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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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或许根本不需要回答。

我苦笑着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黑衣女人说:“你问吧。”

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会选中我们公司,和我们这些人?”

黑衣女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微笑着望着走廊。

因为此刻,我们的耳边已经隐约听到了楼下传来了警车鸣叫的声音。警察很快便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可是警察却并没有带走那个黑衣女人,带走她的是医生。

就在警车鸣叫声响起的时候,黑衣女人忽然不动了,她永远都没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一个死人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她死了。

十五

黑衣女人是服毒死的。

警察在她的身上搜到了一瓶毒药,和一瓶迷香一类的药物。看来两次钻进我的鼻子里,让我睡着的香味,就是那瓶迷香的作用。

两天后,我被再次传讯到警察局录口供。警察告诉我,在储物室的箱子里发现了黄磊和刘涛的尸体。

至于那个黑衣女人,其实她是一个有精神病史的精神病人。

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姐姐在一次捉迷藏的游戏中失踪了,五天之后赤裸的尸体被发现扔在河边的岸上,鉴定结果是被奸杀。

从此之后她的精神便开始失常。直到十八岁才恢复正常,从精神病医院里被放出来。

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选上我们公司的这些人,警察的话让我只能无奈和苦笑。

“或许只是因为你们的运气特别不好,又或许是因为你们公司所在这栋楼的保安晚上特别喜欢偷懒睡觉,而你们公司的人有特别喜欢在半夜加班。”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许现在都已经不必再追究了。

至于黑衣女人在我们食物中所下的药物,已经被鉴定为一种普通的催情药物。

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这一种普通的催情药物,竟能让我们这些都市中自诩文明人的人,疯狂到了这样的程度。

——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难道这就是隐藏在人类心中丑陋的兽性与欲望?

它们是如此强大,只需要一点点诱惑的推波助澜,就能够将人类所有的智慧与良知全部摧毁与吞噬!

也许这样的结果远比任何惊心动魄的过程,更加令人恐惧。

那件事之后,我离开了这座繁华的都市。来到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市,在那里寻找着人性中祥和的一面,与心灵内的平静。

希望在许多年之后,我可以彻底忘记这个故事,让她永远成为再不开启的记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迷藏事件刚过,房产大享卓夕同婚宴的报导还未及时发表,胡子已接到消息,说是他已在新婚之夜猝死家中。

来不及感叹人生的变数无常,胡子立刻赶到了卓夕同的住处。那座昨夜还歌舞笙平的漂亮公寓,在这一夜之间已化为一座凶宅。

法医给出的验尸初步鉴定,称卓夕同是受惊过度,导致了突发的心肌梗塞,又没有及时就医才死于家中的。推算死亡时间是昨夜的十点至十二点。

胡子估算了一下,那正是宾客们离开卓家后的时间。令他和办案人员都不太明白的地方是,卓夕同的妻子乔君娅,为什么不在家中?

发现卓夕同尸体后报警的,是一名清早上门打扫的清洁工人。

胡子心中暗暗盘算着,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卓夕同连命也丢了?就算这件事真与乔君娅有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做才能引发卓夕同突发心脏病?

总不会一个表情,就吓死了他吧?

胡子的想法与办案民警不谋而合,大家开始怀疑乔君娅是否还有共犯。

幸运的是,在卓夕同所居住的高档别墅外,装有防盗摄像头。警方调出昨日一整天进出卓家的录像,奇怪的是从宾客们离开后,直到第二天清蝴清洁工人登门,中间并无任何人出入卓家大门。

也就是说,昨晚留住在这一别墅的人,确实只有卓夕同和乔君娅。但到了今天,卓夕同却死了,而乔君娅也毫无痕迹地蒸发一空。

这一现象,与前些天年轻白领秦媚颖的坠楼事件,申报记者陶子的离奇失踪,都如出一辙。胡子锁眉深思着,他向办案人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案情水落石出,必须调整侦察方向,先摸清乔君娅的底细。

胡子翻出了昨天对卓夕同的专访稿,采访中,他了解道,乔君娅是卓夕同公司里新来的女职员。

在胡子回报社的途中,他接到了办案民警的一通电话。又一个更要的新线索进入了警方的视线,在第一个伤害者秦媚颖的电脑中,发现了部分与朋友一起拍的合影。其中有一个照片文件夹的名字,叫作“房客乔君娅”。

现已证明了秦媚颖的房客,正是那个消失无踪的新娘。

这一次,胡子多留了一个心眼,他的敏锐性从来不输他的师姐。直觉告诉他,陶子的失踪也与乔君娅有关,他必须彻底查清。

进入《申报》编辑部后,胡子立刻走入了陶子的办公室。这里曾是师姐拼搏的战地,现在却已安安静静。

打开桌上的电脑,胡子仔细翻阅着陶子的文档。他在找寻一些蛛丝马迹,师姐不会一点线索也不留给他的。

在“视频”文件夹中,胡子不厌其烦地一个个点击播放,看上几秒,确定没异常后再开另一个。

陶子的视频文件几乎全是她整理的采访录像,师姐真的是一个很敬业的记者,她对这一职业的热爱,深深影响着胡子。因此,他必须救出她!是的,是救出!师姐现在一定身陷困境!

指针在按向一个默认命名的视频后,胡子整个人立即怔在了显示屏前。几秒过后,他开始不住地颤抖,难以克制,原因是在那视频里记录了一段令他惊讶至极的画面——

屏幕上,胡子看到一个与他长得极为酷似的男子,使劲掐住了陶子的颈部。他的表情极为狰狞,无疑是想致陶子于死地。

望着陶子痛苦的表情,胡子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口中骂道:“卑鄙!是谁变成我的样子害人?”

显示屏上,那场惊心动魄的袭击仍在继续。胡子的心已悬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有些不敢再看下去,师姐最后是被杀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袭击者突然住手不动,那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像是系统突然短路一样。胡子看见师姐想逃,可她刚一动身,又被袭击者拽了起来。

这一回,胡子终于惊叫了出来。他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到那个与他长相极其相像的男子,将陶子抱起,从窗子跃出了出去。

他们没有掉下去!

胡子肯定。虽然出了窗户以后,只有一两秒的画面,但他还是清楚看到那个怪物竟带着陶子沿墙行走!

如果将犯罪嫌疑人定成普通人,那永远也解释不了,他是如何离开犯罪现场的。能做到飞岩走壁的,除了超人外,或许只有机器人了!

机器人?

胡子一个机灵。他想起曾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是说一名怪异的科学家,声称要制造智能机器人毁灭人类的消息。

迅速打开IE浏览器,胡子凭着零碎的记忆,输入了几个关键字,找到了无数个相关网页。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从无数信息中浮现在他的眼前。

秦川?!

没错,就是这个人!

胡子缩小搜索范围,针对科学怪才秦川进行调查。那些发现足以令他震惊,孤傲、阴郁、天才的科学家秦川,所想打造的机器人将可以根据不同人的喜好,变化出适应与该人交往的性格。如同武侠小说内的攻心术一般,没有人会讨厌它,因为它的内存中,总有一款适合交往对像的性格。

最可怕的是,这种机器人已到了可以随时变幻形像的境界。它的易容术可以乱真,无论是外貌、声音、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与真人没什么差异。

在那个以黑色为底色的阴暗网站内,胡子独自看着秦川对他发明自豪的留言。那个网站的点击率还不到百位数,来过的人都以为进入了一个疯子的世界,没有人把这些当一回事。但胡子却慌了,如果是机器人制造了这一连串的恐怖事件。那之前无法解释的许多疑点,都可以找到答案了。

网站的最下方,胡子意外地发现,秦川竟留下了实验室的地址。大概他也是渴望得到外界认可的,如此偏激的个性,应该也是怀才不遇,积压所致。

记下实验室的地址后,胡子作了一番心理挣扎,但短得只有十几秒。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一定要会一会秦川。但他只能孤身前去,在一切没有得到证实之前,胡子无法将视频内容公布给警方,这只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毅然走出陶子的办公室,胡子披上风衣,与邻座的同事半开玩笑地说:“我出外采访了,如果24小时后没有回来,帮我报警吧。”

不再理会同事的询问,胡子径直走出了编辑部的大门。

四瓣水仙花 快闪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过后,胡子一连问了不少人,终于找到了那座地处近郊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牌号码是153!周围住的也都是一些农户,望着那幢破旧的房屋,胡子不敢相信,这就是秦川在网站中所谓的“诺亚方舟制造地”。

思索了一下,胡子决定直接敲门。在无人回应的情况下,他被逼无奈,只得跑到隔壁的农户家打听。一个黑瘦的老太太坐在门前,瘦小、佝偻的身影令她看起来,像个女巫。

胡子决定撒一个谎,礼貌道:“老奶奶,我是隔壁秦川的朋友。我刚叫门,他好像不在家……”

不料话未说完,老太太的竟挥手赶道:“出去出去!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老人家的狗也吠了起来,胡子只觉得有些无奈,又道:“我只想见他一面,秦川白天都不在家吗?”

“他都半年多没出来过了,你非要进去就从后院走,别呆在我这里。”老太太说着,伸出藤蔓般的手将胡子推搡出院。

胡子无奈,最后问道:“您能告诉我,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老太太浑浊的眼球盯着胡子,只回了一句:“进去是个女的,出来是个男的。那屋子瘆人得很!”

心里的想法再一次得到了证实,胡子谢过了老人,照她的话绕到了秦川实验室的后院。在那里,他果然发现了一扇虚掩的门。

进入屋子以后,胡子发现这里竟与外界有着天壤之别。秦川已将这里布置成了他的实验王国!

入目便是铺天盖地的数据线,一面巨大的显示屏覆盖了整面墙。胡子一边惊叹着,一边缓缓地向内部走去。

突然间,一阵怪异的爬行声传入了胡子的耳朵。他静心去听,那声音便越来越近了,像是有人匍匐在地,像蛇一般蠕动。胡子并不是不害怕,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一部经典恐怖片内的场景,同样是在一座老宅之中,影片中的女鬼出现时,正是爬行而下!

没有多余的惊恐时间,胡子果真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在前方的甬道内飞快爬过。她侧了一下头,眼眶之中只有眼白而无眼珠,胡子吓得倒退几步。令他惊奇的是,那个女人的面容竟与乔君娅一样,只是她好像看不见他,失明了。

胡子壮了壮胆,放轻脚步朝她爬的方向走去。在一间杂乱的房间里,他终于失声叫了出来,眼前的场面任任何人看了,都会毛骨悚然。在那间杂物房里,胡子看见了数十个乔君娅扭捏在地上,她们有的断手缺腿,有的双眼失明,都是一些劣质的试验品。

看着这些畸形的人偶,胡子顿感一阵恶心。下一刻,他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他找到了师姐!

陶子双眼被蒙,四肢被绑,蜷缩在一个角落。胡子飞快地跃过那些残缺的机器人,解除陶子身上的束缚,说道:“师姐,你别怕。我救你出去!”

这时陶子的脸已万分苍白,她虚弱得无力说话。胡子趁那些恶心的怪物尚未缠上他们之前,迅速背起师姐,逃离了那个炼狱般的实验室。

车内,陶子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她没有什么力气详细地表达,这几天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轻声地对开着车的胡子说:“你别去找乔君娅,秦川已让她拥有超人的能力,极具杀伤力……”

胡子没有去接陶子的话,只是说:“师姐好好休息吧。我会先把你送去医院检查,再通知你的家人。”

静静合上眼睛,陶子深吸一口气,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实验室,原以为真会葬身于此。

联系了陶子的家人来医院看护后,胡子又赶回编辑部。他必须静下心来,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不去找乔君娅,就放任她在外杀人不眨眼地为所欲为?

显然,胡子做不到。他在办公室内登录了MSN,看见一位办理卓夕同案件的警官正好在线。与警方合作的话,效率应会更高。如此一想,胡子便点开那位警官的聊天对话框,准备约他见面细谈一次。

不料,对话框刚一打开,立即最大化占满了整个屏幕,上方跳现出一句触目惊心的话——

你觉得你能逃掉吗?

胡子浑身一紧,他看着那个对话框正源源不断地发送着文字,速度之快,即便是对方复制、粘贴也做不到这么快。

像是被逼到了死胡同,胡子退无可退,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从头看起:

这是一封相当奇怪的邮件,邮件名叫做“快闪”,发信的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帐号。

胡先生:

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快闪”活动,请携带蜡烛一根,本周四晚上9:00准时在安福大厦四楼集合,点蜡祷告,熄蜡闪人。务必来,不来全家不得好死,痛苦一辈子。

组织者上

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吗?应该不是,恶作剧不会使用如此刻毒的言辞。

周四,今天就是周四。安福大厦,就是我身处的这栋楼。不过,我们的办公室是位于顶层,一眼可以看到黄浦江和东方明珠。而四楼,那个四楼……我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因为我的工作关系,每天收到的电话和电子邮件都比较多,我习惯在上班之后和下班之前打开邮箱检查邮件。当我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和拉拉。

临近月末,手里积累的采访稿越来越多,不得不加班整理。拉拉作为我的编辑助理,当然得陪着我受罪。

我和拉拉的关系比较特殊,三个月之前我们还是情人,现在则是普通的同事。

我说:“拉拉,你过来一下。”

拉拉可能以为我又有什么不良企图,朝我翻了翻白眼。拉拉翻白眼的水准比较高,能把眼珠子完全藏到眼皮里,单留下两洞眼白,叫人头皮发麻。我说:“你来看一下,我收到一封奇怪的信。”

拉拉看完那封信后一言不发。我说:“你帮我想想,谁会发这种无聊的信?”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拉拉的语气含着讽刺,明显是在嘲笑我的胆量。

“不是我不敢去,若真是什么恶作剧,我要兴冲冲去了,不就上了别人的当,中了别人的圈套。”

“借口。”拉拉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给自己找上许多借口。”

我看拉拉又开始借题发挥,从这件事引申到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上去,赶紧用话堵住她的嘴:“去就去,不就是四楼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你,连声音都在颤抖呢。”拉拉鄙视地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陪你一起去,不会让你被女鬼伤害的。”

拉拉说到女鬼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提高了声调,以示她对这种荒唐说话的坚决不认可,但我听到这两个字,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离九点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当然是不值得再回家了,我们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个饭馆随便填饱了肚子,又到便利店买了两根照明白蜡烛。然后就回公司等待那个所谓的“快闪”。

我们从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还和那个年轻的保安打过一声招呼,但很奇怪的是,我们这时候进来的时候,那个保安已经不见了。

我在门口左张右望,拉拉说:“你是不是在想,那个保安去了哪里?”

“是啊,吃饭的时候我还在想,那帮人要到这里来快闪,怎么过得了保安那一关,看来……”我自嘲地笑笑,“我白替他们担心了。”

“那是,人家要来这里搞活动,总得事先铺好路,买通那个保安。”

“这么说,你是肯定那个活动是真的了?”

拉拉眼睛一翻:“你说呢?”

我无言以对,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快闪”一般都是在网络上发起的活动,一帮子不认识的人到同一个地点做某样事情,做完以后急速走人,互不相干。我们这栋搂的四楼现在虽说应经基本上荒废,不再作为办公地点,但还是有几家公司在那一层租了几间房子作为仓库用。

如果保安把这些鱼龙混杂的家伙放进来,到时候有人手脚不干净,这个保安岂非得背负很大的责任。难道说,“快闪”根本就是一个借口,这本来就是内外勾结的一次盗窃行为?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他们根本不必把我拉进来。那么,还有一个可能,保安只不过是去各楼层巡查了。但是,去楼层巡查不会粗心到连大门也不关吧?最后一个可能,保安……被那些人杀了……

大楼里的荧光灯好像一下子暗了不少,后背隐约有股冷风吹来,汗湿的后背一下子凝干起来。我不禁壮胆似地哑然失笑,没事干什么自己吓自己?真的是风声鹤唳,想象力丰富过头了一些。

“电梯这么跑到23搂去了?”拉拉嘀咕了一声,按下了电梯按钮。

23搂?那是顶层,也是我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我们下来吃饭的时候,那个楼层就空无一人了,而现在这个时间,整栋大楼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走干净了,谁还会去到那一层?诡异得感觉再度从我的心里升起。

23,22,21……3,2,1,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是空的,我和拉拉对看一眼,双方眼神中都有些狐疑。

“上去吧。”我强装毫不在乎的样子走进电梯,按下23楼的按钮,干巴巴笑着说,“也许那个保安乘我们不在上去打秋风呢,上个礼拜在办公室丢的手机还没找到窃贼,说不定就是这小子干的,正好上去逮住他。”

拉拉欲言又止,跟着也走进来。

电梯缓缓爬升,拉拉忽然伸手,按下了四楼的按钮。我吃了一惊,说:“你干什么?”

拉拉的表情相当镇定:“你就不想先去四楼看看?”

“我……”刚欲拒绝,电梯已经在4楼停住,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黑漆漆的一溜空缝。四楼晚上是从不亮灯的,我连忙按了一下电梯门闭合钮,说,“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下来就是了。”

说着忍不住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电梯门关上,电梯继续爬升,拉拉的眼神却依旧茫然地盯着电梯门的方向,我心跳加速,说:“拉拉,你在看什么?”

“没,没有。”拉拉回过神来,脸色出奇的惨白。

难道,在电梯洞开得一刹那,拉拉看到了什么?

那些和四楼有关的种种传说一下子填充满了我的脑海,这栋“安福大厦”从诞生起就没怎么安宁过,它最先是由香港人投资建造,港人迷信,楼层里凡是和四有关的统统有所避忌。所以原来并没四层,而叫做F层,建造得比其他楼层都低矮许多,充作机械层面,安放大楼的中央空调系统、配电供水系统和发电机组等等,因此,这一层也经过了特别的处理,隔音效果相当好。

当年负责维护这些机械的是一个老师傅,据说在某个清晨,老师傅例行检查,发现表盘上压力指数不对,就打开中央空调的送风管道检查,结果却从里面掉出半截姑娘。说是半截,其实是腰部以上的尸体,下半截尸体后来在发电房的柴油机槽下找到。

这件离奇的命案发生后,维修的老师傅就退休了,大楼的怪事跟着接二连三地发生,后来去的几个维修人员最后都进了精神病院,大楼租户也就越来越少。直到几年前,一家国内地产商买下了这栋楼,并对之进行重新包装。四楼的机电设备被移到地下室,楼面空间被重新划分,改造成适合办公的低矮型写字楼,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出租,大楼这才重新兴旺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四楼的那些公司就开始人心惶惶,原因是但凡在晚上加班的人,都能听到洗手间里有女子的哭声。肯定这一说法的人越来越多,连多年前那个负责维护四楼设备的退休老头也被惊动了,特地跑来一看,说改建成卫生间的地方就是当年中央空调的风机口,也就是当年发现尸体的地方。于是四楼的公司就越搬越少,直至再次荒废,轮为仓库层。

“愣着干什么!”拉拉拽了我一下,“你不是想捉贼么?”

原来23楼已经到了,我跨出电梯门的时候脚绊了一下,拉拉眼明手快,赶紧扶住,嗔怪道:“你怎么搞的,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害怕了?”说着嘴角朝上一牵,露出个古怪的苦笑,我没来由的心跳加快,电梯顶部的冷风袭来,背心生凉。

拉拉蓦地惊叫:“啊!”我头皮猛一紧,双腿发软靠在电梯门框上。拉拉说:“糟糕,忘了带点喝的上来了。”这死丫头,一惊一乍地,没买喝的用得着叫这么大声吗。我缓过气来,尴尬地笑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生怕再被她嘲笑胆小。

走廊的灯还是亮着,其他公司的门还是关着,我和拉拉桌子上电脑还是开着,一切都保持着原样,看来根本就没有人来过这里,是我杞人忧天了。

拉拉很夸张地东看西看,说:“小偷呢?小偷在哪呢?小偷你给我出来!”边说边放肆地大笑。我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这臭丫头,一张嘴还真是刻薄,得理不饶人。

我说:“拉拉,你就别损我了,我这不也是担心那管理员嘛,你想想奇怪不奇怪,无缘无故,电梯怎么自动跑到23楼了?”

“许你加班就不许人家加班?”拉拉说,“没准是人家想起来什么文件没带回去,上来拿一下呢。”

“拿一下总得下去吧,你说现在这个楼面有没有人?”

“都安静成这样了,就我们这里亮着灯,现在当然没有人,人家早就走了。”

我说:“拉拉,你说的这话没有逻辑,人家既然要下去,当然也是走电梯,咱们这栋楼就这么一台客运电梯,他总不能乘电梯上来,走楼梯下去吧?”

拉拉听我这么一说,脸色也变了,朝我身边靠了靠,说:“胡子你别吓我,我……我可不怕。”

“谁说你怕了,你胆子比我大多了。”逮着机会我也反刺她一下,拉拉再度朝我翻了翻白眼,这白眼叫人浑身不自在。

我点着了一根烟,打开了窗户,上海初秋的夜和夏天没有什么区别,干燥的风迅速吸干了办公室内的冷气,那种腻热的气息叫人的身心都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拉拉拿起我的烟盒,也抽出一根:“胡子,我想到了,也许是走的货梯,人家上来搬货,保安给开了货梯,对,一定是这样,那保安也在货梯里,所以我们进来时没看到他。”

“但愿如此。”我猛吸一口烟,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缓缓说出心中的疑问,“刚才电梯停在四楼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拉拉哆嗦了一下,“我眼睛花了。”

“到底看到了什么?”我追问。

“腿,一条女人腿……”拉拉的声音变得嘶哑,话语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条孤零零的女人腿。”

“你说什么?”我的心一下堵到嗓子眼。

“也许,也许是个残缺的服装模特肢体。”

这到不是没有可能,据我所知,这栋楼上就有好几家服装设计工作室,他们或许会在四楼租个房间作为堆放原料的仓库。按照四楼目前的管理混乱程度,把报废的塑料模特乱扔是非常正常的。

我嘿嘿一笑,扔掉手中的香烟说:“拉拉,现在不是我一个人害怕了吧。”

拉拉不说话,低头看着桌子,手里的香烟烟灰烧出老长,我说:“拉拉你又干什么,9点就快到了,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

拉拉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步一步缓缓后退,我上前搀住她:“怎么了?”

拉拉手指着自己桌子上的镜框,嘴唇抖动,说不去一句话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心形镜框,里面镶嵌着一张拉拉的照片,我拿起镜框翻来覆去地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说:“这镜框有问题吗?”

“照片……”拉拉脸色惨白,“照片怎么变成黑白的了?”

“你是说,原来照片是彩色的?”

拉拉点点头,向我靠得更近,几乎是贴在我的胸口。我只觉得她的身体一片冰凉,这一点是假装不来的,看来这丫头并不是故意扯谎来吓我。

也就是说,真的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保安不见,电梯自动到了23楼,一张彩色的照片忽然变成了黑白的。想到这里,我握着镜框的手一哆嗦,镜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对不起,弄碎了……”

“胡子,我们别去参加那个快闪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城市的夜色喧嚣热闹,相对抵消了我些许的恐怖情绪,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口不一,死要面子,人家都主动退缩了,我嘴巴却违心地强硬起来:“怕什么?正因为这些怪事,我们才要找出一个结果来,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拉拉双手绞在一起,低声嘀咕:“只怕是有鬼在捣人。”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叮呤呤”地响了起来,我们都吓了一跳,还真是见鬼了,这都什么时间了,还有谁这么无聊往办公室里打电话。

提起电话,听筒却一片安静,没有人出声。我说:“喂,你是哪位,请讲话。”那头依然是一片寂静。

“没……没人么?”拉拉瞪大惊恐的眼睛,本来不怎么稀奇的一件事情被她这么一瞪眼倒有些惊悚了,我说:“没什么,一个骚扰电话。”

我刚准备放下电话,听筒里隐约传来“嗤溜”一声,重新把话筒贴到耳边,却又没了声音,凝耳细听,良久又传来“嗤溜”一声,那感觉好像某个人在吃面,把电话搁在饭桌上差不多。

拉拉慢慢靠过来:“你听到了什么?”

我说:“吃面,有个人在吃面。”

拉拉脸上已经不见了一点血色:“什……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拉拉的话,对着电话吼道:“你他妈到底是谁?!”

依旧没有回答,依旧是不紧不慢吸食面条的声音。

我把电话重重地搁上,不知道哪个混蛋开这种玩笑,心里当即决定月底去查电话单子,找到这个骚扰者一定骂他个半死。

拉拉的电脑屏保设定得是图片滚动浏览,我的眼光被刚刚一闪而过的图片吸引住,图片跳动到另外一张,我的目光却仍旧定格在电脑屏幕上,我说:“拉拉,你那个镜框里原本就是黑白照吧?”

“不是,绝对不是。”拉拉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冷笑:“别吓唬我了,你的电脑出卖了你,刚才我看到你拍摄的镜框相片了,红色的心形镜框,就是方才我摔坏的那个,而里面的照片根本就是黑白色的。”

拉拉张大嘴巴,“啊啊”了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的电脑上……有那张照片?”

“是啊。”我说,“你别装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拉拉一下子退到墙角,在哪里蹲了下来,肩膀瑟瑟发抖,语无伦次说:“回家……快……我想现在就回家!”

如果说是演戏,那拉拉的演技也太出色了,完全可以拿奥斯卡最佳影后。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因为我的眼睛依旧盯在拉拉的电脑屏幕上,以便等那相片一出来,立刻指证给拉拉看。但是,图片已经反复了两圈,那张相片竟像被删除了一般,再没出现。

我头皮发麻,将手缓缓伸向拉拉的电脑鼠标,拉拉蹲在墙角呻吟道:“我们从来不会放自己的相片在电脑上。”

我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今天晚上当真是邪门得厉害。我说:“拉拉,今天是几号?”

“29号。”

我套出手里翻查了一下农历,登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今天恰好是七月十四,也就是南方人所说的鬼节,怪不得夜风中夹杂着轻微的香烛味道。

“拉拉,我们走!”我迅速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到墙角将拉拉扶起来,“快走,不能在呆在这里了。”

拉拉几乎是瘫在我的怀里,我半拖半扶着她冲出办公室,一脚踢关办公室的大门,头也不会地冲到电梯跟前。

去他娘的快闪,再在这鬼气森森的大楼多呆一个小时,恐怕我和拉拉都得闪到精神病院去。

电梯是三菱的,下降的速度相对来说比较快,但我们心里还是嫌它太慢,好不容易听到“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我和拉拉立刻冲了出去。

冲出电梯我们就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哪里?”拉拉拽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我头皮一紧,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四楼!

我们明明按得是1楼,电梯怎么会自动在4楼停住。

“你们来了。”黑暗中忽然有人出声和我们打招呼,声音虽说和蔼,却把我们吓得心都要掉下来。

“嚓”,有人着亮了打火机,映出了一张被打火机的火光照红的脸,那人用打火机点亮手中的蜡烛,跟着烛火一盏盏亮起,亮光之下看得清楚,在我们面前竟然站着二十几个男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人人面带微笑。

乍然涌现出这么多人,我和拉拉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碰到人总比一个人也碰不到强。

“你们怎么没带蜡烛?”有个中年男人问,听声音正是黑暗中和我们打招呼的人。

“我们……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我连连点头致歉,“你就是那个组织者吧?”

那人哼了一声,并没有作出回答。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拉拉拽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又开始变得冰凉而湿滑,让我觉得如一条蛇缠着自己的手掌。这感觉让我极不舒服,看拉拉的尖尖的下巴竟好似毒蛇的头颅。

我扭头看向烛光,烛火交叉出各色各样的图案映入我的眼里俱是一个个支离的人影。刚欲仔细观察一下人群,所有的蜡烛忽然一下子全熄灭了,他们的行动是如此的迅速,以至我在空中还能看到几十个蜡烛火熄灭一刹那留下来的暗红色短暂虚影。等我们的眼睛再度适应黑暗的时候,身边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掏出打火机,着亮,果然没人,我说:“不是吧,快闪也不能闪这么快吧。”

拉拉浑身发抖:“胡子,他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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