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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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时赵匡胤却偏偏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定在那里。他的一双脚立得很稳,已经微陷入泥沙之中。但他的一双手却在颤抖,是因为紧张和恐惧,也是因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带动着。

无形的力量并非直接带动着赵匡胤的双手,而是先带动着他手里的盘龙棍,双手是因为棍抖才抖的。而此刻那盘龙棍不仅在微微抖动,同时还发出一阵沉闷的“嗡”响。这是盘龙发出的龙吟声,预示着危险的来临。盘龙棍所具灵性不会出错,此刻的确有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而且所挟带的威力和凶势是赵匡胤从未遇到过的。

远处隆隆的声响在渐渐变弱,最终演变成连续不断、没有起伏的一声长响。这响声不清脆、不刺耳,但非常清晰。就像猛力地撕扯开一块老粗布,又像用利刃劈斩开人体的皮骨肌筋。

“架更楼!”赵匡胤断喝一声。随着这声命令,手下虎卫立刻聚集叠立,架起三层高的人体更楼。

刚想迈步登上更楼的张锦岱被赵匡胤一把按住,然后他亲自轻纵鹤步登上了更楼的顶端。

双边潮

远处的声音很清晰,远处的情景更加清晰。那是一座巨斧模样的峰头,峰面立削,犹如刃口,直朝着赵匡胤他们所在的方向劈来。但峰头的顶端并不尖锐,而是晶莹的花朵一般,并且在不停更换着花型绽放。刃口两边的刃面更是不可思议,竟然拖拉出看不见尾端的长度,灰沉沉地,就像压住地平线的灰色云层。

顶面上的花朵是浪花,两边的刃面是涌起的水面。

“峰头潮!这是两潮相夹才会出现的水相,其威力势头比单面涌潮更加飙狂凶猛。但这种潮势只听说钱塘江有,长江水域从未听说过。而且……而且这里的潮浪怎么会直奔岛上而来,其势像要将整个岛淹没了。”赵匡胤闯荡天下时见过很多潮涌的情景,其中包括钱塘潮、灌海潮(4),等等,所以对潮相潮势了解很多,判断也相当准确。

“对了,这里是处于江中心的一个岛子。一边有潮水冲上来,那么另一边呢?”想到这里赵匡胤猛然转头,望向岛子的另一边。

另一边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但所看到的水势却更加让人心魄激荡。那里同样也有潮水涌起,速度却没有峰头潮快,看着都有些像是停在原地不动。但这边的潮水却很高,而且还在不断地增高。所以虽然没有领头高耸的峰头,却有一大片不断在长高的群山,由一层层潮水不断叠起、叠高的群山。

“山屏潮,这是只有大海里才有可能出现的潮相,怎么也在这里出现了。而且与峰头潮相对而来,这一击一挡,就算是桐木胎、铁固件的船只都很难抵受,桅断船翻皆在顷刻之间。至于某些没有船只又不熟通水性的人,最终结局会有两个——沉入水底喂了鱼,或者泡浮上水面喂了水鸟。而所谓的某些人中,包括自己和仅存的这些手下。”赵匡胤心中已经万分慌乱,因为所见情景已经将其置于一个必死的境地。

“是潮水冲过来了!赵大人,潮水冲过来了!”赵匡胤下面一层架更楼的虎卫也看出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形势。此时此刻,他们的意识中已经没有了生与死的概念,只有对清醒与幻觉的猜疑。

“潮水?啊,不好!中了别人明赶暗引之计。我们先前走错了,应该是往无水的高处走的。”张锦岙听到上面的话,立刻就将前后事情连贯了起来。

“不见得,就算是高处也不一定能躲过这两边的大潮。”赵匡胤心中虽然慌乱,但语气和表情却依旧镇定。“等等!我看到了,前面确实是水道!而且是可以行船的水道!”

赵匡胤后面的话听起来有点像废话,但是他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安静了,很明显的恐惧和慌乱也强行按伏下来。因为赵匡胤一向平静的语气里此刻却带有很大程度的兴奋,这兴奋让大家感觉到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

“水道中好像有船,再顶高一点,我看看清楚。”

听到赵匡胤的吩咐,下面所有的人立刻都以手替肩,三层人体搭起的更楼全变作以手托举。于是整体高度上升了大半个人高。

“是有船,还不少。这些船都停着不动,难道是等着那潮浪的冲击?芦苇、阵法、曲水翻天!对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是在等这潮浪来!”说完这话赵匡胤直接跃下更楼,率先往前奔去。赵匡胤边奔边大声呼喝道:“跟上,抢船,只要赶在潮水到来之前上了船,那就死不了!”

这不是命令,而是信息,可以活命的信息。这个信息让那些虎卫拼命狂奔,样子比刚才争斗的虎齿毒刺昂和黑婆鸦还要疯狂许多。

和他们直接距离最近的是一艘无桅船,这船虽然挺大,是正宗三丈以上的江船。但只靠摇橹和撑篙作为行船动力,表明这船一般不行远途,只是用作接送和临时过渡货物的。

一群别人认为根本无法走出芦苇荡的人,一群别人以为已经被虎齿毒刺昂噬嚼了的人,一群别人眼中浑身泥浆、鸟屎,还被汗水画出花花道道如同鬼怪的人。当这样一群人突然出现在水道旁边、出现在那艘无桅船前面时。船上那些严阵以待、正蓄势要与巨大浪潮周旋的人全被惊吓住了:这大潮大浪还没到,水鬼水妖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被吓住人的很多,但清醒、果断的人也不是没有。距离不远的另一艘大船上有人也发现突然出现的这群人,于是高声呼喝道:“快把船划开,不要让他们上了船!”

声音的传播很快,听到喊声的人反应也很快,但这两个时间加起来,怎么都不及张锦岙的手快。船上人还没来得及抓到摇橹和撑篙,已经遭到五彩飞蝗石的准确打击。

飞蝗石由手发出,力道不及器械,所以攻击点全都是要害部位,每一颗石子都准确命中头部或面门。被飞蝗石击中后,大多数人立刻痛彻心脾、头晕目眩,栽倒在甲板上不能动弹。其中还有两人在脚步仓惶之间则被飞蝗石直接打中而跌下了船。对个别抗击打能力强的,中了一石之后强撑住伤痛犹想去移动船只的,张锦岙则采用连续、集中的击打方式。接连几颗石子都击打在同一人身体的同一个点,就算不能将其击晕、击倒,也要让他的身体遭受的疼痛超过其忍受力。

这些动作快的人全遭受到张锦岙飞蝗石的击打,这还算是好的,毕竟受伤挨痛不丢命。那些动作的人慢可没有这样幸运了,他们遭受到的是后方虎卫快机短弩的直接射杀。试图移动船只的人不是伤就是死,这样一来这船肯定是动不了了。但船上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是草寇、悍匪,是闯风冲浪的江湖好手。一见移动船只已经没有可能,便立刻抽取兵刃,边拨打弩箭飞石,边往靠在岸边的一侧船沿接近。这行动一看就是要短兵相接阻止赵匡胤他们上船。

也就在此时,水道中的水位已经开始迅速升高了,芦苇荡间也有小股的激流东奔西窜。这让那些搁浅的虎齿毒刺昂重新活泛了起来,随着水流四处游动。

出现这种情形是潮头的前锋到了,空气中已经可以嗅闻到浪潮携带的水腥气,芦苇荡上更是弥漫起一层潮浪激起的水雾。

水流的冲击让张锦岙和那些虎卫一阵踉跄,手中石子、弓弩失去准头。船上一江三湖十八山的人顺利占据了船沿,刀枪探出,封住所有可上船的位置。而水位、水势的变化也让本就随意飘停在一侧的无桅船自行离开岸边一段距离。

赵匡胤一看船漂移出去了,心中暗叫不好:这是活命的最后希望,就差一步就能上船了,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于是乎身随意动,猛然纵出一步,手中的盘龙棍朝着大船挥去,而手掌中同时按动了机栝。

顿时间华光闪动,棍舞龙飞。远处是巨大的潮浪,近处是弥漫的水雾,这盘龙棍舞动发出的龙吟风啸声在这氛围的衬托下,再次将船上的人惊骇住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遇到的可能不是水鬼水妖,而是驾云御浪的真龙!

赵匡胤打开了机栝,让盘龙棍上的盘龙抖鳞飞出。鎏金的龙身直奔船头栓缆桩,一下将其紧紧缠绕住。因为龙身鳞片都是逆鳞,锋口倒挂,一下就将缆桩咬死。再加上龙头回首含爪做扣,只要不松劲抖脱龙身,就会越拉越紧。而鳞片的锋口也会越吃越深,直至将缆桩绞碎。

但是拉住了缆桩并不代表就能拉住船,赵匡胤虽然勇力过人,但他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却同样是渺小的。潮水过来的虽然是前锋,但其蕴含的力道已经非同凡响。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船身依旧不可阻止地往斜前方移动。赵匡胤被这股大力拖扯着,双脚将泥沙地划出两道深沟。

“倒斗柱!”张锦岙见此情形大喝一声。随着这声喊,几个虎卫立刻交臂踏肩,叠成一个五人高的人柱。但这柱子才搭起还未完全稳当,就已经直直倒下。

倒斗柱是古代战场上用于翻越对方营墙的一种方法。古代安扎营盘的营墙是用粗大的木柱围成,木柱的顶端还削成尖利状。这样从顶上翻跨很是危险,要想徒手攀爬进去非常艰难。就算是用梯子,在营内敌人的骚扰和阻击下,还是有可能被扎在柱尖上。“倒斗柱”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但是对人员的要求很高。它是让几个人踩肩叠起,架成很高的单人人柱。然后人柱朝营墙倒下,这样最上面的一两个人就能直接跃入营墙内部,根本不与柱尖接触。所以这下面的人要力大身稳,上面的人则要灵巧敏捷,落下时要懂得缓冲着地。而且一旦进入敌营,必须能以一敌十地搏杀,给后面继续跃入的人腾出空间,否则进去也是枉然。

张锦岙这时采用“倒斗柱”的方法非常合适。架高之后倒下来,既可以越过船身已经与岸边拉开的水面,又可以从死守船沿的帮众们挥舞的刀枪上跃过。然后直接落在他们身后的甲板上,起来回身从那些帮众的后侧夹击那些帮众。

船上一江三湖十八山的帮众本就已经被赵匡胤挥舞的金龙镇骇住,而对于从高处翻跳过去的敌人一时也不知该采用什么合适的方法阻击,所以很快就有四个虎卫上了船。落到船上的虎卫都是双刀前卫,身体一着船板便立刻弹身起来,展开双刀舞作几朵刀花,朝着那些帮众狂卷过去。

“止杀!移船求生!”赵匡胤高喊一声,就如同半空响起一个炸雷。

而就在这声高喝的同时,一片被风扬起的水珠像雨水般落下,眨眼间将所有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众人回头一瞥,潮水的峰头已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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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时军中常用的经验高度,实际大概在一米五到一米六的样子。

(2) 又一种古代军中计量方法,大概在十八米到二十二米的样子。

(3) 砍头之后,由脖颈间喷出的血,不能及地,也不及其他器皿。

(4) 发洪水时内河浑浊急流入海。

第三章 瞬间刺杀

随浪旋

双刀虎卫都把刀一扔,几把刀在甲板上跳动,银光闪闪就如刚起网的活鱼。而扔掉刀的虎卫转身拿起竹篙,一起插在船身另一侧的水中,将船重新往岸边靠过来。

张锦岙腰鞘里抽出的三节钢管一插一拧,成了一支长大的无缨宽刃矛,然后两个大的跨步,身体跃起,以矛撑地,借助长矛的长度和弹力直接纵身上了船。这次船上的帮众都没有阻击,否则张锦岙就算手中的矛再长,跃起得再高,都不可能这样轻易就跳到船上。此刻那些帮众心中也十分清楚,再这样纠缠打斗下去,最后只会是同归于潮水的结果。四个虎卫已经将四根竹篙撑推成了弓形,这才使得船只渐渐往回靠过来,但从远处的潮势来看,这显然太慢了,必须还有其他措施才能让所有人都登上船。刚在船板上立稳脚步的张锦岙眼光一扫,看到一块跳板,立刻横拉一把,猛地将其推下船去,刚刚好搭在了岸边的浅水中。有了这跳板借力,再加上船只被撑回来一些距离,岸上的虎卫只需纵身两步就跳上了船。

赵匡胤没有从跳板上船,他将手中的棍子回拉,身体平平地荡起,然后在船头侧舷板上连续几个踩踏借力,单足钩住船舷,翻身上了船面。

“快撤跳板!松篙子!”“别撑了,别撑了!让船随着潮势走。”“快点松开呀,否则我们都完了!”“船会翻的!还会被击碎的!”船上的帮众一阵嘈杂。

“听他们的,快松开!”赵匡胤说话的同时,一脚将搭在船上的踏板踢翻下船。几个虎卫也赶紧松掉竹篙,但由于竹篙弯曲蓄着大力,他们又没经验松得太快,几个人一下子都被弹了出去,重重跌倒在了船板上。

“下仓!赶紧下仓!”“来不及了,找稳固的东西抓住!”帮众们又是一阵嘈杂。人就是这样,不管双方处于何种状态下,只要有更大的灾难来临了,那么他们的目的便会变得一致,齐心协力、共同求生!

赵匡胤已经来不及撤回栓缆桩上的盘龙,他只能抓起另一侧桩上的缆绳,并且快速把这缆绳在手臂上绕了几圈。刚做完这些,潮水峰头已经到了。

看着挺大的一艘船,此时却如一片枯叶般被潮水高高抛起。忽悠悠落下时,所在位置已经过了潮头,处在了后面长长潮面的冲击范围中。潮面是个斜线,所以脚下的船随即被斜向赶出了原有水道,裹住后续的潮势中盘旋起伏。

就像草地里的麻雀被一下赶起,潮水一到,四面八方有不下百十条船几乎同时现了形。船被潮水从芦苇荡的遮掩下拱了出来,冒上了芦苇顶。不过其他的船上都看不见什么人,大概都躲到了船舱里。只有一条是例外,就是刚才有人高声下指令阻击赵匡胤他们的那条大船。在这船的船头上站着三个人,这三人竟然都手不抓扶,而且还拿着兵刃。大船虽然同样是在大潮的冲击下盘旋起伏,但他们脚下都站得稳稳的,应该是有什么设置固定着他们的下盘。

赵匡胤双手抓得紧紧的,双脚也站得稳稳的。他目光平视,并不刻意去看什么。但只要船头在盘旋中转向那条大船时,他便抓住瞬间的时机,迅速观察那三个人。

“不对,这船转向不对,是潮水的水流不对。”船上又有一江三湖十八山的帮众在喊。

“不是水流不对,肯定是‘曲水翻天’被损破,局势变了,所以水流的势头也变了!”帮众中有更加熟知局相水势的,已经看出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但这种情况下看出问题的关键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个关键本身已经成了无法解决的问题。

赵匡胤听到那两个帮众的对话了,脑子里立刻灵光一闪,明白此地为何会用芦苇排布“曲水翻天”的阵法布局了。这局相是对一江三湖十八山总舵的一种保护,同时它也是为了能在眼下这种大潮中渡过危难的手段。

对于大潮水来说,就算有高墙砥柱阻挡,那也是没有太大作用的。要么高墙砥柱被摧枯拉朽般地毁掉,要么就是激起更加凶猛怪异的后续潮势,直至摧毁或越过阻碍。

但是,就和前面提到过的锋利砍刀砍绸纱一样,强硬力道不能解决的问题柔软形势也许就能解决。上天生一物必生一物相克,江中洲会出现季节性的大潮,那么它所在范围里必定有东西可以用来克制它。

环顾江中洲,上面最多也最有特色的就是芦苇。这里的芦苇品种很多,大部分是又粗又高,但高粗的芦苇之间还有细小的芦苇品种弥补空缺。而芦苇有发达的匍匐根状茎,本就很难直接拔起。再加上高低弥补十分密集,土下根茎相互缠绕,立足之稳难以想象。

大潮冲击而至时,这些芦苇虽然看似柔弱,一下就可能被整个没顶。但是这么多芦苇在水下,潮水不能将其拔起和扯断。它们却可以像软垫一样卸掉潮水的冲击力,然后又可以像黏胶一样拖挂住潮头下面的潜在力量,撕破潮势里各种形式的暗流,让潮势平复下来。所以高墙砥柱挡不住的大潮,芦苇荡却具备制住它的天性。

芦苇荡虽然能让潮势快速减缓和渐渐平息,却无法对岛上的人和船提供任何帮助。大潮之下,就连水鸟、游鱼都难有掩身之处,那么人和船又能躲到哪里?

赵匡胤前后联系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后,不由心中暗自喝了声彩:“真好!既然不能躲避阻挡,那就顺势而动!”

一江三湖十八山的帮众中肯定有异士高人,他们利用本来就对大潮有抑制力的芦苇荡,布设出一个“曲水翻天”的格局。这格局可以让潮势盘旋翻转,让潮头冲击回折抵消的。一旦船只随潮势进入到“曲水翻天”中,就只会在潮势的推动下沿阵势布局漂移。虽然所受力道还是很大,漂移盘旋的速度也极快,但这里的势头却会最先平复下来。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所有进入此区域的船只不会因为峰头潮的驱赶而撞上另一边的山屏潮。所以“曲水翻天”区域内会有大量黑婆鸦生存,这是要让它们捕捉平时随满溢的江水进入此区域的鱼虾蟹虫。以免鱼虾蟹虫破坏了芦苇的根茎,影响了正常生长,导致局势出现破缺。而虎齿毒刺昂则应该是人为养殖的,只是定期和特别需要的时候才放入布局中。比如当黑婆鸦很难捕捉到的泥鳅繁殖到一定数量时,比如突然闯入些像赵匡胤这样的人时,就会让虎齿毒刺昂来拿他们当做美食。

想到这里时,赵匡胤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初薛康是怎么上的这个岛,难道那时是梁铁桥在当家,这岛上的环境是另外一番情形?

赵匡胤不知道,薛康当初暗中潜上江中洲是有人指点带领的。否则薛康也绝不可能直接摸到一江三湖十八山的总舵,与梁铁桥正面对决。至于是谁将他带入,此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目前却是一个秘密。

“不好,要撞了!”正在思考的赵匡胤被突然的惊叫拉回。果然,一条和自己所在船差不多大小的单桅带篷船从侧面撞了过来。而此刻赵匡胤所在的船正好被暗流打横,那条单桅带篷船便险险地从他们的船头擦过,只有尾部的一侧翘角在他们船头碰撞了一下。

但这力道不大的碰撞却导致船只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管是所受的潮势,还是随势而行的方向、速度,都顿时显得怪异起来。而那条与他们相碰的船则更加奇怪,竟然侧向急飘起来,一侧的船舷都已经倾斜得接近水面。

赵匡胤的眉头猛然皱紧,原有“曲水翻天”的布局可以让所有船随势而动,顺着局相按水下的曲折环道飘行。但是现在水下的布局已经被他们砍破,所以水势出现怪异的变化,水下暗流力道的运动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所有的船只都不能按原来的规律飘行。一旦出现了碰撞,哪怕碰撞的力量不大,但在水下的暗力作用下,将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赵匡胤的思虑是正确的。就在此时,刚才那条侧向急飘起来的船实实地又撞上了另一艘船,两条船立刻在水面上翻滚起来,一条直接沉入水底,另一条倒扣在水面上。

正所谓恶性循环,两条船出现的意外在已经破缺的局相中又加入了障碍,导致更多船连续地碰撞与翻沉。而赵匡胤他们所在的船只也岌岌可危,处处遇险,多次与其他船只擦身而过。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过了许多撞击力可以抗衡的小船,却怎么都躲不过比他们强悍的大船。

赵匡胤他们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他们没有和那大船直接撞在一起,而是同向飘行最后靠在了一起。靠在一起的两条船竟然在潮水力道的作用下一时不能分开,就像合并成了一条船,继续不停地旋转起伏。

没有撞击并不代表没有危险,更不代表两条船上的人能够患难与共。两条船靠拢得再近也不会真的变成了一条船,想杀死你的离得再近也不会成为一家人。

峰头决

赵匡胤的危险来自两个人。一个人提着的武器是张渔网,但这不是一般的渔网,而是一张铁网,网结上挂满了周边锋口的铜钱,轻轻一抖声响如同雨打铜铃般悦耳,这铁网叫“云罗天网”。宋代无名氏所编撰的《奇兵散谱》是专门收录江湖奇异兵器的著作,但所谓“散谱”,就是只将兵器收录但并不进行排名。此书中就有此“云罗天网”的收录。

另一个人更加奇怪,远远看着他时还以为他空着手。离近了再看,原来他一手抓一块黑色砖块,那砖块和一般的青砖大小差不多。

赵匡胤江湖走得多了,他一眼就看出这砖块不是普通砖块,而是镔铁铸成。但这对铁砖到底是兵器还是暗器他却不知道,因为除了看到过街上的“混混”用砖块对拍、对扔外,他还从未在江湖上和战场上见过有人用砖块当武器的。

赵匡胤面对危险后首先将气息调匀,然后一只手依旧紧抓住缆绳,另一只手一抖盘龙棍。龙口从龙爪上松脱,盘龙逆鳞也从缆桩上拔出。然后他单手提棍,稳住身形,严密戒备对手的异动。棍子前段的龙身在甲板上,随着船身的起伏盘旋不停地翻扭游动,真就像一条活龙。而赵匡胤高大的身形稳稳地挺立在那里,手中抓着一条游动的活龙,身后是潮起浪打、云卷雾漫,真就犹如天神下凡。

带来危险的两个人始终没有动手,不是因为距离远,也不是因为所处境地非常险恶,而是因为有些格斗不需要实际进行就已经可以预知到结果。

赵匡胤可以算是武功第一的皇帝,他自创太祖长拳,整套拳路演练起来,充分表现出北方的豪迈特性,为中国武术界六大名拳之一。他还发明了“大小盘龙棍”,就是后来的双节棍(1)。这大小盘龙棍法,其实就是为他手中兵器的特性而创。虽然前段龙身是软的,一般只能以鞭法招数使用。但赵匡胤却最终能将其运用得想硬就硬、想软就软,前段龙身不但可以抽、旋、盘、收、拉、挂、拖、绕,而且还能像硬棍一样震、崩、弹、砸、点、戳、扫。后人使用的双节棍,其实只学到他盘龙棍法的一部分,并未领悟到棍与鞭综合运的精髓。

拿渔网的人虽然是渔夫打扮,但这人正是一江三湖十八山现在的总瓢把子童刚正。他肌筋蠕动的大手紧抓住渔网,内息、血脉一直湍流不息。虽然力随气行并且贯注全身,但童刚正却始终稳住了身形没采取行动。

其实潮势有好几次的起伏都让两条并排靠在一起的船出现大幅度的倾斜,而且是他们的大船在高位,赵匡胤的小船在低位。这个时候童刚正都试图顺势下滑直扑小船,撒开整张铁网,用罩、收、绞三式强攻赵匡胤。但也总是在这个时候,他会发现赵匡胤手中盘龙棍的龙身由柔软游动状一下绷直变硬。龙头翘起,一根棍子变得比两根还长,并且龙头直指他的面目。

前段龙身变硬可以多出“戳”字式和“滑”字式,这“戳”“滑”两式是“云罗天网”所有撒开攻击招式的克星,它可以从网眼中穿过直接对持网者进行攻杀。而且龙身与铁网纠缠在一起时,对方有长棍带动龙身,力臂比自己要长,争夺下来搞不好会被对方将铁网夺了过去。如果自己将铁网收作一束采用抽砸的招式,网的长度也远比不过盘龙棍棍身加龙身的总长度,对战起来,自己只有挨打的份儿。

旁边拿铁砖的人长得像个屠夫,穿着却像教书先生。他是新近加入一江三湖十八山的高手,江湖上没名号,只知实名叫郑尚。这家伙也一直没动,而且看起来好像从来都不曾有过要动手的念头。那两块镔铁砖拿在手里就像拿着两本读不懂的书,又像捧着两块不知道怎么烹制合适的肉块,满脸的茫然。但身在如此凶险的大潮之中,面对格外厉害对手之时,犹自能摆出一副茫然面容,只能说明这人的道行非同一般,其心中所有的盘算没有人能够揣摩出些许。

不过有一点却是非常明显的,郑尚手中这对铁砖作为武器太过短小,很难有机会越过盘龙棍的防御范围来近身攻击。而如果作为暗器来用的话却显得太大、太笨重,并且如此明显地拿在手中已经成为明器,失去了暗算的优势。但是只要郑尚继续保持这样的对峙状态,继续将这铁砖拿在手中,就始终会是赵匡胤的一个巨大威胁,让他不得不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来应付。

但是郑尚也是有顾忌的,一旦这铁砖飞出攻击却不能得手的话,接下来就只能空着双手没任何兵刃招架,成了被棍子抽打的活靶子。所以他的攻击方式只能走偏道辅杀,在童刚正出手缠斗的时候,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以意想不到的角度、难以想象的力道给予赵匡胤致命的打击。由此可见,偏道辅杀的手段总是比正面的手段阴狠歹毒,而且更加有效。

眼下的问题是童刚正没有足够的把握出手。不仅没有把握,甚至是害怕出手,因为出手之际也许就是自己被制之时。而童刚正不出手,郑尚也就寻不到机会走不了偏道,一对镔铁砖只能一直握在手里,就像紧握住情人的双手不愿让其离去。

而童刚正和郑尚不动,赵匡胤就更没有理由动了。他这趟是来谈生意的,而且很明显此前对方已经有所误会,连交流的机会都不愿给自己。所以现在不要说出手了,就是话说错了,结果都是会迥然不同的。所以他只能等,等对方做出反应,不管有利的还是不利的,有了反应自己才能相机行事。

赵匡胤如磐石般与敌对峙,而旁边的张锦岙却是随着潮涌浪击之势猛然间出手了。

他是抓住船体被潮浪推拱出一定倾斜度的时机,身体突然滑向与大船相靠的船舷,然后采取单腿跪姿尽量稳住下盘,右手撑扶住船舷稳住上身,以左手单手持枪,甩出一个大朵的枪花。甩起的枪花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封住一个很大范围的进攻面,因为在这个进攻面上有两个光华闪烁的团花滚动而来。

两朵团花护住的只有一个人,这人就是刚才在大船船头上的第三个人。此人一手也是单手持磨钢长枪,另一只手持一把九齿锯背刀。很少有人能刀枪一起使用,除非传授此人技击术的人或者他本身曾经是操船的高手。只有这样的高手才习惯于一手持篙一手挥刀进行搏杀。而九齿锯背刀原本就是船上高手经常使用的刀型,它不仅可以砍杀,而且能割缆锯桅,破船断桩。再有,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不是操船的高手,怎么都不可能在船体起伏势头对自己并不有利的情况下依旧滚动身形攻扑过来。

查阅过各种书籍和民间传说后获知,历史上能以双手各使刀枪而成名的高手极少。数得上的恐怕只有方腊造反称王时手下的镇国将军厉天润(2)。而眼前这个高手也姓厉,叫厉隆开。江湖人称“劈江挑山”。至于他和水浒传中提到的厉天润有没有关系,笔者没有找到任何佐证资料。但是有几点巧合让人感觉他应该是厉天润的一宗先辈,首先他也姓厉,所用兵器与厉天润完全相同,这情况已经很是少有。然后从一江三湖十八山的势力范围来看,他们最重要的活动位置也是在方腊后来起事的范围中。另外与厉隆开搭档的郑尚擅长用铁砖伤人,而方腊的手下大将中也有个会用金砖打人的郑彪(3)。郑彪不但也姓郑,除了会使用金砖伤人,还会妖法祭请神鬼对敌(4)。而郑尚加入一江三湖十八山的时间并不长,能有如此地位也是因为他会一些玄学诡异之术。所以再加上这些巧合相互证明,不单能说明厉隆开与后来的厉天润有关系,那郑尚和后来的郑彪也应该是有关系的。

张锦岙单枪封住攻击面,但只能是一时间阻住厉隆开。一朵枪花怎么都无法挡住那两个锋芒化成的团花,除非张锦岙的技击术能高出对手很多,枪法快过对方双倍。张锦岙的技击术没到那样的功力层次,而且更吃亏的他是马步将,而对方是操船高手。在大潮巨浪中颠簸盘旋的船上对决,更是落尽下风。所以才走了四五招,张锦岱就已经被逼得离开船舷,身体随着船体的摇摆逐渐往后滑行。

这样一来,赵匡胤的局势就危险了。一旦厉隆开冲上了小船,分出一刀或一枪旁攻于他,那么童刚正和郑尚便可以借机寻隙夹攻,赵匡胤能耐再大也难以阻挡。

这时张锦岙好像彻底气馁了,索性彻底放弃了阻挡。他单腿跪着的身形一下滑退到船的另一侧,将背部抵靠住船舷。单手舞动的枪花脱离了对方刀枪的合力纠缠后,他便没有了任何需要面对的负担。这是一个以退为进的招数,是要将自己全部精力用于另一种方式的攻击。

厉隆开很自信,他觉得自己将对方这一枪逼开是预料中的结果。但他也多少觉出些不对,对手的状态、反应好像在什么方面存在不合常理的现象。是哪里呢?就在他舞动刀枪纵身往对方船上纵出时,脑子里突然灵光闪现。对了!对手怎么始终只以左臂持枪?一般而言,不管练家子练的是单手枪还是双手枪,在遇到强势的攻击而无法阻挡时,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下意识地双手持枪护着自己,然后才移动身形后撤。但是这个对手始终是单手枪,并没有下意识护住自己要害的动作。不好!这是诱招,是佯退!

但是身形已经纵出再难退避,厉隆开只能是将刀枪的团花舞动得更加密集,同时将身形尽量收缩,尽量躲进刀枪团花的防护范围内。

龙势扬

连续三声脆响,是五彩飞蝗石被舞动刀枪崩飞的声音。厉隆开从飞蝗石击打手中兵刃的力度、角度感觉出,对手的暗器力大且狠。于是,厉隆开立刻身形下沉,是要在船舷上踩一脚。这样可以稳住身形,重新调整下落方位,然后再迂回而进,让对手抓不准目标攻击飞蝗石。

厉隆开应该是个少有的高手,只是在一个纵跃的刹那间,便能够审时度势、思维连转,并且还立刻身形随思而动,尽量扭转已呈定式的状态。

但张锦岙也是个少有的高手,而且打飞蝗石为最擅长的绝技。实战中张锦岙遇到过的厉害敌手无数,各种可能的情形都有经历,所以厉隆开所有的反应和变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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