房间太多了,引得各处的野鬼都来这里借宿。

第八章 (29)第八章 (29)

夜深了,

洪于还没回到岛上来。

舒子寅和女佣们坐在别墅外的空地上乘凉,伍刚、小胖子和鲁老头围坐在旁边的石桌边喝啤酒。主人没有回来,大家都没有进楼去睡觉的意思。

突然,木莉站了起来,说她听见了楼里面有人叫她,是她妹妹水莉的声音。女佣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舒子寅拉着木莉重新坐下来,拍着她的肩说:“我们什么也没听见,是你听错了。”她知道这是小胖子看见有浑身湿淋淋的女人进了楼房的事使大家心惊肉跳,尤其是木莉,她会联想到死在湖里并且连尸体也没打捞到的妹妹。当然,舒子寅在安慰木莉时,自己也对现在正空无一人的别墅感到惊恐。这幢尖顶的建筑此刻座落在暗黑中,只有底楼客厅的灯光从打开的门口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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