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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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就是你能给的最好的解释,是吗?”

“嗯,先生,你的解释呢?”

“明显的一项解释是,存在这种动物,它是实际生活的真实写生。”

我尽最大的努力没笑出来,只是因为我不想象旋转烟花,再来一次过道里的摸爬滚打。

“毫无疑问,”我说,“毫无疑问,”就象一个人在滑稽地顺着傻子的话讲。“不过,我坦承,”我补充说,“这个有点人样的小东西难倒了我。这不是个印第安人,或者美洲矮族人,倒象是戴着遮阳帽的欧洲人。”

教授喷着鼻息,就像一头美洲野牛。“你的接触范围有限,”

教授生气地望着我。他说“让我开了眼界,大脑局部麻痹,思维惯性,真精彩!”

这荒唐的人令我愤怒。如果和这家伙计较发火,那你会整天怒气冲冲。真的,这会耗光一个人的精力。我带着疲倦的微笑安慰自己。“这个小人难倒了我。”我说。

“瞧这!”他喊着,向前探着身子,手指头戳着图画上,犹如一根特大号的多毛的腊肠。“你瞧这动物后面的植物,我想你以为它是蒲公英吧或者布鲁塞尔小树。咳,是棵象牙棕搁树,高五十到六十英尺呢。你不懂画里为什么要放个人吧?他把自己画进去是想表明动物的身高。他身高超过五英尺。树要高十倍。”

“老天呀!我嚷道。我觉得——哎呀,查林大广场,对这个畜生来说,只能算作一个狗窝!”

“别太夸张了,它当然是一个长得太雄伟壮大的家伙,”教授沾沾自喜地说。

“但是,”我吼道,“你当然不能靠无名美国画家的一幅草图来做证明什么的依据,”我又翻了几页,速写本上再没有什么了。“这一幅草图是这位到处流浪的美国画家是在吸食印度大麻时草就的,或者发烧时的精神狂乱,或者就是异想天开的幻象,你作为一个科学家,不会为这东西辩护吧。”

作为回答,教授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

“这是我天才的朋友雷·兰开斯特写的非常出色的专题论文集,”他说。“这里有一个插图会使你感兴趣的。啊,有了,在这!侏罗纪恐龙属剑龙生时的估计形象,单是后腿就有两个巨人高。好了,这个你怎么想的呢?”

他把打开的书递给了我。我看到图画,吓了一跳。这个恢复原状而世界上已不复存在的动物,和那个无名画家的速写的确太象了。

“的确惊人,”我说。

“可是你仍然不承认这种动物存在。”

“或许正好凑巧,或许这个美国人可能看到过这类图片,记在脑子里,在精神错乱时,这形象又在他脑子里显形了。”

“很好,”教授宽厚地说,“我们先把它搁下。我请你看看这根骨头。”他递过来一根他在那个死者的背包里发现的骨头,大约六英寸长,比我的大拇指要厚,它是某种动物身上的软骨。

“这根骨头属于我们知道的动物中的哪一种动物呢?”教授问。

我仔细地看了看,虽然关于骨头我不大知道什么。

“它也许是一个厚厚的人的锁骨,”我说。

我的朋友轻蔑地摇晃着脑袋。

“人的锁骨是弯的。这是直的。曾经有一块非常伟大的肌腱控制着它,没有任何解剖学上的迹象表明它是一块锁骨。”

“那我就必须承认,我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不必因你表现无知而害臊,因为我猜想南肯辛顿地区没有谁能说出它的名字来。”他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块很小的骨头。“我说这块人骨头跟你手里拿的那根骨头是相似的,这会给你点那个动物有多大的概念了。用心瞧瞧,你会看出来这不是化石标本,是新骨头。这你怎么说?”

“想必在象身上——”

他退缩了一步,象是很痛苦。

“别说啦!别提什么南美洲有象的傻话,甚至别说你在博德寄宿学校混日子的事。”

“嗯,”我打断他,“任何别的南美的大动物,比如,貘。”

“你可以拿它说事,年轻人,你也许相信,我是精通我这一行的,这个既不是貘的骨头,也不是动物学所知道的任何别的动物的骨头。它属于一个非常大,非常有力气,而且根据一切相似之处判断,一个非常凶猛的动物,它存在于地球上,但仍不为科学所知。你仍然不相信吗?”

“我起码是深感兴趣。”

“那你还不是毫无救药的。我感到你内心还是有点相信的,因此我们还可以耐心地探讨一番。现在我们撇开那个死掉的美国人,继续我的叙述吧!你可以想象得出,不对这件事进行研究,我很难从亚玛逊河走开。有些迹象说明死掉了的旅行家是从那里来里。印第安人的传说是我的向导,我发现河边的各个部落都谣传着一块奇怪大陆的故事。无疑,听说过古鲁普里?”

“从没听说过。”

“古鲁普里是森林的精灵,某种很可怕,某种要避免遇上的东西。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形状或性质,但是在亚玛逊河一带,这是个恐怖的字眼。关于古鲁普里居住的方向,各个部族的意见是一致的。那个美国人正是从同一方向来的。那条路上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我的职责就是要去发现那是什么东西。”

“你做了些什么呢?”我不再轻浮了,这厚实的人令人不得不注意和尊敬他。听着,对这事的兴趣增加了。

“对于带本地人去探险,我的影响力没有了——他们甚至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我用理智去劝导,用礼物去诱导,我承认,我还用了恐吓和威胁,当地人中终于有两个人去当向导。经过了许多艰难险阻,这我用不着说了,按那个方向(这个方向我不讲)我们走了一段路程,最后到了那个从未被人记述过的一部分乡土,那里只有梅普欧·怀特那不幸的前辈去过。看看这个好吗?”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只有半个画面。

“正如你看到的,照片的画面不令人满意,”他说。“沿着河流下来的时候,船翻了,装着没冲洗的底片的盒子破了。差不多全部底片都毁坏了。这是没毁坏的几张中的一张。关于照片有缺陷,他说明望你体谅地接受。有人说是假造的,我没精神去同他们辩论。”

照片的确显得毫无生气。一个冷酷的批评家很容易说是伪造。灰暗模糊的景物,在细细观察后,我看出它描画了悬崖长长的极高极高的崖线,连着一个长着茂密植物的有斜坡的平原作为前景,远看起来就像一个超大瀑布。

“我相信这是画中画的同一个地方。”

“是同一个地方,”教授回答。“我找到了梅普欧·怀特帐篷的旧迹。现在瞧这张。”

这是一张同一悬崖的近景,虽然照片糟极了。我能够明白无误地看出孤立的金字塔似的岩石和上面的一棵树,岩石被一道断裂跟高原分开了。

“我一点疑问也没有了,”我说。

“我们往下讲,怎么样?”他说。“现在请你看看岩石上面。瞧见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一棵巨树。”

“可是在树上面呢?”

“一个大鸟,”我说。

他递给我一个放大镜。

“对了,”我通过放大镜看了看,说,“树上有只大鸟。它象是有个大极了的嘴。我说这是塘鹅。”

“我无法恭维你的眼力。不是塘鹅,说真的,也不是一只鸟,”教授说。“也许你知道了会感兴趣,我成功地打下了它。这是唯一的绝对证据,证明我所看到的东西,这证据我是能够带回来的。”

“那么你有样品了?”这才是活生生的铁证。

“我有过,在那次毁了我照片的翻船事故中,连同许多别的东西一齐不幸地损失了。正当它在湍急的河流中要消失的时候,我抓住了它,结果在我手里剩下的是一部分翼,当我落汤鸡般地站在河边,可谓心静如水。他是我伟大的证据的一点残余,现在你瞧瞧它吧。”

从抽屉里他拿出来一个很象大蝙蝠的一部分翼。它最少有两英尺长,呈曲线的骨头,下边连着膜。

“一个超级大的蝙蝠!”我说。

“蝙蝠里可没这个品种,”教授严厉地说。“我一生泡在科学的教育和氛围里,但对动物学的基本法则还所知甚少,那么,你不知道比较解剖学中的基本知识不是很正常吗?鸟的翼实际是前肢,而蝙蝠的翼包括三个细长的指头,指头中间是膜,喂,按这个情况,这骨头当然不是前肢。你看得到,这是一片单独的膜,连在一根单独的骨头上,因此它不会是蝙蝠的。如果它不是鸟,又不是蝙蝠,它是什么呢?”

我那浅薄的知识库存耗尽了。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说。

他又把那本好友的卓越之书打开了。

“这儿,”他说,指着一张图,那上面是一个很不寻常的飞着的怪物,“是一个极好的翼龙再生像,翼龙是侏罗纪的一种飞行的爬虫。下一页是它的翼的骨骼结构的图解。请小心把它和你手中的样品比较一下。”

我的心震动了,我信服了。不可能有疑问了。速写,照片,叙述,又是活生生的实物,证据是齐全的。我说的那么——我说的那么温和,因为我觉得教授差不多是一个被薄待的人。他眼皮垂着,宽容地微笑着,在一缕阳光的照耀下,懒洋洋地靠着椅子背坐着。

“真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最大最大的东西,”我说,虽然我的热情还是出自于记者的敏感,而不是科学的狂热。“你发现了一个遗失的世界,是科学界的哥伦布。如果我象是怀疑过你,我深为抱歉。一切是这么不可思议。但当我看到证据的时候,我理解了,这对任何人来说也是够充分的了。”

教授喉咙里满意地咕噜咕噜了几声。

“那么,先生,下一步你干了些什么呢?”

“那是雨季,马隆先生,我储备的东西用完了。巨大悬崖的部分我探险过,但是我没能找到上去的路。我在上面看到并且打下一只翼龙的金字塔似的岩石还是能上去的。我想办法爬到了那块岩石的半腰,从那个高度,对那个高原我作了进一步的了解。它好象非常大。下边是沼泽地区,到处是蛇,虫子,还有热病。它是这个奇异国度的天然屏障。”

“你看到别的生命迹象了吗?”

“没有,先生,没有,但是在我们呆在崖脚下的那一周期间,我们听到了来自上面的某些非常奇怪的声音。”

“但是那个美国人画的那个动物呢?你对它是怎么认为的?”

“我们只能设想他曾经爬到了上面,在那里看到的。因此,我们知道有路上去。我们也知道,肯定是非常困难的,要不动物就会下来了。真的,那不是清清楚楚的吗?”

“但是这些动物怎么到的那儿呢?”

“我不认为这是个非常难解的问题,”教授说,“解释只能有一个。也许你知道,南美是一个花岗岩大陆。就在这个唯一的地点,在某个非常遥远的时代,有过一次巨大突然的火山作用的地壳隆起。因此这些悬崖是玄武岩的和火成岩的。一个或许象苏塞克斯那样大的区域连同它上面有生命的东西一齐升了起来,并且被硬度极大的垂直峭壁和大陆的其他部分断开了。结果怎么样?象翼龙和剑龙那样属于侏罗纪的动物,由于那些少见的意外条件,它们违反自然地被保留下来了。”

“你的证据肯定地可以打消别人的怀疑。你现在要把它摆在有关当局面前。”

“我也曾这么想过,事情很简单。”教授辛酸他说。“我只能给你说,情况不是这样,他们不相信我。我到处受到质疑,这一部分出于愚蠢,另一部分出于嫉妒。先生,假如我的话被怀疑了,再试着用事实证明,或奉承任何人,那可不是我的天性。我可再不愿屈尊我拥有的铁证。这个课题使我憎恨,我不想谈起它了。当人们就象你,代表着公众的愚蠢的好奇心跑来打搅我,我是没有耐心去善待他们的。我承认,我天生有些火性子,而且可能狂暴,我怕你已经注意到了。”

我摸了摸青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我一提起这一话题,我妻子就抗议,不过我还是希望有荣誉感的人和我分享。不过今晚上,我想树立一个极端客气、节制情绪的榜样。我邀请你去一个现场。”他从书桌上递过来一张名片,“你将见识波尔塞乌·沃谆先生,一个有些名望的自然科学家,八点半,在动物学会的大厅里,要做演讲,题目是:大自然的记录。我被特邀请去坐在讲台上,动议对演讲人表示感谢和打分投票。我会耍些老练的手腕,去推进我的事业,抛出几件迹象,引起观众的兴趣,激发观众对这件事的进一步探究的热情。你明白,不做任何争吵,只是指出在远方存在一个伟大的诡秘的深渊。我要极力地控制自己,看看这样子的克制,我能不能得到好一点的结果。”

“我可以来吗?”我急切地问。

“为什么不呢?当然可以,”他热情地回答。他那巨大厚重的热情,简直象他的狂暴一样,令人感到咄咄逼人的威压。在他半闭的眼睛和黝黑的胡须之间,脸颊闪出两片红晕,荡漾出一圈友善的微笑,真是沁人心脾!“务必来。知道大厅里有我的一个同盟者在,我会感到愉快。我想会有很多听众,沃谆是个吹牛大王,但是有非常可观的追随者。他对自己的论题狗屁不通。哎呀,马隆先生,我为你花掉的时间比我原来打算的超过了不少。为了这个世界,独乐乐不如与众乐。我不需要独享这个秘密。我很高兴在今晚的演讲会上看到你。我希望你了解,我给你讲的任何材料,都不得公开发表。”

“不过,麦卡德尔先生——我的上司,新闻编辑主任——你知道,想了解我干了些什么。”

“随便跟他说吧。说法多着呢,你可以说,假如他再打发人上我这来,我就找他去,揍他一顿马鞭子。我得到你以名誉做的担保,任何这一类的东西都不得付印。好了。那么,今晚八点三十分动物学会大厅见。”当他摇晃着我把我送出门外后,我的脑海里还摇晃着他的红脸颊、浓重的大胡子和一双敏锐尖刻的眼睛。

第五章 瞎扯

对查伦杰教授的首次访谈之后,身体因剧烈运动而疲惫不堪,精神上的刺激倒在其次了。在爱蒙公园里,我发现我多少成了一个有点士气不振的新闻记者。一个想法刺痛着我的头脑:这个人的故事是真实的,它事关重大,如果我能得到允许发表,那它作文章,会给《每日新闻报》带来一篇精采的独家新闻,带来难以想象的轰动。马路的尽头有辆出租汽车在等顾客,我跳了上去,车子开向了报社,在办公室。麦卡德尔象平时一样坐在他的位子上。

“唷,”看我进来他喊道,充满期待,“你带回什么来了,我想,小伙子,你打架了。他不至于打了你吧?”

“开头我们有点小分歧。”

“一个什么的家伙!以后你怎么做的?”

“后来他变的通情达理了,我们聊了聊天。不过从他身上我什么也没弄到——没弄到什么可发表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他把你的眼睛打青了,这就可以发表。马隆先生,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恐怖统治一切。我们必须让这人承担后果。明天我就拿他登篇文章,把材料给我就行,我要写篇编者按,这会引起社会的口诛笔伐。插入《假大空教授》——这标题怎么样?——《新西游记》——查教授游南美——欺压和吼吓的记录,我要揭露他的欺骗行径。”

“我不愿那样做,先生。”

“为什么不?”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骗子。”

“什么?”麦卡德尔高声叫喊着,“你该不是说你真的相信了他的猛犸、乳齿象和大海蛇的故事了吧?”

“嗯,那些我不知道。不过我确实相信他搞到了新的东西。”

“那么看在老天的份上,伙计,写吧!”

“我非常愿意写,不过所有我知道的一切,他讲的时候都有个条件,就是不许我写出来。”我跟他简要地把教授的叙述一下。“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麦卡德尔带着深深地疑虑盯着我。

“那么,马隆先生,”他最后说。“关于今天晚上的科学报告会,我想没有那家报纸打算报道,因为沃谆已经报道过好多次了,也没有谁晓得查伦杰要讲话,不管怎么样,你要去,如果我们幸运,会挖到一篇好新闻。这样你就正好给我们搞一份漂亮丰富的报道,我会把版面空出来,直到午夜截止时间为止,要赶上明天发表。”

这一天我很忙,我早早地在野蛮人俱乐部跟塔尔甫·亨利一块吃了晚饭,告诉了我的历险记。他那憔悴的脸上带着不信的笑容,倾听着,当听到教授说服了我的时候,他狂笑了。

“我亲爱的小伙计,在实际生活中,事情是不会那样发生的。人们不会在有所发现以后,又把证据弄丢了。把这个留给喜欢无巧不成书的小说家们吧!这家伙是耍猴把戏的老江湖,专卖假药。”

“但那个美国诗人呢?”

“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我看到他的速写本。”

“查伦杰的速写本。”

“你以为那个动物是他画的?”

“当然是他。别的还有谁?”

“那么,好吧,照片呢?”

“照片上什么也没有。你说的,你就看见了一只鸟。”

“一个翼龙。”

“那是他说的。他在你的脑袋里安了个翼龙。”

“那么,好,骨头呢?”

“首先,你成了他的一碟爱尔兰下酒菜了,第二,一个人捏造事实是为了寻找一种机会。假如你聪明,又懂得你那一行,你伪造个骨头和伪造幅照片一样容易。”

我开始感到不自在。也许,归根到底,我默认自己就是那一个被打下来的“菜鸟”。当时我突然有个想法。

“你参加会去吗?”我问。

塔尔甫·亨利沉思盯着我。

“他可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老顽童查伦杰。”他说。“很多人和他有过节,我可以说他是伦敦最受人憎恨的家伙。如果医学院的学生冲出来,那闹剧可收不了场,我可不想钻进马戏团里。”

“你起码可以听到他谈到他自己的情况。”

“也许这是唯一的好处。好吧,今晚我听你的。”

当我们到了会议厅大门时,发现到会的人远远地超过我们的预料。在一大片幽暗的徒步行走的普罗大众的人流里,缓缓流淌一缕细小的车流,从车里面吐出一个又一个白胡子的教授,拱形大门挤满了人,表明了大众对科学普及的高涨热情。走廊里和大厅后方挤满了孩子气的人,我们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我向后望着,全是医学院学生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表明医科大学派出一队又一对骚扰游击队。明显看出,听众兴高采烈,但淘气极了。流行小调被热情地合唱着,对一个科学讲演会这倒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序曲。在这快活的夜晚里,他们相互开着玩笑,这可疑的荣耀对主办者可算脸面无光。

当梅尔德拉老博士戴着那顶皱巴巴的礼帽(这顶礼帽驰名伦敦)在讲台上出现的时候,很多人一齐叫喊着询问道:“你在哪儿弄到的那片瓦块?”慌得他忙把帽子摘了下来,偷偷地塞在椅子底下。当患痛风的瓦德雷教授一拐一瘸地在他位子坐下时,大厅里四面八方都在亲热地问他那个可怜的脚指头到底怎么样了,这使得他很是困窘。不过喧哗和骚动得最厉害的,还是我的新朋友查伦杰教授进来的时候。当他那堆黑色的大胡子雄纠纠气昂昂向前推进时,欢呼的尖叫声响成一片,我开始相信塔尔甫。亨利的猜测是对的。人们汇集到这里,不光是想听讲座,同时也是相互交流这些名教授种种流言蜚语的好场所。

当查伦杰走向前排时,前排的一些衣着考究的人发出赞赏的轰笑,实际上这是学者们不欢迎他的暗示。当主持人走进大厅,那祝贺声,真的,犹如火山爆发,喧嚣犹如猛兽笼里的骚动,这咆哮声很讨厌,也许是因为我被吵得头晕脑胀。这聒噪声,有的人开心和喜欢,另一部分人厌恶和轻蔑。

查伦杰的微笑,带着疲倦、宽容、轻蔑,犹如一个和善的人面对小狗娃的狂吠。他慢慢地在讲台的前排座位上坐下,舒了口气,挺了挺胸膛,用手细心地捋了捋大胡子,半垂着眼皮,目空一切地看着眼前坐满了人的大厅,他引起的骚动一直没有停止,他的大驾光临看来非同寻常。主席罗纳德·默里教授和演讲人沃谆先生走了进来,会议开始了。

假如我说默里教授犯了大多数英国佬犯的说话吐词不清的毛病,我相信他会原谅我的。我真不懂,为何不把现代生活中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去花点功夫,让人听得懂。他们应该好好疏通一下知识宝库通向大众的那根管道,四两拨千斤,知识的泉流将会轰然而出。

默里教授那些唾沫四溅、造诣渊深的多点评论,只有他身上的白领结和桌上的饮水瓶深受“感染”。而银烛台的火焰,为了主席的不刊之论,幽默地连连点着它那闪亮的秃头。终于他坐了下来,出名的通俗讲演人沃谆先生站了起来,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掌声。开始讲话。他是一个严厉的,瘦高的男人,有一副公鸭的嗓子和斗鸡的神态,但他有个长处,知道怎样吸收别人的精髓,转化成懒惰的公众可理解、感兴趣的玩意,一个快乐好玩的诀窍,不过它们此时已离题万里了,完全不靠谱了,比如春分点的运动或脊椎动物的构造被他弄成非常搞笑的推理过程。

他在我们面前,以造物主的鸟瞰角度,按科学的解释展开了万物的历史。他的语言总是清晰的,有时很独特。他给我们讲到地球,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物质。而后他用图说明地球的凝固、冷却,形成山峰的皱褶运动,蒸气化成了水。论及到生命本身的起源,这无法说清的戏剧,他就含糊不清了,微生物几乎不可能在那团原始火的烘烤中活下来,这还算是清晰的,那么它们是怎么来的?是地球冷却后从无机物中产生的?非常可能。是天外来客——流星携带来的?几乎不可能。聪明人很少对此作出判断。我们不能——起码我们不知道在实验室把无机物制成有机生命的日期。在死物和生物的海峡之间,我们的化学还不能搭建起一座桥梁。但大自然存在一个更高明和微妙的化学,在一个漫长的新纪元上,用伟大的力量辛勤工作着,产生出众多的产品,这对我们来说是办不到的,这个事实必须承认。

他的讲座把我们带到了动物生命进化的伟大阶梯前,最初从低等的软体动物和小小的海中动物说起,而后一直经过爬虫类和鱼类,直到我们来到一只袋鼠前,最后我们到了第一个生儿育女的动物阶段,一切哺乳动物的祖先,因此,也是每一个听众的祖先(“不、不。”坐在后排的怀疑论派的学生发出了嘘声)。哦,那位系着红领带的年轻绅士,你咯咯地叫着,看来要求产下一只鸡蛋,在讲座之后我会等着他,我他会很高兴地看他产下这枚了不起的鸡蛋(轰堂大笑)。作为大自然漫长演化的顶点——这位红领带的绅士却对这一切感到费解,但演化停止了吗?这位绅士是取得了最后的冠冕——进化的顶峰?如果这位红领带绅士坚信美德是绅士个人生活的主导,那么他就有希望不伤害到绅士的格调。宇宙仍在无穷无尽地演化,一个人需要不停地修炼,更伟大的成就就蕴含在里面。“就这样,在阵阵吃吃地窃笑中,沃谆先生非常飘亮地把插嘴者耍弄了一把。他给大家看了一幅图,海的干涸,沙洲,海岸边上那些迟缓的、粘滞的生命,生物们拥挤在泻湖里,海中生物倾向到淤泥滩避难,那里有丰富的食物等着它们,它们随之长得巨大起来。”因此,女士们、先生们,这些吓人的蜥蜴样的动物,经常在原野或乱石中让人感到刺眼的东西,“他补充说,”幸运的是,在人类出现很久以前,就在这个星球上灭绝了。

“瞎扯蛋!”讲台上响起了一声吼叫。

沃谆先生有一种天生的尖刻脾气,打乱他的话是危险的,但这次打断好象那样可笑,他竟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停了一会,而后,提高声音,慢慢地重复他的话,“它们在人类到来以前很久就灭绝了。”

“瞎扯蛋!”又一次响起了叫喊。

沃谆吃惊地挨个望着讲台上的那排教授,直到他的眼光落在查伦杰的身上,他靠着椅子背坐着,闭着眼睛,一脸开心的模样,仿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明白了!”沃谆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哥们查伦杰教授。”这象是最终的解释,在笑声中恢复了他的演说。

但是只要提及过去,总要使他说到灭绝或史前生命,这立即招来教授的同样牛吼。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听众也开始跟着快乐地叫喊。好几排坐在凳子上的大学生参加了进来,每次查伦杰的大胡子往前一耸,毛丛中还没传出话,一百来条嗓子就叫着“瞎扯蛋!”另外还有同样多的人喊看“安静”,“可耻”。沃谆,虽然是个坚强的人并且是个遇事不慌的演说家,最后还是发火了。他犹豫不定,结结巴巴,来回重复他的讲话,对造成他困难的原因气坏了。

“这实在是不能忍受!”他喊道,眼睛放光地扫过讲台。“我要你住嘴,查伦杰教授,不要无知无耻地打断我的讲话。”

大厅静了下来,大学生们高兴地看到科学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自己吵闹起来了。查伦杰教授缓缓地向前探起雄壮的身子。

“沃谆先生,”他说,“该我要你住嘴,要你停止那种与科学事实不严格相符的说明。”

跟着这句话,是暴风雨般的叫喊声:“可耻!可耻!”“听听他怎么说!”“把他赶出去!”“把他从讲台上撵下来!”“公平竞争!”四处回荡着娱乐或诅咒的咆哮声。主席站了起来,挥着两只胳膊,激动他讲着话。“查伦杰教授——个人的——看法——以后,”这是从声音暴风雨中露过来的几个字。打断别人讲话的人鞠了一躬,微笑着,捋了捋胡子,往后仰着身子坐下去。沃谆继续他的讲话,他非常激动和好斗,时不时地向他的对手射去恶狠狠地一瞥,而这位对手脸上挂着始终那样开朗快乐的微笑,好象睡熟了。

演说终于结束了,我认为是匆忙收场,结尾部分草率和不连贯,争论打断演讲者的思路。听众骚动着,充满期待。沃谆坐了下来。在主席吱吱喳喳一番以后,查伦杰教授站了起来,来到讲台的边上,他的讲演是报社兴趣的所在,我逐字记下他的话。

“女士们,先生们,”他开始说,在他后面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打断他,“我请求原谅——女士们,先生们,孩子们,我必须道歉。我忽视了相当多一部分观众,(人群骚动着,这其间教授举着一只手,巨大的脑袋点着,仿佛教皇向信徒们祝福)我被挑来动议感谢沃谆先生,为了我们刚刚听到的非常形象,非常富于想象的演讲,演说中有几点我不同意,当这几点出现的时候,我有责任指出。沃谆先生对他的题目是非常熟悉的,沃谆先生的目的,是提供一个简单而有趣的、他相信是我们这星球的历史记录。通俗演讲是最容易听的。但是沃谆先生(这里他微笑地向演讲人眨了眨眼),请原谅我,我认为这类演讲不得不让无知的听众评比打分时,肯定既是浅薄的又是容易误解的(阵阵嘲弄的喝倒彩),通俗讲演就其本质来说是寄生的。”沃谆先生打了一个愤怒的抗议手势。查伦杰接着说:“它的扩展为的是名望和金钱,是贫困和无知这对难兄难弟去干活。在实验室得到的一个最小的新事实,都是建立科学神殿的一个砖块,远重于那些混日子的二手货地摊科学博览会。胜过任何只开花不结果的通俗讲演。我说出这番话,只是对科普讲座大行其道的现状作了反思,并非针对沃谆先生。但你不能丧失中庸和谐之道,要明白科普工作只是科学研究这个主教大人的助手而已。”这时沃谆先生跟主席耳语了一番,后者半站起来,很严肃地对着饮水瓶说了一些的话。“这就足够了。”(一阵拖长的叫好声)“让我们说说更有趣的话题吧。作为一个独特的调查者,我要详细说说一些东西。在我们的星球上动物类型的永久性,这一话题,我们的演讲者能作出挑战吗?查伦杰说:但是就说到这里吧!(长久高声地欢呼。)“让我把题目转到兴趣更广泛的方面吧。哪一点我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不同意演讲人的说法呢?是在地球上某些类型动物的生存上。在这个题目上,我不是以业余爱好者的身份讲话,我再加一句,也不是以通俗演说家的身份讲话,而是以一个他的良心要他紧密符合实际的科学家的身份讲话。嗨,沃谆先生非常错误地认为,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所谓的史前动物,这些动物就不存在了。如他所说,它们的确是我们的祖先——但是它们是,如果我可以用这种表达法——和我们同时存在的祖先。被认为是属于侏罗纪的动物,现在依然存在。”(叫喊:“证明它!”“你怎么知道?”“瞎扯蛋!”)“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知道,因为我看见过他们中的一些。”(鼓掌,吵吵嚷嚷,有个声音,“撒谎!”)“我撒谎?”(普遍的喧闹)“我听到谁说我撒谎?好不好请这个说我撒谎的人站起来让我见见?”(一个声音,“他在这,先生!”一个戴眼镜的不惹是生非的小个子死命地挣扎着,被一群大学生举过了头顶。)“你敢大胆说我撒谎?”“没有,先生,没有!”小个子喊道,消失了。)“假如我到你们中间——”(一起合唱“来吧,亲爱的,来吧!”会议被打断了好一阵子。)“每一个伟大的发现者总是遇到同样的不信任。”(长时间的欢呼,会议完全被打断。)

这一切取自我当时匆忙做的笔记,对大厅里彻底的混乱提供点挂一漏万的概念。人数很多的听众哄哄嚷嚷象沸腾的茶炊。教授向前走了一步,举起他的双手。在这个人身上有某种巨大吸人的东西,叫喊声逐渐停止了。他象有什么肯定的话要说。他们停下叫喊,听着。

“我不耽搁你们了,”他说,“这不值得。真理就是真理,一些愚昧人的声音不会影响事物本身。我宣称我开辟了一个科学的新领域,你们不相信我。”(欢呼。)“那么你们肯不肯在你们当中找出一个或几个人来作为你们的代表,以你们的名义来验证我的说法呢?”

索摩里先生,一个有经验的比较解剖学教授在听众中站了起来,他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他说,他希望问问查伦杰教授:他提到的那个成果是不是两年前他去亚玛逊河一带旅行期间得到的。

查伦杰教授说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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