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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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心里琢磨着米尔德里德说还没到明天是什么意思。或许她只是许诺明早在他乘火车去南安普顿之前再吻他,不过她好像还有别的意思。是不是她想今晚再次与他独处?

或许他该去她的房间。这种念头惹得他无法入睡。他想,她会穿着睡衣,床单下的身体摸上去暖暖的。他想象着她在枕头上的样子,嫉妒枕头总能碰着她的脸颊。

汤米那边的呼吸听上去很平稳,比利悄悄溜出他的床铺。

“你去哪儿?”汤米问。比利还以为他睡着了。

“去厕所,”比利低声说,“都怪那些啤酒。”

汤米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睡了。

比利穿着内裤爬上楼梯。楼上有三个门。他犹豫了。要是他领会错了米尔德里德的意思呢?她见到他进门可能会尖叫起来。那该多尴尬啊。

不,他想,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他打开第一道门。街上的微弱光线照进屋子,他看见一张窄床上躺着两个小姑娘,金发蓬松的小脑袋躺在枕头上。他轻轻关上门,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他又去开隔壁的门。这间屋子里点着蜡烛,过了一小会儿他才适应了那不稳定的光。他看到一张稍大的床,以及枕头上的脑袋。米尔德里德的脸正朝着他,但他看不清她是否睁着眼睛。他等着她抗议,但什么也没发生。

他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

他犹豫地小声说:“米尔德里德?”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终于他妈的来了,比利。快上床。”

他溜上床,用胳膊搂住她。不像他想的那样,她没穿睡衣,他吃惊地发现,事实上她一丝不挂。

他突然紧张起来,嗫嚅着说:“我从来没……”

“我知道,”她说,“你是我的第一个处男。”

1916年6月,少校菲茨赫伯特伯爵被派往威尔士步枪团第八营,在B连任指挥,总共一百二十八名战士,四名中尉。以前他从未在战场上担任过指挥官,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他已身在法国,但他的营还在英国。他们是刚刚完成训练的新兵。旅长对菲茨解释说,会把一些老兵掺到这些新战士里头增强实力。1914年派到法国的专业部队已不复存在——超过半数已经战死,现在是基奇纳的新军。

菲茨的人马被称作“阿伯罗温同乡队”。“其中大部分人你都认识。”旅长说,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伯爵与那些矿工之间存在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菲茨与其他五六个军官同时接到命令,他在集体食堂买了些饮料庆祝了一番。受命指挥A连的上尉举着威士忌酒杯说:“菲茨赫伯特吗?你就是煤矿矿主吧。我是格温?埃文斯,一名店主。你所有的床单和毛巾大概都是从我那儿买的。”

军队里现在有不少这种骄傲自大的商人。很典型的是,这种人说起话来仿佛自己跟菲茨平起平坐,只是双方做的生意不同而已。不过菲茨也知道,生意人所拥有的组织能力很受军队重视。这位上尉自称店主,实际上颇为自己这种虚伪的谦虚沾沾自喜。以格温?埃文斯为名的百货公司遍及南威尔士的大中型城镇。菲茨薪水册上的人数远超过A连。他本人除了组织过板球队外,从未组织过任何复杂的活动,战争机器的艰巨复杂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经验不足。

“我认为这次进攻就是在尚蒂伊商定下来的。”埃文斯说。

菲茨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在过去的12月,约翰?弗兰奇爵士终于被解职,道格拉斯?黑格爵士接任驻法英军总司令,几天后,当时还在从事联络工作的菲茨参加了协约国部队在尚蒂伊召开的会议。法国人提出1916年在西部战线发动强大攻势,而俄国则赞成向东部战线大举推进。

埃文斯接着说:“我后来听说法国人要调动四十个师进攻,我们派二十五个师。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

菲茨讨厌这种消极论调,他本来已经够担心的了。但可惜的是埃文斯说到了点子上。“因为凡尔登战役。”菲茨说。自从12月的协议后,法国方面在防守要塞城市凡尔登时损失了二十五万兵力,他们没有多余的兵力调到索姆河了。

埃文斯说:“不管什么原因,我们实际上是在孤军奋战。”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两样,”菲茨的超然姿态完全是装出来的,“我们会在自己这方的前线发动攻击,不管他们做什么。”

“我不同意,”埃文斯的口吻自信,但不傲慢,“法国人一撤退,就会让很多德国人闲下来。他们全都可以增援到这边来对付我们。”

“我认为我们会快速行动,让他们措手不及。”

“你真这么认为,先生?”埃文斯冷冷地说,又露出那种不加掩饰的轻蔑,“就算我们冲过了德国人的第一层倒刺铁丝围栏,也还得继续冲过第二道、第三道。”

菲茨开始感到厌烦。这种话对提振士气十分不利。“铁丝网会被我们的大炮摧毁的。”菲茨说。

“根据我的经验,用火炮对付铁丝网不太有效。一个榴霰弹爆出的钢球是朝下和朝前的……”

“我知道榴霰弹是怎么回事,谢谢你。”

埃文斯并不理会:“因此它必须在目标上空几米的地方爆炸,否则就不会有任何效果。我们的枪炮没那么准。高性能炸药落到地上就会爆炸,所以就算直接命中目标,有时也不过是把铁丝网炸到半空再落下来,不会造成实际破坏。”

“仅仅就火力的规模来说,你就低估了我们的实力。”菲茨说。埃文斯愈发让他感到恼火,一想到他有可能说得没错,菲茨就更烦躁了。更糟糕的是,重重疑虑又加深了菲茨内心的紧张。“轰炸之后片甲不留,彻底摧毁德国人的堑壕。”

“但愿你说得对。如果他们藏在防空壕里躲过我们的火力网,然后再出来用机枪扫射,我们的人就全完了。”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菲茨气愤地说,“这是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猛烈炮击。我们的前沿每隔十八米左右就有一门火炮。我们计划要发射超过一百万发炮弹!在这之后不会留下任何活物!”

“好吧,有一点至少我们看法一致,”埃文斯上尉说,“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么,我们谁都说不准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茉黛女勋爵戴着一顶装饰了鸵鸟羽毛的宽边红帽出现在阿尔德盖特地方法院,她因扰乱公共秩序被判罚一个几尼[1]。“我希望阿斯奎斯首相能注意到这件事。”她对艾瑟尔说,两人一道离开了法庭。

艾瑟尔并不乐观。“我们没有办法强迫他采取行动,”她无奈地说,“这种事情还会持续下去,直到妇女获得投票权,能把政府赶下台。”女权运动者们计划在1915年的换届选举中将妇女选举权作为一项重要议题提出来,但战时议会推迟了选举。“我们可能要等到战争结束了。”

“那倒不一定。”茉黛说。两人在法院门前的台阶上停留片刻,让记者拍了张照片,随后朝《军人之妻》的办公室走去。“阿斯奎斯正在努力维持自由和保守两党之间的联合。如果这种联合破裂了,那就不得不进行选举。这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艾瑟尔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妇女选举权问题已经穷途末路,濒于绝境了。“为什么?”

“政府遇到了个难题。在现行制度下,服役的军人无法投票,因为他们不是住房拥有者。这在战前并没有多大关系,当时军队只有十万人。但现在部队人数已经超过一百万。政府不敢把他们排除在外举行大选,因为他们在为国卖命,如果那样的话,就会发生兵变。”

“如果他们改革体制,怎么能把妇女排除在外?”

“现在那个没脊梁骨的阿斯奎斯正在想办法做到这一点。”

“可他不能!妇女跟男人一样,也在为战争效力:她们制造弹药,护理在法国负伤的伤员,她们现在干的不少工作以前是只有男人才干的。”

“阿斯奎斯打算蒙混过去,不回应这个问题。”

“那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茉黛笑了。“没错,”她说,“我认为这就是我们下一次的活动目标。”

“我参军是为了逃离青少年管教所。”乔治?巴罗说。他靠在前往南安普顿的运兵舰的栏杆上。管教所是关押未成年罪犯的地方。“我十六岁的时候因为盗窃被关进去,刑期三年。一年以后我已经舔够了监狱长的鸡巴,就说我自愿入伍。他押着我到征兵站,然后我就到了这儿。”

比利看着他。乔治长着个弯鼻子,一只耳朵残缺不全,额头上带着一块疤。他看上去像个退役的拳击手。“你多大了?”比利问。

“十七。”

原则上,未满十八岁的男孩不能参军,派往海外的新兵必须年满十九岁。两项法规对军方来说常常形同虚设。每招到一名新兵,征募中士和医务人员可分别获得两个半先令,即使男孩子虚报岁数,实际看上去没那么大,他们也很少过问。营里有个名叫欧文?贝文的男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岁。

“我们刚经过的那个是座岛吗?”

“是吧,”比利说,“是怀特岛。”

“哦,”乔治说,“我还以为是法国呢。”

“不,法国还远着呢。”

这段航程在第二天凌晨时分结束,他们在勒阿弗尔上岸。比利走下跳板,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事实上,脚下踩的不是土地,而是一块块鹅卵石,穿着有平头钉的靴子很难在上面行走。他们经过镇子,路上的法国人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比利听说漂亮的法国女孩会感激地拥抱抵岸的英国人,但眼前他只看到戴着头巾的中年妇女,一个个表情冷淡,无动于衷。

他们一路行军来到一个营地过夜。第二天早晨登上了一列火车。身在异国,不像比利想象的那样让人兴奋。一切都有所不同,但差别并不太大。

跟英国一样,法国也多是田野和村庄,有公路也有铁路。田野上围着围墙,不像英国那样用树篱围起来。农舍比英国的大,建得也更结实漂亮,此外就没什么了。这让人有点泄气。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宿营地,这是一块新辟出的场地,到处是匆匆搭建起来的简陋营房。

比利被任命为下士,负责一个班,共八个人,包括汤米、欧文?贝文和管教所出来的乔治?巴罗。此外,还有一个神秘的罗宾?莫蒂默,他是列兵,尽管看上去有三十来岁。他们来到一个长长的、能装上千人的大厅里,坐下喝茶、吃果酱面包。

比利说:“罗宾,我们都是新来的,不过,你好像更有经验。讲讲你的故事吧。”

莫蒂默带着点儿受过教育的威尔士人的口音,但一开口全是矿工用的那些字眼:“不关你他妈的事儿,威尔士佬。”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去别的地方坐了。

比利耸耸肩。被叫作“威尔士佬”算不得什么侮辱,尤其是出自另一个威尔士人之口。

四个班组成一个排,他们的副排长是以利亚?琼斯,他二十岁,是小店约翰?琼斯的儿子。大家都把他看作经验丰富的老兵,因为他在前线待了一年。琼斯属于毕士大礼拜堂,比利自打上学时就认识他,那时他有个绰号叫“先知”,因为他用了《旧约》里的名字。

先知在一旁听见了莫蒂默的话。“我去问他怎么回事,比利,”他说,“这家伙狂傲自大,但他不能这样跟下士说话。”

“他脾气为什么这么怪?”

“他原来是少校。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后来经军事法庭审判被革了职,失去了军官的职衔。因为他符合兵役条件,就又应召入伍当了列兵。犯了规矩的军官一般都是这么处理的。”

喝完茶后他们见到了排长,詹姆斯?卡尔顿-史密斯少尉,他跟比利同龄,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无法领导任何人。“兄弟们,”他像上层社会的人一样掐着嗓子说话,“我很荣幸成为你们的领导,我知道你们在未来的战斗中会像雄狮一样勇猛。”

“该死的疣子。”莫蒂默低声骂道。

比利知道少尉被人称为“疣子”,但这种称呼只在军官之间使用。

卡尔顿-史密斯接着介绍B连的指挥官——少校菲茨赫伯特伯爵。

“真见鬼。”比利说。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世界上他最痛恨的人站在椅子上对大家讲话。

菲茨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卡其布军服,像有些军官喜欢的那样,手里装模作样地拄着一根白蜡木拐杖。他说话带着跟卡尔顿-史密斯相同的口音,说的也是同样的陈词滥调。比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倒霉。菲茨在这儿干什么呢?搞法国女佣吗?这个不可救药的废物成了他的指挥官,简直让他无法忍受。

等军官们一个个走了以后,先知平静地跟比利和莫蒂默说道:“卡尔顿-史密斯少尉一年前还在伊顿公学读书。”伊顿公学是上等人去的学校,菲茨也在那儿上过学。

比利说:“那么,为什么他是军官呢?”

“他在伊顿公学是个‘尖子’,意思是他很出色。”

“哦,是吗?”比利讽刺地说,“看来我们不会有事了。”

“他对战争不怎么了解,但他知道不该滥用权力,仗势欺人,所以,只要我们对他留意着点儿,他就会好好的。如果你们发现他要做什么蠢事,就马上告诉我。”他把目光投向莫蒂默,“这些事情你都清楚,是吧?”

莫蒂默沉着脸点了点头。

“现在我就指望你们了。”

几分钟后就熄灯了。他们没有床铺,只有稻草垫子,一排排铺在地上。比利躺在那儿,醒着。他很钦佩先知对待莫蒂默的方式。他跟难以相处的下属结成盟友,从而化解了矛盾。爸爸也是这样对待那些捣乱分子的。

先知向比利和莫蒂默两人传递同样的信息。那么,先知是否也把比利看成叛逆呢。他回想起自己在礼拜堂读的行淫时被捉的妇人的故事,当时先知也在场。有道理,他想,我确实是个捣乱分子。

比利不觉得困倦,外面天色也很亮,但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一阵可怕的声音惊醒了他,就像是头上刮起了一阵雷暴。他一下坐了起来。幽暗的曙光从淋着条条雨水的窗子透射进来,但并没有真的刮起风暴。

其他人也惊慌不已。汤米说:“老天爷,那是什么声音?”

莫蒂默点燃一根烟。“是在开炮,”他说,“我们这边的。欢迎来到法国,威尔士佬。”

比利没去注意莫蒂默。他瞧着对面的欧文?贝文。欧文嘴里叼着被单的一角坐在那儿,正在嘤嘤哭泣。

茉黛梦见劳埃德?乔治把手放在了她的裙子上,于是她告诉他自己嫁给了一个德国人,随后他通知警察来逮捕她,他们在猛敲她卧室的窗户。

她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就算警方打算逮捕她,也不可能敲二楼卧室的窗户。梦境消失了,但耳边依然回荡着噪音,低沉的隆隆声就像远处经过了一列火车。

她打开床头的台灯。壁炉架上新潮的银制座钟告诉她现在是早上四点。是不是地震了?也许军工厂发生了爆炸?火车相撞?她掀开绣花被单,下了床。

茉黛拉开沉重的蓝绿色条纹窗帘,望着楼下的梅费尔街。微亮的晨光中,一个穿红衣的年轻女子,大概是个返家途中的妓女,正焦急地跟早班马车夫说着什么。此外街上再看不到一个人影。茉黛的窗玻璃仍在毫无缘由地哗哗响着。外面也没有刮风。

她在睡袍外穿上一件波纹绸罩衣,朝穿衣镜里扫了一眼,除了头发蓬乱以外,一切看上去还算得体。她开门来到走廊里。

赫姆姑妈戴着睡帽站在那儿,旁边是茉黛的女佣桑德森,已经被吓得圆脸惨白了。接着,格洛特出现在楼梯上。“早上好,茉黛女勋爵;早上好,荷米亚女勋爵,”他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说,“没必要惊慌。这是枪炮声。”

“什么枪炮声?”茉黛问。

“法国那边开战了,我的小姐。”管家说。

英国的炮击持续了一个星期。

本来计划是五天,可只有一天是晴朗的,这让菲茨十分不安。尽管时值夏日,但其余几天乌云低垂,阴雨连绵,炮手很难瞄准目标。此外,这种天气也无法出动侦察机观察轰炸效果,以便炮手调整瞄准点。这让那些意在摧毁德军火力的举措很难奏效,因为德军非常狡猾,他们的火力一直处在移动状态,所以,英国的炮火有可能落在撤空的阵地上,无法损伤敌军力量。

菲茨坐在营指挥部潮湿的防空洞里,沮丧地抽着雪茄,尽量不去听外面无休无止的轰鸣声。由于没有航空照片,他和其他几个连的指挥员便组织堑壕突袭。这至少能凭借目力观察敌人。不过,这种办法十分危险,突袭小组出去时间过长的都没能回来。因此战士们只是在前沿匆匆观察一下便往回跑。

但是,他们带回的情报说法不一,相互矛盾,这让菲茨颇为头疼。德国人的战壕有些已被摧毁,但其余仍完好无损。部分铁丝网被切断,但绝不是全部。最让人担心的是有些突袭小组被敌方火力逼退。如果德国人还有能力开火,就说明炮兵火力远未完成使命,把他们赶出前沿阵地。

菲茨知道第四集团军在炮火中正好俘虏了十二名德军战俘。这些俘虏全部被审问过,但他们供述的情况相互抵触。有人说他们的战壕已被摧毁,其他人又说德国人全都藏在地下掩体里安然无恙,任凭英国人在头上狂轰滥炸,浪费炮弹。

由于无法确定轰炸效果,黑格决定推迟定于6月29日发动的进攻,但天气状况仍然毫无起色。

“进攻应该彻底取消。”6月30日一早吃早餐的时候,埃文斯上尉说。

“这不太可能。”菲茨评论说。

“在确认敌人的防御被彻底摧毁前,我们不能发动攻击,”埃文斯说,“这是攻城战的原则。”

菲茨知道在规划初期的确商定了这一原则,但后来放弃了。“还是现实一点儿吧,”他对埃文斯说,“六个月来我们一直在准备这次攻势。这是我们在整个1916年的重要行动,倾注了我们的全部力量。怎么会取消呢?否则,黑格就不得不辞职,甚至可能让阿斯奎斯政府垮台。”

这话似乎激怒了埃文斯。他满脸通红,声音一下子蹿得老高:“那就让政府垮台吧,总比派我们往藏在壕沟里的机关枪上硬冲要好。”

菲茨摇了摇头:“看看运过来的上百万吨战略物资,为了运这些东西铺设的公路铁路,还有几十万来自英国各地、经过训练和武装的士兵。我们能怎么办?把这一切统统运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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