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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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离得更近,看得见马蹄下飞扬的沙砾,看得见纛旗在风中扯成圆帆,看得见战士们口鼻大张。

“我不能退轩史昂,我已经找不到我的书斋了,我不能让……那些人也和我一样,在羞辱和无奈里渡过一生。”项步溪几乎在恳求:“不用你帮我,你不要拦我就好。”

“我也不能退。”轩史昂双拳紧握:“我,我也找不到我的月氏了……可是项步溪,我感觉得到,他们的身上,有我们的气息,天苍苍野茫茫,追逐水草丰美而居的气息,我也只要你,两不相帮。”

铁骑已经冲过来,从这群静穆的魂灵中穿过,轩史昂伸手想要摸一摸那精良的马具,但是他的手几乎被杀气摧折。

旌旗直指处,便是昔日的酒泉郡,今日的肃州城。

夜被火点燃了,火被血点燃了,血被杀戮点燃了。

这是一支数千人的精骑,没有后军甚至没有装备,刀上犹带风沙,血腥让他们刺激,哀嚎让他们强壮,抵抗让他们兴奋,他们如流沙如水银,无孔不入地咬准每一道罅隙,纯血的草原之狼在咆哮,马蹄和他们一起喊“征!征!征!”,刀锋和他们一起叫“服!服!服!”,一小队出城迎击的守兵很快就被黑压压的马队吞没,肃州能倚仗的,只有城池。

肃州城并不算高。

滚木从城头扔下,但立即就被从同伴身上抬起,轰隆轰隆地撞击大门,箭镞已经分不清沾染过多少血肉,战线在逐渐拉长,残缺的城墙豁口,已经有战马跃入,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一具具尸骸上开始有魂灵结成黑雾。

项步溪转过头,他不要太平了,也不想再追索,他的脚下,这块生养他的瘠弱的土地在咆哮怒吼,从未感觉过的力量充斥魂魄,他低声叫:“你们忘记自己的承诺了么?”

“不敢忘。”面前有齐齐的回应:“魂魄归来!护我山河!”

杨阿若在项步溪回头的瞬间拔剑,拦住了轩史昂。

“你……你也要和我动手?”轩史昂不敢相信眼睛。

“是。”杨阿若抬头,“我们还从来没有较量过,来吧——”

轩史昂没有动手,他目瞪口呆——那些亡灵战士们一起站在城楼前,沙石旋转,结为人形。

逆天而为,聚土为形,攻击力固然大涨,但是,每一次攻击,也会实打实地落在魂灵身上。

兵戈相交,刀刃砍着石刃,长矛刺进沙躯,而损耗的躯体在瞬间重生——这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有沙石。

而沙石的刀剑刺入突厥兵的躯体,砰的一声,在身后化成汩汩细沙落下,伴着轰然倒地。

“大哥……”杨阿若喃喃。

灵体被打散,然后又飞旋着重聚,有的已经渐渐溃不成形,他们一步一步后退,身后就是城楼。

“大哥!”杨阿若冲进阵列中,一把抱住项步溪的身体,他的灵力已经很微弱,甚至沙躯的内部一片中空,杨阿若大叫着:“大哥,我们尽力了——你何苦?”

“好兄弟,没到最后关头,怎么能叫尽力呢?”风吹散了项步溪的半边身躯,他望了望天,东方已有微曦,黎明就快要来了,他渴盼地死死地望着天际的曙光,轻声道:“罢了……我拳拳之意天知否?”

“兄弟们!”

“是!”

肢体残缺的沙躯土人们一起回转身,跃上城墙,身形在瞬间崩塌,沙石垒垒,填平了豁口。

曙光中,赫然新生一道崭新的城墙。

肃州军民信心大涨:“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弓箭已经用尽,城楼上众人合力运来肃州的黑油,点燃之后远远掷入敌军队里。

杨阿若微微一笑:“大哥,我可不能被你比了下去。”

“阿若——”轩史昂远远看着杨阿若腾空飞起,身姿矫健轻灵,远处一道黑油凌空而起,长虹般画出道弧线,黑龙在天空盘旋纵横,身躯渐渐抒展成翼成云,一道闪电破空而过,黑云正中熊熊燃起一团烈火,烈火成圈,越烧越旺,然后一起洒落下来。

火雨纷纷,绵延数里,这肃州的黑油一旦燃起,水浇不灭,至熄方休。

远望撤退的残军,杨阿若从天空缓缓飘落下来。

“阿若?”轩史昂接住他,莫名恐慌。

杨阿若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傻大个……送我去大哥那儿吧……以后,你会有新朋友的……”

轩史昂摇摇头:“你……”

杨阿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别难过,不怪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如果大唐打到他们的家乡,一样会有……不知死的鬼,嘿嘿……嘿嘿……大哥说,我拳拳之心天知否……我们都知道,是不是?”

“是……”轩史昂放手。

杨阿若继续断断续续道:“我一生都在追逐自由,大哥知道……在我们的时代,游侠是被人瞧不起的,最后连老婆都弃我而去,我……我不服啊……轩史昂……真想看见一个游侠仗剑……被世人景仰的……”

轩史昂柔声安慰:“会的,那个时代一定会来的。”

杨阿若还在断断续续:“我以为……”

轩史昂“唔”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杨阿若摸摸自己的灵体,沉思片刻:“我也不知道灵魂怎么样算是死了……真奇怪,好像,好像还有点力量。”

轩史昂先是一巴掌敲在他脑袋上,然后一把抱住他:“阿若,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们一起走下去……”

贞观三年,突厥犯肃州,无功而返,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在此之后,大唐的反攻开始了。

我拳拳之心天知否?

天不知,任去留。

也罢,就让我们变成一堵墙,长长的厚厚的墙,守着家园,守着故乡,守着前生遥不可及的梦想,总有一天,会有后人替我们完成的吧?

天亮了。

初升的柔和的阳光照在崭新的城墙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揉着眼睛,好像还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轩史昂低低叹了口气,向着新生的飘零的亡魂走去,他知道,身后众志成城,固若金汤。。

3

“我听我母亲说过,外公开了那一枪之后,看见一个人,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他张开手臂护住外公,然后轻轻说了一句,回去吧,找你的女人团聚去。”王固若摊开手,“然后那人叫了一嗓子,燃迪曼,再然后……外公就发现已经过了好几天,边上人都死光了,他还活着。

老人对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明显不满:“年轻人,你是不信呢,还是根本不当一回事?”

“哈!”王固若脸上有自嘲:“我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总之外公后来是死了,国家没给他一点儿补偿;我爸爸是老404,也是在戈壁滩奋斗了一辈子,不也就是今天这样?老前辈,您不会也要我学习列祖列宗,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吧?”

老人有些愤怒了,手指在桌面上叩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秀秀狠狠瞪了王固若一眼:“你就知道往上爬?就知道钱?”

王固若斜眼看她:“我活了半辈子,才知道钱有多重要。”

秀秀呸了一声:“我爸说,活了半辈子才知道钱多有用的,下半辈子总会用来知道钱多没用。”

王固若更开心,嬉皮笑脸:“那就……让下半辈子快点儿到来吧。”

老人霍然起身,沉下脸:“年轻一代怎么会这样?”

“老人家”,王固若也站起来,他本来心情也不大好,口气上多少重了点:“您别教育我,您也就是今天这个位子才能说这个话。您真大公无私?江总的银子是怎么赚出来的您一点儿都不知道?远的不说,就现在这个芒硝矿,那是非法开采加贿赂,您敢举报么?”

秀秀大声叫:“王固若!”

“对不起。”王固若鞠了一躬:“我说话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秀秀,我也告诉你,我也不喜欢你大小姐的派头,别老抖聪明,不是每个人你都能一眼看透的,这话,也送给我自己。告辞。”

他想了想,又从衣兜里摸出那枚钱币:“这个还是还你吧,古董,国家文物,我糟蹋不起。”

王固若觉得心情特别好,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第一次这么痛快淋漓地说话。

憋着忍着装着,这一回,老子不伺候了。

他一路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时不时跳两下,身边的行人看着他象看怪物。

可是不知怎么的,笑着笑着,他眼泪忽然就冒出来了,他连忙去擦,但是喉咙里一声哽咽。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还好,他还有家。

今天家里有点儿与众不同,摆了一桌子菜,父母都在厨房忙乎,过节似的。

王固若揉揉脸,露出个笑模样来,扫兴的人最讨厌。

温如的脸红扑扑的,人逢喜事的样子,穿梭来去的摆着盘子和酒杯,王固若一把拉住她:“温如怎么了?家里什么喜事啊?”

温如做个鬼脸:“赶紧换鞋换衣服,一会儿慢慢说。”

一家人坐定,父亲慢慢倒了四杯酒,咳嗽一嗓子:“今天啊,我们家有两件喜事,第一,王温如姑娘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这孩子,唉,偷偷摸摸瞒着我们读书,生怕家里人操心……温如,来,干一杯,出去了之后好好学,别给咱们中国人丢脸,早点回家。”

王固若一开始还被“录取通知书”这个词蒙的云山雾罩,但是立刻就明白过来:“温如,你的offer下来了?”

他知道妹妹无数个晚上灯亮到半夜,也知道这个姑娘苦涩酸甜从来没有对家人说,一个人只要不放弃,总不会永远失败下去。

温如的脸红红的:“爸,还有第二件呢?”

老爷子又满上一杯酒,转向王固若:“固若啊,我听你刘叔说了你在关楼上的事,漂亮,干得好!”

王固若愕然,老一代怎么也这么八卦?他只觉得手里的酒杯重逾千钧,他没法解释自己一点高尚情操也没有,只不过看着秀秀的眼神不舒服,他苦笑:“爸,这,这不算喜酒,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不提这个了。”举杯一饮而尽,酒很苦。

“怎么不能提?”老爷子不满,探出身子拍着桌子说:“这才象我儿子!堂堂正正做人,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说错了吗?啊?”

“没说错”,王固若似笑非笑地抖抖肩膀:“挨整总免不了,以后有的是小鞋穿。”

“怕什么?家里还能没你一口饭吃了?”老爷子吱儿一声抿了一杯,微微有些醉意:“不怕穿小鞋啊,王固若!我就怕你自己把脚给裹了。”

“就象您常说的,点头不抱怨,抱怨不点头,做都做了,喝。”王固若不想败坏父亲难得的好心情,也跟着陪了一杯。

老爷子悠悠向后倒在躺椅上:“固若啊,爸爸是固执了一点,我给你说段故事,你听听。”

王固若直起身子来,他知道父亲必然是有很多故事的,但是这么些年,一直都不肯说。

“……那时候我还小,你爷爷呢,是当时国内少有的专家,回国之后返乡,直接被安排进404,那时候的404还简陋得很,没有防护林,我们一家算是特殊待遇,分了一间宿舍。

“404刚开始的时候,苏联老毛子给了我们不少支援,从技术到设备,结果没多久,中苏关系破裂了,那时候大家对政治还没那么关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光知道苏联专家一夜之间全都收拾行礼走人,有些设备明明都运到兰州了,还是一声令下拉回去。你爷爷当时主管的是反应装备那一块儿,我记得是一夜一夜地合不拢眼,人一下就老了十岁。但是当天晚上,有个人偷偷敲开我们家的门,那个人叫谢辽沙?罗德雅克斯基,大概是这么叫的,年代太久也记不清了,总之他是个和你爷爷相当合不来的专家,也不知前前后后吵了多少架,有一次还在蔬菜棚里打起来,他把你爷爷打得吐血,但是组织也没处理他,可想而知,后来大家都不大待见这个人。

“但是他夹着一卷图纸进来,对你爷爷说:“王,我和他们说了稍微等等再走,最迟明天早晨去兰州汇合,快,我们节约点时间。”爸爸先是站起来,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迎上去,很用力地握住谢辽沙的手,他知道,他们彼此合不来,但是谢辽沙有一个真正的科学家的胸怀,他不忍心看着传授了一半的技术就这么没了。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一夜,爸爸疯了一样的记笔记,临摹图纸,浓茶一缸子一缸子地喝,烟头满地都是的,一直到早上五点,谢辽沙才说,实在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就离开。可是一推开窗子,爸爸愣住了,不早不晚的,黑沙暴起来了——你知道那种天,没人敢开车,可是谢辽沙必须去赶兰州的飞机,不然他会有极大的麻烦。

“你爷爷想来想去,决定找一个人,说他能送,你猜是谁?就是你外公,爸爸他们喊他“老窑”。他当年当过兵,杀过鬼子,后来解放了就在404开车,技术是最好的一个——你外公本来也死活不答应,但是一听情况,还是咬牙应承了,也就是为了这事儿,后来我们两家走得特别近。

“他们三个人决定冒险,不能让谢辽沙承担留在国内的风险,你爷爷,你外公,谢辽沙,三个人上了车,挺悲壮的,黑沙暴一起来什么样你大概也知道一点,那一天特别可怕,整个天都是昏黄乌黑的,小点的树能立马被推折了,然后就被沙暴盖住。路上甚至能看见被掀翻的车,三个人都紧张坏了。没走多久,石头就把挡风玻璃砸碎了,三个人带着头盔继续走,但是车还是一头栽进一个裂沟里,出不来,也回不去,别说赶飞机,就是生命都有很大危险。

“那种情形下,三个人索性放开了,躲在驾驶室里聊天,你外公呢就说说自己的小女儿,你爷爷呢,说我,然后两个人就哈哈笑着说要是活着回去,就接儿女亲家。谢辽沙也说家乡有四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想他们了,三个父亲就那么说说笑笑的,但是都知道,他们能做的,就是等死。

“就在那样的沙暴里,你外公忽然说,你们看见了没有?

“沙漠里是有海市蜃楼,可是没听说过戈壁滩上的沙暴里也能看见,可是他们确确实实看见了,究竟什么原理,后来也没弄清楚。”

老爷子燃了一枝烟,随着他的诉说,兰州的淡蓝色烟雾里,好像回到当年——

“怠慢误工者杀!”

“偷工减料者杀!”

“私下抱怨者杀!”

“聚众喧哗者杀!”

监工官员一字字如刀如棒,看着远处劳作的役夫,抚须道:“不用重典,难以收服草民。”

身后的工匠跪倒,粗大结实的双手拱着,遮住了略有三分文秀气的面庞:“大人!这量刑未免过严。”

监工斜斜瞥了他一眼:“易师傅,你居然为那些贱民说话?告诉你,圣上早已震怒,说是吐鲁番满速尔屡次兵犯河西,两度破关而入,我大明朝颜面何存?”他向天胡乱拱拱手,又恶狠狠道:“误了事情,小心你的脑袋。”

那易师傅却不肯起来:“大人!万岁爷筑关,也是要保一方百姓安宁,这偌大工事,都按着这种条令,不知要枉杀多少——”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易开占!”监工震怒起来:“来呀,拖下去重打五十!本官素来说一不二,误了工期,我要你们好看!”

易开占三十多岁,是工匠中手艺最好,计算最准的,颇得众人信赖。这五十板实打实落下,活脱脱去了半条性命,只能俯身卧在破席上,咬紧牙关忍着不出声来——工匠役夫们早已不堪重负,再见他挨打,非闹事不可。

“走走走——”门外有人挥着铁锨锄头大叫:“连易师傅他都敢打,我们还不是说杀就杀?兄弟们走,一起找他理论去,咱们不干了!”

易开占强忍着跌跌撞撞走出,伸开双臂拦住要闹事的众人:“兄弟们,兄弟们,那个郝校尉岂是可以理论的人哪?真惹恼了他,他是官,咱们是民,走遍天下也是咱们吃亏,眼看着就要竣工了,我求求大家,忍一忍,把活干完了,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易师傅,我就瞧不上你这软蛋样子。”人群中一个瘦高个说道:“这根本不让人活,咱们反了它——这城是咱们筑的,咱们也能拆,只管把砖窑一倒,撒腿就跑,他能撵上几个?到时候皇帝老儿还不是要他的脑袋!”

易开占急了:“万万不可!郝校尉虽然可恶,但这关城是我大明西防,是我——”他被愤怒的人群推开一边,徒劳挥手大叫:“兄弟们想想清楚啊,不能毁关哪,我们子孙百代都要倚仗——”

瘦高个儿恶狠狠走回来:“你一个手艺人说什么官家话,马上都要死人了,还子孙百代?易开占,你少仗着那点能耐天天抱主子大腿,告诉你,姓郝的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不容他活下去。咱们走——”

一时间群情激昂,多少日子压抑的愤怒全都爆发了出来……

火,熊熊燃烧着,一时冲动的反抗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刀尖对着胸膛,个个反绑双手,工匠们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果然是失败了,兵卒们冲出来的瞬间,大多数人就已经慌了手脚。

郝空轻轻挥着鞭子:“好一群刁民!既然没有人挑头,来啊,一起活埋了祭关。”

“大人”,易开占踉跄着快步进来,脸上还有些泥土血污,他双膝跪倒:“是我。”

“你?你!”郝空大怒,虽说教训了一通易开占,但他还是颇欣赏这个人,手艺好,读过书,上传下达都很合意,素来稳重,他怎么敢挑头闹事?

易开占低头:“是我昨日挨了顿板子,心里不服。”

“是这样么?”郝空的目光扫过一群工匠的脸,没有人说是,也没有人说不是。

郝空明白了。

“好!”郝空一挥鞭子,“新烧一炉砖,把他给我扔砖窑里去,其他人等每人五十鞭子,有敢再犯的,一律处死。”

浩浩荡荡百余号人,郝空也不想杀戮过重,真再惹了众怒,全体役夫都罢工闹事,他可就真麻烦了,既然有人出头,那再好不过。

“易师傅——”人群里有人轻轻喊。

易开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任凭两个士卒把自己推向一个窑洞——冰冷冷的砖坯,这是嘉峪关的最后一炉砖,也是自己的归宿。

“易师傅——”几个人大声叫了起来。

易开占回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泰然:“大家加把劲,先把咱们的关城筑起来,我们……回见。”

窑门封死,火,烧起来了。

郝空拈须微笑着,这一下杀鸡给猴看,想必不会再出意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但是火堆忽然大盛,一条火龙横空而出,卷着他的腰,向里一带,郝空惨叫着,可是烈焰和浓烟在瞬间夺去他的性命。

火好像忽然间有了灵性,难道是易师傅冤魂不散?

火龙还在愤怒,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士卒们吓得四散而逃——

“阿若,够了!”轩史昂抱住杨阿若,杨阿若几乎已经愤怒到疯狂,他只是晚来了一步而已,就看见了砖窑内的惨剧,“放开,这群走狗混帐,我非要——”他缓缓坐了下来,胸口的巨大灵气空洞又在盘旋发作,自从昔日突厥一战,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损毁,一直没能恢复。

轩史昂却在看着易开占尸首的灰烬中一点亮光,他伸手,那是……一枚钱币,很熟悉的一枚钱币,许久未曾见过了,如果不是轩史昂伸手得早,窑内的高温势必也要熔化了它。

“这是我挖泥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本来想我媳妇最喜欢这类小东西……唉。”易开占的灵魂渐渐显露在二人面前:“这位兄台不必生气了,他们也只是奉命而行。”

杨阿若回头:“易师傅?好生静气啊。”

易开占听出了杨阿若话语中的讽刺,微微一笑:“升斗小民,岂敢造次。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这关城筑成……多谢二位仗义,时间不多,告辞了。”他回头,灵魂如一抹青烟,融入砖块中。

砖成了,窑门开了,工匠们啧啧感慨,真是一窑好砖。

明墙,暗壁,内外关城……钦差赞不绝口,大家拱手致意,心照不宣。

“请请请——”

“果然是天下雄关,固若金汤哪——”

“所有工匠赏米一斗,钱五十。”主持修建的兵道一时得意,随意恩典了下去。又向着众人道:“诸位大人,随我入内一观。”

“入内?就凭你也想进这大门?”一个冷峭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郝空私吞工银五万两,不知孝敬大人多少?”

兵道和钦差面面相觑,这其中门道怎么会泄漏出去,兵道大叫:“什么人!”

一时间士卒都在东张西望,举刀仗枪,但总也找不到声音的所在。

“吞公银,盘剥血汗,私下打杀工匠无数,活活烧死易师傅——”那个声音越来越愤怒:“这天下一等一的雄关,守卫的是天下万民,岂是你们可以进入的!”

“走。”钦差脸色铁青,一马当先向着正门走去。凌空一块青砖直奔面门,钦差一个躲闪不及,被打得满脸是血,士卒们一拥而上,但那块砖头在空中流转自若,上下翻腾,一个个轮番敲头打脸,大笑:“我乃本方土地之神,尔等所为,已犯天规,还不快快跪下受死!”

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钦差连忙回禀:“上神!此间事我全不知情,必要严拿严办,已正朝廷律令。下官这就准备三牲祭品——”

“住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还敢狡辩!金甲天尊何在?”

“在!”风沙旋转,一个巨硕人形显露在众人面前,果然是个威武庄严的勇士,这下一群官吏再也不敢多说,个个俯首,噤若寒蝉。

“万里雄关,外拒强侮,内震河山,一沙一石俱是天地灵气所聚,热血忠魂所凝。”那声音越来越大,震彻百里:“金甲天尊,还不恭请关神定城?”

“是!”那沙石巨人伸手托起这块青砖,一步步走向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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