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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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对不起。原谅我如此自私地利用你。原谅我从来没有将我和王子颐的关系告诉你,原谅我在他进公司前就按照他的意愿选中了你们作为他下一步的目标。我太爱王子颐,爱得完全没有了自我和尊严,我明知他不可能对我专一和用情,却义无反顾地跳进他的温柔陷阱。我竟然蠢到以为帮助他获得他想要的女人就可以留住他的心。

是的,莫如,死亡水仙花在公司的开放仅仅是我达到目的的伎俩。你不会懂,那是神秘而古老的降头术,邮件画像不过是施术的媒介。水仙最先开放在你和杨莉莉宋澜张云茜的电脑里,是我为了满足王子颐的欲望而催促你们为他疯狂。可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的沉迷,我无法再控制你。我也没想到王子颐在得到宋澜和张云茜之后完全不再理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渴望爱情的女孩子,和你一样。我本可以直接对王子颐施术让他永远只爱我一个,只是我不愿意要那种虚假的爱情。我天真地以为用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动和改变他,现在看来,我真的错了。

莫如,水仙第二次和第三次的开放已经不是催情,而是诅咒。你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抽屉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蝎子和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它们送到更衣室和洗手间。也许你以为那是你自己心中的嫉妒,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心中的绝望的喷发。你被抓,逃跑,我的心也像掏空了一样难受。莫如,你是我在这里惟一的朋友。所以我要帮你报复。水仙最后开放在你的电脑里,被施术的却是杨莉莉,我让她去杀王子颐,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功败垂成。

呵,女人总是这么弱智,再怎么被伤害,一点施舍就可以。

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莫如的脸颊。莫如你是幸运的,你至少还没被那个禽兽玷污。

还有莫如,你只知道水仙的花语是坚贞,背叛的人就要遭到报复,你却不知道,希腊神话中的水仙是自恋狂的化身,俊美的男子纳瑟斯他不爱任何女人,他最爱的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现在这株水仙开在了我们的身边,那就是王子颐。只是这水仙开得如此灿烂,即使是现在,他仍然是最大的赢家。

莫如,我终于想明白了,在王子颐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爱情——

从来都没有,我们都仅仅只是他的玩偶。

我站起来,俯身吻了吻莫如的脸颊。

人偶娃娃静静地躺在莫如的枕边,我现在才发现,娃娃的笑容和眼神原来真的如此可爱,就像莫如一样。

去了心魔,我不用再像从前一样对一切都心存怀疑和惧怕。

我慢慢地退出病房。

起风了。天空被高楼大厦割裂成无数的碎块,死气沉沉地悬在上空,成团的乌云在楼宇之间缓缓地移动着,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再见了,莫如。

再见了,卢方。

城市还是不适合我。当初我为了王子颐而离开深山,现在,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回到那个满是降头术,却单纯而美丽的山寨。

“为什么要有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随着视频的结束,墙面上的巨大显示屏也即刻变成了黑屏。乔君娅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脸,轻轻地啜泣起来。

她是有感情的。陶子知道。因为153是一款功能强大,几乎完全接近于人类的机器人。

“如果主人想要我毁灭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杀了那些可恶的人类?为什么还要与他们接触?其实并不是任何人,都像主人所描述的那样。”

晶亮的液体,从乔君娅的眼角滚下,落入肮脏、潮湿的地面。陶子忽感她有些可怜,153无非是一具可悲的玩偶。

不断给它灌输“欲望就是罪恶”的秦川本人,自身也对153充满着占有欲。他渴望利用它,去实现自己的伟大计划,让他成为如同《圣经》中那能操纵人类生死的神明。

望着眼前颓废的乔君娅,陶子说:“你拥有了人类的人格,那必然将学会爱,当碰上令你动心的人时,那种感觉无法逃避。”

“如果我真的可以学会什么叫爱,怎么可能杀了谢飞呢?”乔君娅自嘲地笑了一下,表情竟像哭泣一般。

那个真心爱她的男孩,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随着心上人一同付之一炬的,还有153对主人秦川一惯的信任。但即使怀疑,她也无权改变什么。主人于她而言,是至高无上的。

背叛秦川,是153如何也无法做到的。

既然无法背叛,无法反过来将秦川灭除,那她主动放弃总可以吧。

乔君娅回到了实验室,她亲手毁掉了她的“孪生姐妹”,把所有153的次品,尽数摧毁。她是主人最完美的杰作,等她消失以后,绝不能出现第二个乔君娅继续横行于世。

没等陶子反应过来,上前阻止,乔君娅已拾起了地上的两端电线,只要线头一触,她的机身就会立即引燃崩溃。

“如果你想以死谢罪的话,是不是还应该见见一个人。”见乔君娅动作迟疑了,陶子接着道:“去见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你的主人,秦川!”

七瓣水仙花 杀局

在被困的日子里,陶子从没有见过实验室的主人,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科学怪才,秦川。被掳来前,她在网上看到的资料,声称秦川因身体过差,已到海外就医。

但陶子不信这样一个将仅有财富,都投入到研究中的人,在得不到社会的认可时,还会有金钱可以在外疗养、治病。

隐隐约约,陶子感到秦川还存在于他的实验室内。只是躲在了一个别人找不见的地方。

当时,陶子的行动虽然受到了限制,但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留意周边的环境。那时她身处的杂物室,一到夜深人静之时,就能听到许多台机箱一同运作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在杂物室的下方,一定还设有地下室!

将这一想法,告诉乔君娅后,不去理会她难以置信的眼神,陶子自行在实验室摸索起来。她必须找到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强烈的直觉告诉她,秦川就身处那里。

寻找了许久,并没有发现哪一面墙是暗墙。正当陶子感到无奈时,先前在一边发愣的乔君娅突然走到了巨大的显示屏前。

无与伦比的力量,使她轻而易举地搬开了那只占满一堵墙的显示屏。在它的后方,竟然真出现了一个通道的入口,漆黑、深邃,像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乔君娅脸色一变,急忙向地下室飞奔。不祥的预感告诉她,她的主人已经死了,死在这暗不见光的地下室里。

陶子跟着跑了下去,不出她所料,地下室内摆放的正是数十台高端计算机,以及几台联接153系统的服务器。

地下室内弥漫着呛人的腐臭,在一张木质的长桌上,躺着一具几乎化骨的尸体。

“主人!”乔君娅猛地跪倒在摆放白骨的桌前,她没有想到,秦川的病最终还是将他送离了这个世界。一直以为操纵着自己的人,竟然早已死了。

陶子掩住口鼻,她明白已化为白骨的秦川,并不会因为死亡,而放下他对世界、对人类的憎恨。那些本该沉封的恨意,借助着153的手,仍会在不断扩大。

看向那几台没日没夜运转的计算机,陶子明白,正是它们每周定时远程更新着153的系统,并不断地给它提示,鼓励它完成自己的使命。

想必是聪明的秦川在死前,设下了这一套完美的程序。

在主人的遗体边,乔君娅找到了一份遗书。秦川对自己最杰出的作品,充满期待,153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相信,总有一天,153会发现他已死去的秘密。到了那时,它就会看到这封遗书了。

在信中,秦川毫不避讳地说他也渴望占有153,这份渴望中,更多包含的,是他的自恋。因此他也逃不开诅咒,逃不开欲望枷锁。

秦川还写了一段恐怖的经历给乔君娅。陶子没有打扰乔君娅,让她安静地阅读着秦川写给她的绝笔之信。

视线有些动荡,那种失去父辈的伤痛,刹时涌上乔君娅的心头,她长跪不起,紧捏着那封遗书,默默地看了下去……

我是个摄影师,这些年习惯在全国各地转悠,现在30多岁了,就想着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我刚回到这城市,恰好一家广告公司招聘摄影师,我就去了。我站在那幢36层的写字楼下,仰望着大厦,白晃晃的阳光落在我眼里,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现在,我已经在这家广告公司干了两个月,我的工作挺简单,业务员接到活,我背着相机去拍片子,然后回来处理。我最擅长的是纪实摄影。以前我最得意的作品,就是曾经以艾滋病患者与妓女为主题,历时两年多拍摄的主题摄影,它们让我在国内至少拿了三个大奖。这也是两个月前,当我坐在这家公司老总对面,他一点都没有犹豫,非常爽快签下了我的原因。我的片子很快替公司带来了效益,事实上,我并不觉得我的商业片比别人拍得强多少,关键是我拿的那几个奖,无形中替我蒙上了一层光环。

其实我的兴趣并不在商业摄影上,我对身边的几个小姑娘说,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继续在路上,拍摄那些人在旅途的风景。

我的故事总让几个同事小姑娘唏嘘不已,只要我呆在办公室里,她们总会抽空围过来,跟我聊天。现在,我的小日子过得挺舒服,每天一早到办公室,那些打扫卫生的活儿全由小姑娘们办了,我坐下来,很快就会有杯冒着香气的茶端到桌边。

看出来了,这几个小姑娘挺崇拜我,但我对她们没什么兴趣。这倒不是说她们长得不漂亮,而是她们还太年轻,不太适合我这种年纪的男人。我今年33岁了,体格健壮,留着寸头,满脸络腮胡子,常年脑袋上扣顶草绿色的破帽子,乍一瞅,还跟艺术青年似的。但是,只有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年轻。

后来,我在这幢大厦里,终于发现了一个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

写字楼里的邂逅,大多发生在电梯里,我跟她的也不例外。我们在电梯里碰到过两回,我用眼神跟她交流,她每次都不置可否,不冷不热的样子。后来,我主动跟她搭讪,还给她递过一张片子。她虽然还是没有搭理我,但那眼神却是柔和的,还小心地将我的片子收到包里。我知道写字楼里的女人,至少外表看起来都挺矜持,不管做什么,你都得给她们点时间。

果然没多久,她就加了我的MSN,这样,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苏蓉蓉,在跟我们公司同一楼层的一家设计公司里做主管。后来,她还给我发来她的照片,我们越聊越投机,就约好了晚上下班后,一块儿吃饭。

我坐在餐厅里等她,心里惬意极了。我喜欢的女人类型,应该是成熟而优雅的,她们就像摩沙玻璃,那种柔柔的质地,一定要成熟的男人才能欣赏。

我坐在临街的座位上,透过玻璃窗,看到苏蓉蓉穿着一袭浅绿色的风衣,慢慢向这边走来,她卷曲的头发波浪样披在脑后,黄昏的暮蔼下,她白皙的面孔好像是这天地间惟一的亮色——我欣赏这样的女人,她能调动我体内潜存的所有热情。

我跟苏蓉蓉的故事,就像你们想像的那样向前发展。

我们每天都在MSN上谈情说爱,如果有机会,我们在下班后,还会找个地方小坐一会儿。这时候,我必须告诉你们,苏蓉蓉是个有丈夫的人,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当然,我还不会愚笨到迷信这种感情的纯洁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平淡的生活里,有时需要人为地加入一些激情,才能让我们感觉到生命的活力。

我相信苏蓉蓉也是一样,我们在一起时,聊天从来不涉及到现实问题——我们都明白游戏的规则。

平时,我们在写字楼里迎面而过,通常连招呼都不打,但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我们会彼此露出会心的笑容。我想在这幢写字楼里,和我们一样保守着这种小秘密的人一定还有很多。其实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由很多的秘密组成,秘密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要知道,一个有家庭的女人,没法跟我这种单身男人比,她出来跟我幽会,必须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还不能让人起疑心。所以,后来,我们就把幽会的地点,选在了办公室里。她本身是个主管,找个借口留下加班是挺正常的事。而我除了拍片子,有时候还得对片子进行后期加工。这样,我们都找到了晚上下班后,留在办公室里的理由。

通常,等到外面走廊里安静下来,我会出去遛一圈,直到确定整个楼层真的没人了,我才会溜进她的办公室。

苏蓉蓉单独一间办公室,在一个套间的里面,虽然不大,但一些女性化十足的装饰品,还是让它看起来挺温馨的。

我喜欢在她的办公室里幽会,闻着她的体香,和空气里那种淡淡的荒靡气息,我简直迷恋上了这种感觉。那时候,窗外会有些月光透进来,冷冷地泼洒在女人的肌肤上,我甚至可以看到肌肤上的颤栗,还有她鬓角细细的绒毛,这些都让我异常兴奋。

我喜欢上了现在这种生活方式,悠闲地工作,有份不薄的薪水,再加上苏蓉蓉。

我以为这种状态一定会持续到有一天,我主动离开这里,再次踏上我的旅途。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苏蓉蓉失踪了。

记得最后一次跟她幽会是七月里的一天,外面还下着小雨。那晚因为她着急回去,所以我们并没有耽搁太久,大约在十点钟的时候,我离开她的办公室,然后分头离开。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开始我并没有着急,以为她家里有事,或者公司派她出公差。但一个星期之后,她还没有出现,这就让我有点坐不住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得恪守着我们的秘密,所以,我根本没法公开打听她的下落。但是不久,小道消息主动从我办公室里那几个小姑娘嘴里冒出来,她们说隔壁设计公司的一个漂亮女主管失踪了,她的丈夫好像还去公安机关报了案,查了这么些天,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苏蓉蓉失踪那天,正是跟我最后一次幽会的时间。

我心里有了些凉意。

如果苏蓉蓉真的遭逢了什么不测,那么,我们之间的秘密,就会让我惹火上身,警察会怀疑我,周围的同事也会开始BS我。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必须尽量装得跟苏蓉蓉失踪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由于我跟苏蓉蓉的小心谨慎,我们在幽会的过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直到苏蓉蓉失踪大半多月后,都没有警察来找我谈话。我这才放下心来,也才有了心思去琢磨苏蓉蓉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么漂亮成熟的女人就这么从我身边消失了,我不禁生出了许多的遗憾。

但我现在已经决定,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再在这家广告公司呆上一个月,便辞职离开。那时,没有人会怀疑我跟一个失踪的女人有任何关系。

我找老板辞职,老板没答应,相反,还给我开出了更好的条件。他知道我一心想搞一个自己的影棚,所以答应我专门腾出一间办公室给我做影室,而且,我除了接拍公司的一些照片外,我自己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关系在外面接活,这一部分的收入,全归我。

我挺犹豫,但因为这大半个月风平浪静,那个叫苏蓉蓉的女人差不多已经从人们视线里消失了,所以,我终于还是答应留了下来。

接下来是忙碌的一段日子,购置影棚设备,灯用爱玲珑牌的,一盏就一万多;相机用哈苏,配上飞思数码后备,2200万象素,保守点也得过二十万。老板挺舍得投资,全都是进口的器材。我感觉他是真心想留下我。

这时候我想说说这位老板,他的名字叫齐鸿飞,在本地广告界算是声名显赫。而且,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在业内被誉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民营企业家。他虽然只需要用差不多一半的薪金,就能请到和我水平差不多的摄影师,但他更看重的,还是我的名气。

这些年,为了搏得这点名气,我真是吃足了苦头,在那差不多两年时间里,我成天跟艾滋病患者和妓女们混在一起,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别提多腻味了。虽然你们看到我获奖的片子,主题是呼吁全社会都来理解关心这些弱势群体,但其实我自己,拍完那些照片后,发誓这辈子再不跟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现在,我的这些辛苦终于有了回报,至少,齐鸿飞付给我的薪金,让我非常满意。

我决定在这家广告公司再呆上一段时间。

那天接了一单体力活,有家星级酒店即将开业,我去给他们拍菜。一下午拍了二百多道,晚上回来,把照片从CF卡里拷到电脑硬盘上,然后逐一调整色相和饱和度。我说这是体力活,对照片要求不是很高,只要清晰度与色彩够丰满就行,但是量多,这二百多张照片,一直让我从晚饭后忙到午夜。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我吓了一跳,深更半夜的,我不知道这幢楼里,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晚不回去。

我的办公室是一个小单间,外面就是长长的走廊。我犹豫了一下,走到门边打开门,外面没有人。我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走廊黑漆漆的,只在尽头有些微光。这时,依稀有个女人的背影,一闪而没。

我怔了怔,那女人的背影看起来非常眼熟。我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但这是不可能的事。苏蓉蓉已经失踪了,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或者别的地方。

于是,我想那是个和苏蓉蓉身材有点像的女人,今晚加班,到现在才干完活。

可是她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经过我的办公室时还敲了两下门?而且,这个楼层只有我在的这家广告公司和苏蓉蓉供职的设计公司,我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虽然还没到认识所有人的地步,但对每个人差不多都多少有点印象。我真的不记得,这层楼还有哪个女人的背影会和苏蓉蓉那么相像。

我狐疑地关上门,回到电脑前坐下。我有些走神,为刚才看到的那女人。

就在这时,显示器左下角Outlook邮件管理器发出些滴滴的声音,那是有新邮件的提示音。我顺手点开,发件人信箱为“153@***.com”,邮件主题就叫“水仙”。

点开邮件,我怔住了,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我一眼看去,就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正是苏蓉蓉。

我心里有些发毛,今晚有点邪门,先是在外面走廊里看到一个酷似苏蓉蓉背影的女人,现在,又收到这样一封邮件。难道苏蓉蓉的失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当然,从我的角度,我还是希望苏蓉蓉能够回来,毕竟,碰上一位那样成熟美丽的女人,而且能跟你情投意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我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照片上的苏蓉蓉忽然开始有了变化,她美丽的面孔,一点点地失去了光泽,褪去了颜色,五官慢慢消失,血脉筋络渐渐隐去,最后,只剩下一个白森森的头骨。

我头皮有点发麻,呼吸不自主地急促了许多。

这种变化图片的小伎俩当然吓不住我,我现在只在奇怪是谁给我发了这封邮件。我跟苏蓉蓉的关系非常隐蔽,就连公安局的人都没查出点蛛丝马迹,而发邮件这个人,他怎么会知道我跟苏蓉蓉之间的秘密?

他会是什么人?他发来这样一张变化的图片,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难道苏蓉蓉遭逢什么不测,像图片中的人一样,香消玉陨,已经是个死人?

最让我心里害怕的是,这个人发来邮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开始后悔,我不应该答应齐鸿飞留下来。如果现在我已经辞职离开,那么,苏蓉蓉就已经是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

我没有心思再管那些等待处理的图片,那封邮件让我变得心神恍惚。

看看腕上的表,已经过了一点,我站起来,胡乱地伸胳膊踢腿,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了。这么晚了,我通常会去影棚里对付一晚上。今晚也不例外。但我离开办公室之前有些犹豫,今晚的写字楼里有点邪门,我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会发生什么事。但最后想想,有些事根本就是你无法逃避的,比如说那个发邮件的人,他既然找上了我,那么,迟早有一个时候,他会出现在我面前。

走廊上依然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正想打开灯,忽然看到前面的黑暗里,突然间好像有了点亮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向着那亮光的方向走过去。

那是隔壁设计公司的大办公室,玻璃窗里面挂着百叶帘,却留有几点缝隙。我趴在窗上,看到那点光亮,其实是从里面另一个房间里发出来的。

我倒吸了口冷气,那个发出光亮的房间,正是以前苏蓉蓉的办公室。

这一刻,我有些恍惚,鼻间似乎又闻到肌肤的幽香,还有房间内暖暖的荒靡气息。难道真的是苏蓉蓉回来了?或者那封邮件,本来就是她发给我的,她在以此向我暗示她现在正处于某种困境之中?

我慢慢踱到门边,轻轻推去,那门就开了。

我看到里面亮灯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走了进去。外面这间大办公室我以前过来好多回,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苏蓉蓉的办公室,但这晚,我却走得异常艰难。

我忽然不知道我期待些什么了,而且,我还隐隐生出些恐惧。

终于到了小办公室的门边,门像外面的一样,没有锁,我轻轻一推,它便开了。里面没有人,只有一盏台灯亮着,还有显示器发出的幽光。

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猜想,就算里面的人不是苏蓉蓉,至少也该有个别的什么人。而不管是谁,都能替我解开心头的疑团。

我不知道我该就此离开,还是在这里等待——灯还亮着,那么这里的人一定还会回来,何况两道办公室的门都没有锁。但是,我又害怕,害怕出现的人,是我不愿面对的。

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却下意识地转到了办公室的后面。这里的人一定刚刚离去不久,开着的电脑,还没进入休眠状态。桌面上的图案是幅盛开的水仙,白色的花蕊占据了大半个屏幕。不知为什么,此时看到水仙,我居然觉得有点诡异。

我想到了那封邮件的主题便是“水仙”。

我决定离开,不管这里发生什么,都跟我没关系。甚至,我还想到是不是明天就找齐鸿飞谈,离开这家公司,离开这幢写字楼。

我疾步走到门边,刚才我进来后,门就虚掩着。我大力拉开门,抬腿就要往外去。刹那间,我的眼前忽地一花,依稀觉得有个人影正站在外面。幸亏我及时停步,才没撞到他的身上。我吓坏了,就算胆再大的人,这时候发现门边藏着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恐惧的。

我后退两步,把身后的门推开。借着台灯发出的光亮,我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他当然不是苏蓉蓉,他是个男人。

——齐鸿飞。

时间是当晚1点20,我坐在齐鸿飞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我们刚才在苏蓉蓉办公室门边对峙,谁也不说话。沉默中,我们互相审视着对方,心里猜度对方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时候,我一点都不怀疑今晚发生的那些怪事,都跟齐鸿飞有关。但他本来可以躲在幕后,为什么会主动现身,站到我的面前?

当然,我的疑问还有很多,齐鸿飞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怎样洞悉了我跟苏蓉蓉之间的秘密?

“你跟苏蓉蓉的关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齐鸿飞说。

我目光斜视他,表面上装得满不在乎,但实际上,我心里却很紧张。

“你肯定会奇怪,你跟苏蓉蓉做得很好,每次幽会都特别小心,就连每天跟你一块儿工作的同事都没有察觉,我这个一天难得在公司呆两小时的人怎么会知道。”

我点头,齐鸿飞看来很擅长抓住问题的关键。

“那我告诉你,这一切,其实都是苏蓉蓉告诉我的,你一定会很吃惊。”

我怔住了,不相信地盯着他,但他镇定从容的表情,让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对我说谎。苏蓉蓉为什么会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他,难道在他们之间,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齐鸿飞叹了口气,继续说:“没错,苏蓉蓉不仅把你们之间的事告诉我,甚至,她还把你们幽会的场面拍下来,刻成光盘送给了我。”

这回我更是惊得呆了,旋即有些羞怒。两个人在一起的暧昧情景,怎么能让第三者看到?难道苏蓉蓉患有心理疾病,喜欢把自己的隐私向别人展示?我忽然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也许有病的是齐鸿飞,就像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电影《8毫米》,里面便有一个富翁,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出重金,雇人去拍些虐杀的影片。

“你们俩究竟在搞什么?”我有点恼羞成怒。

齐鸿飞同情地看着我,慢慢摇头:“我向你保证,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苏蓉蓉主动将光盘送给我的,我第一次拿到光盘,甚至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内容。”

“那么苏蓉蓉为什么会把光盘送给你,却不给别人?”我问。

齐鸿飞沉默了一下,眼里同情的味道更浓了些。他说:“因为你并不了解苏蓉蓉,你以为你征服了她,但其实,她不过是把你当成了一件工具。”

“工具?”我似乎有些明白齐鸿飞话里的含义了。

“没错,一件工具。”齐鸿飞重重地道,“苏蓉蓉用你这件工具来对付我,因为她曾经,是我的情人。”

虽然隐隐已经有了些预感,但这句话仍然像一记闷棍砸在我的头上。我呼吸急促起来,虚荣让我急于辨解些什么,但话涌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齐鸿飞这样跟我说,一定不会是骗我。苏蓉蓉曾经是他的情人,这是完全可能的事。他们虽然不在一家公司,但却在一个楼层办公,就算不是每天见面,但起码彼此都能留下印象。我跟苏蓉蓉接触的这些日子,知道她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否则,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把她拿下。女人其实跟男人一样,对于出色的异性,总会不自觉地受其吸引。齐鸿飞无疑就是个很能吸引女人的男人,事业有成,长得又很英俊,他应该就是老百姓口中的“款爷”了,能傍上大款,差不多是现在一多半漂亮女人最大的心愿。

后面的事,即使齐鸿飞不说,我也能猜到大概,但我还是希望听到齐鸿飞亲口说出来。

“我跟她在一块儿差不多一年时间,你肯定清楚,她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我跟你一样,着实迷恋过她一阵子。但后来,我发现她是个心事很重的女人,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完全占有。她开始越来越多地缠着我,等到我发觉时,她对我的生活已经构成了威胁。”

“所以,你们分手了。”我说。

“我必须离开她,因为我有老婆孩子,我不希望任何别的女人影响到我的家庭。”

“所以苏蓉蓉才会把我跟她之间的事拍下来,刻成光盘送给你。她就是想通过那些画面来刺激你?”我现在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

“这也是后来,她主动跟你提出来,把她的办公室当成约会地点的原因。”齐鸿飞说,“那里是她的地盘,她要装一个摄像头是很简单的事,而且保证你不会察觉。”

“可是,我觉得如果她要对付你,完全可以选择些更有力量的工具。”

“没错,要是换了一般女人,也许会做出些愚蠢的行为来。但苏蓉蓉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用跟我的关系来要挟我,最后,她肯定什么都得不到。我的妻子你没有见过,她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苏蓉蓉根本连走到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我保留意见,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女人存在。

“我收到那些光盘,知道了你跟她的事。说真的,我一点都不生气,苏蓉蓉已经是个跟我没有关系的女人,无论她跟谁在一起,都不关我事。只是,那时我有点替你惋惜,本来想找机会提醒你,但又怕你误会,所以,干脆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今晚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我狠狠地盯着他,充满敌意,“我猜是你发了那封邮件给我,还找人假扮苏蓉蓉,敲了我的门,又只让我见到一个背影。”

齐鸿飞并不否认,他点头:“我这样做,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我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很害怕,如果真是失踪了的苏蓉蓉忽然出现,你一定会追过去,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儿。”齐鸿飞好像不忍心说出真相,目光里带些歉疚看着我,“但你今晚见到她的背影,很快就退回到了办公室里。而且,见到她的办公室里亮着灯,你没有一点迫切想见到她的冲动,而是小心翼翼地进去。在办公室里没有见到苏蓉蓉后,你非但没有流露出失望,相反,倒有种庆幸。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一定知道,苏蓉蓉根本不可能再在这里出现。”

齐鸿飞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她不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了。”

我哆嗦了一下,听出齐鸿飞话里有话。但我这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更凌厉的眼神瞪着面前的男人,而且,这时候,我感觉到心里慢慢生出一股杀机。

“你当然知道苏蓉蓉已经死了,死人又怎么会再次出现呢?”齐鸿飞说。

“她没有死,她只是失踪了。”我知道自己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也希望她没有死,但是,你不要忘了,在她的办公室里,安装了隐藏的摄像头,它不仅录下了你跟她在一起亲热的场面,还把你那晚怎么杀死她,完整地录了下来。”

这时候,我再无疑虑,齐鸿飞不仅知道我杀死了苏蓉蓉,手上还有了确凿的证据。我霍地站起来,大步迈到齐鸿飞的跟前。我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他。齐鸿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这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一定会不择手段,包括杀死他。

让我不安的是,齐鸿飞这时的神情依然很镇定,丝毫没有因为我的杀气而露出丝毫的慌张。难道他早已算好了我不会对他下手,还是他早就有了别的什么安排?

那晚,苏蓉蓉到最后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死她。

我十根手根紧紧地扼住她的咽喉,她的身子还在拼命扭动挣扎,面孔已经开始变形。除了痛苦,我能感觉到她瞪大了的眼睛里巨大的困惑,她一定不明白,刚才还在和她缠绵的温柔男人,这时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恶魔。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你。”我狞笑着,“这是我的秘密,等你死后,我一定会告诉你,你现在,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停止了挣扎,身体虽然还很温热,但生命却已离她而去。

我面对着尸体,慢慢流出了泪水:“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痛恨堕落的女人,你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背叛那些深爱着你们的丈夫。你们都该死去,你们罪有应得。”

后来,我坐在尸体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在我的心底,这么些年一直潜存着一些痛苦,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痛苦,但却可以把它们说给一个死去的女人听。

我曾经很爱我的妻子,但她却背着我,有了另外一个男人。而且,直到她生命弥留之际,我才知道真相。那个让她背叛了我的男人,除了带给她一场激情,还把一种绝症传染给了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我却从此开始痛恨这世上所有堕落的女人。

这也是我为什么花了两年多时间,去拍摄那些艾滋病患者与妓女的原因。看着他们凄惨的境地,我的心底会生出莫大的快感。

而在现实生活里,我成了一个辣手摧花的使者,我不停地勾引女人让她们堕落,然后再杀死她们。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人能拒绝堕落的诱惑,而堕落就是她们死亡的理由。

那晚,当我对着苏蓉蓉的尸体喋喋不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暗藏的摄像头会拍下这一切。但是,我还是很快从齐鸿飞的话中挑出了不合逻辑的地方。

“你说那些光盘是苏蓉蓉主动交给你的,但是,那天晚上,我杀死她之后,她根本没有机会把盘交到你手里。”我顿一下,又补充一句,“死人根本不会给人任何东西。”

齐鸿飞点头:“你杀死苏蓉蓉的画面,是我自己找到的。”

原来齐鸿飞虽然不打算再搭理苏蓉蓉,但却对她和我之间的事,有着几分兴趣。苏蓉蓉失踪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深夜独自离开办公室,经过苏蓉蓉的办公室外面,忽然动了一个念头,想知道苏蓉蓉失踪,是否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就进了苏蓉蓉的办公室。

齐鸿飞将一串钥匙举到我的面前:“那间办公室,也曾经是我们约会的地方。”

这样,我再不怀疑齐鸿飞知道了我的秘密。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齐鸿飞知道我是杀人凶手,为什么不报告警方,甚至,当我向他辞职的时候,他还想方设法挽留我,给我丰厚的薪金,给我自由,还花重金,为我布置了一间影棚。

“因为我跟你一样,我也非常痛恨那些堕落的女人。”齐鸿飞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似乎在他的心里,也隐藏着一些不愿意触碰的伤口。

我吃惊地盯着他看,竟然依稀从他身上,看到了些我自己的影子。

公司最近跟一家国际知名服装品牌签了单,我连续3天,混在一堆美女帅哥模特中间。连续的拍摄让我觉得很累,但是,职业病让我在效果灯亮起后,仍然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每次画面定格,机械快门轻脆的“喀嚓”声,在我听起来,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拍摄任务完成,我休息了一整天。本来打算第二天再去公司上班,做些图片的后期处理,但当天晚上,我接到了齐鸿飞的电话。

“这几天辛苦了,今天休息得怎么样?”齐鸿飞虽然在说些关心我的话,但听起来挺严肃。

“没事儿,习惯了。有啥事,说吧。”

“今晚想请你帮个忙,我带个人到公司的影棚去,你给拍点片子。”

“你是老板,你吩咐下来,我敢不从吗?”我口气轻松,但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这时候,尽管我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谁这么大面子,能劳烦齐总请自下指示。”

“去了你就知道了。”齐鸿飞好像在隐瞒什么。

“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美女。但现在满大街的影楼多了,甭管什么样的人,进去涂脂抹粉,再加上后期PS,就算是倭瓜都能整成个仙女,您那位干嘛非得找我拍呀?”

“影楼拍出来的片子,那叫一个俗,片子也就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别的地方根本不能用。可你不一样啊,拿了那么多奖,算是一个腕了吧,你拍出来的片子,肯定与众不同。再者说,咱公司里不是有现成的影棚吗,闲也闲着,不如多利用几回。”

齐鸿飞这样说,我当然没丁点脾气。于是跟他约好了时间,便挂断了电话。

晚上九点,我在办公室里,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便停下手中的活,等着。脚步声果然停在我的门外,敲门,齐鸿飞先进来,跟我打个招呼,接着,他的身子往边上闪了闪,后面现出一个女人来。

我一眼看去,就知道她又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美丽、优雅、时尚,特别是身上那种成熟的味道,像出鞘的宝剑,寒光闪闪,直刺到我心间。

我站起来,迎着女人走过去。女人矜持地冲我微笑,含蓄却不失热情。

齐鸿飞给我介绍,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名叫施雯。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齐鸿飞今晚会带她的老婆来,因为这一切,本来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那天夜里,齐鸿飞向我坦露他心底的秘密,他也跟我一样,痛恨堕落的女人。他的痛恨,当然因为他的妻子。

“我不仅爱我的妻子,还很感激她,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的事业也不可能发展得这么顺利。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苏蓉蓉站到她的面前,自己都会自惭形秽。但是,为什么我会放着一个这么完美的女人在家里,却要偷偷跟苏蓉蓉幽会?”齐鸿飞脸上写满痛苦。

他不说,我也能猜到原因。

“因为我察觉到了,这么些年,在她的生活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女人在男人眼里的堕落其实就是背叛。

“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背叛自己,我也一样。但不论我怎么做,都查不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而且,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又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她身边的男人或许不止一个。”

我当时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不说,我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的男人心底,竟然也会藏着这么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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