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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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不是小静提供那么有力的证据,他还不一定开口那么痛快呢。你也要记上一大功。你是死者小红的朋友吗?”

“嗯,我们以前在一个饭店工作过,是同事。”

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小静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一会儿还要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于是我转身向她小声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什么意思?”小静转脸向我不依不饶地反问。

我多余问这一句话,真的是后悔莫及,怎么就把矛头指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可好,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窘态。大家可能都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呢。周围已经有哄笑声了。

我连忙解释:“大家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又是一阵哄笑把我的声音淹没,我更加没脸见人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有什么可笑的,我今天来是为了找他。”小静所指之人竟是孟哥。

这下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笑声然而止。

孟哥刚才还在和大家一起发笑,听小静这么一说立刻面露惧色。也难怪,孟哥把和鬼约会的事情推给了我,可惜人家找的是他。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是我不明白,小静干吗选择这样热闹的一天来公墓。

“我今天来当然是和别人的目的一样,是上坟的。”小静说,“不过我来拜祭的人并不埋在这个公墓之中。”这句话让所有人又吃了一惊。不埋在公墓之中她来拜什么,难道她是来拜活人不成?

孟哥冷笑了一声说:“各位,不要再听这个小姑娘在这里胡说八道了。饭菜马上就好了,我建议大家先放桌吃饭,有什么想说的一会儿边吃边聊。”

“慢。一会儿你们怎么吃饭我不管,但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我得向你们揭露一个枉披人皮的狼心狗肺之徒。”小静一句话出口屋里又变得安静。只听见外面老王头磨刀的声音,让人胆寒。

陈队长对小静的话发生了兴趣,安慰她道:“没事,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里没人会拦着你。”

孟哥却冷冷地补了一句:“说什么事情之前总得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我清楚地看见一大滴眼泪顺着小静美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但她眼神之中流露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好,既然有人提出来了,我就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小静,现在是夜巴黎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孟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众人皆惊,可是受惊程度最大的要属我了。我说小静的衣着装扮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原来她竟然去当了坐台小姐。听了这消息,我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更多的是对一个花季女孩的惋惜。

孟哥继续说道:“呵呵,大家明白了吧,她是个小姐。一个小姐能说出什么实话来,疯疯癫癫的,咱们这些人有必要在这里听她胡说八道吗?”转过头又和小静说:“你有什么话找地方再说吧,别耽误了这么多领导吃晚饭。”

“小孟,别打岔,让小静把话说完。”这回是孙所长发言了,看见所长发话孟哥瞪了瞪眼睛没法再言语了。

隋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上下不住地打量小静,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原来在张达装疯的那个晚上,“夜巴黎”夜总会里面,主任在扑朔迷离的灯光下左拥右抱之时,远处隐隐有个影子——一个穿着性感女孩冲张达眨了眨眼再摆了摆手就隐在墙后。张达随即跟了出去。那个影子不就是眼前的小静吗?她一会儿说的事情不会是和自己有关吧?不会说自己在夜巴黎里搂着那两个泳装少女吧?要真的那样就糟透了。怎么少了一个张达,又多出来个小静。主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犹自黯然神伤。如果我没猜错,小静所指的枉披人皮的家伙就是我。我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爱情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

“一年以前,我还是十里居的一个普通服务员。就是在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噩耗,表姐走了。表姐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们两个人从小玩到大,比亲姐妹都亲,平时有什么话我们都会和对方说。我知道,她一直深爱着一个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姐姐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终日以泪洗面,常常跟我说,与其活着这样痛苦,还不如一死了之。要是死后能和心爱的男人葬在一起也不算枉活人世一回。那时我就很担心她出意外,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走了,和她的男人一起走的。我表姐的名字叫谢萌萌,那个男人叫做郑辛元。”

“啊。”我瞪大了双眼,刚开始像在听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直到她说出了那两个名字我才吃惊不小。

“姐姐走了以后,我一直想帮她完成一个心愿,为她和她的男人合葬。可是她生前在医学院签过一个捐献遗体的协议,死后连骨灰都没有。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只要把她和她男人的名字刻在一块碑上,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我有点明白了,竖起耳朵接着向下听。

“我知道我的这种行为你们理解不了,走正常的渠道也办不成这件事。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我的目的。本来我先通过小红认识了张达,而后又了解到公墓上负责写碑和刻碑的是桃子和孟哥。我试图接近桃子,但交往之后,我发现我真心喜欢上了他。”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低下头,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不敢和她的目光碰撞。我知道被撞伤的那个一定会是自己。听到这里主任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小静只要不是在说他,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孟哥却是一脸死灰。

“但通过几次的交往我发现桃子是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突然又觉得也许用孟哥作突破口更容易一些。”

“今年四月份的一天,我在腾飞桥那边的菜市场里偶遇了孟哥。我想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邀请我去他家坐坐,我就同意了。我向他讲述了我的故事,他表示非常同情,还让我放心,还说你表姐的名字加刻到碑上这事情只有他能办得到。我就问他如果桃子不同意写怎么办,他说他自有办法。公墓那么大,重姓重名的不在少数,要凑齐谢、萌这两个字一点都不难,只要用纸描下桃子的字迹再用印纸反拓到碑上就可以了。我非常激动,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可是他突然对我说,他其实很喜欢我,从在饭店偶遇我时就开始喜欢我了。他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并对我说以后一定好好待我。我觉得孟哥人还不错,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完了事之后他就立刻对我坦白他是有女朋友的,还说答应我刻碑的事找机会一定办到。我当时就不知怎么办好了,没想到自己的命这么苦,刚刚下了一个决定就是错误的。他在一旁安慰我,说先不用着急,他可以和朋友分手再和我结婚,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还说会帮我介绍工作,以后有缘分的话就会走到一起的。”

说到这里,小静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可是,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他骗了我,他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和身体。他把我介绍到夜总会,让我陪那些客人喝酒、跳舞,说这是在学习社会经验。而他答应我的事情却一件没有办到,总是说等一等,等一等。他还常常约我去西山的防空洞,满足他的欲望。可是那一次,他却骗了桃子来,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桃子重归于好,那样他就可以摆脱我。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桃子根本就和他不是一种人。曾经有次在儿童公园里我主动示爱被他拒绝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桃子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到后来我什么都不指望了,一直在半生半死的状态之中混日子。我只想在他帮我刻完碑之后再杀了他。是他毁了我的人,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一切。”

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没想到孟哥为了自己的欢愉给别人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看来我的做人原则太正确不过了——玩弄什么都可以,千万别碰感情。熊熊、谢萌萌、张淑清、小静都是为情牺牲的女人。这些可怜的女人。

小静哭了半天,自己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表姐的名字终于刻在碑上了,我的心愿也完成了。本来今天是我报仇雪恨的日子,可是刚才看了张达的下场我突然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应去触犯法律,凡事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该错的事都已经错了,现在的我只是夜总会里的一个小姐而已,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事情讲出来,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有公理存在。”

屋子里静得可怕,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云雾包裹了月亮和星辰,黑暗像一只大手笼罩着整个公墓。管理处的这间小屋里,棋局正要收场。

我终于懂得了,原来孟哥早就知道谢萌萌的事情。也许那张谢萌萌复印件上的相片就是他故意给我看的。至于相片上为什么会是小静,两种假设都是成立的:要么小静和她表姐长得很像,要么是孟哥移花接木放上去的。

孟哥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和每一个人的目光对视。

“小孟,她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吗?”主任脸色铁青,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狠狠地捻了几下。

可能是受了张达的影响,孟哥觉得辩解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自己又没有犯什么罪,就回答说:“差不多吧。”

主任拍案而起:“小孟,你太不像话了,没看出来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把咱们公墓工作人员的脸都丢尽了。随意往人家的碑上加刻名字,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如果客户找上门来,这责任谁承担得起?你说。”

孟哥无言。主任的神情更加激动:“我今天当着孙所长和陈队长两位领导的面,处理一下你这个不仁不义之徒。各位听好,小孟生活作风不检点,私自刻碑,情节恶劣,影响极坏。为保持公墓的工作环境、严肃纪律,现在我宣布,对小孟予以开除。”

孟哥冷笑了一声:“老隋,你别在那里狐假虎威了,你那半斤八两我还不清楚,想把我赶走就没人知道你的那点丑事了吧?你打错算盘了。我非要说,让大家也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这个……”主任一下子就矮了半截,刚才的气焰全都不复存在。

“大家知道吗,这个主任可是真有一套,连自己办公室里的会计都弄到床上去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徐会计死后他还和我一起商量怎么样陷害张达。呵呵,现在看来我们倒是做了件好事,算帮助政府为民除害了。还有,张达刚开始偷碑的时候别说你不知道啊,你怎么不去处理?等人家疯了你才敢出来说句话。满口道德仁义,你干了什么好事?所以呀,咱们两个是癞蛤蟆看蟾蜍,谁也别说谁。”

主任平时说话语速就不快,这时更是结结巴巴,想出言制止却一句嘴都插不上。

孟哥接着讲下去:“老实说,我外面的门市房早就租好了,不用你说我也不想干了。这里哪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天天还得受你们这些官爷的气。你们有乌纱帽的怎么都行,我们打工的就是后娘养的,不管干什么都低人一等。大爷我要走就堂堂正正地走。吃你们的皇粮去吧。”

孙所长被气个半死,板着脸问隋主任:“老隋,小孟说的这些事属实吗?”

主任也乱了阵脚,“这,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所长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公墓,本来是‘入土为安,超生极乐’的地方,却被你们闹个乌烟瘴气。”

然后又点着孟哥和主任的鼻子尖:“一个个的,我怎么说你们好。今天我先不多说什么了,你们等着所里的处理吧。”

陈队长笑了:“各位,今天都怪我,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有什么事,咱们改日再说。一会儿大家好好在一起吃个饭,咱们也过个鬼节不是?”

石会计赶快用他地道的南方话打圆场,在座的有一半以上没听懂。小王又翻译了一下,大意也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先一起吃个团圆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应该是耳朵不太灵光,好像对这屋子里的多场战役充耳不闻。老王头还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饭。我们一干人等移身外屋,好些人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吃饭。无奈外面暮色正浓,还有细细的秋雨落下,出门已经打不到车了,只能等到吃完饭大家一起下山。小静迟疑了一下,终于也听从了我的劝告留下来吃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大展厨艺,酒菜十分丰盛。光是农家的大红公鸡就炖了两只,点心水果更是不计其数。孙所长嘱咐关老师从厨房里拿出了两瓶五粮液。这酒是过年的时候民政局分给公墓的,平时一直没有舍得开,今日贵客盈门,而且也许这顿饭过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所以意义非常。多年之后每每看到《最后的晚餐》那张名画,我首先忆起的就是那晚的情形。

陈队长和大家推杯换盏,可是众人心情欠佳,没有心思吃喝,不多时就陆续有人离席。小王和老石不胜酒力,回办公室接着下棋。孙先生、老王头、关老师老哥仨回小屋里坐上热炕头聊他们的话题去了。桌上只剩下陈队长、孙所长、主任、孟哥、我和小静。小静可能是近来在夜总会练出了酒量,竟也陪着大家连干几杯。

孙所长和大家交代,今天晚上有雨下山路滑,几个司机又都喝了酒,谁也不要开车了。他通知了所里的赵司机,晚些时候会开大依维克上来接人,并答应把所有人挨个送回家。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一封信

“举杯浇愁愁更愁”。其实这酒喝进肚里,根本也尝不出个酸甜苦辣来。只是觉得每有一小蛊下肚,意识就更加不清醒。现在的我喜欢这种不清醒。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仿佛看透了人间的冷暖起伏。这种思维上的剧烈磨擦和爆炸,让大脑不甚重负,这时酒精的麻醉就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孙所长的酒兴也渐入佳境,喷着酒气说:“老陈呀,我有一事不明。现在秃子、刀疤脸、小红的案子都破了,那徐会计的案子有没有眉目呀,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吓死自己的?”

陈队长看了看四周围,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再没有旁人,低声向孙所长讲:“现在讲倒是关系也不大了,不过我还在想这事情怎样婉转地告诉当事人呢。你们也帮我想想办法。”

这两句话让我酒醒了一半,难道还有什么惊天的秘密隐藏在背后?

陈队长用眼睛扫了下众人说道:“徐会计的确是被人吓死的。而吓死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关老师。”

所有人都低声“啊”了一下,只有我例外,我的声音比别人都大出两号。大家的目光不由地都移向了我。

“没事没事,陈队长您往下说。我只是想起了前几天做的一个梦。”

陈队长接着刚才的话说:“大家不要惊讶,我们调查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这个结论。我说的这个事情千真万确。”

“什么?”我们这下全傻了。我甚至后悔自己没有在梦里腐尸草的位置挖个坑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那只手。

“你们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陈队长压低了声音,“关老师……”

那几个心惊胆寒的字就要出口了。我猜到陈队长想说的后两个字一定是:“是——鬼——”

可我猜错了,陈队长说:“关老师是——梦游症患者。”

梦游?听着又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大家都竖起耳朵听陈队长讲这个古怪离奇的故事。

“我们仔细地排查了公墓的每个人。关老师作为报案人、第一目击人以外,也是第一嫌疑人。长期跟踪后我们发现,关老师行为十分古怪。我们调查了他家人,咨询了医生,也查阅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终于确认关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梦游症患者。”

陈队长看我们的表情十分疑惑又接着说:“梦游症咱们民间叫‘迷症’,是指睡眠中突然爬起来进行活动,而后又睡下,醒了以后对睡眠期间的活动一无所知。医行说梦游通常是由于压力过大诱发的,这种病在成年人中占到百分之零点五。通常除了有规律地四处走动外,梦游者很少有其他症状。但是也有例外的,有些非常特殊的梦游者,甚至可以离开他们的家,开车,或者做一些他们平常根本不会去尝试的事情。我查阅的资料里就有这方面的记载,在一九八七年,有个叫肯.帕克的人,开着车从安大略州皮克林的家一直开到他岳父家,走了二十三公里,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他用力扼死了他的岳父,并且刺杀了他的岳母。”

我们的表情更为惊讶了,这么离奇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难道关老师也会在梦游时杀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陈队长,有一次我恍恍惚惚记得晚上我误到了公墓——我现在也不能确认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看见关老师拎着灯去雪地中间照什么东西。我在边上喊他,他一直没答应,好像根本看不见我一样。这是不是就是他在梦游?”

陈队长听完我的讲述开口道:“没错,你可能是碰见了他在梦游。常人有一种偏见,认为不能随便去喊醒梦游者,因为梦游者忽然惊醒会吓疯的。事实上,梦游者很难被一般的呼唤唤醒,即使被唤醒了,他也不会发疯,只是感到迷惑不解而已。”

“噢。”因为酒精的作用,此时我的头晕晕的,顾不得考虑事情。

“桃子别打岔,还是快点说说关老师的事吧。”孙所长有点不耐烦,他想听陈队长的下文。

陈队长又抿了一口酒说:“别急,你们听我慢慢道来。”下載美少女

“今年清明节下午五点半钟,徐会计挎好手包匆忙地和关老师告辞,说她家先生会找车过来接她,然后沿着山路向下走。过了山坡四下看看没人,她转进了西侧的松树林。这时一个人影远远地跟在徐会计身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进入梦游状态的关老师。他尾随着徐会计进了松树林,然后再扮成鬼的模样扑向徐会计。说来也巧了,据了解那段时间徐会计常常出现幻觉,疑神疑鬼,再加上天色已晚,那地方又荒凉,徐会计没有防备,被关老师突如其来吓个正着,竟然吓死在当场。徐会计临死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恰恰把梦游中的关老师给惊醒。他看到徐会计双眼瞪圆面部表情狰狞的死态,也被吓得昏死过去。所以说,关老师跟进树林、吓死徐会计都是他梦游之后的无意识行为。”

“陈队长,你这么分析可有什么依据吗?”隋主任对陈队长的推理将信将疑。平时没觉得关老师哪里不对劲呀,更没听说过他还有梦游的毛病。

“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据认识关老师的人讲他,以前也有梦游的习惯,只是没有近期那么频繁而已。孙所长,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让把公墓的门窗做防盗改造吗?还有辞退老王头让关老师一个人在这里值班。当时我不方便告诉你原因,这些都是因为关老师最近半年有很严重的梦游症。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他和别人的安全。考虑到关老师的为人不错又上了年纪,我们实在不敢告诉他真相,怕对他的心理打击太大。”

我们都感觉陈队长说的故事像天方夜谭。陈队长又向三位老人聊天的小屋瞄了一眼,里面呼噜声此起彼伏,可能几位老人多贪了两杯都在睡觉。他接着小声说道:“后面的事情更是不可思议。他竟然梦游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啊!”

“这怎么可能,关老师的儿子是死于哈尔滨的家中,而且死因不明。这怎么能和他扯上关系。”孙所长对这件事情比较有发言权,因为当时是他陪着关老师去的哈尔滨,亲眼目睹关老师当时的悲痛欲绝。他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呵呵,死因不明只是当时警方未查明真相之前给外界的一个说法。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警方在调查完现场之后放出的口风都不一定真实。有时我们需要给犯罪分子一个假象,只有在他们最疏忽大意的时候才有可能自投罗网。哈尔滨的警方调查到,关老师的儿子是被毒死的。投毒人是把毒直接掺到他喝的茶叶里。后来当地警方检查了所有环节也没有找到可能投毒的人,因为除了死者和他的妻子,根本没有人进过他们家,也不可能有人动过他的茶叶。后来调查发现,死者死亡当天所喝的那袋茶叶是从鸡西老家寄过去的。哈市的警方开始和我们联络协同破案,结果一调查,连我们都没法相信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样?”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追问。

“我们没敢提有毒茶叶的事,只是身着便装随医生去他家了解关老师梦游症的病情。关老师的老伴给我们讲了她看到的一件事。”

“一次关老师搞到一大包绿茶非要邮给自己的儿子。他说儿子工作辛苦,又经常加班熬夜没时间运动,喝点绿茶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而且这包绿茶是从福建的茶园里新采的茶叶嫩芽,清香扑鼻,是再好不过的上品了。老伴说那好呀,两口子为了邮寄茶叶特意缝了个布袋。当天晚上,老伴睡下以后就觉得厨房里有动静,再看旁边关老师已经不见了。她悄悄地跟到厨房去,发现关老师正一个人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呆滞,正在一针一线地缝那个布袋,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他具体说的什么,只零散地听到他说报应、仇人什么的。”

“我们听完了以后觉得事有蹊跷,当时就去他家的厨房查看,竟然搜到了一小瓶毒药,和死者中毒时检查出的毒药成分完全一致。我们了解到,关老师最喜欢这个儿子,要说是他杀死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缺乏作案动机。可以确定,他是在梦游中给儿子下的毒。”

半天没说过话的孟哥突然插了一句:“如果是他梦游时往茶叶里下的毒,那毒药是他什么时候买的呢,总不可能是梦游出去买毒药吧。”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们心里的疑问,我们几个都看着陈队长。

“你们别忘了,关老师退休之前可是一名化学老师,他家里本来就存着一些化学药品。他用的毒药只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化学制剂。”

我们恍然大悟。

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两条人命,难道关老师要被判刑?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如果关老师的性命不保,那么我梦里的第七个人……我难道有第六感吗?外面已经没有雨声了,但天色已经太暗了。屋里的人都不再说话,每个人的脑子都在飞速的眩晕中思考着这一天来的所见所闻。只有屋子里传来象棋棋子的摔打声和鼾声。

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夜空从公墓方向传来,在这鬼节的夜晚显得凄厉无比。

陈队长拔枪抢先站了起来夺门而出,我们也纷纷放下酒筷跟在后面,连办公室里下象棋的两位和里屋睡觉的老爷子们也翻身而起跟了出去。

本来人多胆子就大,再加上有陈队长和他的那支枪和每人自己肚子里的五粮液,所有人都变成了冒险家,都想一探那声音的究竟。

此时屋外伸手不见五指,水雾弥漫,刚下完雨,脚下十分泥泞。借着两三把手电的灯光我们也只能看到那一排排的白色墓碑。

“声音就是从这上面传过来的。”主任以前当过兵,听声辨位能力比大家都强一些,他用手指向墓地的上方。陈队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大家跟在后面。

刚上了两个墓区,陈队长做了个停的手势。我们后面的一干人等没注意他的手势,差点撞在他的身上。定睛向远处看去,一个白衣女人呆立在远处。

“鬼,鬼。”鬼节晚上,墓地之中,雾气弥漫,一个女人,不是鬼是什么。所有人的酒都醒了一半。

那不是张淑清吗,她怎么又选在晚上来看望自己的丈夫。我猜她的尖叫声一定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丈夫的碑上又多了一个名字。这个可怜的女人。

“陈队长,我认得这个女人,叫张淑清,朝阳村的。她有精神病,她丈夫的碑就在前面。”我低声地为陈队长做了简短介绍。

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也稍微平静了些心神。陈队长几步跨到张淑清近前,冲她喊话道:“你晚上来这里做什么,刚才那声尖叫是你喊的?”

张淑清没有说话,面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苍白得像一张纸。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向身后的大柏树指了指。她的手指细白像几节白骨。

几束手电光束同时打到大柏树上,所有人都是一声尖叫。

树上吊着一个人。

这种惊吓只是在电光石火间。陈队长立刻反应过来:“帮忙救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助陈队长把人从树上放下来,等离近了大家才认出来,树上吊的竟是关老师。我们一摸脉搏,身体冰凉,毫无动静。他就这样走了,走得这么突然。关老师就在这个鬼节离开了我们。

我抱着关老师的尸体,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痛哭起来。孙所长也跪下身来,一边呼喊着老师一边也是泪如雨下。周围的人站成一圈,无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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