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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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里空无一人,每一座被弃置的孤坟,每一个器械压出的凹坑,都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绝不是童话。

我悄悄进了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站了一段时间,既不敢动,也不敢开灯。我只是站在那里,感觉眼中的旋涡。

——丹尼尔·凯斯

1

“煤渣?这么多煤渣说明什么?”萧朗在南安市公安局物证实验室的靠椅上坐着,左右晃动着转椅,举着一个透明物证袋,看着里面黑黝黝的东西,说道。

“摩托车轮胎里抠出来的,你说能说明什么。”聂之轩坐在实验台前,面前有个通风橱,他双手插在通风橱内工作着。

“说明从矿上赶过来的呗。”萧朗晃着物证袋,说,“在我们南安,说到矿,就想到安桥县了。从那儿赶过来,最快估计一个小时差不多。”

聂之轩知道萧朗指的是,他们设下诱饵后,“医生”花了一个小时赶过来。

“摩托车,就找出这么点东西?”萧朗挥了挥手中的物证袋,又指了指聂之轩正在工作的对象——黑色的皮袋。

“摩托车大体已经烧毁了,好在还有部分轮胎在。”聂之轩说,“再有,就是位于油箱后侧的储物盒也都烧毁了,要不是凌漠反应快,这些物证都找不到。”

“凌漠这小子就是鬼机灵,他说从‘医生’临终的眼神中,看到了欣慰。”萧朗说,“欣慰的是,这个包烧毁了。可没想到,没烧毁。对了,尸体那边,就一点发现也没有?”

“没有,死亡过程我们都在场见证了,还有什么好鉴定的。”聂之轩一直没停下手中的活计,“他的身上没有找到疑似的通信设备。”

“因为他们内部有分派别吧。”萧朗说,“你说黑守的大boss究竟是崔振,还是‘医生’?”

“背后大boss的问题还是有待商榷的。”聂之轩摇了摇头,说,“我看了‘医生’的牙齿,判断他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

“啊?‘医生’不是背后boss啊?那难道是叛乱的人?不应该是他设计了疫苗、制造了基因改造物吗?”萧朗坐直了身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聂之轩说。

“那得赶紧和凌漠那小子说一下,他还在和盲女聊呢,按照‘医生’是背后boss的路子在聊。”萧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尸检完,我就和他说了。”聂之轩说,“没什么影响,因为凌漠说这个盲女对黑暗守夜者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对‘医生’本人也所知甚少。”

“原来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啊?”萧朗耸了耸肩膀,重新拿起装有煤渣的物证袋看着,“这煤渣,有细有粗,是没有经过筛选的,看来离煤矿的坑口不远。”

“铛铛,我觉得接下来,还是要看你的本事了。”聂之轩对萧朗身边的唐铛铛说道。

从进了实验室,唐铛铛一直在低着头,像是思考着什么,听见聂之轩唤她,便直起身子去看通风橱里的情况。

因为高温,皮袋几乎熔化了,熔化了的皮革和皮袋之内的种种物件纷纷粘连在一起。聂之轩这么小心翼翼地工作了个把小时,就是为了把熔化了的皮袋和里面的东西彻底分离。

因为高温的作用,皮袋里的一些易燃品已经消失殆尽了,但是分离出来的一块平板电脑和一张厚卡片还算是保存了外形。

唐铛铛按照聂之轩的要求戴上了手套,检查这两件仅存的物件。

“平板电脑现在是开机的状态,但屏幕好像坏了,我可以尝试破解里面的内容。”唐铛铛低声说。

“你看这两个红点,闪啊闪的。”萧朗说,“我猜啊,这就是‘医生’接收其他黑暗守夜者成员通信信号的设备。这两个红点就是金刚和‘壁虎’的设备,现在在我们守夜者物证室里。”

“有道理!”聂之轩恍然大悟,“如果真的是这样,说明其他所有的黑暗守夜者成员都已经关闭了他们的通信设备。”

“那是肯定的呀。”萧朗说,“从‘医生’分尸,再到跟踪到炸药库、心矫托中心,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医生’能够追踪他们啊?我觉得他们反应已经够慢了。”

“可是如果‘医生’能实时追踪,为什么还会去崔振的住处?崔振明明不在住处啊。”聂之轩问道。

“这就是崔振把唐老师的手环留在那个基地的原因?”萧朗说,“当作诱饵?”

“不,唐老师的手环已经完全坏了,不能追踪。而且如果那个时候崔振就知道‘医生’能追踪通信器,那么他们后面的行动就不会打开通信器了。”聂之轩说道。

“那就只能说明……”萧朗说,“一、‘医生’知道崔振的住处有重要证据,所以在去找崔振之前,先去她住处毁了证据。二、崔振他们不行动的时候,是不会打开通信器的。”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既然黑守组织成员需要在行动时打开、行动完关闭通信器,而唐老师的手环是完全被动、不能主动操纵的,这一点更加证明了唐老师是无辜的。”

说完,聂之轩注意到唐铛铛的表情微变,于是把卡片递给唐铛铛,说道:“这个卡片,会不会是什么宾馆的房卡啊?”

唐铛铛左右摆弄了一下卡片,推了一下卡片一侧的芯片,居然推出一个小“门”。原来,这个芯片并不是卡片芯片,而是一个隐形的U盘。

“U盘!U盘的价值可就大了!”萧朗跳了起来。

唐铛铛默不作声地把U盘插进了电脑,丝毫没有反应。她说:“毕竟是在很高的温度下受热过的,可能功能上有损坏,也需要我尽可能去还原一下,看能不能恢复读取。哦,对了。这个很有可能是‘医生’从崔振的电脑上拷贝走的资料。”

“是了,你之前说了,崔振的电脑炸毁了,但可以从硬盘数据上看出有过拷贝的迹象。”萧朗补充道。

唐铛铛默默地点了点头,说:“我把这两个东西带回守夜者组织,需要一点时间去破解。”

“我陪你去!”萧朗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车钥匙说。

“等会儿,萧朗你看看这是什么。”聂之轩指着通风橱里说道。

通风橱里,散落着很多被聂之轩剥离下来的皮革碎片。有的碎片已经完全炭化,有的碎片还粘连着之前在皮袋内存放的已经烧毁了的物体。

聂之轩发现的,是一块熔化了的皮革黏附的淡黄色的类似纸片状的东西。这个纸片中间受热变成了淡黄色,四周已经烤焦发黑卷缩。聂之轩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尝试把纸片从皮革上分离下来。

试了好几次,最终聂之轩还是放弃了。因为皮革熔化程度严重,这种粘连已经不是简单的机械力量可以予以分离的了。

“这是二维码吗?”萧朗眯着眼睛看着聂之轩用镊子掀起的纸片的一角。

“看形状,好像是的。”聂之轩点头认可。

“这种大小,还有二维码的,多半是快递单啦。”萧朗受到之前调查唐骏遗物时的启发,说道。

唐铛铛听闻这句话,消瘦的肩头微微抖动了两下。这些天,唐铛铛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似乎已经忘却了丧父之痛。可是,这种痛又是何等的深刻,所谓的忘却,只是暂时的忘却罢了。

“包里有个快递回执?”聂之轩沉吟道,“那他是最近寄走了什么,这个很重要啊。”

“重要有啥用!你又分离不下来。”萧朗转着圈看着这个被皮革黏附的纸片,急得直打转。

“你等等。”聂之轩丢下三个字,跑出了实验室。过了大约十分钟,他拎着一个箱子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我把物证拿回市局来检验,就是因为市局比咱守夜者的实验室设备要齐全啊。这种特制的多波段光源,有更多的波段。既然纸片上的字是印刷上去的,我相信总有一种光是可以显现出来的。”

萧朗看着聂之轩一个波段一个波段地调节光源,脸上戴着的红色眼镜在光源的反射下闪着光芒。

“纸。”聂之轩说。

“啊?”萧朗说,“哦,让我拿纸记录是吧?你看到什么了?”

“677732。”聂之轩说,“这应该是运单号了吧。”

“运单号哪有这么短的?”萧朗说。

“这是后六位。”聂之轩说,“前面的实在是看不见了,这就需要你去排查了。”

“这个容易。”萧朗说,“上次通过运单找到快件的时候,老萧意识到了快递的重要性,所以申请对本地的几个快递公司的运单系统对接了接口,现在通过公安网就可以查询。不过,只有后六位怎么查,我还真不知道。”

“我来吧。”唐铛铛放下手中的平板和U盘说。

接通了快递运单系统,唐铛铛开始熟练地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似乎是进入了数据库的后台,然后设置了搜寻后六位对比的一个编程命令。只用了二十分钟,电脑上就开始疯狂地滚动着数据,并有运单信息一条一条地出现在对话框里。

“哎哟,知道了后六位,还有这么多啊?”萧朗看着一条一条出现的运单信息,说。

“是啊,现在快递就是多。你想想啊,你一个人每个月就有多少快递了,更何况我们两千万人口的城市。”聂之轩笑着说。

“哎哎哎,停停停,你看这个。”萧朗指着其中一条信息说。

这条信息很明显比别的信息要短得多,因为寄件人的地址只有南安市西市区六个字,而寄件人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写。收件人信息倒是很详细,但是电话号码是十一个零,很明显是假号码。收件地址是距离南安市三百公里的一个二线城市——文疆市。

不好的消息是,这件快递是四天前发出的。按照常理,收件人应该已经收到了快递。可惜,数据库里并不能显示签收状态。

“假号码也不能这么假吧。”萧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说,“而且,快递不是必须有收件人手机号才收的吗?四天,万一四天还没签收呢?南安安通快递是吧,我现在就去他们公司。”

“去吧。”聂之轩微笑着说,“我要去药监局,看一看上次对崔振他们公司疫苗的抽检情况,究竟有没有什么猫腻。”

“我也要去恢复U盘了。”唐铛铛说。

“怎么这么多事,连个陪我的人都没有。”萧朗在一座硕大无比的物流园中穿行,也不知是诸多的快递公司招牌,还是复杂的园区小路把他弄得有些头晕。本身方向感就不出众,又从来不爱逛街的萧朗,这次算是惹上了个大麻烦。

找了整整四十分钟,萧朗终于看见园区的角落里,有一张歪歪斜斜的照片,上面写着:南安安通。这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萧朗一蹦三尺高,然后一溜烟地就钻进了大棚里。

相对于其他的快递公司,这家快递公司的货物明显要少很多,站点的工作人员也懒懒散散地喝着下午茶。

萧朗带着风走进了管理室,出示了警察证,说:“我需要紧急查一个快递,单号给你。”

“警察同志,这是有什么大事儿吗?我们公司可经不起折腾啊。”管理员一脸惊恐,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调取运单记录。

“大事儿倒也没有,不必担心。不过,这个快递连收件人电话都不写,你们也收?”萧朗问。

管理员没说话,静静地看了看电脑上的信息,接着说:“咋不能收?门牌很详细,能收到不就得了?咱们这儿萧条的,还挑活儿吗?”

“这个快递签收了吗?”萧朗问。

“没有,在文疆主站点,还没分件呢。”管理员说,“最近我们的快递运送车队整体保养,所以耽误了两天。”

萧朗心里想,只有三百公里,四天时间都还没到,找的理由居然是运输车保养?这也真够搞笑的!但是萧朗心里还是一阵狂喜,毕竟这个快件肯定不会落到对方手里,而是会被警方查扣了。

“哦,寄到文疆的是吧?”一名快递员估计是中午没有吃饭,此时正坐在管理室里大快朵颐,含糊不清地说,“不就是那个‘孬子’,哦不,就是那个残疾人嘛,他经常会来寄快递,每次都是寄去文疆的。”

“对啊,人家都是残疾人了,多不容易啊。不知道对方手机号码有什么关系嘛,只要能收到不就好了?”管理员警惕地为自己做着解释。

此时,萧朗的内心已经确认,这个黑暗守夜者成员“医生”只不过是幕后大boss的一个瞭望手,他负责在南安的某处做着某些事情,时刻向文疆市的大boss汇报着工作。

出了快递公司的大门,萧朗就电话联系了萧闻天:“老萧,我微信发给你了一个地址,是‘医生’经常会邮寄邮件去的地址,也应该是黑暗守夜者组织大老板的地址。你赶紧联系文疆警方去抓人。哦对了,‘医生’四天前又邮寄了一个邮件过去,现在在文疆市快递中转总站点,我一并发过去的还有一个快递单号,你赶紧联系文疆警方去把这个快递给我找回来。”

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萧朗挂断了电话,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享受着并不算太冷的空气在脸颊拍打,心想,给一个公安局长下命令,真他妈痛快。

2

和萧朗想象中并不一样,到晚上时分,他并没有启程赶去文疆市收获战果,而是心情郁郁地坐在守夜者会议室里,在萧望的组织下开碰头会。

此时聂之轩带了一摞材料回到了守夜者组织,一边整理材料,一边介绍药监局组织的联合调查组对疫苗抽样检查的结果:“联合调查组对疫苗公司的每批次、每个渠道的供销疫苗进行了抽样检测,均未检出有毒有害物质。”

“这和之前的结果是一样的。”萧朗耸了耸肩膀。

“不过,在我的要求下,他们对疫苗进行了免疫组化的进一步检验。”聂之轩说,“对某些特定批次、特定渠道的疫苗检验,发现了多种结构复杂的未知蛋白质结构。”

“我觉得,你还是说一些我们能听得懂的吧。”萧朗瞪大了眼睛。

“呃,简单来说,就是经过了一些特殊的检验手段,发现了正常疫苗里不该有的物质。”聂之轩尽可能地用通俗的语言去解读,“我们拿这些蛋白成分去咨询了一些医学专家,他们也搞不清楚。后来我又联系了我母校的一个基因学专家,他看完之后,分析这可能是一种基因突变的诱导剂。”

“诱导剂?”萧望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如果想改造人的基因,必须从胚胎的时候就开始介入。如果是对婴儿进行基因改造,是有很多方面行不通的。虽然我们知道了很多基因位置所决定的功能,即便我们能靶向修改基因,但依旧很难从功能上改造一个人。”聂之轩说,“但我说的,是目前我们了解到的基因科技的状况。但如果有人有办法对婴儿的基因进行改造,并让其获得演化能力也未可知。不过,我们也曾经说过,即便是修改基因,也未必能形成基因的‘进化’,势必也会有‘退化’和‘变化’。因此,这样的基因修改,应该说是一种代价非常大的医学实验。代价可能是很多孩子的生命。”

“那诱导剂是什么意思?”萧望问。

“我和基因专家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情的可能性应该是这样的。”聂之轩说,“崔振通过在成品疫苗中投放这种诱导剂,观察疫苗受体的状态,一旦有可以发生基因改造的生物体条件,他们就会去把孩子偷来,进一步持续用药,来改造基因,从而在孩子发育的过程中,获得某些能力的‘演化’。我们看到的是‘演化’成功的,失败的,或者是‘退化’的,就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置了。”

“也就是说,疫苗的投放,是一种试探。”萧望说,“但即便是这种试探,还是有用疫苗后出现严重副作用的报道。”

“这是肯定的。”聂之轩说,“现在是新媒体时代了,群众的维权意识也强,所以最近就有很多打过疫苗出问题的案例出现了。但在以前,可能大家信息不通畅,也不会想到是和疫苗有什么关系。从我整理的材料来看,媒体报道出问题的疫苗,以及那些抽样检查出问题的疫苗,都来自崔振负责的渠道。”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不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复仇,崔振暴露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了。”萧望说。

“对。”聂之轩说,“从调查报告来看,崔振是从1996年就入职这家疫苗公司的。当时,这家公司还是国企,后来是在国有企业改革的大潮之中,改成私企的。”

“如果我没记错,我整理的盗婴案,最早的一次就是1996年农历六月初八作案的。”萧望说。

“是的,那个时候崔振刚刚二十周岁,她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在疫苗公司里做技术辅助人员。”聂之轩说,“既然是技术辅助人员,自然就有机会在疫苗成品里投放物质。二十多年来,崔振从技术辅助人员,一直做到技术部副主管,然后转到销售部门。出事的时候,是销售部的总经理。”

“也就是说,之前她在技术部的时候,可以在所有的疫苗中投放物质;但现在转了销售,就只能在她自己掌控的渠道内投放物质。”萧朗说,“这就是以前她一直没有暴露,而现在被我们轻而易举找出狐狸尾巴的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萧望说,“1996年就开始作案,那么,年仅二十岁,没有经过高等教育的崔振,有能力研制出当时科技最前沿的基因产品吗?我们现在掌握的十来个黑暗守夜者成员,基本都被证实为被盗婴儿,可是,仅仅是我整理出的被盗婴儿就有三十余人,还有我们未知的其他人,那么其他人哪儿去了呢?尤其是近些年被盗的孩子,现在还只是孩子,他们去哪里了?比如,那个体育老师的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还有,杀害崔振的行为显然是杀人灭口。‘医生’一直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他究竟在隐瞒着什么?”

“对啊,想起当时的案子,体育老师的叙述,偷孩子的人,轻轻一跃就过了墙头。”萧朗说,“这和你追捕豁耳朵,哦不,麦克斯韦的情景是一样的。”

萧望点点头,说:“崔振只是这个组织的关键人物,她可能现在已经不负责偷孩子了,而是由那些已经‘出师’了的黑暗守夜者去作案。这些孩子应该有一个孤立的安置点,接受基因实验。而组织的总负责,一定不是崔振。而且,这个组织的存在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替天行道’,也不是为了帮崔振报仇。负责人一定另有动机。因为负责人看出了崔振的报仇心切,而且崔振暴露的风险越来越大,则做出了‘清理门户’的决定。不过,一些崔振的死忠粉,只听崔振的。”

“对啊,这些早年间被盗的孩子,应该都是崔振负责训练的吧,感情自然不一样。”萧朗说。

“基本上是捋顺了。”萧望叹了口气说,“既然黑暗守夜者的炸弹和枪支都被缴获了,那么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去解救那些孩子。”

萧望的脑海里,浮现出教师夫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绝望的眼神,更是能想象出身处水深火热、步步惊心的环境中的孩子们。在启动守夜者组织之前,萧望就发现了盗婴案的线索,所以此时,尽快解救孩子,是他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一件事情。

“你说,那个‘医生’的居所,会不会就是孩子们的藏身之地?”萧朗大胆地推断道。

“不排除。”萧望沉吟道,“如果我们的判断都正确的话,崔振并不能实际掌控黑暗守夜者的大本营,而是另有势力在控制。而孩子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们的大本营里。”

“看‘医生’赶来的速度,估计这个大本营距离西市区集贸市场有骑摩托车一个小时的车程。”萧朗说,“而且大本营附近有煤矿。”

“对了,会不会是‘医生’寄快递的文疆市?”聂之轩问。

“不会,不会。”萧朗说,“文疆市三百多公里呢!除非他能把摩托骑得像高铁一样快!如果‘医生’是在从南安到文疆的路上,也说不过去,因为他骑摩托车的过程中,应该无法观察藏在储物盒里的平板,从而发现信号移动到了他相好的家里。”

“文疆警方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萧望想起萧朗之前一直在关注快递的问题。

“快件倒是截了下来,可是对邮箱的监控,迟迟没有动态。”萧朗郁闷地说道。

在萧朗看来,快件被截下来是必然的事情,而根据邮箱去抓到幕后大boss也一样易如反掌。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敏感性。

文疆警方在接到萧闻天的联络后,立即派出精干力量,兵分两路予以协查。一路直奔快递中转中心,并根据运单号,找到了那个文件袋,并立即派人驱车赶往南安,将快递送过来进行检验。另一路,则对邮箱地址进行了调查。

经过调查,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并没有异常。警方对户主进行了调查,发现户主居然还是文疆市公安局的民警。又绕了很多圈子,才知道民警的这户住宅一直是长年出租的。再去找民警调查,发现租户一直是通过某中介公司来租这个房子,而中介公司则声称这个租户一直是从网上交易并提交租金的。

也就是说,租房子的,似乎是一个虚拟人。

这还不算夸张,夸张的是,民警秘密对这处住宅进行了勘查,发现这个住宅是长年无人居住的状态。住房子的,也是一个虚拟人。

事情至此,基本已经有了定论。租房子的人,不过是使用这间住宅的邮箱传递信息而已。而想通过邮箱来找到租房子的人,所有的线索都是断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派民警长期守候这个邮箱,抓住来取件的人。

因此,萧闻天决定,临时伪造出一份邮件,并于明天早晨投递到邮箱,然后派人守候,看能不能发现和抓住来取件的人。

这个结果听起来并不那么差,不过,在萧朗看来,没有直接抓到幕后大boss,已经是很差的结果了。

“邮件送到的话,会直接送去南安市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聂之轩说,“到时候会有专家负责拆封邮件,并检验查看里面的内容。唐铛铛留在市局进行平板电脑和U盘的检验,如果有什么消息,会赶回来和我们会合。”

“凌漠和子墨那边呢?”萧望看着窗外的夜色,问道,“天都黑了,他们还没结束吗?”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是和盲女进行谈话,如果效果不好,就会就地等待搜查令,对盲女家里进行搜查。”聂之轩说,“看能不能从‘医生’在盲女家居住的时候遗留下来的生活用品中找到线索。”

“嗯,那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了。”萧望说。

“来来来,我们来赌一下,是铛铛先回来,还是凌漠先回来。”萧朗学着电视上的样子,说,“我做庄,各位押大还是押小?我押凌漠先回来,大小姐从小就最磨叽。”

话音还没落,唐铛铛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夹着一台粉红色带有Hello Kitty图案的笔记本电脑。怎么看,这台萌萌的电脑,都不像是能破解诸多密码,能攻入任何一个网站的电脑。

“你是在说我吗?”唐铛铛柳眉倒竖。

“没,没有啊。”萧朗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中的激光笔,其实面颊已经涨得通红。

“怎么样?铛铛,有发现吗?”萧望起身迎接唐铛铛。

唐铛铛淡定地点了点头,说:“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发现。”

“嗯,你慢慢说。”萧望给唐铛铛倒了杯茶。

“第一个,就是刚刚送到南安市局的快递。”唐铛铛说,“我们用X光机检验了,里面没有金属物,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拆封之后,看到里面是一张纸和一根透明的、小小的、锥形的管子,带盖子的那种。感觉是高中生物实验课会用到的东西。”

“嗯,那是离心管,DNA实验室最常用的容器了。”聂之轩解答道。

“哦,是,离心管。”唐铛铛说,“傅阿姨看到管子里有半管血一样的液体,就直接拿去进行DNA检验了。然后,那一张纸上,写着一串数字,他们不知道怎么破解,就给我了。”

“然后你破译出来了?”萧朗瞪大了眼睛期待好的结果。

唐铛铛看了看他,还有些嗔怒地说道:“我最磨叽,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萧望见两个人还像小孩子一样生气,知道唐铛铛大致已经从悲痛中走出了大半,还是略感欣慰的。

唐铛铛接着说:“没有其他的参照物,其实我也没本事破译一段专有的密码的。不过,这个巧了,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黑客常用的13变位密码转变过来的一种数字代码。我以前感兴趣,还专门研究过。所以,我就尝试着翻译了一下。翻译出来以后,就知道我的翻译是对的。”

“翻译出什么了?”萧朗问。

“应该是一句话:故地灭迹正在扫尾,蚁王已可不靠药物存活,已从临时点向你处转移。”唐铛铛对着一张白纸念道。

“这是啥意思啊?”萧朗跳了起来,说,“故地是哪里?临时点又是哪里?还有蚁王?在做动物实验吗?”

“故地和临时点似乎是两个地方,而且他们似乎正在所谓的故地里灭迹?”聂之轩皱起眉头思考着。

萧望说:“没有甄别依据,我们查不了。”

“又是没办法,唉。”萧朗叹了口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唐铛铛,“你刚才说,有两件事情,那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

“就是平板和U盘。”唐铛铛说,“平板我进入了存储器,看了一下,系统基本是破坏了,但是里面安装的软件,只有地图。”

“对呀,只要在硬件里改装信号接收装置,配合地图软件,就可以定位了!”萧朗说,“那我们是不是还能定位到黑暗守夜者的信号?”

“这个是需要他们开机才能实现的。”唐铛铛说,“除了我们缴获的两枚设备,其他设备都没信号。不过,我已经把平板和南安市公安局的一台机器连通了。如果这台平板能接收到新开机的设备信号,南安市公安局的报警系统就会响。”

“这个希望不大。”聂之轩说,“我之前说过,他们已经有戒备了,不会再开机了。或者说,他们很有可能都已经启动了设备的自毁功能了。”

“那U盘呢?U盘总有发现吧?”萧朗问。

“U盘里是两个文件夹和一个隐藏文件夹。”唐铛铛打开自己的电脑,投影在幕布之上,说,“第一个文件夹的标识是一个六角星,也就是咱们守夜者的标志。第二个文件夹的标识是一个书包。而隐藏文件夹我没有发现被打开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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