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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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正在上大学。我在仙台上大学,我哥哥在东京上大学,我们都住校,而妹妹患上了幼儿肺结核住进了医院。暑假回来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说他已经回英国了。当时虽然很吃惊,但是父亲本来对我们也不怎么亲近。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很常见吗?好像到新加坡那样远东的异邦去游玩一回―我父亲不远万里来到日本,和一位东方的女子一起享受了一段浪漫的时光,还养育了后代―这样的事情,从对方的角度来讲,难道不正是向往的冒险之旅吗?如果说他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那他的确是不负责任了些,但是他给我们留下了家产。得到这么丰厚的财产,我们的生活不成问题。所以他的离去我并不介意。母亲似乎也没有在意,从未说过她想跟到英国之类的话。我的母亲。能够在伊势佐木盯的饭馆里劳作一生就很满足了,现在得到了这么多,对她来讲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结婚,或者毫不犹豫地离婚回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总是存在人口登记和注销之类的麻烦吧?”我插嘴说。让摇摇头说:“不,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在英国并没有因为结婚就变更人口登记的习惯。这样问题就简单了。我也喜欢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很可能是因为父亲的遗传基因。”让说着,又是那样高亢地咯咯笑出声来。

我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大楠树下。就像风暴乍起惊涛拍岸,无数树叶发出嘈杂的声音,在我们头顶不停地晃动。

我和御手洗都情不自禁地仰望天空。斜阳下,大楠树黑黝黝的,沉重繁茂的枝叫,好似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的滚滚一乌石。我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可能会从上面降临,十分惊慌。幸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终于到了花岗石的门柱前。原先锁在门门上的挂锁已经不见了,门门也没有了,右边的半扇铁门向内侧半开着。看来,照夫的女儿三幸已经放学回家了。

“嘿,好漂亮的庭院啊!”从门柱之间穿过,御手洗说,“这个院子的规格还真是不错。”虽然从外边小路的绿化程度就能对里面形成大致印象,但是一踏人院内,就如同置身于一个植物王国,植物散发出的特有芳香扑面而来。

庭院比外边想象的更宽敞。从考究的门柱,到爬在古老洋楼上的常青藤;从铺满碎石的小径,到依稀可辨的树影,眼前的庭院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高大的树木傲然耸立,低矮的灌木把地面掩盖无遗。涉足其间,就好似徜徉在绿色隧道之中。事实上这里真的准备了隧道。随处可见涂着白漆的铁架弯成拱形,常青藤和蔷薇的枝枝蔓蔓依偎而上,一直延伸到天井。树木之间的空地上覆盖着草坪,旁边是一个小水池,摆放着石雕和日冕。仅仅站在这里就已经很满足了―真是画家的杰作―这庭院不禁让人联想到莫奈①或者雷诺阿②。

①莫奈(1840一19劝),法国印象派绘画大师。

②雷诺阿(184卜1919),法国印象派画家、雕刻家。

这里有数不清的树木,晚风追随着暮色渐吹渐强。树叶婆婆,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迎接我们。那景象,好像是一只受到惊吓表达不满的猫,面对着意外的人侵者须毛倒立。这家的后院有一株传说中的大楠树,我喜欢用诗人一样的拟人手法来表现它。我现在体会到了植物也是蕴含着情感的。

我们没有踏人庭院,而是沿着充满欧洲街道情调的石砌小径,走向通往玄关的婉蜒通道。我们踩在精心铺就的石板上,只能听见脚步声。因为森真理子已经回去,所以我们都有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这条石板路在战前就已经修了吗?”御手洗问。

“不,据说这是由我父亲从英国招来的工匠建造的。”“哦!”

“不仅是外边的庭院,房子里边的装修也同样经过脱胎换骨的改建,花费了巨资啊。不过,这些都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所以具体哪里改造过,哪里没有改,我也不知道。我出生以后到长大成人,庭院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随着我们迈动脚步,前面的洋楼越来越近,黄昏临近,备感凄凉。大部分墙壁覆盖着常青藤,一楼二楼的窗框虽然经过白漆涂刷,但也正在朽坏。这幢洋楼看起来就像是鬼魂之家。横滨地区像这样的建筑还有吗?据我所知还真没有。这幢洋楼让人仿佛置身于遥远的异国。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而一楼的窗户已经闪烁出昏黄的灯光。屋檐之上,当然没有青铜风向鸡的影子了,只有电视天线和三座兽头瓦的小烟囱耸立在那里。在屋顶中间稍稍靠近黑暗坡的一侧,能看见一个四角形的水泥基座,我推测那里就是从前安放青铜风向鸡的地方。

“这地面上,怎么好像是撒了一层银粉啊?”御手洗说。银色粉末在石板小径左右两侧的黑土地上泛出亮光。这些,我早在门柱之外时就注意到了。

“那是以前玻璃工厂时代的残留物,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很可能是制造玻璃时所使用的什么药品,落在地面上经过长时间沉积而成的。”让回答说。

从花岗岩门柱的位置看洋楼,那姿态似乎有些倾斜。一楼的前边是由两根石柱构成的漂亮玄关,两扇白色大门庄严肃穆地立在那里,却无法隐藏其背后的沧桑。

“请进!”让说着,先迈_七了两级台阶,迅速进人了玄关。“且慢!”御手洗叫道,“进屋之前,能否让我们参见一下传说中的那株大楠树?”

“啊,那株楠树!”让以兴奋的语调回应,他回转身来,“就在这边啊。”又一次在前面带路。照夫则对我们毫不客气,头也不回地进人了玄关。沿着洋楼,我们走向大楠树。晚风渐渐强劲,覆盖着洋楼的常青藤在我旁边不停地摇晃。斜阳照着少许雾气升腾,那是天边出现的阴玻。接近楼角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终于要和这株吃人的大楠树面对面了!

楼角处无数的绿叶呼啦呼啦地抖动,我和御手洗争先恐后地拐过去。然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啊……”从我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

首先让我们感到惊讶的还不是大楠树本身,而是地面的状况。洋楼内侧的地面上好像有无数毒蛇在翻滚蠕动,毛骨谏然的景象把人吓得两腿发软。再仔细观看,原来是大楠树的根须。后院几乎全是露出地面的树根,在像人的动脉血管一样复杂的根须之间,旅类植物挤得满满的。多么怪异的景象!我叹息之余贪婪地观看着。只要一直凝视它们,厌恶之情就会逐渐消减。虽然看上去好似毒蛇乱舞,但是它们毕竟不会扭动。

但是,我的惊讶还不止这些。当视线从阴暗潮湿的地面向上移动时,我再一次“啊”地发出惊叹的声音。这是树吗?

我认为面前耸立的大楠树确切地说不像是植物,圆滚滚的枝节好像大石头,整棵树就如同黑黝黝的巨大石山盘踞在整个后院。“真可怕*一”我嘟咕着,离大楠树更近了些。

自古以来,神灵往往附身于巨树,日本各地都有被称为“神木”的巨树,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种称谓的理由。大楠树的树干自有一种威严,不怒自威。连地面都成了它的一部分。它四面出击,张牙舞爪,给人以压倒一切的感觉。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跪下。它那粗树干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合抱,必须要三个人都尽量伸展双臂,彼此拉起手才能把它围绕起来。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粗壮的大楠树。

“树干在接近树根的部分最粗树围将近二十米。”让若无其事地说,“二位感到惊讶吗?在二战以前这株大楠树就已经被认定为神奈川县的自然保护遗产了。就是在全日本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楠树了,至于在关东,毫无疑问是最大最古老的树。”

“树龄有多少年了?”御手洗的声音难掩惊讶,他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迈过树根,靠近了大楠树。

“树龄嘛,来这里做初步调查的官员说,应该有两千年了。”“两千年?!”御手洗眼睛都圆了。

“就是说日本有历史记载以来:它就一直冷眼旁观到现在?”“是啊!自从绳文时代开始,历经弥生、奈良、平安、镰仓、室盯,直到江户时代……这株树始终存活着。它以罕见的气势两千年生生不息,堪称自然之谜。

“自家的后院里居然有这么一株稀世巨树,使我开始详细了解楠树和其他一些植物的情况,写了很多这方面的论文,正在认真考虑将来迈向植物研究领域。”

“您还记得这株大树的有关数据吗?”御手洗问。

“我当然记得。树高大约二十六米,树冠东西二十六米,南北三十一米,在树冠上寄生着毒叶菜、伏石厥、棕搁、木蜡、海桐花、花椒等大量植物。”藤并让流利地说明着。

我从见到大楠树开始就一直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到原来树这种东西居然能长成这样的庞然大物。

大楠树的树千就像是地面的裂口处喷出的滚滚熔岩一下子凝固了,树冠则是原子弹爆炸时腾起的蘑菇云。整棵树也可以说是炼油厂发生火灾时漫天的黑烟突然冻结在那里。凹凸嶙峋,神鬼莫测,我辈难以理解和领会的超自然力量正从这里喷薄而出。

这株树无疑是非常丑陋的。树干粗壮,巨大的树瘤一个个堆积重叠,耸立到十几米高处。在那上面又分出无数粗细不等的枝条,其中最粗壮的树枝就像钟乳石或者令人作呕的冰柱般垂下,成为大楠树的一部分。

“树干的顶部变得平坦了,有两个锯齿状的洞口。”―刚才狮子堂的老板曾经这样对我们提到树洞。现在仔细观察树千,的确发现上边有两个洞口隐藏在树皮的褶皱里。树的悲鸣就是从这其中传出来的吧?一直凝视洞口,它的周围可以看出是一张人脸的模样。把耳朵凑近洞口,可以听见封闭在巨树中无数冤魂的悲鸣……这样的传闻不由你不信。

这是一株怪树。站在旁边就能感觉到它沉默的压力,魂魄像要被吸走。树干的枝节弯曲,丑态毕露,而扭曲的树瘤如同是这个世界上潜伏的邪恶的象征。

诡异、变态―从拐过洋楼的瞬问起,我就好像跌进了多维空间的黑暗世界。风停息了,阴震笼罩了巨树。我感到自己似乎被捆绑住了,只想不顾一切地挣扎逃脱。

我向前移动身躯,把手伸向凹凸不平、乱七八糟的树干表面,展开手掌触摸它,感觉如同触碰到阴冷潮湿的袜子。一股模糊的腥臭味道飘来,其他异常的气味也缕缕不绝。树千的下部长着绿色的青苔。这株巨树的确与众不同,它很不简单,就是我也难以很清楚地了解。两千年生生不息的大树成为邪恶精神寄宿的对象,你只要在树旁站一会儿就会失魂落魄,眩晕不已。

“在日本啊,”让完全不在乎我的失神,继续用他的女高音滔滔不绝地解说着,“大楠树是很有名的东西。据我所知,除我家这株,全日本还有另外三株。总的来讲,日本西部的楠树相对多一些,不知什么原因,它们集中生长在九州。楠树的‘楠’字,就是一个‘木’字加上一个南方的‘南’写成的,顾名思义,是南方的温暖地域所生长的树木。首先说说九州熊本县植木盯田原坂公园的大楠树。那里是当年西南战争的舞台,它也是只剩下枯枝败叶的过火树。西南战争的动荡之中,许多枪弹被射进树干残留下来,大楠树也因此很有名。”但是这株树并不是很高大,和我家的这株相比较就是小孙子了。它的树围才六米,树龄也只有三百年。

“其实九州的一号选手在佐贺县武雄市,因为它,楠树被选为佐贺县的县树。这株树,接近树根处的树围达到二十五米,距离地面四米的树围是十二点五米,树冠南北二十九米,东西二十四米,树高二十六米,它和我家的树可以一较高下。树龄是一千年。这株树还有一个别名,叫‘月!古楠’,只这一株,当地人就称它为‘森林’。”树干靠近根部的地方摆了一个神完,当地人在此祭祀农神。所以当地也称农神为‘南森大明农神’。在九州,用‘森林’来形容一株树的例子很常见。在树前祭祀农神,在树干上雕刻不动明王的图像作为信仰对象的情况也很多。从前人们的观念中根深蒂固地认为巨树之中栖息着精灵,树洞则是精灵的家。神圣也好,邪恶也罢,总之那里边有不可探知的魂魄。

“作为日本人的信仰对象,神不分善恶,人们只是对可怕的东西怀有朴素的畏惧心理,只好顶礼膜拜,呈上贡品,劳心劳力地伺候,希望它不要发怒。”

“我也有同感。”御手洗附和着说。

“最有名的大楠树在伊豆半岛的热海。从伊东铁路线上的来宫车站下车就能到伊东神社,据说那里的人楠树树龄有两千年。”热海这株树也很大,树干是两株合体的姿态,很漂亮。树干底部的树围十五点六米,树高二十米。(图二)

“一般来讲,巨树总是附会着民间传说。这株树是来宫神社的‘神木’,是区分神界和凡界的标记。人们用稻草绳把大楠树围绕起来,让信众在绳上悬挂许愿用的千纸鹤。从前有一种说法,围绕大楠树转一圈可以长寿一年,我曾经去那里转了十圈。”

“那您毫无疑问可以长寿啊!”御手洗插嘴说。

“其他地方或许也有,但在日本,大楠树只有这么三株,如果加上我家的这株,那么就是一共四株。楠树只有在温暖的地带才会茁壮生长,所以九州比较多,热海也非常多,但是横滨我家这株大楠树却是个极端的特例。植物学家们也认为这是个谜。”

“原来如此。它吸吮了无数受刑者的鲜血,大家都这么说吧?”“对。它喝了那么多鲜血,所以长成今天这副歪七扭八的样子。嘿嘿嘿嘿……”让还是那副奸笑。此时浓重的夜雾已经开始笼罩后院,他的声音就像妖精的欢呼。现场的气氛越发显得诡异。似乎要和这一切相呼应,这个时候脚下起风了。我们伫立在大楠树下,倾听绿叶沙沙作响,这个世界好像很快就要失去颜色,也感受不到动物的生命迹象,植物就要主宰天下了。

“哎呀!还有一个有趣的例子啊。在东京港区高轮的高松中学也有一株大树,不但树干非常粗,而且树根隆起,拱出地面,成为一座小山。一株树怎么会长成这样呢?有人以为这株树以前曾栽种在江户时代的细川府邸。”

“细川府邸是……”我问道。

“细川府邸啊,在《忠臣藏》里有描述,就是赤穗浪人为主人复仇后切腹报主的地方。”。

“哦……”我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也不是全部的四十七人都自杀在那里,只是大石内藏助以下的十七名主谋于一七O三年二月四日在细川府邸相继剖腹自尽。那株树吸收了武士的鲜血,从此有了不可思议的灵性,所以才长得那样高大。”

①一七O三年,江户城的吉良上鲜介义央污辱了播州赤德城城主浅野内匠头长矩,导致长矩自杀。长矩家的四十七名家臣合谋杀死义央,而后全部自杀殉主。

我因震惊而沉默无语。

“那么,警察在前边的庭院和后院都毫无遗漏地搜索过吗?”“搜索什么?”我和让异口同声地问道。

此时御手洗有些烦躁了。“风向鸡啊,屋顶上的青铜风向鸡。”“哦,那只鸡,警察好像找过了。”让说。

“但是他们没找到,是吗?”

“是的。”

“他们真找了吗?大楠树上面也找了吗?”

“那上面?”

“嗯!”

“怎么可能在那上面呢?”

“依照常理,在那上面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这次的案件不能用常理去思考,所以最好还是搜查一下大楠树。”

“嗯,那么就等明天吧,天亮的时候爬上去搜查,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

“喂,御手洗!”

“什么?”

“你真的要爬这株大楠树吗?”

“不爬上去怎么搜?”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个家伙在考虑什么呢?只是这么想一想都感到害怕。“算了吧,太危险了。”这株树的上边,吃人的大嘴正张开着呢!

“为什么?你以为我会被吃掉?”

御手洗冷笑起来。气氛阴森的后院里,黑暗中只见御手洗的白牙晃来晃去。他这次是一时冲动呢,还是真打算做一回敢死队?难道他忘记了以前很多悲惨事件都和这株大楠树有关?藤并卓刚死,不能说和大楠树无关。不,应该说十有八九和它有关,凶手不一定是人类。这次情况很不一般,难以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还有,屋顶上面我也想瞧瞧,不过今天不行了,天黑了。让先生,请允许我们到您家里去看看好吗?”

御手洗发出快活的声音。不过在我听来,那声音和平时不一样,显得很空洞。玄关建得相当宽阔,进门处铺着三合土的门厅也很宽敞。右手边是一个古旧的大鞋架。这种设计颇显日本风格。我们换上拖鞋进入了室内。正对着入口的是二道门,进去后又是一扇大屏风,上面挂着一幅以猛虎为主题的日本画。屏风相当古老,木框之间已经变黑了。但是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家具擦得铿亮。

很久以前这里是玻璃工厂老板的住宅,应该曾有很多员工到此拜访吧。看来把玄关修得像旅馆大堂一样宽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后来,这里成了校长的家,应该依然门庭若市。

在玄关处鞋架对面的墙上挂有一幅水墨风光画。在前边带路的让到了右边,这里的墙上也挂着好几张加框的日本画。看来,洋楼虽然外边是欧洲风格,但是屋子里边完全是日本风格。

天花板上安着荧光灯,和预料的一样,客厅中间很昏暗,壁纸上画着细小的花纹。它们也都破旧褪色,部分地方还隐约能看见茶色的水渍。走廊里,传来拖鞋吧嗒吧咯的声音,三个男人排队通过,脚下的声音也成了合唱。

让推开一扇磨砂的乌玻璃门,门上部棕色的旧玻璃颤动起来,发出喀喇喀喇令人担忧的声音。玻璃门上用黑色的毛笔写着“接待室”三个字。不过,这些景象倒使我产生怀旧的感觉―传出吧嗒吧嗒声的走廊、泛出污迹的壁纸、玻璃颤动的破门,这些都能帮我找回孩童时代的记忆。来到这里就好像淘气的中学生被叫到校长室去接受训斥一样。

接待室同样十分宽敞,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餐桌,靠背雕花的椅子一共有十二个。因为无人光顾,桌子的周围显得冷冷清清。那是一个凉爽的夏天,台风肆虐后的九月末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太阳落山了,没有生炭火盆,屋子里冷冰冰的。

墙边有一个石砌的壁炉,旁边是一台大电视,电视旁边有一套待客的组合家具和一把摇椅。壁炉内侧的石头被熏得像煤一样黑,似乎在诉说着它的年纪。好像最近里边也生过火,但是现在看不到热乎气儿。

暖炉旁边有一个摆着黑色电话机的高脚桌,旁边的两个铁桶里分别装着劈柴和煤,十几个装着酒精块的小桶也操在那里。原来,藤棚汤澡堂仓库里剩的东西都被他们搬来生壁炉用了。

让引导我们坐在了壁炉旁边的沙发上。

“有点冷啊!”让说,“毕竟是旧房子,密闭不好,到处漏风,我现在就生壁炉。”

“不用那么客气,我们已经习惯了。”御手洗说。的确,贫穷的人基本都习惯于寒冷。话虽如此,让似乎自己也很冷,抓起手边的一份报纸,团成团儿,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放进壁炉,接着把一个酒精块扔在火上面。

“嗯,这么生火很容易。”

接待室从天花板到四壁显得空荡荡的。我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天花板是生石灰涂刷的,和四壁的接角处衔接得很好。可以看出天花板最早是白色的,但是年代久远,挂上了灰尘,变了颜色,有的地方还泛起黄斑,到处是裂纹和煤灰。

墙壁好像是胶合板做的,仔细看能发现上面的裂纹,不知为什么墙壁弄成了让人郁闷的浅绿色,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喜欢这种颜色。好像很久以前国有铁路的车站内墙是这样的,还反复涂刷了好几层,油光铿亮的。地板采用了拼木工艺,四个边角也有些开裂了。传统的日式家居,面对庭院的地方往往是大玻璃窗,外边连接着露台。这一家因为是欧式风格,所以面对庭院的是一排小窗户。小窗前都悬挂着窗帘,上面有花朵图案,但是已经褪色,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了。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好像是后来安装上去的,因为在它旁边残留着以前灯具的痕迹。墙壁上部还装有一盏古老的煤油灯,但是没有点。

煤油灯下边的整个一面墙上挂着一幅油画,夸张的大画框上满是灰尘,很陈旧,画面本身都发黑了,看不出画了些什么。“房子破旧吧?”让说,“比博物馆里的还古老,一次次地翻修涂刷,已经过了使用年限,毕竟是二战前的建筑了。”

“这幅画是培恩先生的作品吗?”我指着墙上的油画问道。“不是。那是日本人画的,建造这座房子时就有了。换下来很麻烦,就只好那么挂着。未必是名画家的作品吧,只有以前的玻璃工厂老板感兴趣。”

“那么这里有培恩先生的作品吗?”御手洗问。

“那可没有!”让说这话的时候,眼镜后边的眼睛瞪圆了。壁炉已经生起来了,跃动的火苗把让肥胖的脸映成了橘红色,“怎么说呢?我父亲在这个房子里一幅画也没有留下,据说在英国,他还是画了一些的。”

“一张也没有?”御手洗在沙发上坐直了。

“嗯,他在日本期间可能一幅画也没创作过,连一张草图都没有。”“这可不一般。画家不作画、音乐家不演奏、小说家不写字,这是问题啊。他工作真的非常繁忙吧?”

“不,我父亲做校长,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经营者,我看他很悠闲。”“一个艺术家有了时间居然不搞创作,真难以置信。是不是,石冈君?”

“是啊,鸟儿出了牢笼肯定要直冲九霄啊!”

“就是啊!让先生如果有了闲暇,难道不是钻研自己喜爱的研究吗?”

“话虽如此,但我父亲可不是普通人,他完全按照自己的习惯生活。早晨六点四十五分起床,然后散步三十分钟,早饭后到学校去,下午几点到几点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什么。都是有计划的。”正在这时,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茶盘进了房间。她面容白哲,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虽然上了高中,可是模样看上去还和初中生一样。她慢慢把茶盘放在桌上,姿态优雅文静。

“这是三幸。”让介绍说,“这位是御手洗先生,有名的侦探,那边是他的助手石冈先生。”

三幸赶忙点头鞠躬。她露着小白牙,腮帮。上显出两个酒窝,双眼皮,大眼睛,眉毛也很浓密。

把红茶分别摆在我们面前后,三幸把茶盘抱在胸前,一转过身表情立刻就变得活泼了,那充满活力的动作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三幸小姐,请稍等一下!”御手洗召唤她。

“啊!”三幸优雅地面向这边,那姿态就像舞蹈一样散发出年轻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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