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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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了解当时情况的人如今全都死光了。”

润一的语调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了。问了这么多,真是感谢你,你的话对我很有帮助。”

说完吉敷低下了头。或许是心里感到有些不快的缘故,润一并没有还礼。

吉敷走出店门。店外日头西斜。这一次,他并没有往北上川而去,而是走向了杂货铺。

私章丢了。而把这件事告诉给润一的,却是从钏路跑来查案的律师德村。德村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的根源就在当年逮捕恩田的刑警友田身上。如此说来,警方当年很可能制作过“河合家遗失物品一览表”这类调查资料,后来友田以私人身份将这些资料保存了几十年。恐怕当年友田曾给德村看过这东西。德村是在十年前得知这一情报的,那时距离案发也已经过去三十年的时间。若不是友田有意保留,这些资料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这位姓友田的刑警是个怎样的人呢?是凭工作年限混到主任级别的,还是名副其实的主任?当时他是警部还是课长?最后又是从怎样的职位上退下来的?从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的职位似乎并不是很高。有关这一点,倒也可以去东京拘留所找恩田询问。但老实说,吉敷实在不想去小菅。去见囚犯这种事,一次的话倒还能搪塞过去,去的次数太多,就很难编造出合适的理由来了。峰胁倒是应该知道些情况,但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可并不是件容易事。

可是,如果这个姓友田的前任刑警能把保存在姬安警署中的搜查资料带回家保管的话,也就很有可能把现场的沾血指纹等重要搜查资料也带回家去。如果能够发现这些东西,重审的大门就能打开,恩田的胜利也就有望了。法院若对这种已经定案的陈年旧案开启重审大门,审判基本上就等同于走一个程序了,肯定会无罪释放的。

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友田不会保管沾血指纹资料这类危险证物。因为这是一起警局十分重视、主管刑警还因此受过表彰的要案,关乎警方所有人的面子。毫无疑问,友田肯定会把它处理掉的。

总而言之,根源还是在私章上。吉敷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私章如此在意。可是在听到这件事时,内心深处确实出现了强烈的反应。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低语,告诉他这是走近真相的重要一环一般。

不知为何,吉敷总想去会一会这个友田,可是据说他已经去世了。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他的亲属,可吉敷不知道他的家在何处,甚至不清楚他是否还有家人。就算有,既然友田保留了当刑警时的资料,想要从那么一堆数量庞大的资料中找到“河合家遗失物品一览表”来,也绝非是件轻松容易的事。还会给他的家人添麻烦。

可吉敷还是想试试。他有办法找到友田的家,那就是去找菊池。出面恳求盛冈署内部的人,要找到友田的家也就不再是什么难事了。署里保留有历任警员的姓名信息簿。查到之后就到友田家走一趟,如果能找到其亲属的话,就找亲属确认一下,是否还保留着友田留下的搜查资料。凭自己的身份,这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然而那些民间的支援者和律师却无法做到。

杂货铺前有处公用电话。吉敷插入电话卡,借助于陈年地址簿上的记录,摁下了盛冈警署的号码。电话被接起后,吉敷请对方转到刑事课,并报上了菊池的名字。等了一会儿,接起电话的男子问吉敷是谁,吉敷告诉他自己是樱田门一课的人,问对方那边是否有个姓菊池的刑警。对方询问菊池的全名叫什么,吉敷却回忆不起来,毕竟两个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吉敷说自己不清楚菊池的全名,不过能确定这个人是盛冈署的刑警,估计已经升任警部或警部补了。可对方告诉吉敷他们那里并没有这个人。吉敷又问是不是调任了,对方说或许吧,也可能是辞职了。并说自己在这个课干了六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人姓菊池。

吉敷只得放弃,转而问当年负责恩田案件的友田刑警家住何处,问对方能否查一下。对方再次问要找的人叫友田什么,可吉敷同样不知道友田的名字。听到吉敷说不知道,对方又问恩田事件是什么时候的案子。吉敷说是昭和三十三年的,负责的警署是姬安署。对方一听,立刻回答说案子年代久远,又是其他警署经手的,根本无从查起。

吉敷本想再追问一番,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般来说,在不同警署任职的警察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几乎不会协助帮忙。吉敷彻底死了心,挂断电话。菊池的这条线索也断了。

一边悠闲地朝盛冈站方向踱去,吉敷一边在脑海中整理思路。曾出庭作证说案发当日在河合伐木场附近看到过恩田的伊达屋老板去世了;河合的弟弟弟媳去世了;那些逮捕恩田的刑警之中,有可能保留着“河合家遗失物品一览表”的搜查官也去世了;而那个曾经以盛冈署员身份与吉敷一同参与过案件调查的刑警消失了、杳无音讯。这样子可怎么去追查“遗失物品一览表”!

如今还活着的人,就只有峰胁、恩田幸吉本人和他的妻子儿子了,另外藤仓兄弟也可以算在其中。想让峰胁协助自己,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而恩田润一当时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些情况,也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场,对方的态度极不合作。在这一点上,藤仓兄弟的情况也一样,当时他们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吉敷有种碰壁的感觉,碰的还是一堵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墙壁。吉敷不是资料课的人,也从未在那里待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案件有关人员全都死光,导致搜查行动陷入困境的情况。

回过神来之后,吉敷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石割樱这里。他想起了通子。还是夫妻的时候,两人曾无数次一起观赏过这株樱花。为何自己总对恩田的案子念念不忘?仔细想想,确实是因为通子的存在。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真正的根源其实就在这里。这件发生在盛冈的案子背后,总有通子淡淡的身影。恩田事件的第一发现者是藤仓兄弟,不久之后,这两个人又亲眼目睹了通子过失杀人的现场,最后还谋划了一出欲将通子陷害为凶手的命案。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吉敷心中萌生出一种想去见见这对兄弟的愿望。是在札幌的拘留所吧?真想飞到札幌去,与这对被告兄弟见上一面,或许对方会说出些重要情报来。

但这种想法还是由通子而起的,恩田事件和通子并没有关系,那两个家伙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是自己亲手逮捕的,使他们中的一个这辈子都要在牢狱中度过,另一个受到死刑的审判。面对一个把自己推上被告席,之后又使自己被判死刑的人,他们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从优先顺序上来说,首当其冲的是德村律师。如果今后还打算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就该先飞到钏路去见见德村。德村应该知道友田在盛冈的住址,毕竟他曾经亲自去过一趟。同时,他可能听说过恩田事件发生的时候,友田刑警究竟处在怎样的立场上。或许他还知道友田生前保存了哪些搜查资料。还有,如果友田是名优秀的刑警,当时他究竟有过怎样的想法?吉敷觉得距离现场不远处或许有水源,友田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呢——

尽管钏路是一处曾经留下过痛苦回忆的地方,让吉敷有些踌躇,但既然要做,还是应该去一趟。吉敷心想,自己该去的地方不是札幌,而是钏路。只不过眼下还不清楚德村所在的事务所是哪一家,只要查明了这一点,就能很容易地查知其位置了。要去的地方是钏路,那里与东京不同,律师的人数并不算多。而且一般办公楼大都在车站附近,通子的小店和据井的事务所都是。吉敷乐观地认定,到了当地,只要翻阅一下电话本就能立刻查到。

然而,眼下还有一件令人担心的事,那就是如今德村年事已高。吉敷只在出庭为钏路广里案作证时瞥见过当时坐在律师席上的德村。当时的德村就已满头白发,身形消瘦,看起来已届古稀之年。就算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的小,至少也得有六十出头。如今距离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说不定他已经去世了。

8

其实吉敷想再在盛冈稍作停留,继续展开调查。不光想查一查菊池的行踪,同时希望到姬安岳上,看看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的河合伐木场的旧址。可是时间却不允许他这样做。想到还有没完成的工作,吉敷又坐着新干线回到了东京。

吉敷再次为恩田事件采取行动,已经是新年过后的事了。东京罕见地连日飞雪,就连羽田机场的滑行道两旁都积起了雪。吉敷特意穿了毛衣、夹克,又在外面披了件外套,离开积雪的羽田,乘飞机来到钏路。这同样是一趟自费出差,身边连个同行的人都没有。

钏路机场的玻璃门已然全白,走到机场外,街上的雪景比东京更为壮观。一阵风起,四处扬起烟雾般的雪花。吉敷钻进出租车,关上车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路面厚厚地铺着一层雪,车子花了很长时间才开到钏路的街上。

透过出租车的车窗往外一看,眼前是一片白雪的平原。大概是田野吧。出租车朝着白色的地平线一路向前。回头一看,洁白的山丘上出现了飞机的巨大尾翼,正缓缓移动着。

来到钏路站前,踏雪走在人行道上。天空中还零零散散地飘着雪,起风时,会冷得让人想马上钻回到温暖的车里去。皮鞋已经湿透,吉敷拉紧外套的前襟、竖起衣领,可即便这样,脖颈依旧冷得厉害。雪越下越大,周围逐渐变暗,视野开始变得朦胧起来。吉敷心想,先到以前通子开的雕金店看看,之后找家咖啡馆坐会儿吧。

通子的店如今已变成房地产商的办公室。虽然吉敷心里早有准备,但现实还是让他有种这个地方已离自己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的感觉。加上正下着大雪,吉敷连把伞都没有,这更让他的心里萌生一种被这个城市拒之门外的感觉。

吉敷在币舞桥下找到一家咖啡馆,没多想就走了进去。吉敷在入口旁靠玻璃窗的桌旁坐了下来,店里很暖和,让人有种重生的感觉。吉敷脱下外套,掸去肩膀上的积雪,把衣服搭在无人落座的椅背上。之后用手拭去笼罩在玻璃上的雾气,望着街上飘飞的大雪。

雪越来越大,路上的人们都撑起了伞。吉敷心想,要是再这么下个不停的话,自己也得找个地方买把伞才行,附近应该有卖塑料伞的地方。

店里的空气中混杂着烧炉子的煤油味、香烟味和下雪时所特有的潮湿味。客人很少,女服务生仿佛拨开店内的雾气一般端来茶水。吉敷要了一杯咖啡,之后又把目光转向窗外。不远处的币舞桥也在漫天大雪中变得朦胧起来。

通子对桥这种东西很敏感,有好几座她很喜欢的桥。住在东京的时候,两人曾经一起去过浅草桥。站在那座钢筋搭成的小桥上时,通子曾说过她喜欢这座桥。吉敷记得也听她说过喜欢开运桥和币舞桥。仔细想想,盛冈和钏路的站前地形很相似,而在如今的天桥立,通子也依旧住在桥边。

和下雨时不同,雪花飘落时是悄无声息的。大自然无声无息地打乱人们的生活,使人们焦躁不已。时间感也变得模糊,看着像是黄昏将近,实际上才正午刚过不久。吉敷打算先去车站前找找德村律师的事务所,之后再顺路去十年前藤仓兄弟开的那家名为“white”的小吃店看看。不想大雪却让这样的工作变得困难重重。北国的雪是如此有力,令生长于南方的人畏惧不前。

吉敷站起身来,走到店里的公用电话旁。他先从柜子里抽出电话簿,寻找了一番德村法律事务所的记录,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法律事务所的数目本来就不多。吉敷松了口气,心中又立刻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吉敷按下电话号码,另一头响起的却是录音应答“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吉敷又仔细地重新按了一遍号码,但话筒里传出的依旧是冷冰冰的自动应答声。

吉敷想找德村家里的号码,却又不知道德村的全名叫什么,无从查起。这时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这次出差很可能会无功而返。吉敷看了看电话簿的发行年份,是六年前的,早就过期了。

吉敷把德村法律事务所的电话号码和地址誊抄到笔记本上。之后回到座位上,问端来咖啡的小姑娘这个地址离这里远不远。小姑娘瞥了一眼地址,回答说那地方就在不远处。说完她弯下腰,把脸凑到玻璃旁,用手擦去玻璃上的雾气,指了指左前方的大楼。吉敷定睛细看窗外昏暗的景色,发现那幢大楼的一角,的确有一块写有“德村法律事务所”的牌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吉敷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保险起见,吉敷又问服务生是否知道那家事务所主律师的全名。小姑娘一脸茫然地笑了笑。她笑起来的脸有几分亲切感,让吉敷放下了心。然而方才在心里萌生的不祥预感却渐渐膨胀,化作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吉敷不知道其根源何在。他既没有感到身体不适,也不是东京那边出了什么事。不过这种事时有发生,有时预感不会成真。只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吉敷又问她附近有没有卖伞的。“卖伞的?”小姑娘反问。吉敷说他想去买把塑料伞,小姑娘便说过了前边的桥有家便利店,估计那里会有卖。吉敷向她表示了谢意。

雪的势头丝毫不见减小,如果要等雪停再出去,估计得挨到傍晚。吉敷站起身来穿上外套,扣好前襟的纽扣、竖起衣领,走出了咖啡馆。冷得难以置信的空气再次袭来,直直地扑向脸和身体。在这种天气里四处打听,简直傻到家了。更何况这次的差旅费还不由单位报销,用的都是自己的钱,辛苦不说,连句感谢的话都听不到。恩田润一和峰胁代表了众人的想法,明知如此,自己却偏偏要对着干,这种做法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吉敷小心翼翼地在交互往来的汽车间穿梭,一溜小跑穿过马路。北国的雪毫不松散,既不会把鞋打湿,脚下也不会特别滑。吉敷来到大楼的入口处。一楼似乎是家印刷公司,站在路上都能隐隐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吉敷站在路旁的公用电话亭旁,任由雪花扑面而来,在街上仔细端详广告板。德村法律事务所在三楼,确认完毕,吉敷推开玻璃门走进大楼。楼道里很昏暗,纷飞的雪花沾在玻璃门上,遮挡住了外边的光线。

吉敷正前方是一段黑漆漆的水泥楼梯,左边是一排邮箱,邮箱上挂着各房间入住公司的名牌。三楼的牌子上写着“北海情报新闻社”字样。写在塑料牌上的黑色笔迹还很新,感觉是最近才换的。

总之还是先上去看看好了。吉敷爬上楼梯。楼里没有电梯,水泥楼道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脚步声在楼道里不停回响。不知为何,身处室内的吉敷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屋外纷纷飘落的雪花。

三楼有两扇门,门牌上写的都是“北海情报新闻社”。吉敷拉开最近的那扇,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放着许多办公桌。屋里坐着五六名男子,有的在看杂志,有的在写东西。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大家都抬起头看过来。

吉敷冲着其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问道:“我是警察,请问,你们知道以前在这里办公的德村律师住哪里吗?”

听到吉敷的问题后,所有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

“请问有哪位知道吗?”

“估计没人知道吧。”

看起来最年长的男子说道。

“那么,你们知道这幢大楼的管理处电话吗?”吉敷又问道。

“负责这幢楼的公司叫‘山田租楼’,我想应该能查到电话号码。”

年长的男子站起身来,绕过放在房间中央的炉子,走到电话旁。他拿起电话旁包在金属盒里的记事本,按下开关打开盖子。

“啊,找到了。”

说完男子念出一串电话号码,吉敷连忙把号码记在笔记本上。

“问问他们应该知道。”男子说。

吉敷收起笔记本道了声谢,退回到走廊上。

下楼回到大雪纷飞的街头,吉敷钻进电话亭,插入电话卡,按下方才打听到的电话号码。电话亭里也是一片昏暗。

在刺骨的冷空气中,做这一连串动作让人感觉繁杂而麻烦。一课的同事们都开始用手机了,吉敷考虑自己是否也该买一个了。

“你好,这里是山田租楼。”

对方接起电话。吉敷报出自己的身份,说想找他们打听一下德村律师的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对方似乎有些为难,吉敷连忙解释说自己决不会给德村添麻烦。

虽说把对方告知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写到了笔记本上,吉敷却完全没有概念。自己对当地丝毫不熟,这个地址究竟在钏路何处?吉敷先拨通了德村的电话,心里祈祷着对方还健在。刚才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向山田租楼的人询问德村是否还活着。

连通音响起,吉敷不知不觉地数起了铃声。六次、七次、八次……吉敷心中不安起来,或许德村已经过世了?即便没有过世,也有可能不在那里住了。不过这次电话那头响起的并非录音声,至少可以断定这个号码是属于德村的。

铃音响了十声,就在吉敷准备挂断电话时,那头响起一声沙哑的“喂”。

“请问是德村先生吗?”

对方回答说是。正如之前所预想的,是老人的声音。

“是做律师的德村先生吗?”

“对。”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吉敷赶忙报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并说自己现在就在钏路,问对方是否还记得钏路广里的案子。德村似乎有些耳背,他让吉敷再说大声一些,于是吉敷又大声问了一遍。德村回答说当然记得。尽管说话的声音听来有些含混不清,但所说的内容却条理清晰。吉敷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抓住一条像样的线索了。

一辈子待在乡下的律师,基本没机会参与刑事案件,尤其是杀人案。因此德村毫不含糊地回答说自己记得很清楚。吉敷又问他当年是否曾为调查藤仓兄弟的过去而去过盛冈,老人也回答说是的。问他是否记得当时见过的友田刑警,对方也说记得。吉敷在心中暗暗欢呼。看来刚才心里涌起的不祥预感完全错了,当然偶尔也会有这种事发生。

听到吉敷说有问题想请教,希望能登门拜访之后,老人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吉敷问路怎么走,老人说本来是有公交车的,但现在停运了,估计只能打车了。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只要说出具体地址,钏路的出租车司机应该都知道。吉敷说自己这就过去,便挂断了电话。再次走上街头的吉敷觉得外面已不像刚才那么寒冷了。

9

吉敷一边向车站走去,一边寻找出租车招停处。无意间发现有公交车就停在站前。吉敷赶忙走到车旁,对身穿司机制服的男子出示了一下刚才德村说的地址,问对方是否有到那里去的车。男子伸了伸下巴,告诉吉敷这趟车就到,那里是这趟车的终点站。于是吉敷上了车。

还没有买伞,但吉敷并不想匆匆忙忙随便挑一把。毕竟自己只是个月薪不多的普通刑警,不能打车前往,最好能坐公交车去。都这个岁数了,还要为交通费精打细算,说来真让人感到难为情。不过平日里生活奢侈的同事们,大多背着住房贷款等各种外债。吉敷至少还未向人借过钱。

刚在座位上坐下,吉敷就发现车窗的窗框上已经积了一层雪,玻璃上也蒙着薄薄的雪雾。车里则弥漫着湿热的雾气,环绕在吉敷的脖颈周围。雪依旧下个不停。已然全白的钏路街头,估计还将被雪埋得更深。车子全都缓慢地行驶在路上,建筑物沉浸在昏暗的黑白世界中。这样的景色,会让人无端感到惆怅、寂寥。

通子曾经独自一人在这座雪白的街镇上生活。藤仓家的三个孩子也同样。他们的生活,原封不动地由盛冈转移到了这里。但当吉敷得知这一点时,已是多年之后的事了。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清楚。即便到了如今,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了解多少。可以说,对吉敷而言,那是过去的一个时代。之后,一切都成了过去。

绕过站前的交通环岛,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向币舞桥。右首边就是当年通子开店的地方。如今那幢建筑的窗户上贴满了租房信息,看不到里面什么样。虽然吉敷从未走进过店里,但他可以想象,架子上肯定放满了雕金作品。

通子在这里生活得如何?吉敷试想了一番,却完全设想不出。吉敷一直没能当面询问通子。不过她那么个性情温柔的女子,应该是独自安静地生活吧。

驶过币舞桥,巴士继续向前。河这边是一幢幢楼房,凑近一看,才发现它们笼罩在一片古旧的金属色泽之中。这条街道有些年头了,感觉和盛冈很像。吉敷闭上眼睛,油然而生一种自己身在盛冈,坐在车中身体不停晃荡的错觉。吉敷想一直这样闭着眼,不再睁开。车内温暖而干燥,睡意渐渐袭来。之前一直睡眠不足,无聊乏味的工作接连不断,根本没法好好睡觉。做得越多树敌越多,收入也不见增加,与安定的生活越来越远。自己的人生到底是从何时起变成这副样子的?自己为何会选择这样一种生活?

吉敷沉浸在黑暗中,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只见车子已开上一片雪原。窗外只有一片雪白,漫天飞舞的雪花不停飘落。虽然看着寒冷,却也让人感觉干净。雪似乎比之前稍稍小了些。

在公交车上晃荡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终点。扭头往后一看,吉敷才发现除了自己,车上只有一位乘客。

下了车,眼前是一片陌生的空地,只有一幢小屋孤零零地伫立着。这里似乎是专供公交车倒车掉头的地方,地面上有很多浅浅的车轮印记。雪势已经小到不用撑伞了,这一点多少能给吉敷带来些许安慰。

寂静。四周悄然无声。吉敷向和自己一同下车的妇人询问了德村家的方向,感觉说出的话都被吸入到空气中了一般。附近连个公用电话都没有,如果不找人帮忙,根本别想找到。

妇人的面颊被厚厚的围巾遮着,她指了指前面的路,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前面有个村子,德村家应该就在那里。说完,妇人迈着碎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吉敷也迈开了步伐。

这周围大概是一片牧场吧,因为被埋在积雪之下,所以无法辨认。眼前是一片无垠的雪原,远处有几座看似牛棚的简陋小屋,旁边堆着些饲料类的东西。德村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他改经营牧场了?

雪零星地下着,幸好风已经停了。只要没有风,哪怕是极寒之地,也能勉强挨过去。

在积雪的道路上举步维艰地走了三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村落的影子。存在于这片空旷无垠的地方的村落,每户人家的屋子仿佛人们的肩头一般挤在一起。

这个村子加起来大概只有五六户,每户的房子外面都有一圈针叶树围成的围墙。吉敷挨家挨户地探头张望,同时注意屋外挂的牌子。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写有“德村慎一郎”字样的牌子。

从外边看,德村的屋子是用红砖砌成的,地上铺着板子,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屋檐上积了厚厚的雪,原本的颜色已看不出来。吉敷踏着院里松软的积雪走向玄关,按下门铃。

房门马上就开了,仿佛主人等候已久。从屋里探出脑袋的老人满头白发,戴着一副眼镜。吉敷告诉对方,自己就是刚才打来电话的人。德村什么也没说,示意吉敷进屋。老人的态度中不见半点蛮横,不疾不徐,让人觉得心痛。

吉敷先在原地跺了跺脚,掸掉身上的积雪,这才脱下鞋子,走到换鞋处穿上对方为自己准备的拖鞋。吉敷跟在老人身后,脑海中回想着当年曾在法庭上见过的那个德村。虽然当年的德村看起来并不像说话大嗓门、举止高傲的律师,却散发着一种特有的压迫气息。而如今的他,已变得瘦削不堪,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当了。

起居室里铺着地板,中央放着圆炉,橙黄的火焰不时从小窗里探出来。屋里随意放置了几把木椅,室内装潢是西式风格。

“请随意坐吧。”德村说道。

吉敷选了一把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

“这房间可真不错。”

这句话绝非恭维。炉里的火把地板照得一片橙黄,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也洒下黄色的光芒。尽管家里到处是窗户,但因为玻璃上覆着一层雪,屋子还是有些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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