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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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格雷戈里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一枪干掉那个德国兵,而不是慌忙逃回来。“我觉得应该回来报告。”他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个窝囊废,你他妈拿着步枪是干什么用的?”加弗立克大声嚷道。

格雷戈里看了看他手里上膛的步枪,以及顶端那把寒光闪闪的刺刀。当时的确应该开枪,他到底在想什么?“对不起。”他嘟囔着说。

“可现在你把他放跑了,敌人就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格雷戈里觉得羞愧难当。他当预备役时从未应付过这种情况,不过他自己本该能做好的。

“他往哪边跑了?”加弗立克问道。

这问题格雷戈里倒是能够回答:“西面。”

加弗立克转身快步走到托姆恰克少尉跟前,后者正靠着大树吸烟。片刻后托姆恰克扔了烟头,跑去找波布罗夫少校。这位军官年纪稍长,面目英俊,长着一头飘逸的银发。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快。他们没有大炮,但机枪部队把他们的武器卸下了车。一个营六百人的兵力从南到北铺展成长达近千米的战线。一部分士兵打头阵,其余跟在后面,慢慢向西迎着落日的余晖移动。

几分钟后第一发炮弹落了下来。它在空中呼啸而过,穿过森林的树冠,最后落在格雷戈里身后不远处,“轰”的一声炸开,大地随之震颤。

“侦察兵报告了射程,”托姆恰克说,“他们瞄准了我们刚才的位置。幸亏我们及时离开。”

不过德国人也很有头脑。他们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第二颗炮弹便在俄军队伍前端稍远的地方落下。

格雷戈里身旁的战友都慌了神。他们不停看着四周,端着步枪准备射击,稍有不满便互相咒骂。大卫直瞪瞪看着天上,好像要提前发现落下的炸弹以便及时躲开。伊萨克则一脸恶狠狠的表情,像在足球场上遇到对方暗中作弊似的。

一想到有人正想尽办法杀掉自己,格雷戈里就如遭雷击,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致命的坏消息,却苦于记不起这消息到底是什么。他愚蠢地幻想着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不再出来。

不知炮手们到底能看见什么。是不是山上有个瞭望哨,用强大的德国望远镜穿透树林,已经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林子里藏个把人很难被发现,但若是六百人成群移动,就算隔着树林也能看得见。

似乎有德军炮手觉得找到了正确的射程,随后几秒钟内接连好几发炮弹飞落下来,有的命中了目标。格雷戈里左右两边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泥土喷泉般掀了起来,战士们尖叫着,炸碎的肢体横空飞过。格雷戈里吓得魂飞魄散。现在什么都干不了,连自保都困难——除了等着炮弹击中你,或打偏落在别处。他加快脚步,好像这能管点儿用似的。其他人看来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没听到任何命令,但全都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格雷戈里汗津津的手紧握步枪,尽量让自己不要慌。一颗又一颗炸弹落在他的前后左右,他跑得更快了。

炮火越发密集,很快他就分辨不出单个的炸弹了——耳边的轰鸣持续不断,就像驶过上百列火车。随后,整个营似乎跑出了炮手的射程,因为炮弹纷纷落在他们身后。

不久,炮击逐渐停歇。过了一会儿格雷戈里才明白为什么——前方出现了一挺机枪,正朝他们开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冲到了敌军阵地上。

机枪子弹朝向树林狂扫过去,打烂了树叶,劈开了树干。格雷戈里听见旁边一声尖叫,只见托姆恰克一头栽倒在地。他蹲下去查看少尉,后者的脸上、前胸全是血,一只眼球被打掉了。托姆恰克挣扎着,疼得大叫。格雷戈里也慌了:“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知道如何包扎伤口,可子弹打穿了眼睛应该怎么处理呢?

他感到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抬头看见加弗立克从旁边跑了过去,对他大声喊着:“快跑,别斯科夫,你个蠢货!”

格雷戈里又盯着托姆恰克看了一会儿,后者似乎已经断气了。尽管他拿不准,但还是站起身来朝前跑了。

火力更加猛烈了。格雷戈里的恐惧变成了恼怒,敌人的子弹让他心里燃起一股怒火。他渐渐开始失去理智,再也无法克制。猛然间他想杀死那些浑蛋。在一两百米以外的空地上,他能看见灰色的军服和带刺的头盔。他单膝跪地躲到一棵树后,借着树干的掩护向外窥探,然后举起步枪瞄准一个德国兵,第一次扣动了扳机。

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他才想起自己没有打开保险栓。

他无法扛着莫辛-纳甘的同时打开保险栓。他放下步枪,就地坐在树干后面,把枪托放在肘弯上,这才拧动那个大大的圆形旋钮,打开枪栓。

他看了看周围。他的战友已经不再四下乱跑,也跟他一样躲藏起来,有的已经在射击,受伤的人在地上疼得翻滚,还有些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已经死了。

格雷戈里把步枪扛上肩,视线越过树干,半眯着眼开始瞄准。他看见灌木丛中探出一支步枪,上方有个带尖刺的头盔。他满腔仇恨,连扣扳机射出五发子弹。那杆枪飞快缩了回去,但并未被打倒,格雷戈里估计自己没有打中,心里既失望又挫败。

莫辛-纳甘只能装五发子弹。他打开弹仓重新装弹。现在他一心想着竭尽全力,多杀几个德国人。

他再次靠着大树向外察看,一个德国人跑过树丛间的豁口,他嗒嗒打光了弹夹,但那人仍在跑,然后便消失在几棵小树后。

格雷戈里想,看来这么打枪不起作用。击中敌人不太容易,实战的难度远远超过他不多的几次打靶训练。他必须使出全身的本事。

他再次装弹,这时机枪响了起来,周围的树枝树叶到处飞溅。他后背紧贴着树干,同时缩起双腿让自己的目标变小些。听声辨位,他觉得那挺机枪的位置在左侧两百米开外的地方。

枪声停了,他听见加弗立克喊着:“瞄准那挺机枪,你们这些蠢猪!趁他们装子弹的时候射击!”

格雷戈里探出头,寻找着敌人的藏身之处,终于看清两棵大树之间立着一个三脚架。他端着步枪瞄准,然后又中止了。他提醒自己:这么瞎打根本不管用。他稳住自己的呼吸,端平沉重的枪身,对准那顶头盔。他把枪筒稍稍放低,以便击中那家伙的胸膛——他的束身军服领口敞开,显然是打枪打得不亦乐乎。

格雷戈里扣动了扳机。

没打中。德国人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它。格雷戈里不知道子弹去了哪儿。

他又开了几枪,打空了弹膛,但对面毫无反应。他简直快气疯了。这些猪一心想杀死他,可他连一个都打不中。或许是他离得太远了,要么就是他太笨,根本无法打中任何目标。

机枪又开火了,所有人又都一动不动了。

波布罗夫少校出现了,他匍匐着爬过树林。“你们几个!”他大声喊道,“听我的命令,冲到机枪那边去!”

你大概疯了吧,格雷戈里想,随你便,但我还没疯。

加弗立克中士把这命令重复了一遍:“准备好了,往机枪那边冲!等待命令!”

波布罗夫站起身,弓着腰沿火线跑了过去。格雷戈里听见他在那边喊着同样的命令。你这是白费力气,格雷戈里心想,你觉得我们都想自杀吗?

机枪的突突声停了,少校站直身子,把自己整个暴露出来。他早丢了帽子,银色的头发成了十分显眼的靶子。“跟我来!”他大喊着。

加弗立克也重复着命令:“冲,冲,往前冲!”

波布罗夫和加弗立克带头冲在前面,他们穿过树林冲向机枪藏匿的地方。突然之间,格雷戈里发现自己也在跑,他穿出树丛,越过倒伏的树干,半蜷着身子,抓紧手中笨重的步枪。机枪还是没有动静,但德国人在用手中的其他武器射击。十几杆步枪同时开火的情况也同样糟糕,但格雷戈里继续跑着,好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他能看见几个机枪手在拼命装弹,他们的手摸索着弹仓,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几个俄国士兵开火了,但格雷戈里没那么镇定,他只是跑着。

离机枪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发现三个德国兵躲在树丛里。他们看上去年龄很小,正一脸惊慌地盯着他。他像挺举一杆中世纪的长矛一样,举着带刺刀的步枪朝他们冲去。他听见一声尖叫,然后发现是自己发出的喊声。三个小兵掉头就跑。

他在后面追赶他们,但身子饿得发虚,几个小兵轻易就甩掉了他。几百米后他停了下来,感到精疲力竭。四周都是溃逃的德国兵,俄国人在追赶他们。机枪手们丢下武器逃命了。格雷戈里觉得他该射击,但这会儿他连举起步枪的气力都没有了。

波布罗夫少校又出现了,他冲在最前面,大声喊着:“前进!别让他们逃了,统统干掉,否则他们就会掉头回来杀你!冲啊!”

格雷戈里疲惫不堪,但他又跑了起来。接着,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变化——他的左侧一阵骚乱:射击声、喊声和叫骂声乱成一团。眨眼之间,那边就出现了一群匆忙逃命的俄国士兵。波布罗夫正站在格雷戈里旁边,说:“见鬼,怎么回事?”

格雷戈里意识到他们的侧面遭到了袭击。

波布罗夫喊着:“站住别动!寻找掩护射击!”

没人听他发号施令。这帮新兵慌忙穿过树林,跟格雷戈里的队友混在一起掉头向右,往北狂奔。

“守住!别乱跑!”波布罗夫一边喊,一边掏出手枪,“我命令你们守住阵地,听见了没有!”他用枪指着从他身边冲过去的俄国士兵。“我警告你们,谁想当逃兵我就枪毙谁!”这时只听“叭”的一声,一股鲜血染红了他的头发。他扑倒在地。格雷戈里弄不清他是被德国人的流弹击中,还是挨了自己人的子弹。

格雷戈里也转身跟着其他人跑了。

现在到处都是枪声,格雷戈里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朝谁射击。俄国士兵四散奔逃,散落在树林各处,他也渐渐远离了战场的喧嚣。他竭尽全力跑得更远,直到体力耗尽,最后瘫倒在一大片厚厚的树叶上,无法动弹。

他躺了很长时间,浑身瘫软无力。步枪还在他的手上,这让他惊奇不已,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丢了它。

最后他终于能慢慢站起来了。他觉得右耳有点疼,用手一碰立刻痛得叫了起来,这才发现手指上染了血迹。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惊骇地发觉自己的大半只耳朵已经不见了。他受了伤,却浑然不知。混乱中一颗子弹削掉了他耳朵的上半部分。

格雷戈里开始检查手里的步枪。弹膛是空的,他重新装上子弹,但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好像谁也打不中。随后他合上了保险栓。

他猜测俄国人一定是中了埋伏。他们被一步步引进来,直到进入了包围圈,接着德国人就收网了。

他该怎么办?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无法向军官征求指令。但他绝不能待在原地。他们的军团在撤退,这毫无疑问,所以他应该掉头往回跑。如果俄国部队没有全军覆没,那么余下的人一定是朝东面跑了。

格雷戈里转身背朝夕阳的方向,开始往东走。他尽量不弄出任何声响,悄悄穿过树林,天晓得德国人会从哪儿冒出来。他怀疑第二集团军整个被打垮了,全线溃逃。最后他可能会一个人饿死在森林里。

走了一个小时,他在一条小溪边停下喝水。他琢磨着要不要洗洗伤口,最后决定还是不去管它。他喝饱了水,蹲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歇息。天很快黑了下来。幸好天气干燥,他可以直接睡在地上。

就在他开始打瞌睡时,耳边传来一阵窸窣声。他睁眼一看,吃了一惊——一个德国军官骑在马背上,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正慢慢穿过树林。这人并未发现蜷缩在小溪边的格雷戈里。

格雷戈里悄悄抓过他的步枪,扳开保险栓。他跪在地上,把枪扛在肩上小心地瞄准德国人的后背。他刚好在十五米开外、步枪的最佳射程之内。

最后那一瞬间,德国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在马鞍上转过身来。

格雷戈里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宁静的树林里震耳欲聋。马向前一跃,德国军官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但他的一只脚卡在马镫里。马拖着他在矮树丛里跑了一百米左右才放慢步子,停了下来。

格雷戈里仔细听着,看看枪声是否引来了其他人。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温和的晚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他朝那匹马走过去。快到跟前时把步枪端在肩上,对准那个军官,但这番小心并无必要。那人一动不动地躺着,脸向上,双眼大睁,带尖刺的头盔滚在一边。他一头齐刷刷的金色短发,绿色的眼睛相当漂亮。这大概就是格雷戈里先前在树林里看见的那个人,但他不能肯定。要是换了列夫,他就会记得那匹马。

格雷戈里打开鞍囊。其中一个有一张地图、一架望远镜,另一个里面有一根香肠和一大块黑面包。格雷戈里饿得发慌,见了香肠便咬下一大口。香肠里辣椒太多,还放了各种香料和大蒜,立刻辣得他两颊发烫,热汗直冒。他胡乱嚼了几口吞下肚去,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吃到食物的美妙感觉让他几乎流下眼泪。他靠在马上,狼吞虎咽地吃着。

地上,他杀死的那个人正用那双僵死的绿眼睛瞪着他。

沃尔特跟鲁登道夫说:“将军,估计有三万名俄军被歼灭。”他尽量不显得太得意,但德国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让他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容。

鲁登道夫冷静如常:“俘虏呢?”

“据最新统计,大约有九万两千名俘虏,先生。”

这一数字十分惊人,但鲁登道夫沉着地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问道:“有没有俘获将军?”

“萨姆索诺夫将军开枪自杀。我们弄到了他的尸体。马托斯,俄军第十五军团的司令被俘。我们还缴获了五百部火炮枪械。”

“这么说,俄国第二集团军全军覆没,不复存在了。”鲁登道夫终于从战地办公桌上抬起眼睛。

沃尔特禁不住笑了笑:“是的,先生。”

但鲁登道夫没有笑。他挥舞了一下正在研究的那张纸。“这样一来,这个消息就更显得讽刺了。”

“你在说什么,先生?”

“他们在向我们派兵增援。”

沃尔特吓了一跳:“什么?对不起,将军,你是说增援?”

“我也跟你一样惊讶。增援三个军团和一个骑兵师。”

“这些兵力从哪儿调集呢?”

“从法国,如果启动施里芬计划的话,我们那里必须人人上阵才行。”

沃尔特记起鲁登道夫曾参与筹划施里芬计划的细节,他一贯精力充沛,周到细致,知道法国那里该如何部署,细化到每个人,每一匹马,每一颗子弹。“但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沃尔特问道。

“不知道,但我能猜出个一二来。”鲁登道夫的语气里带着苦涩,“是政治上的事。公主和伯爵夫人们在柏林跟德皇哭哭啼啼地诉苦,说她们的家产遭到俄国人的践踏。最高统帅部受到巨大压力,只能低头。”

沃尔特脸红了。他的母亲就在这些跟皇帝纠缠的人中间。女人们因为担心财产而期望得到保护,这倒是情有可原。但一支军队向她们的要求让步,从而冒险背离整个战略计划,那将是不可饶恕的。

“这是否正是协约国想要达到的目的?”他气愤地说,“法国说服俄国出动还未做好准备的军队大举入侵,指望我们陷入恐慌,急于增援东线,从而削弱我们在法国的力量!”

“没错。法国人在溃逃。他们兵力不足,又缺乏武器,注定落败。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分散我们的力量。现在他们的愿望达成了。”

“所以,尽管我们在东部取得了重大胜利,俄国人的盟友却获得了他们急需的西部战略优势!”沃尔特绝望地说。

“是的,”鲁登道夫说,“正是如此。”

第十三章

1914年9月至12月

菲茨被一阵女人的抽泣惊醒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碧在哭。随后他想起妻子在伦敦,而他现在在巴黎。躺在他旁边的不是二十三岁的大肚子公主,而是一个长着天使般面孔的十九岁法国酒吧女郎。

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子,低头看着她。一对金色睫毛卧在她的脸颊上,就像是两只落在花瓣上的蝴蝶。但现在,那上面满是泪痕。“我害怕,”她呜咽着,说着法语,“我害怕极了。”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冷静点儿,”他用法语说,“别紧张。”他跟姬妮这种女人学到的法语远远超过他在学校里的学习成果。姬妮是“吉内特”的简称,不过怎么看这名字都像是编造出来的。她很可能有个平凡无奇的名字,比如弗朗索瓦丝。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和煦的微风从姬妮这间房子的窗户吹进来。菲茨没有听到枪声,也没有听见鹅卵石上列队行进的靴子声。“巴黎尚未陷落。”他低声用安慰的口气说。

他真不该说这个,这话让她又发出了一阵呜咽。

菲茨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是八点三十分。他必须在十点以前返回自己的酒店,一刻也不得耽误。

姬妮说:“如果德国人来了,你会照顾我吗?”

“当然,亲爱的。”他压下心里的内疚。如果他能做到,那他一定会的,但她绝不是他的首要任务。

“他们会来吗?”她小声问道。

菲茨自己也说不清。德国军队比法国情报部门预言的多出一倍。他们已经攻进法国东北部地区,屡战屡胜。现在,这股大军已经到达巴黎的北部一线——到底那条战线距离多远,菲茨两个小时后就知道了。

“有人说整座城市都不会防守,”姬妮抽泣着,“这是真的吗?”

菲茨自己也无从得知。如果巴黎抵抗,就会被德国的大炮损毁。城中那些辉煌的建筑就会遭受破坏,宽阔的林荫大道会布满弹坑,小酒馆和服装精品店就会变成废墟。这不得不让人觉得还是投降好,以免遭此劫难。“这么做对你们更好,”他装出一副热心的样子对姬妮说,“你会跟一个胖胖的普鲁士将军做爱,他会用德语叫你‘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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