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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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们就立即离开这里。”洪于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他知道舒子寅不会同意。

舒子寅自然是反对,她已经和这里的怪事较上劲了。“那好,就让我也参加进来做做事吧。”洪于趁机强调这个意思。舒子寅只好点头同意。

“但是,我住在这里,不要云儿照顾。”舒子寅说,“我不习惯这样。”

洪于说也行。“在这里你可以放心睡觉。”洪于说,“这房间很奇怪,从几年前住进来以后,别墅里出的怪事够多的,可我的房间就从来没受到过任何骚扰。”

舒子寅抿了一下嘴唇说:“你是大董事长嘛,连鬼也不敢惹你的。”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这一笑让洪于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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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木莉的房门被拉得“砰砰”地响。另外几个女佣被惊醒后,都不敢出去给她解释为什么要锁上她的房门。在别墅里暗中巡视的伍钢走了过去。对着门内低声吼道:“木莉,赶快睡觉,从今晚开始都不准出来乱走!”

“妹妹。”木莉在屋里叫道,“快开门,我的妹妹到别墅来了!”

伍钢的背脊一阵发冷。他恼怒地吼道:“你再闹,将你也丢到湖里去!”说完,伍钢便快步离开了木莉的房门。

“砰砰、砰砰。”木莉还在里面拉动着房门。这声音在夜半的别墅里使人格外心惊肉跳。

伍钢穿过暗黑的客厅,打开了别墅的外门,站在台阶上注视着夜半的花园和树林。鲁老头的小木屋像一个弓着背的老人在沉睡,门框上的镜子反射着一点点光亮,这景象也让伍钢心里不舒服,他感觉到处都是阴气沉沉的。

伍钢返身走进别墅,关上门,向他自己的房间走去。木莉的房间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他想,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了。他打了一个呵欠,决定回房睡觉去。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洪于在阁楼上踱着步,一点儿没有睡意。他先在书房里翻看了一会儿舒子寅的硕士论文,已经有厚厚的一大叠了。他试着读了几页,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很快使他眼涩。他走进卧室,进浴室洗了个澡后,便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的大椅子上发愣。

自从别墅建成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在阁楼上过夜,他从没想到过某一天他会待在这里百感交集地度过长夜。这阁楼完全是蓝小妮设计的,看来女孩子的浪漫情结总与阁楼有不解之缘。但蓝小妮从未在这上面住过,她一般是白天到这里的书房翻翻画报而已。

洪于点燃了雪茄,他看见蓝小妮这次离开别墅时的样子。她显得心情沉重,除了在这里受到惊吓以外,她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女人是敏感的。她一定感觉到了舒子寅不同于以前来到别墅的女人。很多年来,洪于对女人的好奇仿佛没有尽头,她们的性感、矜持、风骚、腼腆、狂野、纯真,像走马灯似地吸引着他的眼睛。他读着她们,一页一页地匆匆而过,以至于最后合上这本曾经令人无比激动、无比好奇的书时,却像得了健忘症一样什么也记不得了。

他试图想在家庭的温馨中得到安宁。他的妻子无可挑剔。从叶蔓到蓝小妮,他至今不认为她们做错了什么事。如果不是生育的障碍,叶蔓作为他的妻子可能会持续到现在。在性的方面,叶蔓的热情曾经在很长的时间内使他对别的女人无动于衷。直到叶蔓有一次出差他一人在家时,一种轻松的解脱感才让他感到吃惊。这是怎么了,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接下来,蓝小妮的秀丽温柔使他心醉神迷。她将空姐的无微不至带到了家中,她像蜷缩在沙发上的猫一样让人爱怜,她的眼神在任何时候都流露着温柔的顺从。只要洪于高兴的事,她都愿意去做,她的顺从甚至超出了一个女人本能的范围。他还要什么呢?他心满意足了。直到50岁生日过后,藏在他生命中的一只眼睛突然睁开,他看见了空茫……

在人无论感到如何漫长其实是匆匆而过的生命中,只有一种东西能给人慰藉,甚至超越死亡,那是一种情感,一种使人愿意将自已整个地交付出去而得到升华的情感,它像火一样为燃烧而燃烧,除此无他。这便是爱情的宗教,它让双方同时因献出自己而幸福。

夜正在像水一样向深处流去,洪于走到阁楼的窗边,望着这湖、这岛,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像沙滩之塔一样,被一个浪头席卷而去,最后留下什么呢———一道目光,像星空一样注视着曾有过的生命,树叶、水、梦想和欢欣……

这是一个神奇的夜晚,众神的合唱从水底升起,它像光一样掠过湖面,掠过小岛和阁楼的窗户,照见了洪于的沉沉睡眠。

黎明,舒子寅听见过的鸟啼声同样唤醒了洪于。这一夜,舒子寅在他的房间休息得还好吗?一种强烈的牵挂突然使洪于不安起来。他匆匆地走下阁楼,顺着走廊来到他的房间门口。

房门是虚掩着的。他走了进去,卧室里没人,床铺凌乱地还没整理,显然她刚起床一会儿。“子寅。”洪于向浴室和卫生间的方向叫道,没人应答。洪于突然感到心慌,他伸手在被子里摸了一下,没有一点温度,这说明她早已离开这床铺了。“子寅。”他的声音已经变调。他迅速地查看了浴室、卫生间和外面的露台,没有任何人影。

她到岛上散步去了吗?洪于快步走向露台边缘,下面的花园和树丛中的小径上没有人影。“子寅……”他对着黎明的岛上大声喊叫道。如果她在下面散步,不会听不见这叫声的。然而,下面没有任何回应。

洪于感到心快要跳出喉咙了。他踉跄着往楼下跑,同时不断地叫着:“子寅!子寅!”当他来到底楼客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伍钢、小胖子和女佣们都惊慌地望着气喘吁吁的洪于,连楼外的鲁老头也冲了进来,急切地问:“舒小姐怎么了?”

当得知舒子寅不知去向的时候,一种恐怖的气氛顿时在别墅里漫延开来。 洪于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在半夜查遍别墅的事,便大叫道:“大家分头行动,立即将楼内所有的空房间查找一遍。”顿时,“咚咚咚”的脚步声向别墅的各个角落跑去。最后,所有的人又汇聚在底楼,没人!这太令人恐怖了,洪于的脸色已经苍白,嘴角有些发抖。

“到外面去找!”洪于叫道,“把岛上整个找一遍。”直到这时,洪于在心底里还是不能相信舒子寅已经消失,他侥幸地想,她也许散步到岛上的某个边缘去了。

所有的人立即分开向岛上的各个方向跑去。呼喊舒子寅的声音此起彼伏。洪于也沿着岛的最边缘跑着,突然,一双鞋子令人惊魂地出现在草丛中。洪于拾起了这双舒子寅穿过的运动鞋,他惊呆了,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旁边便是深深的湖水,这双鞋是她留在这里的吗?“子寅……”一声绝望的嘶叫在小岛上响起,只有湖水一动不动地半藏在黎明的晨雾中。

第十八章 (69)第十八章 (69)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早晨,舒子寅的一双鞋子在草丛中,而她自己却从这座小岛上消失了。

洪于浑身发软地坐在地上,一只手在这被夜露打湿的鞋上摸着。太阳正在从湖水中升起,绯红的湖面上仿佛波动着血迹。

别墅里的人都聚到了这里,他们的惊异嘈杂在洪于的耳中一句也听不清楚,只有一片“嗡嗡”声。突然,洪于站了起来,踉跄着向水边走去,人们看见伍钢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了他。在这一刹那,只有伍钢知道洪于要做什么。他一边脱上衣一边对洪于说:“让我下水去找找,你先歇着吧。”

正在这时,水里响起“轰”地一声,鲁老头已经跳下水去了。他的这一突然举动引起女佣们一阵尖叫。小胖子不会游泳,却心急火燎地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他希望这竹竿能派上用场。

鲁老头不断地潜入水下。有一次,他在水面消失的时间之长超出了人们的预料。当已有人在岸上沉不住所时他才冒出头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岸上的洪于摇了摇头。

看见鲁老头下水之后,伍钢便去发动了快艇,在湖面上由近到远地搜索起来。

洪于望着湖水,思维慢慢清醒过来。舒子寅会投湖自杀吗?绝不可能!这种事连起码的前提都没有。并且,一个要投湖的人,用得着将鞋子脱在岸上吗?或者是奔跑中掉了鞋?这是荒唐的想象。昨晚舒子寅留在他的房中睡觉,而他去了阁楼。他们分开时互道晚安,舒子寅情绪稳定,还和他说了一句开玩笑的话,并发出“咯咯”的笑声。这便是洪于最后听见的声音,舒子寅没有缘由会做出这种蠢事。

洪于在地上稳稳地站了起来,他向鲁老头和快艇上的伍钢挥手,示意他们上岸。多少年的复杂经历告诉他,在这种时候镇定比什么都重要。

洪于回到房间,他要一个人安静地想想。他围着床铺凌乱的大床走来走去,想像着舒子寅昨晚在什么情况下会起床出去,或者是有什么人进入这房间带走了她?

电话的铃声让他惊了一下,他抓起话筒,是蓝小妮打来的。蓝小妮首先问他刚才为什么一直没人接电话,洪于哼了一声说有什么事快讲。蓝小妮说,只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城里来住。她说自从离开别墅后,回到城里也常做噩梦,总看见别墅里鬼魂出没。她说她昨夜又做了恶梦,所以一早打电话来问问心里才踏实。

洪于对着话筒沉默了一下,然后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他听见蓝小妮在电话里惊慌成一团,说要立即来看看,洪于想了想说,还是别来吧,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放下电话后,洪于突然想到,如果有人潜入别墅要害舒子寅,那会是谁呢?蓝小妮吗?哦,绝不可能!在所有的人中,尽管蓝小妮最有可能对舒子寅抱有敌意,但洪于对她的善良还是充分了解的,她不可能做这种事。但是,她的亲属呢?蓝小妮的亲属有20多人在集团的各个公司工作,他们会不会为蓝小妮的地位而排除可能的危险?洪于一下子想到了蓝小妮的一个表哥,叫蓝小山,长得高大强壮,从农村来城里后,就安排在旅游公司作保安队长,这是蓝小妮的亲属中离这里最近的一个人了。

洪于立即给洪金打电话,要他查一查蓝小山昨夜的行踪。但是,电话没人接,他又拨洪金的手机,非常不巧的是,电话通了后,洪金说他正在北京参加一个旅游推介会。听见洪于的声音有变,洪金在电话上着急地问:“二叔,发生什么事了吗?”洪于将舒子寅失踪的事和自己的疑虑都告诉了他,要他绝对保密地打电话回公司,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巧妙地查问一下蓝小山的情况。“一定要巧妙。”洪于说,“万一错了会伤害人的。”

这时,有人敲门,洪于开门后见是伍钢,便让他进来了,这个粗中有细的助手或许能替他出出主意。

伍钢听了洪于的想法后,诧异地说:“不可能吧!老爷子你一定是急糊涂了,蓝小妮和她的亲属做不出这种事的。”伍钢望了一眼凌乱的床铺说,是她自己走出去的。云儿现在还在房间里发抖,说她昨夜看见了舒子寅的。伍钢说,我是来告诉你这事的,应该将云儿找来问问。

洪于一惊,仿佛看见了什么希望似地说:“立即叫她到这里来。”

云儿走进房间时,看见凌乱的床铺直往后退。她喃喃地说:“我没想到舒姐她会去死,一点儿也没想到。”

云儿说,因为舒子寅不需要她的照顾,所以她昨晚很早便睡下了。可能是半夜吧,隔壁的木莉将门拉得“砰砰”地响,将她惊醒了。她知道木莉的房门是锁了的,她出不去,便一直拉门。后来她听见伍钢走来喝斥了木莉,过了一会儿,木莉才安静下来。这以后,她却睡不着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像要出什么事似的。云儿从窗帘缝中望了一下,外面有朦胧的月光,一切平静得很。她这才接着睡觉,正要睡着时,听见有脚步声下楼来了。她想,半夜过后了,谁会下楼来呢?接着,她听见别墅门响了两声,是拉开又关上的声音。她跳下床,在窗口一看,是舒子寅正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她穿着t恤和牛仔裤,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舒子寅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走下台阶向花园走去,并且一直往前走,过了树林后就看不见了。那方向,是朝湖边而去的。云儿说,她当时只是很奇怪,舒姐为什么在夜半三更出来散步,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种讲述可能使云儿又看见了昨晚的情景,她抖抖地讲完后又惊吓地捂着脸哭起来。她说:“想起来太可怕了,当时舒姐直直地往前走,像是有什么人在前面引着她似的。”

原来是这样!洪于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他后悔自己昨夜没有陪着舒子寅,他该留在房间里就好了。他想起了舒子寅在这之前就半夜在别墅里走动过,他阻止了她,但昨夜让她一个人住在房间里无论如何是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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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时间像是凝固不动似的。洪于感到度过了太长的经历。时针才指向上午10点。他抱着头坐在房中,想要理清脑中的一团乱麻。伍钢在外面的露台上踱着步,一副有劲没处使的样子。他曾建议给姚局长打个电话,让警察来协助侦查,但被洪于拒绝了。洪于认为暂时还不需要,凭直觉,他相信眼下发生的事警察是帮不上忙的。他眼前出现舒子寅夜半外出的情景,直直地往前走,像有什么人在引路似的,这太可怕了。

电话再次响起,洪金回电话来了。他说他已安排薛英去查了蓝小山昨夜的行踪,发现他昨夜没有外出过。他住的集体宿舍,房间里有3个人同住,都证明蓝小山昨夜住在寝室里。洪金还在电话里说,他在京城开会这两天,认识了一个算命、看风水的大师,叫曾天,此人名声很大,香港的富商都常请他去逢凶化吉。洪金说他已给这人讲好了,如洪于同意,他就立即飞过来看看。

洪于想了想说,行,那就请他来看看吧。事到如今,任何可能洪于都愿意试试。洪金说,他立即通知曾天飞过来,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别墅来的。洪金还在电话中说,他没想到会出这样大的事,他也不等会议完了,处理一些急需的事后,明天一早他就赶回来。

洪于放下电话,走到露台上对伍钢说:“蓝小山没事,看来我多虑了。你立即给我打电话,叫他带两个负责湖上救援的队员过来,要带上潜水装备,将岛边的湖底查找一遍。现在,我相信子寅是在湖里了……”

洪于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便颤抖起来,他竭力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接着说:“天黑前有京城的风水大师来,到时接待一下。”

伍钢下楼安排打捞的事去了。洪于一头倒在床铺上,再也控制不住极度的悲痛。舒子寅的气息、面容、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这让洪于有生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他像受到重创的狼一样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快要窒息似的喘息声,他咬破了枕头和床单。他感到房间正在下沉、正在摇晃,他恨自己作为一个堂堂的男人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他将她带到这岛上来的,从进入别墅开始,就有可怕的阴影跟随着她,他早就该带她离开这里了。他迁就了她的任性,尤其是贩毒团伙的捣乱被破获以后,他以为事情就该了结了,他没有想到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他对鬼魂的说法一直半信半疑,一直到舒子寅两次看见死人的手臂,他从内心还是认为那是舒子寅的幻觉,他认为在恐怖的环境中,女人都会发生幻觉。他错了,他没想到一切会如此真实,如此可怕,是他将舒子寅带上死亡之路的吗?这是一种怎样的命运啊……

这时,楼下的一阵尖叫声传进了洪于的耳膜,他摇晃着站起来,突然意识到湖边有可怕的事发生。他用拳头顶着额头镇定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向楼下走去。

在楼梯上,伍钢正神色慌张地往上跑。他抬头看见洪于,便用手扶着楼梯扶手气喘吁吁地说:“潜水队员打捞上来一只手臂……”

洪于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顾不得听伍钢讲完便往楼下跑,出了别墅,望见湖边上的人正挤成一团,其中还传出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是子寅的手臂吗?”洪于已经昏了头,对紧跟上来的伍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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