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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情绪正合乎公诉人的心意,他还要在这团烈火上再添一把干柴。

 
 
他又问女人道:“你丈夫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对孟建云非常痛恨吗?”
 
 
“是的。第二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公公,可老人却认为他是为了遗产故意找事。父子俩大吵了一架,我先生这才负气出走。”
 
 
旁听席上一片唏嘘之声,事情讲到这里,好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似乎才变得清晰起来。
 
 
“你丈夫离开龙州之后,孟建云还有没有骚扰过你?”
 
 
“他不敢太放肆,但是会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你可以在这里复述吗?”
 
 
“他说:我哥现在走了,我可以来陪你。”
 
 
混帐!我瞪着小孟,肺都快气炸了。就算那个男人不在,轮得到你这只蛤蟆吗?
 
 
公诉人像是嫌对我的刺激还不够,又追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这辈子只会和我的先生在一起。”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再次摘掉了墨镜,她直勾勾地看着小孟,语气坚定如铁。
 
 
“那孟建云有没有再说什么?”
 
 
女人带上墨镜,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她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道:“他说:我不会罢休的。只要能得到你,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谁也阻止不了我。”
 
 
公诉人转头看向被告席:“被告人孟建云,你是否说过这样的话?”
 
 
小孟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他喃喃地似在自语:“我……我太喜欢她了,我太喜欢她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我却苦笑摇头:是啊,面对这样一个女人,谁能不喜欢?
 
 
我忽然看到有另一个人此刻比我笑得还苦,那正是坐在被告席后面的辩护律师。我心中蓦地一亮,明白了公诉人问这些话题的目的所在。
 
 
动机,他已经向人们展示出小孟杀害大孟的动机!
 
 
“好了,对这位女士我就想问到这里。下面我想请第三位证人出庭。”公诉人颇为自得看向法官说道,而后者也立刻批准了他的请求。
 
 
女人走下证人席位,在公诉人助手的陪同下往休息室走去,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到了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隔着墨镜,我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看我,但我明显感觉到她这一次停留具有某种非同一般的用意。不过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品味和分析,因为她很快就继续迈步,消失在休息室门后,而第三位证人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法庭上。
 
 
这位证人我同样认识,他正是负责侦破此案的公安局刑侦组长——赵建赵警官。
 
 
在阐明身份之后,公诉人很快便引导话题步入正轨。
 
 
“赵警官,你能否描述一下你到达本案的核心现场——也就是龙腾山庄贵宾楼一零二房间时看到的情形?”
 
 
“现场有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呈仰卧姿,全身有多处钝物击打造成的骨折和内脏损伤。致命伤在头部,直接死亡原因是急性重型颅脑损伤。屋内有大量喷溅状血迹,据此判断即为案发的第一现场。现场提取到的血脚印经鉴定确为嫌疑人孟建云所留。”
 
 
“死者的身份能否确定?”
 
 
“能确定。就是嫌疑人的哥哥孟少强。”
 
 
“怎么确定的?”
 
 
“案发时孟国富的遗体尚未火化。我们对孟国富的遗体和案发现场的死者遗体做了DNA鉴定,鉴定结果为:两人具有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大于99.999%。”
 
 
我看到辩护律师的眉头再一次拧在了一起,因为赵警官的证言已推翻了他先前对案情提出的第一条疑点。至此,他凌厉的三板斧已只剩下了最后一招:
 
 
关于案发时小孟的精神状态。
 
 
而公诉人的话题也开始奔着最后的堡垒而去。
 
 
“赵警官。”他问道,“在你的刑警生涯中,是否曾遇到过利用‘迷魂药’抢劫的案子。”
 
 
赵警官回答说:“经常遇到。”
 
 
“这类案件通常是怎样的?”
 
 
“案犯通常会利用三唑仑一类的精神药剂致受害者昏迷,然后进行抢劫。”
 
 
“那有没有这种情况?”公诉人又问,“受害人中了‘迷魂药’之后便会丧失意志,自己把钱物取出来,主动交给案犯。”
 
 
“也经常有这样的报案,在我手上调查过的就有三起。不过——”赵警官忽然话锋一转,“实际情况并不像报案人所说的那样。”
 
 
“哦?那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在公诉人提问的同时,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都在竖起耳朵等待答案。却听赵警官说道:“这样的案件实际情况通常是诈骗,而非抢劫。受害人因为某些自身的原因——或者是贪财,或者是好色——而受到案犯的蒙骗,损失大量的财物。由于担心家人责怪,也有的人是好面子,怕被外人耻笑,所以就编出中了‘迷魂药’的说法。这种事警察见得多了,早就有了经验。但是传到社会上,往往会以讹传讹,最后变为耸人听闻的谣言。”
 
 
“那是不是可以说,其实并不存在着某种‘迷魂药’能够让人迷失心智,做出自己本意不想做的事情来?”
 
 
“至少我从未见过。”赵警官回答道,“所谓‘迷魂药’只能让人神志昏迷,而并不会诱使人做出超乎本意的举动。抛出‘迷魂药’说法的人,他们通常只是为自己的不良行为找借口而已。”
 
 
旁听席上的看客们纷纷释然:所谓“迷魂药”,起迷魂作用的并不是药物,而是人们内心深处那些丑陋的阴影而已。
 
 
公诉人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然后他又说道:“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根据你对案发现场的勘查以及对‘迷魂药’特性的了解,杀害死者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中了‘迷魂药’而行为失控呢?”
 
 
赵警官立刻给出非常确定的答复:“不可能。”
 
 
“为什么?”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迷魂药’只能让人昏迷,或者是造成近似于昏迷的半痴呆状态。换句话说,中了‘迷魂药’的人最大的特征就是失去正常的行动能力。在案发现场,我们看到死者的尸体遭受了极为残暴的戕害,这种戕害绝不是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可以完成的。我可以肯定地说:当时凶手不仅没有被迷晕,而且他的主观欲望异常的强烈,他在现场的所有行为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要致被害人于死地。”
 
 
赵警官的言辞铿锵有力,我知道他代表了刑侦队对于此案的态度,如果小孟不能被法律严惩,那就意味着他们侦办工作的失败。
 
 
“我的问题就是这些,谢谢你的合作。”公诉人对赵警官客气地做了个手势,后者也即会意,转身走下了证人席位。于是公诉人重新成为法庭上唯一的焦点。
 
 
“下面我想代表公诉方对本案进行一次总结性的陈词。”他半转身兼顾着法官和旁听席说道,众人也随之凝起精神。
 
 
“首先来看看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下午四点,孟少强和孟建云兄弟俩在龙腾山庄贵宾楼一零二房间内单独相聚。半个多小时以后,这个房间内多了一具尸体,而孟建云则独自走出了贵宾楼,他手握凶器,浑身上下沾满了死者的鲜血。警方排查了宾馆内的其他人员,未发现任何可疑者。同时孟少强的妻子和DNA检测都在证明,死者正是孟少强。
 
 
 
第二,我想从客观的角度来分析一下整桩事件的前因后果。我们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既然出现了命案,我们一定要给案件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杀人的动机不存在,便会滋生所谓‘精神失控论’的牵强说法。
 
 
在座各位,我想你们早已了解孟氏兄弟的身世纠葛。现在我们要关注的是:这段纠葛会给兄弟俩的相处带来的怎样的影响。
 
 
当孟建云来到龙州之后,孟少强在家族的利益便遭受了威胁,这种威胁在孟国富得了绝症后变得更加切实——因为老人定下的遗嘱会将一半的家产分给孟建云。如果说此前兄弟俩之间的关系是孟少强欺压和排挤孟建云,那么从遗嘱确立的那天开始,孟建云的地位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至少在财产的分配上,他完全和自己的哥哥平起平坐了。
 
 
可以想象孟建云的心态也在发生改变。他说自己面对孟少强的欺压不敢反抗,那只是在遗嘱确立之前吧?在遗嘱确立的当天,他甚至已经在调戏自己的嫂子。那么他在面对自己哥哥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呢?
 
 
从心理学上分析,由于被自己的哥哥欺压得太久,有可能让孟建云产生一种欲望,就是想要得到哥哥拥有的一切东西。这恐怕就是他调戏嫂子的动因所在……”
 
 
公诉人的话语忽然被打断,因为小孟激动地大吼起来:“你胡说……你,你放屁!我是真心喜欢她!我是真心的!我从未喜欢过别的女人!”
 
 
庭审进行到现在,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窝囊的家伙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难道那个女人在他心中也占据着如此强大的位置,如女神般不可侵犯?
 
 
是的,谁又能抵抗那个女人的魅力。当你的心曾被她占据之后,又怎能还容得下别的女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责,公诉人也有些促不及防。不过他沉吟片刻之后,很快又想好了应对的言辞。
 
 
“好吧,那我们就假设被告人对嫂子是真心的爱慕,对于一个感情经历空白的男人,这样的情感可能是狂热而又不计后果的。在遗嘱确立之前,被告人会由于地位上的悬殊而压抑这种情感。现在遗嘱给了他孟氏家族的一半财产,他便认为自己有了追逐爱情的资本。
 
 
被告人对嫂子的感情显然令兄弟俩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需要注意的是:此刻的矛盾已不单纯是孟少强对孟建云的排挤,现在孟建云也把孟少强看成了自己的障碍——在追逐爱情道路上的障碍。而他亲口说过,在这件事情上,谁也不能阻止他!”
 
 
小孟“呼呼”地喘着粗气,他还在瞪视着公诉人,不过这次没有出言反驳。
 
 
“在孟少强离开龙州的这段时间内,被告人的情绪得到了平衡,因为他觉得自己离心爱的人更近。在此期间,虽然他的骚扰屡屡碰壁,但却一直没有放弃。
 
 
孟国富死后,孟少强重回龙州,孟建云这时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自己对爱人的追求已经陷入绝境,这样的假设让他难以承受。于是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五下午,当兄弟俩再次重逢的时候,局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孟少强把孟建云当成抢夺遗产的敌人,而孟建云则因为感情问题把孟少强视为最大的障碍。两个各怀心结的人狭路相逢,最终导致了一场悲剧性的结果。”
 
 
说到这里,公诉人停顿了片刻用以观察听众们的反应,他看到很多人都在点头窃语,显然对自己的分析非常认同。这正是他期待看到的结果。于是他开始抛出最后的陈词。
 
 
“至此,我们已经可以试着去描述血案发生的前因后果。正如刚才的分析,孟少强约见孟建云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夺财产,在遗嘱已经无法更改的情况下,他想用‘迷魂药’来控制自己的弟弟,让对方在一份不平等的协议上签字。可他没想到,孟建云已不再是那个任他欺凌的软蛋。于是兄弟俩发生了激烈的厮打,在这个过程中,孟建云抢到了一根棒球棍,这件武器令他很快占据上风,挑起争端的孟少强反被打倒在地。但孟建云的反击却并没有因此停止,被欺凌的仇恨,保护遗产的决心,更重要的是对嫂子的畸形爱慕,各种情绪在那个时刻交杂在一起,让他无法停手。于是棒球棍一下一下地击打在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孟少强身上,鲜血逬出之后,更加刺激着行凶者的神经,令他几近疯狂。甚至当孟少强已经死亡后,他也无法停手。当一切终于平息,现场便留下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法庭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因为这血腥的描述而压抑难当。而我的心跳却在兴奋加快,因为我正幻想那个手握棒球棍的人就是自己,那个高傲的家伙被我踩在脚下,我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怒都随着坚硬的棍棒砸下去,在飞溅的鲜血中得到彻底的释放。
 
 
可惜这只是我的幻想,现实中我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却是一败涂地,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杀我哥,我被……我被迷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孟摇头辩解着,可他的语气却显得如此地软弱无力。
 
 
公诉人冷笑一声:“迷晕了?这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吧?你在案发现场恐怕就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着这棵稻草不撒手。所以你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迷魂药’并不会让你失去本性,当你上百次地挥动凶器的时候,在你心中必然存在着强烈的杀人欲望,而这种欲望就是你真实情感的体现!”
 
 
“不,不是……”小孟还在反驳,“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再狡辩也没有用,因为现场证据已经记录了一切!说起来也是讽刺,你们兄弟俩都如此深信‘迷魂药’的谣言,最终也被这谣言所累,双双走向了可悲的结局。”
 
 
在公诉人定论般的结语中,小孟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而辩方律师也只能一筹莫展地挠着头顶本就不多的头发。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能看出,庭审程序走到此刻,交锋双方的胜负已无任何悬念。
 
 
两个小时之后,法官的判决印证了大家的猜测。
 
 
“……
 
 
龙州市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孟建云犯故意杀人罪,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孟建云因继承权纠纷及情感纠纷,于2008年12月25日晚与被害人孟少强发生争执,并将其杀死。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孟建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辩方律师提出被告人因吸入‘迷魂药’而在案发时丧失神志的观点并无切实证据支持,本庭不予采纳。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五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
 
 
在法官宣读判决书的过程中,我一直神不守舍地看着法庭的东南角。因为那个女人此刻也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等待最终的庭审结果。当“死刑,立即执行”这几个字从法官口中朗出的时候,女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正在想着另外一些东西。
 
 
她在想什么呢?是在追忆那个逝去的男人,还是在悲叹自己的命运?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会让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小孟也在看着同样的方向,从他的目光中,我相信他的确痴迷于这个女人。他居然因为她的存在而忽视了决定着自己生死命运的法官。
 
 
可正是这个女人在庭审过程中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也许真得相信“红颜祸水”这样的古话,包括我自己在内,与那女子瓜葛最深的三个男人,有谁得到了美好的结局?
 
 
 
 
第二章 致命的遗嘱
 
 
1.
 
 
出乎我的意料,当我走出法院的时候,我居然再次看到了那个女 人。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马路边,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半,刚刚够露出驾车者的眼睛。
 
 
如此熟悉的眼睛,即使被墨镜遮挡,我也能在茫茫都市中瞬间捕捉到她的光亮。
 
 
是那个女人——从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她那时候起,我便不愿再想她的名字,那会给我带来痛苦。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半个小时之前我就目送着她走出了法院的大门。时值周末,马路上宽敞空旷,以那辆跑车的性能,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半个城市之外才对。
 
 
那女人也看到了我,车窗随即被完全摇开,女人面向我露出了整张脸庞。
 
 
我忽然心中一动:难道她是在等我?
 
 
女人的视线在我这个方向上长久停留,我左右四顾,确信她并不是在看其他人。
 
 
我的心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感受到了她对我的召唤。我曾无数次在梦中经历类似的场景,根据梦境解析的理论,这代表着对某人的极为强烈的渴求和欲望。
 
 
但我也深深地知道,只要那个男人存在,我的梦境就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多么可悲且又多么无奈,那个男人不仅击碎了我的生活,他还践踏着我的梦想。
 
 
我也曾经设想过,如果他死了呢?情况会不会有所变化?
 
 
也许今天就是验证这个设想的时刻。
 
 
我向着那辆红色的跑车走过去,十几米的路程却感觉如此漫长。当我终于来到她窗边的时候,我听见她轻声说道:“上车吧。” 
 
 
 
 
我忙不迭绕过跑车的前脸,由于动作过大,我的右膝还重重地撞在了车前盖上。不过我根本顾不上疼痛。当我钻进车内的时候,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整条大街上的男人都在看着我,他们一个个全都艳慕不已。
 
 
女人往我的膝盖处瞥了一眼,问道:“疼吗?”
 
 
“没事,没事……”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我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别扭。
 
 
女人收起目光看向车外,然后她又问道:“最近还好吗?”
 
 
我必须承认,那句关问更像是生疏友人之间的寒暄。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我受宠若惊。
 
 
“我还好。”我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然后我问了一个愚蠢无比的问题,“你也还好吧?”
 
 
女人沉默不语。而我则立刻后悔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他丈夫的脑袋被人打成了一堆“馅饼”,而我居然问她是否“还好”。 
 
 
 
 
在一阵令人绝望的沉默之后,我鼓足勇气准备道歉。
 
 
“对不起,我……”
 
 
刚起了个头,女人却转过脸来,同时她摘掉了墨镜,一双新月般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我已想好的措辞立刻忘得一干二净,傻乎乎地愣在了副驾位上。
 
 
这次女人盯着我看了良久,直到我尴尬地想要躲开她的视线。虽然大脑基本处于空白状态,但我还是感受到对方目光中有着某种审视的意味,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女人似乎也体会到了我的感觉,她终于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后她呆呆地看着方向盘,像是在沉思一样。
 
 
“你在想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女人轻叹一声,又摇摇头,似乎要做某种决定但又犹豫不决。她的这种表现倒鼓舞了我,我立刻争功一样地说:“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请尽管告诉我。你应该知道,我是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的。”
 
 
我知道她会相信我的话,一直以来我怎么对她的,她比谁都清楚。
 
 
果然,女人咬着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她把右手伸进车座旁的手包,从里面摸出了一个信封。
 
 
她把那信封交到我手里的同时说道:“等我走了以后再看。”。 
 
 
 
 
“这是……什么?”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女人却不回答,又沉默了片刻后,她忽然说道:“你可以下车了。”
 
 
她的声音如此冷漠,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我……”我想要自己控制一些局面,可她又立刻打断道:“下车!不要让我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她一定是指那个信封。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呢?不过从她的语气听来,那个信封对我来说应该蛮重要呢。
 
 
我确实害怕她改变主意。不管怎样,她至少已经在恢复和我的接触,这该是个良好的信号,我可不能沉不住气,把事情搞砸了。 
 
 
 
 
“那我走了。”我乖乖地说道,心里却还期盼她有所挽留。可是她板着脸一直看着车外,丝毫没有要动容的意思。
 
 
我只好轻叹一声下了车。而我刚刚把车门关好便听到一声低低的轰鸣,跑车应声蹿了出去。
 
 
这脚油门踩得真不小!我苦笑着摇摇头:看来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改变注意。
 
 
我的视线追随着那跑车,直到红色的目标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口。然后我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女人留下的那个信封。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我在极短的时间内设想出好几种情形,是道歉信?表白书?或者是代表着我们过去的某种信物?可最终的答案却完全在我的猜测之外。
 
 
信封里只有一张银行的业务凭单。
 
 
这是什么意思?我带着满腹疑惑看了凭单上的业务记录。这是一次汇款信息,数额为十万元。收款人名叫董竹,而汇款人正是于婷。
 
 
董竹?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但没有找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信息。这使得我对这张银行凭单的蕴义更加不解。茫然中我将这张薄薄的纸片翻转过来,却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凭单的背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娟秀的笔体正是出自于婷的笔迹。
 
 
也许这个号码才是重点所在,银行凭单只是她随手抓来当作书写的纸片而已。她贵为孟氏家族得的少奶奶,类似的帐面来往应如家常便饭一样。
 
 
那号码的主人一定就是她吧?当年分手之后她就换了手机号,我们之间从此再无联系。没想到现在却又因为一场凶杀案走到了一起。
 
 
那个男人被打死,我正好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察。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天意吗?
 
 
她一定也是这么感觉,所以在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将手机号写给我。这毫无疑问预示着某种新的开始!
 
 
我越想越激动。那纸片轻薄如鸿,可我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恨不得现在就拨通那个号码,却我又彷徨不敢。
 
 
我该说些什么呢?她刚刚遭受到人生的剧变,她最期待,最需要怎样的关怀?
 
 
也许我该好好的酝酿一下再打这个电话。
 
 
可如果打得太晚,她会不会又有别的想法?万一她真的改变主意怎么办?
 
 
如此地犹豫再三,我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两全的借口:还是过会再打吧,现在婷婷还在开车,是不方便接听电话的。
 
 
是的,我又开始在心中称呼她为“婷婷”,那个曾让我魂牵梦萦 ,也曾让我通彻心扉的名字。
 
 
2.
 
 
十来分钟后,我来到城东的那家咖啡厅,找了最幽静的角落里坐下来,然后开始郑重其事地筹谋与婷婷之间的对话。我该如何起头,如何将话题一步步地引像我所期待的方向,她可能会说那些话,我该如何去应对……等等诸如此类。
 
 
如果相谈愉快的话,我就顺势约她来这个咖啡厅坐坐。在我们相处的时光里,这里是我们最常约会的地点,她一定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
 
 
一个小时之后,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纸片背面的那个电话号码。
 
 
振铃声响起,我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我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可是我期待中那如银铃般柔美的声音并未出现。当信号接通之后,在听筒那端说话的却是一名男子。
 
 
“喂,你好。”他的声音浑厚,语调庄严。
 
 
我一愣,仓促间也应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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