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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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蛭峰家从附近请来的医师。当他确认康造老人已经死亡之后，又对当时倒在客厅里的管家猿田实施了治疗。侦缉科长将他引见给筱警司及警视厅的医师。

“这位叫猿田的老人当时倒在客厅里，好像被罪犯殴打过。刚才无论问他什么，他都答不出来。现在好不容易能开口讲话了。”医师又说。

然后，两位医生似在用他们的术语叽叽咕咕谈论着什么。拍照刚一结束，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进了饭厅，开始作尸体检验。

第10章畸形人

死者心脏被击中，当场死亡。伤口附近无残留火药，非近距离射击。子弹从心脏向下的部位射入，残留在体内。死者虽系老人，但身体没什么毛病。其余情况尚需等待解剖结果。

这是医生的检验报告。

等医生离去之后，饭厅里只剩下筱警司、森川律师、良助和鸠野芳夫四人。桂子因为过于悲伤，已经回她自己的房间了。管区警署的侦缉科长及刑警们似乎正在调查住宅外部，已不在屋内了。检验科指纹组的工作人员，在筱警司结束讯问之前，一直在大厅里等候。

筱警司检查了饭厅两侧的窗户，证实窗户的插销都是从内部插上的。接着，他站在房间中央，挨个仔细观察着通往配膳室的门、向走廊开的门以及通往客厅的拱形通道，好像要把房间的构造牢牢记在脑子里似的。随后，他将身子转向站在一边的良助，问道：“你是蛭峰良助先生吧？是你给警察打的电话吗？”

“是的，是的。”良助好不容易才有了发言的机会，赶忙略带点口吃地回答。接着又说：“我当时在二楼我自己的房间，正在看杂志。父亲和芳夫两人一直在这个饭厅谈话来着。我忽然听到什么声音，那时并没有想到是手枪，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就下楼来看。于是就看到父亲这个模样，当时芳夫正站在父亲身旁。除了芳夫，屋子里没别人。”

他向站在一旁的芳夫偷偷看了一眼，停下不说了。良助漫不经心地穿着一套肩膀挺括的新款西装，打一条色泽艳丽的领带。芳夫则与之相反，穿一套肩部窄小的旧式西装，显得有点其貌不扬。可能是因为鼻子下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老。

“那好，鸠野先生，我还想听你讲一下。”

在筱警司的注视下，不知为何，芳夫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变红了。他干巴巴地答道：“我一直坐在父亲旁边和他说话来着。谁知父亲忽然停下正说到一半的话，竖起耳朵听着什么。父亲虽然老了，但他的听觉比一般年轻人都要好。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微弱的声音。他向饭厅和客厅之间那块帘子的方向望去，好像要站起来。我也不由地朝那个方向看去。于是看到在帘子的接缝处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个很小的东西。我刚刚觉得有点怪，只见那东西喷出火焰，原来是有人藏在帘子后面开了枪。我所看到的就是这些。那人只开了一枪。”

“然后呢？”

由于芳夫停下不说了，筱警司像催促一般地问道。

“父亲发出SY声，朝桌子上倒下了。我不由地想要扶起父亲……”

“芳夫，那你为什么不追那个坏蛋呢？就是躲在帘子后面的家伙。”良助像责问一样地插了一句。

“马后炮怎么说都行啊。对方手里不是有手枪嘛。而且，我当时以为父亲还没有死，觉得该先照顾他才是……”芳夫苦着脸，辩解一般地说。

筱警司默默地向帘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检查了帘子接缝处。

“天鹅绒烧焦了。另外，还残留着火药的气味。”

说着，他招呼其余三人过去。良助、芳夫和森川律师走到帘子跟前，看到天鹅绒的确有烧焦的痕迹。看来手枪是从这里发射的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那么，下面我们再听猿田管家讲讲吧。”

筱警司这样说着，向躺在客厅沙发上的猿田老人的方向走去。另外三人跟在他后面。受伤者见此，吃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的下巴肿得吓人，使他原本丑陋的脸更显丑陋了。老人一边用湿毛巾捂着下巴，一边抬起脸向来人看去。

“你就随便点吧。已经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是的。可碰上倒霉事了。好像做了个可怕的梦一样……”

没想到他答得很清楚。

“你看到那家伙了吗？”

“是的，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他开了枪。”

“那人不是这位鸠野先生吧？”

“什么？鸠野先生？无稽之谈！当时鸠野先生和老爷在饭厅说话来着。那家伙是从外面进来的。是个长得像妖怪一样可怕的家伙。”

“嗯，是从外面啊。你怎么知道他是从外面进来的呢？”

“大门的门铃响了，我就过去看。那家伙在门外站着呢。说是要见鸠野先生，还说是约好的。所以，虽然我觉得他有点怪，还是领他进了客厅。然后去跟鸠野先生说了。”

“嗯，然后呢？”

“我和鸠野先生返回客厅一看，已经没人了。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老爷听说这件事，还狠狠训了我一通呢。还说让我把那家伙找出来，然后赶他出去呢。于是，我就到处找了一通，连二楼都上去找了。可是在哪儿都没找到。后来我从二楼下来，又进了客厅，边各处看，边想进配膳房，谁知道从那边角落里猛然出现一个影子一样的东西，原来是那家伙出现了。”老人显出十分害怕的表情，用颤抖的手指着房间的角落。

“他的脸你记住了吗？”

“没有。我太害怕了，没敢看。再说，那家伙即使在这个房间里，也照样穿着大衣、戴着礼帽呢。他还竖起大衣的领子，把帽沿向下压得低低的，所以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何况，无论是大门那儿，还是这个客厅，光线都很暗。”

“大衣和帽子是什么颜色？”

“是灰色的。那家伙从头顶到脚尖全是灰色，很像经常在墙壁上爬的扁平的大蜘蛛。”

“还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

“有啊。他是个让人看上一眼就永远忘不掉的畸形人。右肩上好像长了个大瘤子似地，就像这样高高地向上抬着，左肩反过来向下沉着。脖子也向左边弯曲得很厉害。另外，好像是个瘸子，走路的时候拖着左腿走。”

“那么可怕的男人你怎么还往客厅里领啊？让他在门口等着，你回来跟鸠野先生说一声不就行了嘛。”

“是啊，因为我开门时也没想到他会是那么一副模样。另外，最开始他好像是硬把身体挺直了似的。谁知进到客厅里来后，右肩已经高高抬起来了嘛。等到第二次露面时，那就更厉害了，显得比以前还要可怕呢。我都这把年纪了，可是碰上样子那么让人恶心的人，今晚还是生平头一回啊。”

“那么，那家伙第二次露面之后，又怎么样了？”

“我都没时间逃跑啊。转眼之间，他就扑上来了。然后，我就被他在这狠狠来了一下子。我倒在那里，既动弹不得，又发不出声音。眼前发黑，好像要昏迷似的。不过，并没有昏过去。所以，那家伙干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那家伙把我打倒以后，突然向帘子那里跑过去，然后开了枪。虽然我没看见子弹，但听到‘砰’的一声，所以我明白。尽管我想去追他，身子却动弹不得，想喊人帮忙，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做梦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跑了。”

“那么，他向哪个方向逃跑了？”

“从那个门向走廊跑去了。再往后去哪了，我就不清楚了。我想他不管是想从正门逃，还是想从后边逃，反正从哪儿都能逃得掉。”

“好吧。你也累了吧，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可能还会问你一些详细情况。蛭峰先生，请你跟女佣说一声，让她带这位老人回自己房间吧。今晚最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筱警司这样说着，和森川律师一起向走廊走去了。

第11章脚印之谜

两人刚一进走廊，管区警署的侦缉科长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说道：“有重大发现。是脚印。”

“什么？脚印？”

“请到这边来！”

侦缉科长打开对着客厅的门，进了配膳室。只见面对后院的玻璃窗开着。

“那人是从这里逃走的。因为只有这扇窗子开着，所以我们注意到了。请您看一下！”

筱警司从那扇窗伸出头一看，只见下面有两束圆形的光。是院子里的两名刑警，用各自的手电筒照亮地面的。

看样子，院子里打从今早到现在还不曾有人走过，到处是积雪。然而，雪地上，从窗台下面一直到后院门口，清晰地散落着一行大大的脚印。

“看来是从这里跳下来的。但是，窗台的正下方铺着水泥地，所以没有积雪，因此没留下跳过的痕迹。但一来脚印是从离这很近的地方开始有的，二来这扇窗子开着，由此看来，只能认为他是从这里跳下来的。另外，留下的不仅有脚印，还有各种各样的残留物品呢。我们从地下室进到院子里看看吧。”侦缉科长对筱警司他们说。

在侦缉科长的带领下，筱警司他们下了阴暗的楼梯，经过地下室的厨房，到达住宅的后门，门外还有四五级水泥台阶，登上台阶就来到了后院。

“有不少东西呢。在给您看之前，我们还一点没碰过呢。

请您用这只手电筒看一下吧。”科长说着，从一位刑警手里接过手电筒，递给筱警司。筱警司用手电筒向各处摇晃着照了一下，看到雪地上果然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灰色的大衣、灰色的礼帽、灰色的手套以及一只自动手枪。

“嗯，果然戴着手套呢。这么说，没办法查验指纹了。

就连这只手枪，想必也不会留下指纹了，因为他肯定是先扔掉枪，然后才脱下手套的。不过，大衣和礼帽好像是新买的呢。想必商标之类的东西早已被他取下来了吧？”筱警司说。

经查验，果然如筱警司所料，商标已经被取掉了。大衣口袋里也没放任何东西。筱警司蹲在那里，用手电筒照着雪地上的脚印，专注地看着。

“是一双不合脚的大鞋。恐怕和作案人平时穿的鞋不相似啊。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取一下鞋样吧！”

筱警司这样说着，让人去叫在一楼大厅里等候着的检验科的人。他将提取鞋样及让检验科的工作人员将残留物品带回等事吩咐完毕后，就和森川、侦缉科长及刑警们一起沿着院子中央的石子路向后院门走去。

右脚的脚印很普通，左脚的脚印却像是拖着脚走路留下的。这和猿田老人所说的作案人是个瘸子的说法是一致的。

打开后院门向外看去，外面是一条临河的路，路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已无法分辨脚印了。筱警司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是夜里一点钟了。即使现在派人上街搜寻，想必也不会有太大收获，于是决定暂且撤回。他下令派人在三角公馆的正面和背面站岗，不允许两户蛭峰家的人迈出住宅一步。

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分别乘上各自的汽车。

医生已经先回去了，来时和司机并排坐在前面的刑警留下站岗了。所以，回去的车上只剩下筱警司和森川律师相向而坐。

“如果作案人来自外部，那可不好办了。”车子刚一发动，森川先开了腔。

“你这么想吗？”筱警司盘着胳膊笑问。

“你说的‘这么想’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指认为作案人来自外部的想法啊。”

“我说的可是那个脚印的事啊。”

“嗯，脚印和残留物品。那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

“什么？是骗小孩的？”

“你从那个脚印什么的，没感觉到有什么矛盾吗？如果没感觉出来，你就再好好想想。”

森川律师想：他又在玩他的拿手好戏了。筱警司之所以被称为鼎鼎大名的侦探，原因就在这里。夏洛克?福尔摩斯也喜欢说一些出人意料的话嘛。话虽如此，森川还是一点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无奈，只好甘当华生了。

“我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那个院子里不是铺有一条直通后院门的石子路吗。”

“是啊，是有条石子路。”

“那么作案者为何不在石子路上走，而偏要在雪地上留下痕迹呢？这是第一个矛盾。”

“的确如此。这么说还真有点奇怪啊。就是说，作案者本来应当隐藏脚印，他反倒故意让人看到。”

“第二个矛盾是他为什么要把那件大衣及手套和手枪扔到那里呢？就算他把商标取下去了，就算手枪上没留下指纹，但把那些证据留在现场的作法不符合作案人的心理。照理说作案人一般应先赶紧逃跑，等他逃到一个离现场较远的地方，再处理那些东西也可以啊。”

“的确如此，你说的太对了。”

“第三个矛盾是后院门上着锁一事。那个门并不是说没有钥匙就打不开。只要把插销拉开就可以打开。刚才我们就是这样打开的。那么刚才插销是从内部好好地插着的，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那他是不是从门框上面爬过去逃走的呢？因为院门比院墙还要低，容易爬。”

“那么，应该留下爬过的痕迹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那时我还没想到这点呢。”

“我想到了。所以特意查看了一下，但没发现那样的痕迹。”

“那么，会不会是到了外面之后，又用什么方法把里边的插销给插上了呢？”

“哎呀，快别说蠢话了！配膳室的玻璃窗大开着，好几种残留物品也在那里放着，甚至连表示自己是从这里逃跑的脚印也好好地印在那里。难道只有后门的插销，他会那么费尽心机地重新插上吗。那成什么了。”

“哎，又失策了。不管怎么说，‘华生’可真是个吃亏的角色啊！你早已有自己的结论了，却还拿我开心。遗憾的是我还是不知道你的结论是什么，你就说说吧！我听着呢。”

“那么我就说说我的结论了。结论就是作案人根本没有逃走。”

“嗯，那就是说，作案人就在蛭峰家内部啊。”

“准确地说是在两户蛭峰家的内部。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两家通过正门和电梯随时都可以来来往往的。即使正门上了锁，电梯的门还是开着的。”

“说的是啊……等一下！你忘了件重要的事情。作案人从窗台跳下，留下残留物品，印上脚印。接着，为了不留下返回的脚印，沿着院子中央的石子路返回。这以前都还说得过去。那么，作案者又是从哪里回到房子里来的呢？配膳室虽然在一楼，但地下室可不全在地下啊。所以，如果想从外面的窗子爬进来，那个配膳室的窗台又显得太高了些。何况，如果从那个窗户返回，说不定会被家里的什么人看到。

所以还是只能从地下室的入口返回。可那个地下室和院子之间的门从里边上着门闩呢，这是侦缉科长亲口所说，想必你也听到了。另外，从地下室通往院子的门和正门处一样，也是两户蛭峰家相通着的。所以也无法认为作案人逃进了隔壁的蛭峰家。总之，作案人可以在外面印上脚印，可是他却没有进家的办法。怎么样？福尔摩斯先生，请给解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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