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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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也许她早就在帷幔后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不,我想她是为了找我才进入卧室的吧!证据是,我从帷幔缝隙见到她时,她只是稍微露出右肩,站立不动。不久,她拉过旁边的椅子,仍是坐在两道帷幔中间。法水先生,我的陈述中应该没有将算哲先生视为灵魂的黑死馆灵魂主义吧?我认为,坦白才是最高明的策略。」

「谢谢你,这么一来,我也没有什么事必须问你了。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就算这桩事件的动机在於黑死馆的遗产,你最好还是谨慎点保护好自己,尤其不要与算哲先生的家人过度频繁接触。虽然终有一天会查明凶手是谁,不过明哲保身是此时最好的方法。」

法水给完忠告后,走出伸子房间。临出房门之际,他以充满异样炽热的眼神望著房门右侧的木板。他方才进门时就已经发现在距离房门约莫三尺处有剥离的木片,上面还挂著被勾到似的衣服纤维。

各位读者可能还记得丹尼伯格夫人的衣服右肩有处被勾破的地方吧?问题是,这当中还存在著不易了解的疑问,因为若是以正常姿势进出房门,当然不可能会特地将身体横移三尺距离,让右肩碰到木板。

之后,法水独自走在黑暗静谧的走廊上。途中,他停住脚步,打开窗户,用力深吸户外的空气。外面是非常深邃静寂的景观,天空某处的月光淡淡地照射在观景塔、城墙和遮覆这一切的阔叶树树梢,让眼前景色有如海底般湛蓝。夜风吹过时,更让景物如波浪起伏地朝南方扩散。

不久,法水忽然灵光一闪,某种想法开始成形,但是他依然未离开该处,而且像是害怕呼吸声太大似地凝神静听。十几分钟过后,不知从何处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等脚步声逐渐远离之后,他的身体终於动了,再度前往伸子的房间,在里面待了两、三分钟后,又出现在走廊。这次,他来到另一侧的雷维斯房门前站定。

当他握住房门把手时,他已知道自己的推测完全无误,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碰上了这位忧郁厌世主义者的视线——溢满异样热情、恍如野兽杀粗声吐气著。

一、沙勿略主教的手……

法水刻意悄声地推开房门时,雷维斯正坐在壁炉旁的躺椅上,脸孔埋在膝盖间,双拳用力抵住太阳穴。他那克罗曼人式分梳的银色长发下,鲜红的双眼燃烧著狂暴的光芒,此刻,原本有如忧郁的厌世主义者的他,全身被未曾见过的激情所包覆。他不断扯著鬓角的头发,用力吐气,脸上的无数皱纹颤动不已,那种妖怪般的丑陋,明显可知其头盖骨下不可能有所谓的冷静或祥和存在。确实,雷维斯心中绝对有某种狂妄的执著,而这种执著让这个中年绅士宛如猛兽般剧喘。

但是一见到法水,雷维斯眼中的懊恼阴影尽皆消失,静静地站起。他的转变非常鲜明,让人以为出现了另一位雷维斯,而且态度也没有意外或嫌恶的感觉,反而还笼罩著一层白色烟雾般的淡漠,同时,另一边脸孔的一只眼睛狡诈地眨动,却又不像责怪法水的无礼,这种异样的个性,应该只能称之为怪物吧!

这个房间的装饰是在雷纹图案的浮雕加上回教风格,三条并列的棱边在墙壁至天花板构成平行摺纹,格子状天花板中央垂挂著十三烛型的旧式美术灯,妖艳的黄色灯光照射在家具上。

法水为自己没有敲门郑重道歉,并与雷维斯面对面地在长椅坐下。

这时,雷维斯狡脍地轻咳一声,开口:「对了,遗嘱好像在刚才开启了,所以你是来告诉我遗嘱的内容吧?哈!哈!法水先生,那真的是很愚蠢的游戏……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实际上,遗嘱一开启即表示随即实行,亦即,不仅意味著期限已到,而且还必须立刻执行其内容。」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别说偏见,应该是连错觉都不会发生了。可是,雷维斯先生,除了那封遗嘱以外,我也找到了动机的深渊。」法水的微笑中隐藏奇妙的讽刺。「不过,关於这点,我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帮忙。坦白说,我听到了从底层深处传出来的奇异童谣。啊!那绝对不是我的幻听,只不过童谣本身也非常不合逻辑,绝非简简单单就能断定的东西。问题是,我在追查其影射并观察之时,偶然自其中发现一项定数,因此,雷维斯先生,我希望你能够决定该定数的值。」

「什么,奇异的童谣?」雷维斯吃惊地将视线从壁炉上移至法水脸上。「啊!法水先生,我明白了,可以请你停止肤浅的戏剧吗?像你这样凶猛无比、简直就像凯克斯霍姆投弹兵的人,居然会唱起可悲的牧歌。哈!哈!你真是独一无二的天才,竟然堂而皇之地提出自己的要求。」雷维斯看透了对方的阴谋,强烈地讽刺对方,迅速筑起警戒的高墙。

但是法水毫不在意,神情益发冷静。「没错,或许我刚才是有些过於戏剧化。——你可能会笑我学识浅薄,不过我至今确实连《Discorsi》(十六世纪前叶,佛罗伦斯外交家马基亚威利所著的《阴谋史》)都未曾读过,所以,如你所见,我是非常诚恳的,当然也没有丝毫陷阱或计谋。我现在就说明目前事件的归纳,甚至包括你尚未知道的部分,然后再徵求你的同意吧!」法水将手肘在膝盖上移动,上身探前,凝视对方。「我要叙述的是在这桩事件之动机上的三种趋向。」

「什么,动机上有三种趋向?不,应该是一种才对。法水先生,你忘了遗产分配漏掉了一个人,也就是津多子吗?」

「不,那是另外一回事。请你先听我说明。」法水制止对方,然后提到戴克斯比,接著从黄道十二宫之解读述及霍拜恩的《死亡舞蹈》,解释其所记录的诅咒意志之后,接著说,「也就是说,问题重点乃是四十多年前算哲出国游历时之秘事。据此可明白得知算哲、戴克斯比、德蕾丝三人之间存在著狂乱的三角关系,而且,结果很可能是因戴克斯比的犹太人身分而惨遭挫败,后来,戴克斯比意外获得了设计并建造黑死馆的机会。雷维斯先生,戴克斯比为了报复,到底会怎么做呢?他那强烈的恶毒念头……首先让我想起来的是过去三桩离奇死亡的事件,每一桩均为动机不明,这一点给了我异样的暗示;另外,黑死馆落成后第五年,算哲就大肆改建内部,应该也是因为害怕戴克斯比的报复而进行的处置吧!不过,最令人震惊的是,戴克斯比预言四十年后的今日之事竟在他记述玩偶的异文中出现。这让我不得不认为戴克斯比的怨念仍残留在这栋黑死馆某处,而且,其方式绝对超乎人类智慧所能想像。不,我还是讲得更明确些吧!据称在仰光跳海自杀的戴克斯比是否真的死亡还颇有深刻玩味的必要。」

「嗯,戴克斯比……如果那人真的还活著,今年应该正好八十岁。但是,法水先生,你所谓的童谣只是这样吗?」雷维斯依然没有改变嘲讽的态度。

法水丝毫不以为意,冷然接著说:「不必说,戴克斯比的无稽妄想与我的杞人忧天也许只是偶然一致,可是进入了算哲先生的问题后,很明显地,不会再有任何人认为是多虑了。於是查明算哲对遗产的分配处置是动机之一,另外,包括旗太郎以至於津多子等五人也因各式各样的理由牵扯其中。但是,还有一项疑点,那就是遗嘱上的制裁条文,那是几乎不可能实行的事。

雷维斯先生,譬如,所谓恋爱等属於心灵方面的事情,我们该如何去证实它呢?所以我觉得自己能够体会算哲令人不解的意志,也就是说,即使开启遗嘱带来新的疑惑也无所谓,而且这种疑惑并不能单独分割,而是一脉相承,换句话说,其中存在著我称之为『内在动因』、并与前述两点相通之物。因此,雷维斯先生,我要露骨地追问……你们四人的出生地与身世应该是与公开登记的不同,对吧?举例来说,克利瓦夫夫人表面上是科卡萨斯地主的第四个女儿,但事实上她却是犹太人,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雷维斯不禁双眼圆睁,但是很快便平复其惊愕。「不,欧莉卡小姐或许只是特例。」

「但是正因为出现不幸的巧合,所以才会追究到底,发现这项事实。更何况还有一张与该事实相对照、暗示一家族特异体质的陈尸启示图。如果将这件事与你们四人自幼年就被带到日本来的事实互相结合分析,算哲的异常意图就变得很明显了。」法水停顿一下,深呼吸之后接著说,「雷维斯先生,有一件事连我都觉得自己会不会已经疯狂了,就是我之前认为是妄想的算哲仍活著一事,目前已有了约略确实的推定。」

「啊,你说什么?」雷维斯在瞬间丧失全身知觉,该消息之冲击强度让他连眼皮都僵住,如哑巴般嘴里开始嘟嚷著难辨的话语,并无数次地反问法水,等到终於理解法水的说明后,他全身像是罹患热病似地开始颤栗,脸上满是恐惧与苦恼。

不久,雷维斯开口:「啊,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吗?『只要开始启动就不会停止』。」他低吼地喃喃念著,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里迸射出灿烂的神采。「太不可思议了,多么惊人的巧合呀!啊,算哲先生还活著……那么,他一定是在这桩事件初夜从地下墓窖上来……法水先生,这岂非就是尚未出现的『地精呀,勤奋工作吧!』也就是那五芒星咒文的第四句?没错,也许我们的眼睛看不见,可是那张纸早在水精之前,亦即这桩悲剧正式开演前的序幕出现了。」雷维斯脸上出现分不清是笑或哭的绝望之色。

法水对雷维斯有趣的解释虽然只是点点头,不过声调却逐渐提高。「对了,雷维斯先生,我发现与遗嘱有著不可分割关系的动机,那就是算哲留下的禁止事项之一的恋爱心理。」

「什么,恋爱……」雷维斯微微发抖,却是恨恨地回瞪对方。「不,若是平常,你应该会说『恋爱的欲求』吧?」

法水冷笑,「不错……不过,若如你所说而使用『恋爱的欲求』一词,那它就会加上刑法的意义了。但是,我必须以此为前提谈及算哲的生存与地精的关系。当然,其魔法的效果绝对非常强大,可是,雷维斯先生,我却认为结果仍是在於比例问题。你似乎将该项符合解释成『无限记号』,认为那是『永劫恶灵栖息的泪之谷』似地相信这桩事件,但我正好相反,我知道善良的守护神葛雷特亨的手已伸向浮士德博士。若要问为什么,因为我知道必须成为恶鬼祭品的人还剩几个,所以,具备那等知性与洞察能力的凶手当然也在此感觉到继续行凶的危险。不,不仅如此,对凶手而言,已没有再累积尸体数目的理由,也就是说,以狙击克利瓦夫夫人为最后阶段,凶手搜集尸体的嗜好应该已完全终止。

雷维斯先生,我就让你看看我所采集的心理标本吧!

法律心理学家汉斯·里赫尔等人虽提倡『动机的观察具有影射性』,但我一向认为动机具有推测性,并无止尽地寻求所有与事件相关者的心像。因此我才能判断凶手的根本目的在於丹尼伯格夫人,所以才会企图将克利瓦夫夫人与易介的事件转移至会引人误判动机的遗产问题,或是企图让人误以为是虐待性的凶行,当然,像伸子那样的情况只能说是阴险至极,也就是恶鬼特有的扰乱策略。」

法水掏出香菸,却仍掩饰不了满溢在其声音中的恶魔回想,他紧接著叙述惊人的结论,「所以,它是你今天送彩虹给伸子的心理,也是你之前与丹尼伯格夫人的秘密恋爱关系。」

啊,雷维斯与丹尼伯格夫人的关系……这应该是连神也无法知道的事吧!在这一瞬间,雷维斯的脸色像死人般苍白,咽喉激动地上下滚动,似乎难以发声,而且颈部的静脉像鞭子般扭曲,整个人有如雕像似地凝视虚空。

这真的是非常漫长的沉默,隔著窗户可听见喷泉的声音,飞沫在星空下闪动淡白光芒。事实上,雷维斯最初一定对法水有十足的警戒,但是法水出乎他意料外的一番话终於超越他的透视,胜败就此决定。

不久,雷维斯无力地抬起头来,脸上已泛现绝望之色。「法水先生,我本来就不是幻想性的动物,但是,你这人游戏性的冲动太多了。好吧!我承认送出彩虹之事,但是我绝不是凶手,而且,你所谓我与丹尼伯格夫人的关系实在是令人震惊的一种诽谤。」

「你放心,若是两个钟头以前就很难说,不过现在就算有那种禁止条文也早已失效了,因为任何人都已不可能妨碍你的继承。重点在於那道彩虹和窗户……」

雷维斯从疲惫神态中露出悲愁的表情,「我当时见到伸子站在窗畔,以为她在武器室,所以送她彩虹。但是,天空的彩虹是抛物线,露滴的彩虹却是双曲线,除非彩虹是椭圆形,否则伸子不会投入我的怀中。」

「可是,这里却有一项奇妙的符合,那支鬼箭吊著克利瓦夫夫人继续前进,射中的位置同样是那扇房门,也就是说,你送的彩虹也是从该处进入窗户的栈间。雷维斯先生,所谓的因果报应并不是只存在於复仇之神所订定的人类的命运中。」法水仍毫不放松地进逼。

雷维斯缩起身体,微微叹息出声,却又随即露出反噬的态度。「哈!哈!哈!法水先生,请你停止无聊的言语。如果是我,一定会说那支三叉箭是从后院的菜园发射的,因为,现在正是芜青的盛产期,你可能也知道有这么一首俚歌吧?箭翎是芜青,矢柄是芦苇。」

「是的,这桩事件也一样,芜青是犯罪现象,芦苇是动机。雷维斯先生,兼具这两者的人,只有你。」法水的语气稍微强烈,彷佛全身被熊熊烈火包覆住。「当然,丹尼伯格夫人已遇害死亡,伸子也不可能说出,但是,事件最初的夜晚,伸子打破花瓶时,你的确是在那个房间。」

雷维斯不禁感到愕然,握住椅子扶手的一只手颤抖著,「那么,你是说我因为向伸子求爱被发现,因而失去分寸地杀害葛蕾蒂小姐?愚蠢!那是你的妄想,你总是因为扭曲的幻想而逸失常轨。」

「不过,雷维斯先生,你有多次碰到的经验,应该知道解题方式才对,因为那就是『的确存在著蔷薇,其附近鸟啼声消失』,也就是雷纳的<秋之心>中的一节。」法水用平淡冷静的语气叙述他的实证法。「你现在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是藉著诗词当作反映事件关系者的心像镜,同时撒下了多数象徵,将符合或对应的符号予以象徵性的解释,设法了解其内心深处。以雷纳的诗而言,我用它完成一种读心术,因为莱赫德等新派法律心理学家们劝告说『将心理学术语的联想分析应用在预审推事的讯问中』。原因何在?因为其中存在著缪斯塔贝尔西的心理实验……首先将写上喧闹(Tumult)的纸给接受实验者作为提示,之后在其耳畔低声说铁路(Railroad),结果接受实验者将纸片上的字回答为隧道。亦即,在我们的连想中,一旦受到来自外在的有机力量作用,绝对会产生错觉。

不过,我又加上自己独特的解释,将其公式Humult十Railroad=tunnel逆向运用。首先以1为对方之心像,企图用2和3来描绘其中的未知数。因此,我才先说出『的确存在著蔷薇,其附近鸟啼声消失』,之后试著检讨你说出的每句话。结果,你窥看我的脸色,回答了『你指的是焚烧蔷薇乳香的事』,当时我的神经受到强烈冲击,因为,不论天主教或犹太教都只使用勃斯维利亚种与杜利维拉两种乳香,宗教仪式上不容许使用混种的乳香,也就是说蔷薇乳香代表潜藏在你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所以你会受其影响。这句话很明显地是在叙述著某项事实。於是,我为了想了解那是什么,不得不趁方才伸子离开时再次进入她的房间调查。」

法水点著香菸后,深吸一口,「雷维斯先生,那个房间的书房两侧都有书橱,伸子说让她踉跄打破花瓶的《圣乌尔斯勒记》在入口旁书橱的上层,不过该书的重量却不足以让她失去重心,反倒是旁边汉斯·夏恩斯堡的《预言的熏烟》具有足够重量。发现这件事之后,我不禁对偶然正中目标感到些许恐怖。因为《预言的熏烟》(Weissagendrauch)中存在著与缪斯塔贝尔西之实验同样的解题公式,亦即Tumult+Railroad=tunnel的公式正好适用於Weissagendrauch加Rosen(蔷薇)等於Rosen Weihrauch(乳香),也就是,提及《预言的熏烟》时,你脑海中浮动的一项观念受到蔷薇诱导,所以在意识表层浮现蔷薇乳香这四字。於是我的连想分析完成,也知道那本书名在你脑海中萦绕不去的理由。因为,在仔细观察该房间的状况时,不只这件事,我也终於完全明白伸子撞倒花瓶的真相,其中还浮现你的脸孔。」(见下图)

法水叙述完他所设定的戏剧世界后,才将问题转移至伸子,开始进行独特的微妙生理解析。

「明白《预言的熏烟》的存在后,伸子的谎言自然就无法成立了。那女人说因脚步踉跄,让《圣乌尔斯勒记》撞到花瓶并导致花瓶倒下,可是,花瓶正好是在入口对面边绿,如果考虑当时伸子与花瓶的位置,这种状况实在没有成立的道理。

首先,只要伸子不是左撇子,要将《圣乌尔斯勒记》从右手经过头顶撞到花瓶是绝不可能办到的。所以,我想起了所谓的肘点反射,也就是举高上臂时,肩膀锁骨与脊椎之间会隆起一团肌肉,其顶点为上臂神经之一处,若在这点施力打击,其侧边的上臂以下会引起剧烈反射运动,并在瞬间之后麻痹。

实际上,现场也符合引起肘点反射的适当条件,因为那两本书放置的位置必须举高双手才能拿到。可是,雷维斯先生,在查证伸子的谎言时,我忽然能描绘出当时在该房间发生的实际状况伸子右手伸向书橱上层想拿出《圣乌尔斯勒记》之时,忽然听见前面房间某处传来声响,所以她抓著书向后转,望向背后书橱的玻璃门,当时她眼中见到从卧室出来的某个人,大惊之下碰到隔壁的《预言的熏烟》,所以那本一千多页的沉重木板封面的书掉在她右肩上,引起剧烈的反射运动,於是右手拿著的《圣乌尔斯勒记》才会从头顶上飞过,击中左手边的花瓶。

如此一来,藉著那《预言的熏烟》便能进行一项心灵验证,亦即,可以在当时潜入卧房的人物加上一个虚数。虚数……里曼藉虚数推翻空间特质并非只是单纯三重扩大的大小之理论。不,我就老实说吧!当时从卧房出来的你听到声音后走到伸子身旁,将掉落的《预言的熏烟》放回原位,然后离开房间,却被丹尼伯格夫人发现,激怒了在算哲死后、你们就有了秘密关系的丹尼伯格夫人。不过因为在遗产继承上有著限制条文,所以丹尼伯格夫人也不敢公开表示什么。」

法水叙述的这期间,雷维斯只是将握拳的双手置於膝上,静静听著。等对方说完之后,其冷静的神情丝毫未变,冷冷说道:「没错,这样已有足够的动机。可是,这时最需要的是完全的刑法意义,因此我希望你能说明犯罪事实。法水先生,你如何能证明我的脸孔出现在关键的圈圈内呢?那本《预言的熏烟》可能成为我永生的记忆,送出彩虹也可能让伸子了解我的心意,但是只凭这样,我和梅菲斯特签订的契约……不,我或许会因为你炫耀的卖弄而大吐一场。」

「当然了,雷维斯先生。是你的诗作在混沌中带给我光芒!事实上,这桩事件的结局在於出现在那道彩虹中的浮士德博士之总忏悔。我还是直说好了,那七种颜色不是诗,也非想像,而是凶残无比的辉采。雷维斯先生,你是藉著彩虹的蒙蒙雾气而狙击克利瓦夫夫人。」法水的表情突然转为凄厉,吐出疯狂话语。

雷维斯在那一瞬间也僵硬得如化石般。对他来说,这句话或许是他自己都想像不到的意外,不必说,在这一刹那,他感到眩惑、惊愕,失去了一切理性。

望著对方茫然若失之貌的法水显得有些残忍,他彷佛在玩弄手上的活饵般,悠悠开口:「事实上,那道彩虹是代表讽刺、嘲笑的怪物!你知道东哥德国王迪奥德里西……那座拉维恩纳城堡的悲剧吗?」

「哼!就算最初没有射中,迪奥德里西还是有等於是第二支箭的短剑。但是我不是苦行僧,也非殉教徒,对於这种净罪轮回的思想,我希望你去告诉浮士德,而不是我。」雷维斯的声音颤抖,满脸僧恶,因为在位於拉维恩纳城堡的悲剧中有著与克利瓦夫夫人事件相类似的场景。

(注)西元四九三年三月,西罗马摄政王奥托瓦卡尔在与东哥德国王迪奥德里西的战争中败北,被围困於拉维恩纳城堡,最后乞和。在签著合约的席上,迪奥德里西命令家臣利用海德克尔格的弓狙击奥托瓦卡尔,不过却因弓弦松脱而未达目的,不得已,只好改以剑刺杀。

「但是,只靠彩虹的控诉却无能为力。」法水更加紧追不舍,双眼迸射迫人神采。「你会学奥托瓦卡尔事件的确不简单。你应该知道迪奥德里西所使用的弓弦是用橐荑木的纤维编成、得自海德克尔格王(德国北部日尔曼族的族长之一)的战利品。这种橐荑木的植物纤维具有依温度伸缩的特性,因为从寒冷的德国北部来到了温暖的义大利中部,就算是北方蛮族恐怖的杀人工具也会立即丧失其性能。所以,见到那把火箭弩的弓弦时,我忽然有了异样的预感,想到很可能是人为产生如同橐荑木的纤维伸缩。

雷维斯先生,当时火箭弩挂在墙上,上面搭著箭矢,有几分弓形的部分朝上,其高度约莫在我们的胸口一带。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支撑箭弩的钉子位置。那是三根平头钉,其中两根勾住弓弦,另一根在发射柄的正下方支撑箭弩。当然,要让它在该位置自动射出则必须和墙壁隔开大约廿度,也就是说,技巧上需要刚刚说的制造角度、不经人手的拉弓与放箭,所以这时就得使用曾经让津多子昏迷的水化氯醛。」(见下图)

法水更换交叠的双腿,抽出一支菸后接著说:「你知道麻醉剂或水化氯醛水溶液具有低温特性,亦即能夺走其接触物体的温度吗?在扭缠成弦的三条橐荑木纤维绳之一涂抹上水化氯醛,然后由喷泉送来湿气,易溶解的麻醉剂立刻变成寒冷露滴,让涂抹上水化氯酪的那条逐渐收缩,其力量有如射手般开始拉紧弓弦,如此一来,另外两条没有涂抹水化氯醛的弦绳便逐渐与之脱离,箭弩就会松脱朝下移动,在这段期间,反作用力较强的上方弦绳就会脱离钉子,於是箭弩上方松脱,同时弩胴木的发射柄部分也逐渐放倒,弩柄被钉子勾住,箭就循著张开的角度射出,而随著射出的反作用力,箭弩也掉落地上,不必说,收缩的弦也在麻醉剂完全蒸发后恢复原状。不过,雷维斯先生,这项诡计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夺取克利瓦夫夫人的性命,只是为了更加巩固你的不在场证明。」

雷维斯全身不停冒汗,双眼如野兽般布满血丝,随时趁隙等待反驳,但终究被法水井然有序的逻辑压倒了。他在绝望中恶狠狠地站起,握拳槌胸,开始咆哮。「法水先生,你才是这桩事件的恶灵!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在你转动你的舌头之前,请先阅读《马里安巴德的哀歌》。你知道吗?这儿有一个想追求永恒之女性的人,可是对方的精神之美却让他的野心、反抗、血气方刚,甚至一切的一切皆如溃堤般消逝无踪。而你却只会强调其愧疚与所应受的惩罚,不,不仅这样,你所率领的一队猎人今天还在此展露野蛮残酷的本性。射手群聚,猎物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狩猎是吗?……雷维斯先生,你知道这样一首诗吗?在山与云的栈道中,骡马於雾中寻找道路,洞窟内经年龙族盘踞……」

法水脸上泛现恶意微笑时,门外传来似是夜风的声音,然后,有歌声逐渐消失於走廊彼方。

狩猎队伍开始野营时,

云层低笼,雾掩山谷,

夜晚和夕暗霎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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