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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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申请到秘密搜查令后,我们打开了德哥家的大门。

一股中药的气味夹杂着84消毒液的气味扑鼻而来。

“怎么这么难闻?”林涛说。

我没回答,走进屋里巡视了一番。

这是一间大约四十平方米的公寓,除了卫生间和厨房,还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客厅更像是一间手工作坊,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钢制的、入物口有脸盆大小的手动搅拌机。搅拌机的旁边放置着一台自动塑封机,还有一个长条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很多中药材似的物件。

“看来这个德哥除了卖药,还自己做假药。”我说。

大宝拿起货架上的物件,逐一放到鼻子下面嗅嗅,说:“除了廉价的中药材,还有树叶和树皮。确实如你所说,他自己做假药。”

我笑了笑,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搅拌机里绞成粉末,然后浸水,再揉搓成丸状,最后用塑封机封装,就成了他卖的利胆丸了。”

“我们不是来研究假药是怎么制成的。”肖大队长提醒我说。

我拉着肖大队长走到厕所门口,说:“之所以有闲心在这里研究假药,是因为我们已经基本宣布案件告破了。”

肖大队长蹲下来,看了看地面的痕迹,点头说:“确实,凶手用84消毒液打扫了分尸现场,不过却没有清扫干净。”

说完,他戴上手套在厕所的地板砖上抚摸着,说:“地板砖夹缝里可以看得到血迹,除了血迹,还有骨屑。”

“他是卖药的,”肖大队长说,“那他很有可能是学医的人,学医的人为什么会不知道人体结构呢?不从关节分尸,而要硬剁骨头?”

“一来,他是想伪装成一个不懂医学的人,不过这手段也太拙劣了。就算不懂医学,也应该会去寻找关节吧。”我走回客厅,戴着白手套,把手伸进搅拌机的入物口里蹭了一下,说,“二来,他反正要把肢体剁碎,因为他要用这个搅拌机把肢体搅拌成肉末、骨末。”

说完,我把手套拿下来给肖大队长看,白色的手套上沾染了黑色的油污和红色的血迹。

“这样,就好解释了。”肖大队长说,“凶手掐死死者后,把她拖到卫生间里分尸,将四肢剁成多段,放到搅拌机里绞碎,然后顺着下水道冲走。”

我点点头,说:“是的。不过死者的躯干没有办法剁碎,或者是凶手发现这个办法太累人,于是决定把躯干抛走。”

“真是一招破,招招破啊。”肖大队长高兴地说,“我们提一些现场血迹回去做DNA吧。这样的铁证,怕是他想赖都赖不掉了。”

话音刚落,大门的门锁开始转动,随后,一个光头出现在了门口。

光头先是一愣,转头就准备逃走,未曾想,他的背后早已站着两名侦查员。两名侦查员一路跟踪他到他的家里,这样就着实来了一招两面夹击、瓮中捉鳖。

铁的证据面前,光头已无从抵赖,没过两招就败下阵来。

光头追求秋香,并不是为了爱情。

当光头向秋香推销自己的利胆丸的时候,他就看出来秋香潜在的更加巨大的价值。于是,他就采用了一系列情圣级别的攻势,轻松掳获了这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二十三岁的女孩子的心。

秋香丢弃了那份经常会受到凌辱的工作,住进了光头的家。光头教她如何制作假药,当然,他骗她说,这些原料都是昂贵的中药材,他的利胆丸是最有效的消炎利胆药物。随后,光头按照他的计划,开始把秋香推到销售第一线,要利用秋香清纯却不乏性感的外表去笼络更多的医生,以卖掉更多的假药,圆他的发财梦。

秋香并没有识破光头的诡计,可是随着她和这些医生的关系越走越近,她发现有些医生是在对她做出暗示。

以性换财,在这个利欲熏心的社会并不少见。

秋香是个性格贞烈的女子,对于医生的暗示,她屡屡逃避、拒绝,引起了光头的不快。这天晚上,光头准备了酒菜,想要说服秋香就范。听到自己深爱的光头竟然要让自己出卖身体,秋香与光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和我们推断的一样,光头一气之下掐死了秋香。为了迅速处理掉尸体,光头把秋香四肢砍下后,放入搅拌机绞碎,然后冲进了下水道。对于秋香的头颅和躯干,光头想了很多种方案,最终决定抛尸到外地。

秋香的头,被光头装在一个手提袋里从火车窗户扔了。而躯干,没法从窗户扔出去,目标也太明显,所以光头则随便选择了一个抛尸的城市,那就是森原。

当侦查员们沿着火车线路找到装着秋香头颅的手提袋的时候,我已经返回了省城。

这是一个轻松而幸福的春节,也是一个美丽的假期。当然,如果杀死林笑笑的凶手也归案的话,那一定会更加完美的。

第十一章 古院冤魂

每一个研究人类灾难史的人可以确信:世间大部分不幸都来自无知。

——爱尔维修

1

“师父?”大宝惊喜地说,⑸9⒉“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出现场了。”

虽然我们出勘的每起案件都会拿回来给师父点评,然后通过点评学习到一些侦案技巧,但是总没有和师父一起出勘现场、从现场中历练来得畅快。

因为省厅法医人数有限,所以我们和师父经常不得不分头行动,能够一起出勘现场的机会实在很少。然而这一天,师父已经在副驾驶位置上正襟危坐,等着我们了。

“杀死多人的现场,我肯定得去。”师父一脸严肃,“还在年里呢,就出了这样的恶性案件,太可恶。大家听好了,我们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过完正月十五。”

大年初八,年后上班第一天,我、大宝和林涛就接到厅指挥中心的指令,于早晨七点整出发,赶往庆阳县,出勘一起一家三口被杀的案件。

“听指挥中心说,是杀了三个,”我说,“是夫妻俩和小孩吗?”

从实习期间熟识的小青华被杀案以后,我最看不得的就是小孩被杀。他们还没有领略到世界的美丽,就被强行夺走了生命,实在是让人愤恨的事情。

师父摇了摇头,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现场处于封闭状态,当地痕迹检验部门正在打开现场通道。接警民警进屋后,发现死的是一个老太婆和一个青年妇女。据反映,这家还应该有个三岁的小女孩,可是民警没有找到,目前算是失踪吧。”

为了拐卖儿童而杀人?不至于这么令人发指吧!我惊出一身冷汗。

“希望小女孩是自己跑掉了,”大宝低着头说,“可以幸免于难。”

“但愿如此。”师父叹了口气。

为了配合窗外的凛冽寒风,车窗不断起雾,用空调吹的效果也不明显。

我时不时用手擦掉附着在车窗上的雾珠,眯着眼睛艰难地在结了冰的国道上行驶。要保障大家的安全,又要尽快地赶到现场,毕竟专案组还在等着我们。这一路,开得真累。

庆阳县是省城辖区的一个发达县,是全省距离省城最近的一个县。随着城乡一体化的步伐,庆阳县的县城渐渐地和省城的市区连接了起来。所经之处一路繁华,我们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情况下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达了县城,接着却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越过结了冰、不断打滑的乡村小路,到达了现场村庄外。

我跳下车,看了看窗户以下已经完全被泥巴覆盖的警车,说:“幸亏开的是这辆越野,若是换了普桑,我们的车窗都得给糊上。”

“前面开不进去了,”带路的民警也跳下车,说,“里面都是土路,坑坑洼洼,又哪儿哪儿都是冰,进去估计就出不来了。不如,劳烦领导走进去吧。”

师父打开车门,一边弯腰用袜子口包裹住警裤的裤脚,一边说:“这么偏,这种天,谁来这里作案呢?”

师父就是师父,还没进现场呢,已经给侦查划了范围。

天太冷了,围观群众不多。

现场是一间孤房,周围数百米都是农田和池塘。这间房子古迹斑驳,却不破旧。青色的砖缝中长满了青苔,外墙爬满了已经枯萎的爬山虎,零星地点缀着还没来得及融化的白雪。

师父带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绕了古屋一周,时不时地推推屋子的窗户。

“窗子都是锁闭的,难不成凶手是从大门进去的?”大宝说。

“现场墙外都是爬山虎,如果翻墙的话,是不是会留下痕迹?”师父转头问林涛。

林涛点了点头:“这么高的墙,如果爬上去必然会在墙上有蹬踏,那么肯定会有入口的痕迹。”

“主办侦查员过来了,我们问问情况吧。”我对师父说。

师父点点头,艰难地从屋后一处夹杂着泥巴和冰块的泥坑中挪步到现场大门外。大门外有一些爆竹碎屑,被扫到一起,成为一片可以放置勘查用具的区域。我蹲下身,抓了一把爆竹碎屑看了看,仿佛还能感觉到过年的气氛,仿佛还能听到几天前在这古屋大门外的欢声笑语。

“这个屋子住了祖孙三代四口人。”侦查员说,“老人古香兰今年六十多岁,守寡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叫朱凤,今年二十九岁。虽然古香兰一直守寡,但因为老朱家是商人出身,家境殷实,四年前,老古为朱凤招了个上门女婿,叫孙海鸥,是个孤儿。”

“上门女婿?”我惊讶道,“现在还有这个说法?”

侦查员笑了笑:“有的,就是小孩子要跟女方姓。”

“嚯,”我说,“好守旧。”

师父摆摆手,让我不要打断侦查员介绍案情。我赶紧收了声。

“孙海鸥和朱凤在三年前生了个小女孩。”侦查员接着介绍案情,“取名叫朱伶俐。人如其名,这个小女孩天生丽质、活泼聪颖,深得村里村民的喜爱。今天早晨六点多,一个村民按约定来找朱凤到镇上去买东西,敲半天门没有敲开,于是走到西厢房的窗户往里看,看见古香兰死在自己床上,头附近全是血,然后报了案。”

说完,侦查员指了指位于院落大门侧的西厢房的窗户。

“是孙海鸥不服女儿跟妈姓,所以杀了丈母娘和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吗?”我又忍不住插话道。

侦查员笑了笑,说:“现场初步勘查,没有发现有任何翻动迹象。大门的锁也是好的,没有撬压的痕迹,各扇窗户都是锁闭的,就连外墙我们都看了一遍,没有明显的攀爬痕迹。”

“你的意思是说,”师父摸了摸下巴,“一来这像是一起仇杀案件,二来凶手是和平进入现场的?”

“不仅如此,”侦查员说,“我们的法医对古香兰的尸体进行了简单的尸表检验,认定古香兰是在熟睡的过程中遇害身亡的。”

“这能说明什么呢?”林涛问。

“古香兰住的东厢房离大门最近,如果凶手是敲门入室的,应该是古香兰最先起身开门。”侦查员说,“所以目前的怀疑,是凶手用钥匙进门。”

“看出来了,你们现在有重点嫌疑人了。”师父一直凝重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那么,孙海鸥和朱凤的关系如何?孙海鸥昨天的活动情况如何呢?”

“非常可疑。”侦查员咽了口唾沫,说,“据村民反映,两个月前,孙海鸥和朱家的关系突然变得恶劣了,孙海鸥随即出门打工,一直就没再见到他回来。”

“作案时间排除了?”我问。

侦查员神秘地一笑,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们对孙海鸥的身份证进行了查询,孙海鸥昨天从上海坐动车回省城了!”

“那他人呢?”师父问。

“目前还没有见到。”侦查员说,“这是最可疑的地方,他回来了,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另外,两个大人死了,小女孩却失踪了,这能说明什么呢?”

“动车几点到省城的?”师父接着问道。

“凌晨一点。”侦查员说。

“省城火车站到这里要一个多小时吧?”大宝说,“那么就是凌晨两点多他就能够到家了。”

“死者昨晚的活动情况有调查吗?”师父掐指算了算时间,问道。

“昨晚村长儿子结婚,”侦查员说,“他们一家三口到村长家去吃喜酒。大概是晚上七点吃饭,然后闹洞房什么的,九点多离开村长家的。”

“死者还有什么仇人吗?”师父问。

侦查员摇了摇头。

“工作效率不错。”师父赞许地点了点头,说,“我们还没尸体检验,你们的案件差不多就要破了。”

侦查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这不是因果关系明显吗?”

“不管怎么说,现场我们还是要看看的。”师父说,“尽量多地提取到一些证据,把案件办成死案。”

走进古院的大门,发现这个从外面看并不宽绰的院落其实还是蛮宽敞的。

正屋和东西厢房呈“U”字形排列,中间则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的周围堆放了一些杂物,但一眼看去还是很干净整洁的。

“平时,朱凤带着朱伶俐住在正屋。”侦查员一边说一边比画,“东厢房是来客人的时候住的,东厢房旁边的小屋是厨房。古香兰住在西厢房,西厢房的一侧是厕所。”

“平时古香兰他们家靠什么生活?”我问。

“他们家有一个果园,”侦查员说,“每年收入不菲,而且据说他们家有祖传下来的好几根金条,反正是吃喝不愁的。”

院落的正中,应该是躺着一具尸体。为了防止外界对尸体的污染,避免围观群众从大门外窥见尸体,勘查人员用一块塑料布遮住了尸体。尸体的周围有喷溅血迹和片状的拖擦状血迹,还有一些血足迹和血赤足印,这是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师父走到尸体旁,掀起塑料布的一角。

我朝塑料布下看去,死者俯卧在地上,侧着脸,是一个青年女性,身材娇小,血迹沾满了长发,胡乱地遮盖在脸上,看不清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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