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酒徒作品烽烟尽处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第五章 上前线 (四 上)

野羊肉闻起来很膻,嚼在嘴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油香。很是可口,并且略带一点淡淡的咸味儿,让大伙吃得笑容满面。更开心的是,队伍中有胡丰收这么一个擅长打猎的家伙在,至少粮食补给在短时间内是无需发愁了。整个营救行动的成功可能性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走山路时也不再是那么枯燥。

“野羊肉还不是最好吃的!”自觉露了大脸,胡丰收一边走路,一边低声跟大伙炫耀起丰富的狩猎知识,“我们老家那边有一种鸟,长得就像咱们的拳头这么大。重量不多不少,刚好半斤沉。我们都叫它傻半斤儿!特别容易受惊吓,但是起飞时却不知道看路。经常一头就撞到树干上。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跟跟大哥二哥一起去找它们的窝,找到了,就把它们往林子里头撵。都不用拿弹弓打,就等着它们自己往树上撞!”

“你就吹吧你!”大伙根本不相信胡丰收的话,很明显,世界上如果有那么傻的鸟儿,早就被人给捉绝种了。胡丰收却死犟到底,梗着脖颈,低声抗议:“你们又没到过我家那边,你们怎么知道没有?想当年,老子跟着吉大胆在察北……”(注1)

仿佛触犯了什么禁忌,营长老苟把眼睛竖起来,目光冷得如同冬天早晨里的寒冰。。胡丰收的后半截话被硬生生地瞪回了肚子里,低下头,不服气地嘟囔:“我只是说,我们老家那边有傻半斤儿,又没提别的事情!况且当年我们打的也是鬼子,又不是……”

“头前探路去,再胡咧咧,小心把鬼子给招来!”军官老苟又狠狠瞪了胡丰收一眼,低声怒喝。

胡丰收耸了耸肩膀,背着羊肉干跑到队伍最前方。石良材和张松龄因为与胡丰收走得太近,也遭受了池鱼之殃,被营长老苟一人赏了一大脚,低声命令:“吃,就知道吃。等吃拉了肚子,就不用去救人了。都给我去探路去,顺便跟老胡学几手真本事!”

石良材和张松龄委屈地互相看了看,结着伴儿去追胡丰收了。三个人组成排头兵,呈品字型沿着放羊的小路慢慢往山下溜,走着走着,胡丰收忽然又打了个手势,迅速蹲在了一块大石头之后。

“这回又是什么东西?!”石良材和张松龄二人翻滚着来到同一块巨石之后,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小路在前方猛地打了个接近九十度的弯儿,由南向北折去。沿着路的右一侧,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断坡。而在断坡之下,则隐隐传来一阵哭喊声。

“是小鬼子!”胡丰收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极为狰狞,“正在祸害老百姓呢,你们两个在这里别动,我趴断坡儿那看看!”

“嗯!”石良材和张松龄两个点头答应,将盒子炮架起来,随时准备为胡丰收提供掩护。后者则像豹子一般,手脚并用地从巨石后爬出去,迅速接近断坡,扒住一丛低矮野山杏的枝条,缓缓探出小半个头。

断坡正对着的方向,是一个规模颇大的村庄。胡丰收匆匆扫了一眼,便看到了十几排院落。都是典型的河北民宅,户户朝南,房子的横向宽度远远大于纵向深度。院子里开着很多菜畦,油绿油绿的菜叶子青翠欲滴。

本该躲在黄瓜架下避暑的时候,院子里却没有人。所有村民都在朝村子北口跑,拎着大包小裹,背着锅碗瓢盆儿。而在村子南口,则有三名鬼子兵,背着刚刚抢来的鸡鸭,平端刺刀,大呼小叫地追赶。一个个兴高采烈,仿佛正在做一场非常有趣的游戏般。

村民中不乏精壮汉子,有的背上扛着麻袋、有的肩膀上扛着柜子,有的甚至还把做饭的铁锅背在身上。全身上下零零碎碎加起来足足有上百斤,也一点儿也没有拖慢他们逃命的脚步。而那些身体相对瘦弱的女人和孩子,则哭哭啼啼地拉着男人的手,唯恐丈夫或者父亲视自己为累赘,关键时刻将自己抛给后边的三个小鬼子。

“小鬼子又在唱哪一出?”不知何时,营长老苟已经潜到了胡丰收身边,拍了拍后者肩膀,低声询问。

“你自己看吧!”胡丰收把脸扭到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回应。

营长老苟没时间计较对方的语气,探着头迅速向断坡下张望。刚好看到一名鬼子追上掉队的老年村民,毫无怜悯地将刺刀从后背上捅了进去。

“啊——”老者大声惨叫,扑在地上,双手绝望地向前伸。鬼子大笑着超过他,刺刀上的血珠淅淅沥沥亮得扎眼。

“奶奶的!”营长老苟探出盒子炮,就想给小鬼子一梭子。但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之后,他又咬着牙将盒子炮缩了回去。太远了,超出了盒子炮的有效射程,贸然开枪,非但杀不死鬼子,反而会暴露大伙的行踪。

“那些胆小鬼!”胡丰收发怒的对象不是老苟,而是村子北口那些逃命的男人们。不下五十名精壮汉子,即便每人解下裤子来撒泡尿,也把三个小鬼子给淹死了。可他们居然任由掉队的父老乡亲被鬼子拿刺刀捅,谁也不敢回头。

“你和老朱、老黄两个,从前边绕下去,埋伏在路边。趁小鬼子不注意,打他个措手不及!”营长老苟估算了一下敌我双方实力对比,迅速做出决定。“我带着其他人从这里直接往下坠,在背后堵住小鬼子。能不用枪,就尽量不用枪。免得把鬼子的大部队给招过来!”

“哎!”胡丰收答应一声,弯着腰,迅速沿着放羊小道向下跑去。朱老蔫儿和黄小毛两个紧随其后。看着三人的背影从小路的下一个转弯处消失,老苟解下一直背着双肩包,从里边拿出一卷脏兮兮的绳索。

石良材默默地跑上前,帮助老苟将绳索的一头系在一棵碗口粗的野树根部。然后用力扯了几下,没感觉到树根的松动,便将绳索悄悄地抛下了断坡。

坡势很陡,上面长满了各种野树和野草,非常茂盛。鬼子兵们又忙着追赶百姓,谁也没发现垂下来的绳索。默默地数了百十个数儿,确定小鬼子无暇顾及这边,军官老苟将盒子炮往腰间一插,抓紧绳索,狸猫般窜了下去。

几只受了惊的野鸽子振翅飞上天空,嘴里发出大声的惊叫。但它们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远远不及村子北口的哭喊声。三名鬼子兵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危险的降临,继续端着刺刀,赶羊一般追着村民们跑。

“跟上!”石良材看着老苟已经平安潜到了坡底,抓住绳索,第二个翻了下去。其他几名小分队成员默默跟上,一个接一个从断坡上消失。张松龄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位置,探头向下看了几眼,屏住呼吸,顺着绳索快速往下溜。

几丛不知名的野树和无数堆灰白色的鸟粪从眼前一闪而过,紧跟着是一片片灰绿色的苔藓。再往下,他看到了一只受惊的毒蛇,从洞穴里探出三角形的头,冲着它嘶嘶吐着芯子。还没等来得及害怕,毒蛇已经从眼前消失,石良材从背后探出胳膊,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小心,别弄出动静!”

张松龄用力点头,转过身,给了石良材感激地一瞥。大伙沿着断坡下的野树丛悄无声息地潜向村子,经过一处茂密的高粱田,再经过一处碧绿的西瓜地。躲在瓜棚里避难的老乡早就看见了他们,吓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额头上冷汗滚滚。

张松龄鄙夷地看了此人一眼,追随这同伴的脚步,继续摸向鬼子身后。有好几次,他以为鬼子已经发现了大伙,结果却是一场虚惊。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追逐与杀戮当中,对来自背后的威胁一无所知。

已经逃上山路的村民队伍忽然停了停,然后一哄而散。几个裹着小脚的中年妇女被自己人挤倒,摔在路边石头上,头破血流。鬼子兵如果闻到鱼腥的苍蝇般扑过去,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奸笑。下一刻,胡丰收的身影突然从另外一块石头后冒了出来,匕首快如闪电。

瞬息间,跑在最前面方一名鬼子兵就被抹断了脖颈。鲜血喷泉般溅出了老高。另外一名鬼子兵端起刺刀,捅向胡丰收。还没等他的胳膊发力,朱老蔫的匕首飞过去,正中他的喉咙。

“啊!”跑最后一名鬼子兵被彻底吓破了胆子,丢下挂在枪上的鸡鸭,掉头狂奔。“让给我!”石良材大步迎上去,飞起一脚,将鬼子的三八大盖踢飞。然后抓住小鬼子的胳膊奋力一扯,将对方直接甩起来,重重甩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噗!”鬼子兵张开嘴巴,大口喷血。石良材又一脚踩过去,将此人的喉咙直接碾入了气管。

注1:吉大胆儿,吉鸿昌的外号。冯玉祥旧部,1933年组织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从日寇手里收复了多伦、宝昌等地。随后被国民党中央政府以违反国策为由,联手日军剿灭。残部被收编后,约一个师兵力被拨入孙连仲麾下。1934年,吉鸿昌在法租界被逮捕,不久被押往北平,以叛国罪被枪毙。

第五章 上前线 (四 下)

“留活口!”营长老苟大叫,说话的速度却赶不上石良材的下脚速度,只好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低声呵斥:“你下手这么狠干什么?抓不到活口,咱们跟谁打听老纪他们消息去?”

“我不是怕他拉手榴弹么!”石良材笑了笑,讪讪解释。

那天夜里,小日本鬼子争先恐后拉响手榴弹与一营战士同归与尽的场景,至今想起来还让大伙脊背发凉。老苟无法驳斥石良材的理由,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在鬼子尸体上仔细摸索。

朱老蔫与胡丰收等人也纷纷动手帮忙,将三具鬼子的尸体搜了个遍。可惜除了一张照片和几张写着鬼画符一样文字的破纸之外,大伙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

“他奶奶的,老是说日本富,日本强。老子还以为小日本儿家里有多趁钱呢!”老苟朝照片上吐了口吐沫,悻然将其丢回鬼子的尸体旁。那是张很旧的黑白照片,边缘处已经发了黄。照片上,一名穿着鼻犊短裤,扛着铁锹的日本农夫,和两名满身补丁的驼背老人站在一起,强颜装笑。三人身后是一座非常低矮的小木屋,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木头表面带着明显的腐朽痕迹。屋子顶上,则与中国农村大多数建筑一样,盖得不是瓦片,而是厚厚的一层茅草。

“所以他们见了什么都抢!”朱老蔫再次蹲下去,将照片塞进一名鬼子的衣兜。“回去照顾你爹娘吧,下辈子,记住别来中国造孽!”

说话之时,他脸上不带任何仇恨。仿佛对方是个病死在旅途上的普通人一般,身上没背负着任何血债。其他几名警卫班的弟兄也从照片上的老人,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双亲。心里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阵失落。唯独老苟,不像大伙那么多愁善感,捧着那写满了鬼符的字纸,反复研究,“这个字应该是山,这个字有点像城,你们几个,谁认识日本字?都过来看看。张松龄,你不是高中毕业么,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认识!”大伙纷纷摇头,同时把期盼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张松龄。张松龄被看得满脸羞愧,苦笑着解释道:“我,我中学里学的是德语,也不认识这些日本字。”

“你可真没用!”营长老苟失望地数落了一句,将字纸用手团把团把,也丢到了小鬼子尸体旁边。“找几个村民问问,他们最近听没听到什么特别动静!”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四下去找人询问。那些逃难的百姓早就回来了,哆哆嗦嗦地在尸体旁围了个大圈子,观望几位军爷的动作。见到军爷们将目光转向自己,立刻如同被猛兽盯上了般,“轰!”地一声,四散着退开老远。

“老乡,老乡,别害怕,我们是国民革命军,国民革命军!”石良材指着自己胸前的标记,大声向百姓们解释,“看,二十七,我们是二十七师的。中**队!原来西北军你们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西北军,那二十九军,宋哲元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跟宋哲元是一伙的!一伙的!”

长期生活在北平附近的人,怎可能不知道宋哲元?!众乡亲们恍然大悟般点头,却依旧不肯主动上前搭话。营长老苟等得不耐烦,一把推开石良材,大声喊道:“乡亲们,我们是来杀小鬼子的。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小鬼子被我们杀光了。现在,我有点儿事情想跟大伙打听打听,谁要是能帮忙的话……”

笑了笑,他从腰间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法币,“这个,中国银行的票子,谁能帮上忙我就给谁!”

“真的!”几个年青的村民眼睛登时一亮,从人群中试探着走了几步,犹豫观望。

“都是中国人,我糊弄你干什么?!”老苟尽量装得和颜悦色,“我以宋哲元长官的名义起誓,如果我糊弄你们,老天就打雷劈了宋哲元长官!”

村民们当然分不清二十七师和二十九军之间的差别,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正准备询问长官想打听点儿什么消息,队伍后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嗯哼!外财扎手,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有命拿,有命花么?”

“你什么意思!”被人突然搅了局,老苟勃然大怒,竖起眼睛追问。

“老朽没什么意思!”说话的老者分开人群,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摇地走到了老苟面前,花白的胡子上下抖动,“老朽只是教育自家晚辈,不要见钱眼开。长官别怪,老朽没有跟长官为难的意思。长官们如果想打听什么消息,沿着大路从这里往南再走五十里,有个大镇子。四通八达,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得到!”

此人说话中气很弱,仿佛稍不留神,就可能力竭而死。可是他偏偏死乞白赖地活着,非但死乞白赖地活着,还要继续给营救小分队添乱。先前那几个年青人明显被这老家伙吓住了,一个个低下头,灰溜溜地往回缩,再也不敢看老苟手中的票子一眼。

“我身边就这十来个弟兄,没法去镇子里打听!”营长老苟强压怒火,陪着笑脸向花白胡子解释,“看在我们刚才干掉了鬼子的份上,您老人家就让晚辈们帮我们个忙,行不?只是几句话,问完了我们立刻就走!”

他不提小鬼子则已,一提起来,花白胡子立刻怒不可遏。“刚才谁请长官们帮忙了!我等哪敢劳动长官们帮忙?日本人进了村子,不过是抢几只鸡,牵走几头牲口的事情!可你们刚才刚才杀了他们的兵,日本人还不把帐全算到我们辛家集头上?到时候长官们拍拍屁股走了,日本人的大队兵马杀过来给这几个当兵的报仇,我们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这回我们辛家集算倒大霉了!”人群中,其他百姓纷纷附和。中间夹杂着失去亲人者的哀哭,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你这……”军官老苟没想到自己救人,反而救出错误来了。一时想不起合适词汇来反驳花白胡须的话,直憋得额头青筋乱冒。

张松龄也被花白胡须老者的歪理邪说气得鼻孔生烟,走上前,大声反问:“您老说话得讲良心!刚才日本鬼子在干什么,您老又不是没看到?难道我们不动手阻止,就任由他们杀,任由他们抢么?”

“他们就来了三个人,拼了命抢,拼了命杀。能抢多少?杀多少?!”花白胡子甭看没胆子反抗日本人,对着张松龄这种肯讲道理的中**人,却是毫无畏惧,“抢够了,杀累了,他们自然就走了。我们辛家集不会留什么后患。可你们几个这一闹腾,我们辛家集就跟日本人结下了大仇。一旦他们回来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是啊。咱们可咋办啊!咋办啊!”忧心忡忡的再度响起,刺激得张松龄两眼喷火。

还没等他想出该如何驳斥这群麻木的家伙,军官老苟已经笑了起来,“咋办?别着急,我有办法!”

说着话,他慢慢走向花白胡子,“我这办法肯定管用,我这就告诉你!”猛地将大手向前一探,他扯住花白胡子的衣领,用力拉到自己眼皮底下,“老王八蛋,救你还救出仇来了!是不是把我们绑了交给日本鬼子,你才觉得心里头踏实?!老子成全你,成全你!”

另外一只手高高地扬起,“啪!啪!啪…….”接连四五个大嘴巴抽下去,将花白胡子抽了个晕头转向。“打人了,打人了,当兵的打人了!”花白胡子的后辈在人群中大声煽动,随时准备扑上来跟老苟拼命。石良材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拔出盒子炮,枪口正对那些煽动闹事着:“谁打人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打人了!站出来,有种站出来再喊一句!”

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再看到他裤腿上的血迹,辛家集的百姓们才忽然想起来,这些**兄弟也是杀人不眨眼睛的主儿。一个个慢慢后退,慢慢后退,忽然“轰”地一声,逃了个干干净净。

“爷爷啊——”

“孩子他娘啊——”

“老天爷,你开开眼,开开眼呐!”没有逃走的,只剩下正伏在亲人尸体上哀哭的少数几家,悲悲戚戚,委屈莫名。

营长老苟听得心中烦躁,换了只手,又给了花白胡子几个大嘴巴,然后拎着他的脖领子,大声命令:“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你们辛家集的人在哭。你听听,你听听,鬼子杀的是你们辛家集的人。这回刺刀没捅在你身上,下次谁能保证就捅不到?!”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饶命啊!”花白胡子挨了十几个大嘴巴,反而变得清醒了许多,双手抱拳,连连作揖,“是老朽刚才糊涂,是老朽刚才糊涂。您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去找人回答长官的问话!”

“然后,谁回答了我们的话,你就将谁交给日本鬼子!对不对?!”老苟用力一推,将花白胡子推个大跟头。

“不敢,不敢,老朽愿意以我们老杨家的祖宗发誓!绝对不敢出卖长官!”花白胡子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称地敏捷爬起来,跪在地上赌咒发誓,“我杨明……”

“去你娘的吧!你这没骨头的玩意,老子傻了才会相信你!”老苟往地上吐了口痰,恨恨地骂。想再过去踢姓杨的老家伙几脚,却又不愿意脏了自己的鞋。转过头,迈步离开。

“呸!贱骨头!”朱老蔫冲着杨明脸上吐了一口,快步跟在了老苟身后。

“吃里扒外!”“王八蛋!”“精神病!”营救小分队的其他成员,也被姓杨的老家伙给恶心坏了胃口,一个一个从此人身边走过去,每人赏了他一口吐沫。

待张松龄最后一个从杨明身边走过时,此人已经被吐得满脸是痰。他却不敢拿手去擦,讪讪陪着笑脸,唯恐哪个动作不对,被这群杀神用盒子炮给开了瓢。

直到杀神们的脚步声在村子外的山路上消失了。他才揉着发酸的习惯站起来,冲着正在哭泣的村民怒吼,“嚎什么嚎,人死了就死了,你嚎他也不能再活回来!还不赶紧去找几个人,把日本太君抬到山里头去葬了。难道等着日本人的大部队到了,把全村人都杀光了不成?!”

“他奶奶的!”石良材就在距离村口不远的大树后偷偷观察村民们的表现,听到杨明的呵斥,拔出匕首,就想冲回去抹断此人的脖子。老苟一把拉住了他,轻轻摇头,“算了,各人有个人的活法,由他去吧!”

“这个贱种!”小分队员们低声怒骂,却不愿自己的双手沾上中国百姓的血。冲着村子方向吐了几口吐沫,悻悻离开。

被这个奇葩般的杨明一折腾,大伙心里杀鬼子的喜悦被冲了干干净净。走在路上,也再提不起什么精神头来。“老子一天天拼死拼活,居然为的就是这种人……”胡丰收性子最激烈,心里也最觉得憋屈难受。

“早知道这样,咱们根本不应该下去!”朱老蔫也觉得刚才大伙的战斗很不值得,如果绕路走的话,三个忙着抢劫的鬼子兵,根本不可能发现大伙。可现在,谁也不能保证,等大伙走远之后,那个叫杨明的贱种,会不会主动去给日本鬼子报信儿。

“算了!”见弟兄们个个脸上无精打采,营长老苟觉得有必要鼓舞一下士气,“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况且咱们即使管不了别人,总能管得住自己!”

最后一句,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小分队的弟兄们基本上每个人都听过十几遍,背都能背下来了,当然也从中得不到什么鼓励。营长老苟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会鼓舞士气的料,将目光四下看了看,正准备换个话题分散大伙的注意力。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身后方的树林里有东西动了动。

“谁!”他立刻将抢口转过去,大声怒喝,“出来,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别开枪,长官!千万别开枪,长官!”树丛后,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一个年青人,正是刚才打算从老苟手中赚取法币的几个年青人之一。“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诉长官,重要消息!”

“靠近点儿说!”营长老苟将盒子炮摆了摆,冷冷地命令。显然,对年青人没报任何希望。

“是,是,长官!”那个年青人趔趄着走了几步,在距离老苟半丈远之处停了下来。好像对方是凶神恶煞一般,“长官刚才说,有事情要向我们打听。我不是冲着长官的钱来的,我是真心想感谢您刚才出手杀了那几个小鬼子!”

“算你有良心!”老苟的心情立刻高兴了不少,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了阳光,“你放心,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答应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来的。如果为了钱,我就不来了!”年青人摇摇头,大声抗议。“虽然都是辛家集的人,我们却不都像那姓杨的一样没良心。长官如果…….”

“好好好,我相信你!相信你跟姓杨的不一样!”营长老苟笑了笑,和气地打断,“我刚才想跟你打听打听,你知道不知道,最近几天,这周围哪在打仗?”

“哪都在打啊,特别是良乡那边,天天都在打!”年青人楞了楞,满眼不解。对方问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简单到几乎人人张口就能给出正确答案!

看了看年青人那无辜的面孔,军官老苟知道自己刚才问得太笼统了。重新将语言组织了一下,继续问道:“我是说,小规模的战斗。就是几十个人或者一百多人那种。咱们中**队跟小鬼子,可能还有伪军、土匪什么的打仗!”

“前天早晨,大青山那边,有人跟鬼子的探索队打了一仗。好像是什么游击队,不过没打赢!”年青人努力想了想,低声回答。“还有,还有十来天前,四楞子山上的大当家杜老贵,跑到前面那个镇子里,大闹永和楼,当场打死了四个吃饭的小鬼子。不过他自己最后也没走了,被鬼子用机枪给突突了,人头切下来挂在了旗杆子上!”

这都不是老苟想要的答案,他脸上阳光再度被阴云所覆盖。感觉到他的失望,年青人又咬牙切齿地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一场仗,不知道是不是长官想打听的。距离这里有点儿远,要翻过三座山才能看到战场。如果从山下绕的话,恐怕得走一天一夜!”

“在哪,多大规模?”老苟的双目中立刻闪过一道亮光,瞪圆了眼睛,大声追问。

“东边,如果长官能走山路的话,顺着放羊的小道直接往东翻。一直向东,最高的那几座山头,翻过了就是。”有希望帮上恩人的忙,年青人精神也是一振,声音陡然提高,“昨天下午我们村的三赖子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听到那边有枪声。据说是一伙**,被日本鬼子给追上了。双方打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好像是**弟兄突了围,继续朝南跑下去了!”

第五章 上前线 (五 上)

**、打了一整个晚上,最后成功向南突围。符合上述三个条件的,好像只有纪团长所带的特务团三营了。老苟喜出望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法币,数都没数,就递给为自己提供好消息的年青人,“拿着,这些都是你的!”

“我不要钱,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来的!”年青人满脸通红,大声拒绝。老苟却不由分说地扯过他的手,将钱硬塞进了他的掌心,“叫你拿着就拿着,回去后赶紧搬家。你们村儿的那姓杨的是个孬种,等下次日本来时,肯定把你们交出去当替罪羊!”

年青人被吓了一跳,想了想,知道给自己的钱的长官并非信口胡说,将钱收起来,冲着老苟鞠了个躬,转身快步跑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营长老苟扭过头,冲自家弟兄们低声说道:“看看没有,我刚刚说过,不是所有人都像姓杨的一样。赶紧走吧,咱们争取今天太阳落下去之前,就翻过东边那三座大山!”

“好嘞!”石良材带头答应,浑身上下,立刻又涌上了使不完的劲儿。一行人加快脚步,恨不得立刻能飞过山去,查验昨天跟小鬼子交手的是不是特务团弟兄。只可惜望山跑死马,东边那三座大山看上去距离没多远,高度也稀松平常。真正爬起来,却完全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儿。足足花了大半个晚上,他们才征服了两座山头,剩下的那一座,是无论如何都爬不动了。

为了提防与日本鬼子的搜索队遭遇,老苟不敢让大伙把体力完全耗尽。找了个避风的石头下,命令众人吃饭休息。晚餐照旧是肉干和馒头片,非常难以下咽。但大伙早已经没力气在乎伙食的好坏,就着凉水随便吃了几口,倒头便睡。

第二天凌晨,老苟将大伙挨个推醒,“再加把劲儿,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咱们就知道与鬼子交手的是谁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大伙打着哈爬起来,在晨曦中活动睡麻了的肢体,用毛巾沾了水壶里的水擦脸。然后又随便嚼了点儿东西果腹,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在群山间爬行。

第三座山可能比前两座加起来还要高,至少张松龄是这样认为。他自问体质不算太差,可胳膊和腿都像灌了铅一般使不出力气。亏了石良材一直在旁边照顾,才不至于因为膝盖发软,突然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到了临近山顶的几百米,几乎是弟兄们用绳索拖着他在走。大伙用绳子连在一起,就像一串糖葫芦般,缓缓向前移动,移动。好几次差一点就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却又彼此搀扶着从阎王爷眼皮底下溜了回来。不知不觉间,手指已经被磨脱了皮。血淋淋的双手扣在石头上,每挪动一次,就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照这样下去,即便遇上鬼子,我也无法扣动扳机。’有那么一瞬间,张松龄心里好生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逞强跟着来,不该拖大伙的后腿。但下一个瞬间,他又倔强地将手伸向另外一块石头,倔强地抓紧,在石头表面留下一道更新鲜的血迹。

突然,来自上方的拉力骤然变大。他向前连爬了两步,迅速抬头。看见营长老苟将绳子的另外一端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而警卫班长石良材,则用脚抵着石头根儿,奋力拉扯绳索。所队伍中所有人都兴奋得想要欢呼,使出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爬过最后一段上山的路。他们在山顶上汇合,互相用手捶打彼此的肩膀和后腰。互相击掌,庆贺,然后松开腰间的绳索,把住山顶的石块慢慢向山的另外一侧试探。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踩松动了,轰隆隆滚了下去,沿途溅起一片黄色烟雾。随即,在半山腰有树的地方消失,“轰隆隆”的回声不绝于耳。

“都小心些。拉着绳子!石头,你和小胖子走最后!”老苟擦了把汗,喘息着命令。出发的时候,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而现在,太阳却已经热得像一个大火球。

“嗯!”石良材有气无力地答应着,将绳索再次拉紧。众人一个挨着一个,彼此照应着寻找道路下山。稍不留神,就踩得碎石滚滚。 好不容易来到了半山腰,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胡丰收停住脚步,鼻子不断抽动,“好大的味道!”他低声抱怨,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在偏北一点儿的位置,是从那边吹过来的!”

紧跟着,他丢下绳索,像猿猴一般,拉着半山腰的树,迅速往山下窜。沿途不断调整方向,以免自己的身体撞上大树。那是一股硝烟和血肉混在一起的味道,久经沙场的老行伍都十分熟悉。朱老蔫、黄小毛和其他几个弟兄紧紧跟上,将一颗颗大树甩在了身后。大约又跑了十几分钟,他们达到了谷底,站在被硝烟熏黑的石块上,默默无语。

“找到什么了,找到什么了!”张松龄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最后一个赶到战场。才看了第一眼,他就觉得五腹六脏一起往嗓子眼儿涌。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足足有一两百具!每一具尸体的头颅,都冲着北侧谷口,每一具尸体上,都布满的弹孔。

那都是中**人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告诉后来者,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战斗。小鬼子们的尸体,则被他们的人收走了,作为这场追逐战的胜利者,鬼子有充足的时间打扫战场。

尽管大多数尸体已经被太阳晒得发了臭,尽管山谷里飞满了大大小小的苍蝇。老苟还是带着大伙,将所有尸体翻了一遍。能将他们摆放端正的,就尽量摆放端正。能帮他们合上双眼,就尽量合上双眼。其中很多面孔,大伙都非常熟悉,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凄然泪下。但是,大伙却无法替战死的弟兄们收敛遗骸,仅仅在临离开之前,尽力收集到了一大批干草和树枝,堆放在尸体中间,用打火机和子弹里枪药,点起一团烈焰。

烈焰被山风吹动,迅速引燃了半个山谷。老苟带着张松龄等人抢在烈焰烧到自己衣服之前,撒腿向南侧谷口冲过去。谷口外的山路上,丢着很多日本鬼子认为毫无价值的战利品。沿着这些战利品留下来的痕迹,他们将非常容易地咬住鬼子军队的尾巴。

没有人问大伙这样做是不是自寻死路。能将特务团三营打得被迫突围,那支鬼子队伍的规模,至少是一个到两个完整的中队。用一支十二人的小分队,去抄两个中队日本鬼子的后路,无论怎么看都是飞蛾扑火。但是他们却无法不这样做,如果放任团长老纪和三营的残部被鬼子消灭,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安枕。

接下来整整一天,他们都追着鬼子的脚步前进。有两次甚至与鬼子派回来的联络兵碰了个头顶头,直接拔出盒子炮,将对方连人带马打成了蜂窝。此时此刻,他们不怕暴露行踪!他们甚至巴不得立刻被鬼子发现,这样的话,鬼子将不得不分出兵来,照顾后路。对老纪那边的压力,就会立刻减轻许多。

这个疯狂的举动,在傍晚来临之前,终于收到预期效果。小鬼子在连续四组派往后方的联络士兵被消灭之后,谨慎地改变的战术。周围都是高低起伏的群山,谁也不愿意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经过短暂的休息,大约半个中队的鬼子沿着来时的路开始向后搜索,一边走,一边朝沿途可疑的地方开枪。子弹落在周围的山石上,打得火星四射。

“嘿,看到没有,小鬼子还真瞧得起咱们!”负责在最前方探路的胡丰收跑回来,脏兮兮地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分散开,寻找有利地形,尽量把鬼子拖到天黑!”营长老苟端着两把盒子炮,先给自己抢了路边一个有利位置,然后从容分配任务。“我跟老胡顶在最前方。老黄四个人守我侧翼,老朱带四个人跟在我后边补漏。小石头和张小胖子,你们两个跟在最后边。天黑之后,必须有一个活着回去给池师长他们送信!”

“是!”大伙明知今晚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战,却依旧回答得干净利落。营长老苟得意地点点头,不再啰嗦,将锯掉准星的盒子炮从石块后探出去,瞄准一个鬼子兵钢盔下的鼻梁骨。

那名鬼子排头兵根本不知道死亡已经近在咫尺,兀自平端着三八大盖,左顾右盼。他看到夕阳像鸡蛋黄一样,卡在远处的山顶,将山顶上的石头烧得通红。然后,整个世界就着起了大火,将其的身体和灵魂一并吞没。

“敌袭!敌袭!”另外几名负责探路的鬼子大声示警,同时端起三八大盖,寻找偷袭者踪迹。朱老蔫儿和黄小毛等人纷纷从藏身的石块之后探出枪口,将滚烫的子弹射进鬼子的胸膛。五名鬼子当场战死,血顺着石头缝隙四处流淌。还有四名鬼子被打成了重伤,惨叫着在血泊中来回翻滚。

“打,给我狠狠地打!”老苟大声吆喝着,盒子炮左右开弓。又两名鬼子被打中,抱着肚子滚下路边的断崖,惨叫声与枪声一起,在山谷中反复回荡!

第五章 上前线 (五 中)

十二名小分队员,却带了十七支盒子炮。在狭窄的山路上,瞬间编织出一道暗红色的火力网。眨眼之间,小鬼子就被撂倒了十四、五个,剩下的立刻就发了懵,顾不得开枪还击,抱着三八大盖四处寻找隐蔽点。

张松龄的枪口很快就开了斋,他的枪法在小分队中只能算一般,做不到老苟等人那样抬手便射。干脆就静下心来,一个一个瞄着鬼子打。

有名小鬼子军曹从石头后探出半个脑袋,大声招呼隶属于他自己麾下的鬼子兵。张松龄用盒子炮准星套住了他,缓缓扣动扳机。“乒!”子弹呼啸着飞出三十米的距离,将小鬼子军曹给开了盖儿,红红白白刹那间窜起老高。

  如果觉得烽烟尽处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酒徒小说全集男儿行乱世宏图烽烟尽处指南录隋乱(家园)开国功贼盛唐烟云,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