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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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水虽然有点失望,然而意外的发现让他丢掉香菸大叫:「对了,支仓,你的签名太过耀眼,让我因眩眼而疏忽掉一些细节。儿茶素不见得一定得在这间药物室,它的成份本来就存在於毛果芸香(jadorandi)的叶子中。我们去温室看看,也许可以知道最近出入该处的人物姓名……」

法水所指的温室位於后院的菜园后方,旁边是动物小屋和鸟禽舍槛。开门后,一股暖气迎面袭来,兼杂著各种熟透的香味,形成一种无以名状的媚臭。入口有两裸似是史前植物的羊齿,大型垂叶垂覆水泥地面,前面是热带植物特有、满含树液的黑绿色树叶,沉重的叶冠重叠,叶背点缀著胭脂或藤紫色斑点。不久,灯光下终於出现有点类似马寥、从未见过的树叶,那就是法水所说的毛果芸香。

调查结果确实如法水所说,茎上有六处留下最近被摘掉叶子的痕迹。

法水紧蹙眉头,脸上浮现恐惧。「支仓,六减一等於五,而五就具有毒杀的效果。方才伸子的情形并不需要六片叶子,只要有一片叶子的十分之零点零一就足以产生这种程度的出汗与口齿不清。因此目前凶手手上还握有五片叶子。我从那些剩下的叶子似乎能见到凶手的战斗状态。」

「多么可怕的家伙呀!」熊城神经质地眨眼,声音略带颤抖。「我从未想过毒物的使用途径会如此阴险!为什么那位冷血无比的浮士德博士会想出这样残忍、恐怖的手段呢?」

检察官望著旁边,问陪著一行人的园艺师傅:「最近有谁出入这间温室吗?」

「不,这一个月来没有人……」老人睁大双眼,结巴地回答。但是,检察官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法水冷冷地追问,「你还是说实话吧!客厅的藤花与兰花的搭配应该是出自你的手艺吧?」

这项专门的质问立刻带来惊人效果,老园艺师就像弓弦般,经法水这么一拨动,忍不住就开口了。

「请体谅我身为佣人的立场。」他用倾诉似的眼眸乞求怜悯,怯怯地说出两个人名。「最初是发生在那桩可怕事件的当天下午,旗太郎先生很难得地来到这里。还有,昨天赛雷那夫人……她最喜欢卡德里亚兰。不过,你们所说的毛果芸香的叶子,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矮树毛果芸香的枝上开出两朵花。嫌疑最稀薄的旗太郎和赛雷那夫人身上也都必须穿著浮士德博士的黑色道袍,血腥行列里也得新加上这两人。

似此,事件的第二天后,陆续出现许多奇诡至极的谜团,已达混乱纠葛的极限,尽管这样,由於关系人皆有嫌疑,因而解决之日遥遥无期,简直像是被凶手玩弄於股掌之间。

两天后,正好是黑死馆一年一度举行公开演奏会的日子,但是检察官和熊城都期待著法水连续两天的检讨能有所结果,再度一起开会。地点是在老旧的地方法院,时间是下午三点过后。

这天的法水看来精力充沛,彷佛已获得某种结论,脸孔略为酡红,舔了舔嘴唇后开口:「我要一一列举事项进行分类式说明,首先是这个鞋印……」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两个石膏模型。「这应该是没必要仔细说明,但是,较小的模型是纯护膜制的园艺鞋,原是易介的惯用品,从园艺仓库走到照相乾板碎片之处,观其步行路线,却发现其步幅与脚的大小相比,显得非常狭窄,而且所有脚印形成闪电形曲折。另外,鞋印本身也带有超乎我们所能想像的疑问。你们想想,利用像易介这种侏儒的脚能够穿上的鞋子,其每一个侧幅却完全不同,而且与中央部分相比较,脚趾平均上稍微小了几分,若将重点置於脚后跟,则可发现该部分留下特别用力的痕迹……

关於另一个套鞋模型,鞋印始於主建筑右端的出入门,呈弓形沿中央的突出房间前行,同样是往返於照相乾板碎片之间。不过与鞋的形状相比,脚步显然稍小,行进路线也较为整然有致。但是,疑问却出在鞋印上,脚趾和脚跟两端凹陷,而且偏向内侧内翻,愈向中央愈浅。当然,鞋底夹带照相乾板的碎片,所以很明显可知这两道鞋印的目的是什么。另外,从时间上来说,那天晚上雨势是在十一点半以后停止,而且有一处是套鞋踩在园艺鞋上的痕迹,可见两人乃是一前一后抵达该地点。

不过,就算提出这么多的疑点,我们还是无法得到什么结论。事实上,现实主义者熊城可能已经注意到,若从采证上解释这两脚印模型,魁梧的雷维斯所穿的套鞋应该是比他更高更壮的巨人穿起来才更合适,而,穿著侏儒的园艺鞋者,毋宁必须是比易介更瘦小的小矮人或豆左卫门。这虽然漠视人体比例之原则,可是这种人应该不可能存在於世间,所以其中绝对存在想隐瞒自己脚印的诡计。因此,最重要的是,要确定当夜该时刻前往后院的人是易介或另一人。」

在逐渐热络的异常气氛之中,法水的解析神经频频震动,在鞋印模型上加入纵横交错之刀:「不过,若了解其真相,则会发现那只是恶魔的玩笑,没什么好特别惊讶的。穿著雷维斯套鞋的人乃是身材只有其一半大的矮小人物,而穿著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的作者)般园艺鞋的,虽然可能没有雷维斯高大魁梧,却至少有著与常人一样的身材。因此,我的推定是易介穿著那双套鞋。熊城,那男人一定是穿上拱廊盔甲的战鞋之后再勉强穿上雷维斯的套鞋吧!」

「你真是明察秋毫!易介绝对是丹尼伯格夫人事件的共犯,其目的在於提供掺毒的柳橙。那是非常简单清楚的动作,可是到目前为止,却受到你迂回曲折的神经妨碍而无法判断。」熊城傲慢地说,似乎炫耀著自己的论点终於和法水一致。

但是,法水立刻嘲笑他:「别闹了,浮士德博士为何会需要那种小小的恶魔呢?这绝对是恶鬼的阴险战术。我们假定降矢木家族中有一位冷酷残忍的人物,此人不仅在黑死馆中成为众人忌讳的标的,而且也杀害了易介。但是,易介那天晚上照顾丹尼伯格夫人的这一点却造成无可避免的先入为主观念,就算易介真的被该人物巧妙诱导前往照相乾板碎片所在处,而且在翌日被人杀害,还是难免会被认为是共犯。如此一来主犯当然不会被判断是该人物,而是落在与易介较亲近的人们之内。

还有,在园艺鞋方面,克利瓦夫夫人则有可疑之处。问题在於那位柯卡萨斯犹太人的脚。熊城,你知道所谓巴恩斯基痛点吗?那是像克利瓦夫夫人这种初期脊髓痨症患者身上常见的症候,指的是脚跟出现的痛点,只要予以重压,就会疼痛到无法行走……」

可是,如果联想武器室发生的惨剧,只能相信法水之言乃是疯狂。

熊城吃惊地双眼圆睁,正要开口却被检察官制止。「那很可能是偶发性的吧!除非连我们自己都有问题。但是,那双园艺鞋的重点应该是在脚跟……法水,我希望你能将问题从童话转移至其他方面。」

「那么,我就说明一下吧!那位浮士德博士发现了阿贝尔斯《犯罪现象学》所无的新手法。如果将那双园艺鞋倒穿,会是什么情形呢?」法水报以讽刺的微笑。「当然,因为那是纯护膜制品的长鞋才有可能,而且方法并不是只将脚趾塞入鞋跟处,亦即,不是把脚趾全部放入后踵,而是要提高些,用脚趾强推鞋跟部分步行,这样一来,鞋踵下方的鞋皮自然会对摺,恰好形成支撑点,施加在鞋踵的力量也不会直接落於脚趾上,有几分转移至其下方一带,而呈现小脚之人穿大鞋的痕迹。不仅如此,因为有如松弛弹簧般不规则的伸缩,施加的力道也不同,所以每一个鞋印都会出现少许差异,结果,因为右脚穿左鞋,左脚穿右鞋,前进的路线就变成回来的路线,回来的路线则变成前进的路线,完全逆转。

证据是,试著观察在掉落照相乾板碎片的地点转之际与跨越过枯草皮时究竟是使用哪一只脚,就能明确计算出其差数。这么一来,支仓,你应该就能明白克利瓦夫夫人无论如何都必须使用这种诡计的理由,因为那不单是留下伪装的脚印,还保护住自己最虚弱的脚踵,让人无法从脚印上发现自己。我的结论是,其行动的秘密在於照相乾板的碎片上。」

熊城从嘴上拿下香菸,惊讶地凝视法水,不久,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浮士德博士的本尊应该就是武器室内的克利瓦夫夫人了,可是如果无法证明这点,还是请你停止这种消遣游戏。」

听熊城这么说,法水拿起扣押的火箭弩,将弓耳(弓的末端)用力敲打桌面,结果意外地从弓弦中迸散出白色粉末。

法水瞄了一眼哑然无语的两人,开始说明:「凶手果然没有欺骗我们。这种燃烧过的苎麻(ramie)粉末就是所谓的『火神呀,燃烧吧』,只要将苎麻浸在钍和铈的溶液中,就可以当瓦斯灯的发光材料,其纤维虽然强韧,却又容易因为些许的热而产生变化。事实上,凶手将用这种纤维编成的绳子组合成圆瓢形藏在弓弦内。这就像小孩在无意识之中做出的力学上的问题,不过,本来弓就是让弦收缩后瞬间松弛,也和拉满弦发射具有同样效果。亦即,凶手事先使用比弓弦短且长度不同的两条苎麻纤维,藉著最短的一条让弓弦收缩至其长度,就算从外观上来看,只要编制牢固,绝对不会留下令人怀疑之点。然后,凶手从那扇窗户招来了某种东西。」

「可是,如果是火精,那彩虹……」检察官困惑地叫著。

「嗯,就是那个火精。以前鲁布兰曾用过让阳光通过水瓶的技巧,其手法已经在里登哈斯的《关於偶发性犯罪》中叙述过。在这里,代替水瓶的就是窗玻璃的热泡,也就是说,热泡位於内侧的窗玻璃上方,先集中於该处的阳光会转而集中於外侧窗框的贴锡凹处的杯形内,所以从该处形成离弓弦最近的焦点,当然就会在墙壁的石面上产生热量,如此一来,就算弦长没有变,容易产生变化的苎麻纤维还是会受到破坏。

凶手在此使用了绝佳技巧,也就是利用两根苎麻纤维的不同长度,将其编织成圆瓢形、让交叉点位於弦的最下端,亦即是弓耳附近。这样焦点最初便会落在交叉点的稍下方,先切断比弓弦稍短的一根苎麻纤维,如此弓弦将稍微松弛,绳结处会藉著反作用力脱离钉子,箭弩也离开墙壁形成了角度。之后随著阳光的移动,焦点也往上移,这回,将弓弦缩至其长度的另一根苎麻纤维也被切断,箭矢发射,弓因反作用力掉落地上。与地板碰撞之际,握柄位置可能会变化,不过因为本来就不是靠握柄发射,所以苎麻纤维的变质粉末也不会从弓弦中流出。啊!克利瓦夫夫人,那位柯卡萨斯犹太人的确是学格林家的阿达的智慧。但是,最初的目标或许是椅背吧?不过结果却产生了那吊在半空中的特技。」

这绝对是法水独擅的胜场。不过,其中仍存在著一项疑点,检察官指出:「你的逻辑的确令人陶醉,而且也实际证明了,但是只有这样,对克利瓦夫夫人还是不具刑法上的意义。最重要的是,问题在於双重反射所必要的窗户位置,也就是不论克利瓦夫夫人或伸子,其中哪一位具有道德的感情。」

「那么,让伸子在演奏中出现幽灵般高八度琴音的……事实上,支仓,在那期间有人从铁梯爬上钟楼再前往尖塔,而且途中在黄道十二宫圆窗动手脚,塞住了乐玻璃上的缝隙。」法水表情严肃,再度说出出人意表之言。

啊,被认为是黑死馆事件最大神秘疑点的高八度音之谜真的能够解开吗?

法水接著说:「但是其方法也只是一种影射般的观察。亦即,钟楼顶上空出一个圆孔,其上则是巨大的圆筒,左右两端为黄道十二宫的圆窗。只要将圆筒的理论移至风琴的圆管就行了。因为,关开口的圆管若封闭一端,就会发出提高一个音阶的声音。不过,在那之前凶手也在钟楼的回廊出现,贴上风精的纸片,又偷偷关闭三扇门中间那一扇,支仓,你知道雷里公爵说过的『这个世上存在著生物无法栖息的音响世界』吗?」

「什么,生物无法栖息的音响世界?」检察官目瞪口呆。

「不错,那是极凄惨的景象,我指的就是共鸣钟特有的鸣音世界。」法水用阴森的声音说。「问题在於为何必须关闭中间的那扇门?因为那扇门所在的一带是椭圆形的墙壁,具有类似音学上的共鸣板功能,和所谓的死点正好相反,能够将共鸣钟特有的鸣音集中於一点。换句话说,该墙壁是以键盘前面的伸子耳朵为焦点,而且还让伸子昏倒。除去旋转椅之疑点的理由,除了剧烈的鸣音之外,还要加上伸子内耳受到的冲击,这就是我先前说那些话的意思。」

「开玩笑!那女人说她记得自己倒向右方,但是,当时她的姿势却有向左方旋转的痕迹。」熊城说。

法水点著香菸,向对方微笑。「可是,熊城,在赫加尔(德国的犯罪精神病理学者,巴登国家医院的医学研究员)病例集里有这么一个报告,在方形空间中碰撞的歇斯底里病患表示自己是撞向相反的方向。事实也是如此,在发作之时,身体接受到的感觉会在相反的一侧出现。不过,这时的问题绝对不只这点,另一点是,在发作时,听觉会偏向一边的耳朵,以伸子来说则是在右耳,所以房门被锁住瞬间所产生的剧烈鸣音——几乎无法意识那是声音,超越器官可以忍受的限度——袭来,在内耳形成如同燃烧般的热冲,引起人工性质的迷宫震荡症,结果就是全身丧失平衡,根据海姆霍兹的《热与右耳会传向左边》的定律,全身会立即扭转,在旋转达到极限的椅子上,向左倾地倒下。了解这点之后,并不是就此指明伸子是凶手,只是证明了她的无辜,毕竟明白了让伸子倒下的最终原因之后,凶手的脸孔依然隐藏在共鸣钟室的疑问里。而后,问题离开室内,转移到走廊和铁梯。但是,伸子既然不是凶手,武器室内的一切状况就全指向克利瓦夫夫人身上,这应该也是必然的吧!」

像这样,当所分析之物被综合於一点后,瞬间将检察官和熊城丢进了眩惑的漩涡之中。熊城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於是默默地抽著菸,过了好一会儿才带著哀伤气息开口:「可是,无论是哪一种状况,都很难推翻克利瓦夫夫人的不在场证明。除非像梅森的《箭矢之家》一样发现坑道,否则我总觉得终究无法解决这桩事件。」

「那么,熊城,」法水满意地颌首,从口袋里掏出写著戴克斯比的奇妙文字的纸片。熊城与检察官两个人好像预期到将有某种异常事态发生,脸上浮现怯生生的神情。法水静静开口。「坦白说,我本来认为戴克斯比的秘密记述方法已止於『在那大楼梯后面』所显示的告白与诅咒之意志。不过考虑到他故意漠视文法、不使用冠词之点,又让人联想到或许另有含意。熊城,从一个暗号中出现新的暗号,这称之为怀孕暗号,这两段文字正好具有代表性。不过,多说无益,还是赶快来说明解读方法吧!

这两段奇妙文字乍看之下丝毫不像暗号,但是,若只列出第一段文字每个词的第一个字母,那就变成暗号了,至於解读关键则在另一段有如创世纪内容的文字里。但是,我最初观察错误,那是总共十四个字母的qlikjyikkkjubi,如果把两个字母合而唯一,则成为七个单字,另外接在ik之后的部分有两个,所以应该是暗示著e或s,只不过,我又想到只有一个单字很可能不具意义,因此放弃了这种想法。

接下来,我试著将全句分为两至三个小节,终於成功解读。你看,中央并排了三个k对吧?如果在第二个与第三个之间截断,可以很自然地分为两小节。熊城,同样的字母连续三个并排绝对没有道理,而且由重复字母开头的单字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结果呢……」

法水在戴克斯比所留下的奇妙文字上一一如下编号。

耶和华变成阴阳人①,首先自我交配生下双胞胎②,先出生的是女性,取名夏娃,后生下的是男性,命名亚当③。但是亚当面向太阳时,肚脐上方跟随太阳,在背后投下阴影,肚脐下方逆向太阳,在前方投下阴影④。耶和华见到这种不可思议情形非常惊异,因为畏惧而认同他为自己儿子。夏娃则与常人无异,所以视为奴婢⑤。接下来耶和华又与夏娃交配,夏娃怀孕后生下女儿,自己则病殁⑥。耶和华让她的女儿降至下界,让他成为人类的母亲⑦。

「首先我像这样把文章分为七个小节,试图从各小节找出潜藏其中的解谜暗示。第一节我解释成创造人类的意思,也就是一切物种的起源,举例来说就是平假名的い,英文字母的A。接下来是第二节,这是最重要的地方,文中有『生下双胞胎』,而所谓的双胞胎从字面上解释应该都会觉得是tt或ff或aa之类,但是双胞胎在此却具有表象的意义,指的是母体内双胞胎之形貌。双胞胎在子宫内是什么样子,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倒过来,也就是彼此头上脚下相对,恰似扑克牌上的人物,所以,如果将p和d相对,不就是英文字母中的双胞胎?若再加上第一小节的解释,当然就是由p或d取代英文字母a的位置。不过这样也只是制造出另一个暗号而已。事实上,q和p也是同样情形,所以,答案就如同楔形文字或波斯文字。」

他呼了一口气,皱眉喝完剩下的红茶。「到第三节以下才能够区分d和p。最先生下的是女孩,接下来才是男孩,所以头部朝下的d是夏娃,p当然就是亚当了。再者,将第五节的儿子与第七节的母亲各解释为子音和母音,也就是说,到这里为止,d是母音、p是子音开头的单字,不过,这里又以第四节和第六节来加以修正。

(作者注:由下一行开始出现的暗号说明可能会有人认为过於繁琐,所以为了容易识别,将属於暗号的英文字母改为粗体)

第四节的肚脐一词能解释为『全体的中心』,亦即,将以p为子音的第一个字用b代替,bcdf……底下为pqrs,那么代替n的h在p至最后的n之间,不论从哪一边数,都恰好位於正中间,这就是肚脐的表象意义。如此一来,在第四节的前半,肚脐上面的影子自然落於背后,从b至n,也就是从p至b,依然保持原状而不受影响,可是紧接下来的后半却产生变化。

肚脐下方的影子逆向阳光投影於前方的文词之解释,一定暗示著影子、也就是字母的顺序正好相反,所以如果把前半的排列依样进行,符合n底下是p者乃是b底下是c的顺序,可是若予以颠倒,等於最后z的n就变成p了,因此相对於pqrs应该是cdfg的位置改为nmlk,从尾部倒过来让其符合,结果,子音的暗号变成如下排列。

pqrstvwxyzbnmlkhgfdc

接著,在第六节中,『夏娃怀孕后生下女儿』另有含意。因为夏娃暗示著d底下的时代,亦即数算abcd的d之后的e。如果再加上第七节的解释,因为e等於母音开头为a,所以把aeiou改为aeiou而成为母音的暗号,这样一来,该秘密记号方法的全部就是crestless stone,解读到此结束。」

「什么,crestles sstone?」检察官忍不住大叫。

「没错,就是没有徽纹的石头。你看过丹尼伯格夫人遇害的房间,却没有注意到里面的壁炉是用雕刻徽纹的石头砌成的吗?」法水说著,将取出一半的香菸再度放回菸盒内。

一切彷佛在瞬间静止。

黑死馆事件的循环论终於被攻破,法水的手在锁链圈中抓住浮士德博士的心脏。

总算到了落幕时刻!

时间正好是六点,户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烟雨。这天晚上,黑死馆将举行一年一度的公开演奏会,根据往例,有约莫二十位音乐相关人士接受邀请。会场仍在礼拜堂,临时装设的大型美术灯从天花板上照射出灿烂光辉,曾经在昏暗灯光中隐约传来赞美诗与风琴声的幽异气氛已不知消失於何处。

但是那扇形的穹窿底下依然不失中世纪风貌。演奏者全戴上假发,身穿显眼的朱红色衣裳。法水一行人抵达时,第二首曲目已经开始,是克利瓦夫夫人作曲的变D调竖琴和弦乐三重奏,已进入第二乐章。竖琴由伸子弹奏,技巧比其他三人稍微逊色几分——亦即克利瓦夫夫人、赛雷那夫人和旗太郎——是唯一的瑕疵,但无庸置疑地,因为音色如幻影般令人眼花撩乱,只要一眼就会被夺走全部感觉。铃兰式假发、史威根风格的宫廷乐师衣裳,简直就像昔日泰晤士河上乔治一世的音乐飨宴,也就是巴赫的<水乐>首演之夜般,宛如熊熊燃烧般的幻境,具有在眩惑中追求宁静冥思的力量。

法水一行人坐在最后一排,在陶醉与安祥之中等待演奏会结束。不仅是他们,任何人也都一样,相信在如此辉煌灿烂的大型美术灯光下,就算是浮士德博士应该也无隙可趁。没过多久,竖琴的清亮声音恍如梦中泡影般消失,旗太郎的第一小提琴拉出了主旋律——这时,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著听众问突然响起的骚动,舞台开始转为恐怖的黑暗。

美术灯光熄灭,声音、色彩和亮光霎时沉入黑暗中,演奏台上,不知是谁发出了异样呻吟,紧接著是摔倒在地上的声响,然后是弦乐器弓弦与乐器本身碰撞、滚落阶梯的声音。各种声音在里一暗中持续颤动不已,等到完全静止后,四周已悄无声息,礼拜堂内完全被难以言喻的森森鬼气和沉默所笼罩。

呻吟与坠地的声响……四位演奏者中一定有谁倒地!

法水抑制胸中的悸动,凝神静听,发现从礼拜堂附近的某处传来似是潺潺流水的轻微声响。就在此时,台上一隅的黑暗被划破,一根火柴亮光从阶梯走下观众席。一瞬间,空气中流泻著令人血液冻结的窒息气流。当该亮光如妖怪般在地板上摸索时,只有法水的眼睛落在其上方的演奏台上——他发现黑暗里有个人影!

无论牺牲者是谁,行凶之人一定是欧莉卡·克利瓦夫夫人!而且这位正讽刺冷笑的怪物就算正在看著眼前的法水之同时,仍神色自若地继续演出,这次很可能仍会藉矛盾现象进行掩饰,第四次反覆那畏惧与赞叹的心情吧!但是,投弹距离逐渐接近,法水已迫近至能听见对方心跳,闻嗅到对方有如树皮般中性体味的范围。

这时,熄灭的火光如弓弦般低垂,火柴棒离开手指,同时响起一声尖叫。法水尚不及意识到那是伸子的声音,视线随即被地板上的一点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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