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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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乩……能解蛇患之意?”思忖良久,皇帝做了决定,“好吧,就依李卿所言,朕命人在宫中扶乩吧。”

离开大明宫,在寒风凛冽的长安街头往家赶时,东方已微露晨曦。李素和郭鏦沿着朱雀大街并肩行了一小段。郭鏦发现,李素一直在回首北眺,不禁好奇地问:“李台监,可是天象有异吗?”

李素长叹一声道:“京兆尹今后多留意天璇和天玑二星吧。”

“天璇星和天玑星?”郭鏦问,“难道天象真有异常?既然如此,方才在延英殿中,司天台监为什么不报于圣上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家!”

“我家?”

李素冷笑道:“前几日祠部郎中段文昌上了一个奏表,京兆尹不会没有听说吧?”

“你是说……”郭鏦的脸色随之一变。

就在数天前,从西川刚回朝任职不久的祠部郎中段文昌上表,奏请皇帝封后。此表一出,朝野哗然。郭念云封后之事,从皇帝刚登基时起至今,十年中被反复提起,又屡屡落空。最近一次老臣权德舆率众上表,给皇帝施加了很大压力,仍被皇帝借口天候不吉拖延,最后不了了之。

至此,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皇帝就是不想封郭念云为后,因而再无人愿逆龙鳞。

偏偏冒出来这么一个段文昌,居然又提封后之事。此人刚从西川回京,应该是看到皇帝新立太子,便想当然地奏请为太子之母封后。他不了解围绕立储和封后的是是非非,对皇帝与郭氏之间的嫌隙更是一无所知,又急于在朝中立足,所以才会如此冒失行事吧。

段文昌上了这个奏表后,诸臣罕见地一致沉默,都等着看皇帝如何表态。

身为郭贵妃的兄长,郭鏦对立后之事一向三缄其口,竭力避嫌。不料今天李素竟从蛇患扯到这上头来。

他问李素:“你是想说蛇患和……那件事有关?”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怎么想。”

李素的弦外之音,郭鏦这才听懂了!

蛇患来得蹊跷,又与段文昌上表的时机正好契合。皇帝会不会因此怀疑,有人在利用蛇患给郭氏封后造势呢?李素不愿再与立后之事扯上关系,所以坚称天象无异,而谈及南海蛟龙,也是试图化解皇帝的疑心。

“方才我在殿上大谈南海蛟龙,实属无奈之举。可叹圣上目光如炬,根本不理会我的说辞。”

前面就是郭府所在的安兴坊了,李素朝郭鏦拱拱手,打算告辞。

郭鏦却不肯放他走,拉着李素的马鬃问:“那如何又说到扶乩呢?”

“宫中之事,还在宫中解决嘛!”

郭鏦一愣,手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李素催马疾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里坊深处。

扶乩,乃道家通灵占卜之术。扶,指扶架子;乩,谓卜以问疑。扶乩前,先要准备一个装有细沙的木盘,乩笔或插在一个簸箕上,或用一个铁圈、竹圈来固定。待扶乩之时,乩人请来神灵附体,用乩笔在沙盘上写字,写出的字便为神启。乩人又被称为鸾生,或者正鸾。往往旁边还要有人记录和解释沙盘上的字,这个配合的人称为副鸾。

扶乩之术源远流长,到东晋时杨羲以扶乩的方法写成《上清真经》三十一卷,此法遂盛极一时,并流入民间。正月十五上元节时,普通百姓也会在家中以扶乩术迎紫姑神,卜问来年的农耕、桑织、功名之事。而在民间扶乩的风俗中,正鸾和副鸾都由女子担任,则与道家正式的扶乩术大相径庭了。

女子扶乩,自则天皇后时起成为宫中惯例。当年,则天皇后为抬高女子的地位,即皇后位不久,便邀集了官夫人和后宫女眷,举行了先蚕仪式。先蚕始于汉代,与皇帝的籍田之礼配合进行,教导百姓善尽男耕女织的责任。此外,则天皇后还在后宫女官中指定人选,于每年上元节时行扶乩,求测来年运势。第一位宫中正鸾便是她最宠信的上官婉儿。

则天皇后一人主持了四次先蚕仪式,在她之后便难以为继了。但上元节后宫扶乩的惯例倒是沿袭了下来。德宗七年起,每年后宫扶乩迎紫姑的仪式,都由女尚书宋若华担任正鸾。德宗之后,经过短命的顺宗朝,宪宗皇帝即位十年来,仍循此例。唯独今年,由于削藩战事紧张,皇帝下诏简化了上元节的诸多庆贺活动,连宫中扶乩都一并免除了。

今天李素急中生智,建议再行扶乩,以问蛇患吉凶,实可谓老奸巨猾。即使皇帝疑心蛇患与立后有关,只要把占卜推至后宫,哪怕有人要兴风作浪,也不能殃及前朝。

烈烈寒风拂面,郭鏦在十字街头呆立许久,终于想通了来龙去脉。他仰望苍穹,只觉漫天星光清冷无限,庄严而残酷。

晨钟尚未响起,李素手持宫中颁发的特许腰牌,才叫开了布政坊的坊门。

离祆祠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悠扬的波斯乐音在夜色中飘荡,中间还夹杂着低哑沉痛的歌声。每次都是这样,当一场通宵饮宴将近尾声之时,所有的欢声笑语终成凄怆声调。

李素在祆祠前挽住缰绳,驻足静听。

一个男声,用波斯语唱道:“我爱透风的帐篷,胜过高大的宫殿。我爱旷野飒飒风声,胜过鼓乐喧天。牧民简朴的日子,比花天酒地生活要甜。我爱我的故乡啊,胜过皇宫深院……”

在大唐安身立命的波斯人李素如同遭到迎头痛击,顷刻老泪纵横。

乡音难辨,却是心声。大唐再好,终为他乡。可是对于李素来说,故乡越来越遥远,他深知自己终将成为异乡之鬼,灵魂漂泊无所归依,更没有救赎。

李素敲开祆祠的门,将马匹交给奴子,自己缓步走向中央拱顶的祭火堂。歌声正是从祭火堂后传来的,待李素转过大半个圆堂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空地中央,数个陶罐排列成圆形,圈住一个人。此人盘腿席地而坐,全身赤裸,仅在腰间以围布遮体。往脸上看,满面虬髯,包着头,隆鼻凹目。但黝黑的皮肤和枯干的四肢都表明他并非波斯人,而是一位来自天竺的苦修行者。

苦修行者的对面,刚高歌完一曲的李景度沉默而坐。在他的身旁,波斯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竖琴、洞箫和唢呐,神情萧索。

这一刻,歌乐声俱灭,只有空地四周的火堆燃烧正酣,发出断续的噼啪之响。

寂静之中,天竺人举起手中笛子,放到唇边。笛音悠悠而起,摇摇曳曳。伴随着这婉转诡异的笛声,天竺人身旁的陶罐中有什么东西缓缓升起来。

李素情不自禁地瞪大双眼。起初,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错把火苗和烟的影子看成实体,但随即,他便在极度的恐惧中认识到,那些扭捏摇摆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蛇!

天竺人的笛声高亢起来,众蛇随之舞动得越发欢快。

忽然,李景度大喝一声,从毡毯上一跃而起。周围的波斯人如同得到号令,琴箫顿起,为天竺人的笛音伴奏。越来越多的蛇从陶罐中钻出来,聚集在天竺人的身边,彼此纠缠,仿佛在编织一块会自行扭动的巨毯,又似波涛起伏不止……

“啊!”李素大喊着向后仰倒。

9

裴玄静在北里街头遇上微服出巡的皇帝后,平平静静的五天过去了。第六天上午,有中使来接她入宫。

这位中使很陌生,也很沉默,除了传达皇帝的口谕之外,并不多说一个字。

裴玄静居然有点想念吐突承璀了,吐突承璀尽管态度恶劣,却常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一些内情。于是裴玄静搭讪着问:“许久未见吐突将军了,他很忙吧?”

“吐突中尉奉旨去广州了。”

“哦。”

马车进入皇城夹道后,两侧便只能看见高耸的围墙了。青白相间的琉璃瓦上,浮动着阳光的熠熠金色。一侧的青砖墙外,市井之声不绝于耳;另一侧的墙内,则是皇宫大内中庄严的寂静。对比强烈。

从辅兴坊到大明宫,要沿着夹道绕过整个太极宫和东宫,距离颇为漫长。马车徐徐前行,仿佛总也走不到头。裴玄静不禁想,如果那天自己跟随皇帝一起入宫,会是怎样的情形呢?在这段长路上,他又会对她说些什么?

事实上,那天裴玄静拒绝皇帝,完全是一时冲动。因为她在杜秋娘宅受了刺激,所以看哪个男人都讨厌,尤其是漂亮的男人!

要是让崔淼知道,裴玄静竟然由于吃他的醋而迁怒于皇帝,这家伙只怕会乐得飞起来。

裴玄静努力把崔淼的笑脸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在平康坊寻欢是崔淼的权利,自己有什么理由生气?更重要的是,崔淼和杜秋娘怎么厮混都是安全的,而与裴玄静接近的话,后果就不可预测了。所以当初她才非要赶他走。她还记得最后他说,要做她的一个谜题,不离不弃地纠缠着她。言犹在耳,才过去几个月,此君就把誓言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不要再为崔淼烦恼了。裴玄静告诫自己,在向皇帝提出入观修道时,不是就已经想清楚了吗?从此不涉男女私情,只修炼、悟道,探索人心真理。怎么才一见到崔淼,便方寸大乱了呢?

裴玄静暗下决心,等会儿见到皇帝,一定要为那天的唐突向他致歉。

皇帝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进了大明宫后,马车经过紫宸殿向西行,驶入一所僻静的院落。与大明宫中那些气宇轩昂的豪华殿宇不同,此处房舍小巧精致,围出一方幽雅的庭院。庭中花砖漫道,芳草萋萋,栽有十来棵高大的树木,两三只黄雀在掉光了叶子的枝丫间跳跃。

中使介绍:“此处名为柿林院,宫中内翰林的衙所,请炼师随我来。”

内翰林是什么意思?裴玄静正纳闷着,就被引入正堂。

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宽敞明亮的轩堂中,四壁从顶至地全都是一层接一层的巨型檀木书架。重重叠叠的卷轴置放其中,无不配以各色锦缎的封帙和丝绦。微风拂过时,卷轴挂下的玉签轻轻相击,响声清脆玲珑。四具松木扶梯斜靠在书架旁,供人登高寻书。左右两侧的屏风上悬挂着若干字画,裴玄静一眼认出的就有王羲之、颜真卿和阎立本的真品。哪一件拿出去都价值连城,在这里却被随意地摆放着。

堂中芸香和墨香四溢,连窗下盛开的水仙和腊梅的香气都被掩盖了。

此间的书案也是裴玄静所见过书案中最大的,仅仅比皇帝的御案小一些。

端坐案后的内官闻声抬起头。

中使介绍:“这位是内尚书宋大娘子,这位是裴炼师。”

裴玄静明白了,所谓内翰林就是宫中负责文书的女官。外朝负责文书的是翰林院,那么内廷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这所柿林院了。柿林院?哈,裴玄静恍然大悟,方才庭中所见的高大树木不就是柿子树吗?

而眼前这位女官,当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宋家五女中的老大宋若华了。

宋若华自德宗七年入宫后,便总领秘阁图籍至今,才学扬名天下。裴玄静还听说,宋若华正在编纂一部共十章的《女论语》,成文后将为天下女子的言行规范。六宫妃嫔、诸王和公主均以她为师,连当今圣上见了宋若华都要尊称一声“宋先生”。

宋若华微笑着迎上前来。她已届中年,可能是用脑太过的缘故,气色不太好,岁月的痕迹便更清楚地暴露在容貌上,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娴雅有度,展现出饱读诗书的底气。

原非以色事人,也就无所谓色衰了。

中使完成任务告退,留下两个女人自己攀谈。

宋若华请裴玄静落座后,见她还在好奇地四下打量,便介绍道:“宫中藏书尽在集贤书院,在我这里的,是全部索引和一部分需要校对修订的珍藏。”又指给裴玄静看那四具木梯,“藏书分甲、乙、丙、丁四部,各自对应‘经’‘史’‘子’‘集’,并以红、青、碧、白四色标识区分。所有的玉签和丝绦均分四色,连登高的木梯也如此。”

裴玄静由衷赞道:“真是叹为观止,大娘子镇日与这些珍藏为伴,难怪气度不凡。”

宋若华微笑:“炼师太过奖了。”顿了顿,道,“今早得圣上口谕,说炼师要来与我商议事情。却不知是何事?”

裴玄静也发蒙了,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宋若华见裴玄静的样子,并不意外,款款拿过一个锦盒,摆在二人面前:“圣上还命人送来了这个盒子,我想应该等炼师来了一起看吧。”果然是在宫中历练了大半生的人,言谈谨慎而又暗含机锋。

打开锦盒,里面只盛了一张薄薄的纸。宋若华将纸直接递给裴玄静:“炼师认得这个吗?”

纸上书写的,正是“真兰亭现”的离合诗。

当初,裴玄静正是从武元衡包裹在金缕瓶外的黑布上读出这首诗的。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发现,此诗四句一组,能以离合的规则析出“真兰亭现”这四个字。而直到裴玄静解开《兰亭序》真迹的谜底后,皇帝才亲口告诉她,这首来历不明的离合诗是在御案上发现的。

裴玄静明白了,这肯定就是在皇帝御案上发现的原件。那天皇帝在马车中说要给她看的,应该就是这件证物了。因为裴玄静找回了金缕瓶,皇帝才算认可了她的能力,决定把离合诗的原本交给她做线索,寻找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裴玄静却没头没脑地让皇帝碰了一鼻子灰。想到这里,裴玄静心中懊恼不已。

可为什么,皇帝要把宋若华牵扯进来呢?

裴玄静便简单答道:“我曾听人提起过这首诗。”

对宋若华应该知无不言,还是有所保留?她一时尚难以决断。

宋若华说:“若华久闻炼师高名,既然炼师知道这首诗,想必清楚来龙去脉。圣上既然把你我安排到一起,据我推测,一定是要我配合炼师吧。所以炼师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她果然比裴玄静老练得多,看着裴玄静的目光也很温和。也许在宋若华的眼中,裴玄静只是一个和自己的小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尽管资质超群,终究还稚嫩着呢。

既然宋若华都这么说了,裴玄静也不便再东想西想了,便拿起纸仔细琢磨,道:“圣上吩咐我找出这首诗的炮制者。据我想来,无非是从纸张、笔墨、书写的方式和笔迹几个方面来寻找蛛丝马迹。因为东西是在宫中发现的,所以想请尚书娘子帮忙辨识一下。”

宋若华点头道:“这倒不难。首先是纸,嗯,乃宫中专用的益州黄麻纸。用墨嘛……”她将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也是宫中专用的徽州墨,历久而馨香不散。至于书写的方式和笔迹,”她微微一笑,将纸放下来,“我想炼师也一定能看出来,这所有四十个字都是临写的王羲之字体。临摹得算不上高明,只见其形而未得其神,还需要多下点功夫。”

“所以这个书写者的书法造诣一般?”

“是很一般。”

“……有没有可能是高手伪装成这样的呢?”

“你是说故意写得像个生手?”宋若华沉吟道,“不大可能。书法最见功底处在于细节,而细节是隐瞒不了的。就算有意写得生拙,还是会从一笔一画、一顿一撮中露出真相来。生手就是生手,对此我可以保证。”

裴玄静没话说了,想了想又问:“那么据宋先生判断,宫中能炮制出这样东西的,大概会有哪些人?”

“我想……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吧。”

“成百上千?”

“对啊。纸、墨均为宫中常用之物,又非顶级。所以一般内侍、宫人都可轻易取得。至于书法,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随便一个初通文墨的人,临摹一段时间的王羲之,就是这个水平。因此我才说,这样的人大明宫中自然有成百上千。”

“那……也不可能比对笔迹吗?”

宋若华笑道:“就算圣上同意,让所有内侍宫人都把这首诗临摹一遍,炼师要逐一对比过来,恐怕也得一年半载吧。况且,以我之浅见……这么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虽然她的语气很亲切,裴玄静还是受了莫大的打击。她不甘心地说:“可我就是不信书写此诗者学识浅薄。也许抄录的另有其人,但作者肯定饱读诗书。”

宋若华淡淡地反问:“炼师这么肯定,是因为此诗的内容吧?可是在若华看来,这也不过就是首普普通通的离合诗罢了,称不上功力深厚。”

这一惊非同小可。裴玄静目瞪口呆,才一会儿工夫,宋若华就已经识破端倪了?

宋若华又道:“至于离合出的‘真兰亭现’四字么……倒是有些意思。诗中所用之典也都扣题,然失之堆砌……我以为不算上佳之作。”笑了笑,又道,“扯远了。炼师并不需我品评诗作,就当若华说了废话吧。”

裴玄静根本无法答话,因为她的自信心正在崩溃中。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她曾经绞尽脑汁才破解的“真兰亭现”离合诗谜,对宋若华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那么以宋若华在书画和典籍上的造诣,以及她对皇家的历史和隐私的掌握程度,要解开《兰亭序》的真迹之谜,是不是也不无可能呢?

肯定比裴玄静更有把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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