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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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也别把咱们这边人数吹得太高!”许小牛想了想,兴奋的插嘴,“那样老鬼子就会不停地派小股部队过來剿灭咱们。來一支咱们干掉一支,來两支就干掉两支。象老鼠啃木头那样一点点啃,用不了多久…….”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啊!”赵天龙拍了拍他的头,笑着打断。“净想美事儿!小鬼子如果都像你说的那么笨,就不会一年时间打下大半个中国了!”

“我只是那么一想!”许小牛轻轻吐了下舌头,笑着补充,“具体怎么打,还是听您和张大哥的!”

“我只适合带头冲锋!”赵天龙轻轻摇头,看向张松龄的目光里头充满了信任,“具体还是听你张大哥的,他比我会打仗!”

少年们对此深有体会,纷纷将头转过來,看着张松龄,满脸期盼。张松龄被看得心里发热,想了想,迅速做出决定,“咱们不管鬼子怎么做,咱们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來!总之一句话,想去找红胡子,先过了咱们这一关!”

第八章 戎机( 七 下)

在无法判断敌人的反应情况下,只选择自己有利的事情做。这是张松龄在老苟身边学到的众多指挥窍门之一。在二十六路特务团所有时间加在一起不过是几个月,但那几个月却让他完成了一个热血少年到沙场老兵转变,可以说,张松龄的整个人生,都受了那几个月的巨大影响,只是眼下他自己还沒意识到而已。

与他现在的从容不迫相比,黑石寨顾问藤田纯二的表现则可以用疯狂两个字來形容。接到溃兵带回來的战败消息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下令让人将跑回來报信的九名土匪统统绑到了河畔,当众枪毙。然后抡圆了胳膊,照着死里逃生的两名日本兵,就是一通大耳光。

“混蛋!废料!你们怎么还有勇气回來!你们为什么不去剖腹!不去捍卫帝国军人的荣誉!”一边抽,藤田纯二一边大声喝骂,仿佛是一头刚刚被人捏了睾丸的疯狗。两名已经有伤在身的士兵不敢躲避,也不敢辩解,挺直的身体苦苦支撑。在他们可怜的认知里,打了败仗理应要到受军法的严惩。藤田长官沒将他们两个和马贼一道绑至河边枪毙了喂鱼,已经是法外开恩。至于什么尊严不尊严,那是活人才有资格维护的东西,死人绝对沒机会去想。

“混蛋!废料!浪费粮食的白痴!”见两名士兵一幅除了去死其他怎么处置都可以的姿态,藤田纯二愈发感觉火冒三丈。用小股部队监督马贼去剿灭中国狙击手,是他今天清晨接到几小股马贼的主动投效之后,临时起意在原计划上做的更改。本以为凭着从天而降的一众炮灰,能为自己稍稍挽回一点颜面。谁料承第一支返回來的小分队非但沒能证明他的见识卓越,反而让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威望再度跌进了谷底。

越是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被麾下的鬼子兵拥戴,藤田纯二就是想用残暴的手段來维持自己在这支军队中的威信。营地内的其他鬼子兵见他又开始“发疯”,大部分都主动躲得远远,唯恐遭受池鱼之殃。今天早晨被藤田纯二抽耳光的绝对不止刚刚逃回來的那两个倒霉蛋,负责维护汽车的技术兵滨崎俊因为迟迟不能让汽车恢复正常,已经至少被打了三顿。整个脑袋如今都肿得象猪头一般,却依旧要继续趴在汽车底下苦挨,否则,第四顿毒打很快就要落在他身上。

唯一沒有被吓得躲起來的只有酒井高明,经过昨天夜里的超常发挥,他已经隐隐挤进了藤田纯二的心腹行列。这个翻身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他不愿轻易将其丢掉。本着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的原则,他慢慢向前挪了几步,躲在藤田纯二的攻击范围之外,小心翼翼地说道:“长官,藤田长官。属下有几个问題,想问问三井君和松下君,不知道长官可不可以等属下问完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罚他们?!”

“你,有问題要问?!”藤田纯二猛地将头扭向酒井高明,眼睛里充满了轻蔑。他昨夜之所以宣布要重奖对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树立个榜样给其他人看。而不是真的认为此人有什么过人的见识。如果真的有本事的话,此人也不会在关东军里一混五六年,却越混职位越低,最后干脆给发配到草原上來了。

“对,对,对,属下忽然想起了几个问題,想通过三井君和松下君了解一二。若是打扰了长官,还请多多见谅!”虽然被藤田纯二的目光严重摧残了自尊,酒井高明依旧深深鞠了一躬,以示自己的确需要对方行个方便。

“嗯----”藤田纯二皱着眉头沉吟。虽然不太相信酒井高明的能力,却发现此人其实给自己提供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台阶。否则,继续暴打下去,顶多是把上等兵三井和一等兵松下给打成重伤,却绝对解决不了任何问題。更不可能因为打了败仗跑回來,就将他们两个象马贼一样绑起來杀鸡儆猴。帝国的士兵资源非常宝贵,眼下根本无法满足新征服领土的治安需求。黑石寨能有大半个中队常驻,还是他托了很多关系才要來的。如果把好不容易弄到的两条腿牲口枪毙掉,肯定是一笔亏本买卖不说,消息传回关东军那边,还会给上头留下不珍惜手下弟兄生命的坏印象。今后再想申请兵力补充,就愈发地困难了。

稍作权衡,藤田纯二就知道自己该不该满足酒井高明的请求。装作一幅很在乎对方感受的模样,皱着眉头回应,“好吧,就把这两个废料交给你讯问!你们两个,记得要如实回答酒井曹长的问題,否则,别怪我会严肃军纪!”

“哈伊!”“嗨依!”两名鬼子兵如蒙大赦,冲着藤田纯二深深鞠躬。抬起头看向酒井高明,目光里头则充满了感激,“酒井长官,您有什么问題尽管问。我们一定会认真回答!”

说罢,又是接连两个九十度鞠躬,唯恐酒井高明稍不满意,又将他们交还给藤田纯二这个魔鬼。

“三井君、松下君,你们两个不必太紧张!”酒井高明很享受别人对自己的感激,认认真真地还了一个躬,用极其舒缓的语气说道。“我想问的问題有三个,第一,你们在距离这里多远的地方追上了入云龙和那个姓张的狙击手?!”

“我,我们…….”上等兵三井和二等兵松下谁都沒想到第一个问題如此简单,迟疑了好一阵儿,才决定实话实说,“应该,应该是三十里左右,不对,顶多是二十五里。在河对岸偏东南方向,那边是个小树林。入云龙和姓张的两个在树林里设下了埋伏,我们沒有防备,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酒井高明摆了一下手,打断了两个倒霉蛋的过多解释。他问的第一个问題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缓解二人的紧张心理,并沒有真的想把张松龄给找出來。双方都是骑兵,那些死在外边的家伙,肯定也把坐骑丢给了姓张的。即便现在能确定对方的位置,待大部队追杀过去,对方也早就不知道跑出多少里远了,根本沒有将其堵住的可能。

上等兵三井和二等兵松下不敢违背,互相看了看,把多余的解释话全都咽回了肚子内。酒井高明稍作迟疑,很快就抛出了第二个问題,“小野伍长是不是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中弹身亡了。那伙马贼的头目,是不是也跟小野伍长差不多,被狙击手当场射杀,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战术调整!”

也已经是很明显的给两个倒霉蛋开脱了,无法不收获二人的感激。迅速用目光交流了一下,两个倒霉的家伙再度向酒井高明鞠躬,“酒井君,您,您判断得一点儿都沒错。那个,那个狙击手太,太歹毒了。根本不给小野伍长发布命令的机会!”

“他,还在树林里埋伏了轻机枪。第一时间就打死了一小半儿马贼!河田君和小山君,也是…..”

将敌人说得越强大,自己的失败也越显得可以原谅。两个倒霉蛋显然深通此道,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根本不管这些话是否经得起推敲。

明知道二人的回答里边注水严重,酒井高明也不戳破。笑了笑,再度低声打断:“好了,这个问題我也清楚了。第三个问題是,他们那边到底有多少人?你们两个,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他们,他们……”上等兵三井和二等兵松下本能地就想继续夸大事实,却发现酒井高明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凌厉。被吓得心里一个哆嗦,已经到了嘴边的谎言登时失去了连贯性,“他们,他们好像人很多,不是,人不是很多。不是,不是不多是,是很,不是……”

“到底有多少人?”一直在旁边冷眼倾听的藤田纯二也明白了酒井高明要干什么,沉着脸大声追问。

见最高上司又加入进來,上等兵三井和二等兵松下愈发恐慌。低下头,用蚊蚋般的声音嘟囔,“不是很多。应该,应该不是很多。具体多少,我们两个沒看清楚!我们不是不敢看,是入云龙趁着大伙被打愣了的时候,突然带着人从侧面杀了过來。拎着把巨大的砍刀……”

真相已经非常清楚了,几乎不需要过多想象力,藤田纯二就明白眼前这两个倒霉鬼输得并不冤枉。密林,伏兵,正面防御,侧面偷袭,张松龄在一个多月前曾经于黄胡子身上使过同样的一招,也同样将几乎胜券在握的黄胡子打得溃不成军。事后藤田纯二曾经私下推演过,如果换了大日本帝国的士兵遇到同样情况,会是什么结果?答案令他非常恼怒,足足摔碎了十几个茶杯,才稍微缓解了心中的愤懑。入云龙和张松龄这样的组合,几乎是专门为打伏击战而生。一个专职狙杀敌军指挥官,一个专职负责趁乱反冲锋,手中的兵力越充足威力越大,同等装备和兵力情况下,几乎无招可解。

如是想來,也沒必要对上等兵三井和二等兵松下要求太高。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藤田纯二转身走向了汽车。已经不用再耗费精力去管姓张的和入云龙两人的具体位置了,他们肯定会找上门來,用不了多久。藤田纯二相信,自己这回绝对不会判断错!

“马, 就能修好!我,我已经尽,尽了最大努力!长官,长官请再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我保证,保证!”技术兵滨崎俊以为藤田纯二又來监督自己的工作,吓得魂都不知道飞向什么地方去了,一个轱辘从车底下钻出來,垂着红肿的脑袋不停地鞠躬。

“你慢慢修!”出乎他的预料,几分钟前还凶神恶煞般的藤田纯二,如今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非但沒有责罚他工作效率低下,反而伸出手,主动替他摘掉了粘在肩膀上的几根干草。“不用太着急,队伍今天不忙着开拔,你有充分的时间!”

“我,我……”滨崎俊几曾受过这种高档待遇,登时感动得浑身发热,脸上的伤也不疼了,大腿小腿也不哆嗦了。后退半步,狠狠鞠了一个一百二十度的大躬,“请长官放心,一个小时之内,我保证让汽车开起來。如果届时完不成工作,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不急,不急!”藤田纯二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倒背起手,继续视察营地中其他各支鬼子和马贼。派战斗小组领导马贼去主动搜索那个中国狙击手和他的同伴,是他在酒井高明昨夜所献的计策基础上拓展而來。如今残酷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临时想出的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那他干脆就再向后退一步,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对付狙击手和他的同伴身上,先解决掉身边的麻烦,再考虑剿灭喇嘛沟游击队的问題。反正这几天陆续赶往喇嘛沟的马贼加在已经超过了六百人,以六倍于游击队的兵力,即便拿不下游击队总部,至少也能把红胡子拖在那里,寸步难行。

“长官!”酒井高明还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心里头已经有了更好的打算,从背后追上來,点头哈腰地准备献策。藤田纯二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抢先说道:“你去通知所有少尉以上军官,到我的帐篷里开会。咱们今天一定那个狙击手杀掉,永绝后患!”

“哈伊!”酒井高明先是愣了愣,然后快速回应。藤田纯二的想法,等同于完全推翻了昨夜刚刚制定出來的行军计划。这样做,无疑会令军心愈发混乱。但他只是个小小的曹长,沒有资格质疑一个少佐的任何决定,特别是在这个少佐随时都可能暴走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无疑是最好选择。这一点,对他,对所有低级军官都一样!

第八章 戎机 (八 上)

在大多数情况下,独断专行都远比群策群力效率高。鬼子军官们经过一番“热情主动”的讨论,“一致”赞同了最高指挥官藤田纯二少佐的新计划。不着急去进攻喇嘛沟游击队,先解决掉那个如附骨之蛆般缠在大伙身上的狙击手以及他的帮凶入云龙,永绝后患!

只是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在执行过程中,却远不如想象中顺利。发现车队放缓了行军速度,并且在流花河两岸都布下了重兵之后。狙击手和他的同伴们也降低了对车队的骚扰强度。整整一个上午,仅仅在河南岸三百米之外,打了一阵儿冷枪。当事先安排在河南岸的鬼子兵发现了他们并带领马贼开始反击,他们就立刻拨转了坐骑,飘然远遁。根本沒有跟追兵做任何纠缠!

由于准备非常充分,在这轮袭击当中,只有三名士兵受伤,并且是伤在了手臂、大腿等非致命处,用刺刀将子弹挑出來,再撒上几包消炎药就万事大吉了,根本用不着回城里去找医生诊治,也不会用性命之忧。

那些被藤田纯二安置在河对岸帮忙的马贼们,运气就不如小鬼子这般好了。在追杀游击队的过程中被打死了七个,另外还有四人受了重伤,躺在血泊里头苟延残喘。但他们这种主动送货上门的炮灰,在藤田纯二眼里根本就是消耗品。死掉多少也不会在乎,反正这一波消耗尽了,稍稍将赏格抬高一些,很快就有新的一波顶上。如蝇逐臭,络绎不绝。

马贼们的性命安全得不到保证,不得已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題。在向藤田纯二请示了之后,便通过抓阄的方式,选了一支规模在四十人上下的敢死队。一人双马,单独成军。随时准备跟偷袭者决一死战。

于是乎,下午的偷袭和反偷袭,就变成了中国人之间的内战。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刚一露头,就被马贼敢死队盯上。随即他们开始主动撤离,马贼敢死队在背后紧追不舍。沒多久,趁着马贼敢死队在奔跑过程中彼此之间距离越拉越大的时候,赵天龙拨转坐骑,又带领几个少年游击队员杀了回马枪。紧跟着,张松龄也策马赶回,隔着战场几百米就停住坐骑,端起步枪,专拣马贼中看起來像是头目的家伙下黑手。几乎是在转眼间,敢死队中作战意志最为强烈的几个马贼头目,就先后被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人逐一点名。剩下的马贼失去了主心骨,惨叫一声,轰然而散。一直逃到了河岸边,才在鬼子兵的血腥镇压下,勉强停住了脚步。

到了傍晚,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又出现在了流花河北岸。又是抽冷子开上几枪,趁着对方做出反应之前,抢先逃走。鬼子兵们光挨打却还不了手,郁闷得哇哇直叫。藤田纯二却突然变得沉稳起來,先用一通劈头盖脸的大耳刮镇压住叫嚣得最欢的鬼子兵,然后断然下令,今晚值班的事情完全交给友军來承担,主力部队原地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鬼子兵们连续两天一夜跟张松龄等人干耗,无论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听到藤田纯二的决定,立刻高兴地爆发出了欢呼。被“委以重任”的马贼们则叫苦连天,纷纷低声抱怨了起來。

“怎么能这样,同样是累了一整天了,凭什么他们睡觉,让咱们在外边站岗?”

“知足吧你!还沒让你趁着天黑去把入云龙翻出來呢!你跟人家能比么,人家是从东洋來的,天天大鱼大肉,你呢,能有顿橡子面吃就烧高香了!”

“他们打了败仗顶多抽几下耳光,轮到咱们就要绑起來枪毙,这算哪门子规矩!”

“我看日本人那个什么共荣,纯粹是大忽悠。现在还用得着咱们爷们时就这德行,哪天坐了天下,还不得把立马卸磨杀驴?!”

…….

由于草原上自辛亥之后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所致,马贼们心里都沒多少国家和民族概念。相反,追随强者的狼群规则,在他们看來却是天经地义。日本人來了,打得张学良、阎老西等各路军头望风而逃,逼得蒙古贵族俯首称臣,在马贼眼里,便是天命所归的强者。投靠强者不是耻辱,而是运气。凭着大伙一身本领,若是能保着日本太君坐了天下,怎么着还沒一份从龙之功?即便不能人人都封将军,至少,一个县长、会长是跑不掉的。届时出门骑马回家坐轿,谁还会记得爷们曾经当过马贼?!

然而当正式投靠了藤田纯二麾下,马贼们才突然发现,他们永远也成不了日本人的自己人。藤田纯二这个强者,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甚至可能根本就沒把他们当做人看!期望和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令马贼们中间的一小部分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愿望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实现。自己原來和那些经常被自己欺负、伤害的农夫、牧民和小贩子一样,是如假包换的中国人,是小日本儿眼里的奴隶和两条腿牲口!

然而抱怨归抱怨,后悔归后悔。马贼们却谁也沒有勇气现在就向藤田纯二辞行。那老家伙可不是什么绿林瓢把子,还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谁要是敢公然跟他叫板,肯定会当场被机枪打成马蜂窝。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來呢!有些马贼头目开始暗中串联,坦然承认自己当初不该贪图小鬼子承诺下的巨额赏金,带领麾下弟兄们來趟喇嘛沟这池混水。然而贼船已经启航,他们现在往下跳,只能把自己和麾下弟兄们全都“淹死”,还不如继续在船上混着,以待在航行过程中能有转机。

不想稀里糊涂地做了张松龄和赵天龙的枪下之鬼,马贼们一整夜都沒有睡觉。瞪圆了眼睛紧盯流花河两岸,出现任何动静都是一通乱枪。好在张松龄和赵天龙也不是铁打的,连续干耗了两天一夜,他们两个也是精疲力竭。只在晚上十点钟前后出现了一回,便偃旗息鼓了。任由全身戒备的马贼们苦等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起來,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的鬼子兵们个个精神抖擞。瞪圆了眼睛戒备了一整夜的马贼们则全都成了霜打过的庄稼。但是从整体角度上看,藤田纯二新的手段也算卓有成效,至少保证了小鬼子自己的战斗力沒衰减得过于严重。

这个结果很快就得到了证明,上午八点左右,鸠山少尉带领一支鬼子小分队,在马贼们的配合下,终于成功打了一次反击。当场将一名小游击队员打下马來,还让另外两名小游击队员受伤,完全靠着赵天龙的保护,才勉强从战场上脱离。

“轰!”当马贼们带着几分钦佩围到落马的小游击队员身边,试图验证一下共产小鬼到底长沒长着三头六臂时,身负重伤的少年拉响了手榴弹。一道红光猛然在草原上炸起,刹那间,地动天摇。

第七章 戎机 (八 中)

“轰!”凑上前看热闹的马贼们如同受惊的苍蝇般,四散奔逃。同样试图冲上前将小游击队员活捉的鬼子兵们猝不及防,也被马贼们撞了个东倒西歪,乱做一团。直到鸠山少尉拔出枪來对空开了两枪,才勉强稳定下心神,再度将坐骑拉紧。

“畜生,废料,胆小鬼,一群活该吃米糠的劣货!乒、乒、乒…….”追上几个正在逃命的马贼,鸠山少尉一边冲对方的坐骑开枪,一边大声咒骂。“手榴弹只有一颗,早已经炸完了。你们到底在躲什么,你们还想躲到哪里去?!”

马贼们不敢还击,讪讪地带住坐骑,回头张望。手榴弹溅起的烟尘早已经被风吹淡,透过薄薄的烟幕,他们看到舍生取义的小八路被炸成了一具焦黑的尸骸。除了将其本人杀死之外,这颗威力明显不足的手榴弹沒取得任何建树。即便是刚才冲得最积极的马贼同行,也只是被弹片刮破了几处油皮而已,并沒有任何人被小八路强行拉去做黄泉路上的旅伴。

“他好像只有十來岁!”个别马贼眼尖,从小八路被熏得漆黑的面孔上,大体推断出了此人的年龄。

“他,他……”更多的马贼拉住坐骑,嘴角不停地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们平素个个自夸悍不怕死,但在真正的视死如归者面前,他们才发现,原來自己的内心深处,对死亡居然是如此的畏惧。

“畜生、废料、一群活该吃米糠的劣货!”看到马贼们一个个失魂落魄,鸠山少尉忍不住又破口大骂。“不过是一颗破手榴弹么,就把你们给吓成这德行?!你们难道沒有羞耻之心么?你们回头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八路才多大一点儿。同样是支那人,他为什么能做一个勇士,而你们,却胆小的像一群兔子,一群无可救药的兔子!懦夫!”

不知道是他的辱骂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挨骂者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表现过于孬种,马贼们看向小游击队队员遗体的目光中,居然真的露出了几分惭愧。那的确是一个孩子,脸上的稚气还沒有散尽的孩子。可就这么一个嘴角处还带着绒毛的孩子,却跟入云龙等人一道,缠了日本人的大部队几天几夜,逼得日本人不得不放慢推进速度,全力应对他们的骚扰;就这样一个年龄足以做他们子侄辈的半大孩子,却在受伤落马后毫不犹豫地拉响了手榴弹,宁可把自己炸个稀烂,也不肯落入鬼子手中承受屈辱;就这样一个勉强只能达到他们肩膀高的孩子,却用生命告诉他们,什么样的男人才真正配被称做男人!

鸠山少尉至少有一点说得很对,他们的确都是懦夫,无可救药的懦夫!与宁可自杀也不愿你被敌人俘虏的小八路比起來,他们这些所谓的绿林豪杰,不过是一群断了脊梁的野狗。只敢对着弱者张牙舞爪,遇到比自己更强更凶的野兽,却只会乖乖的躺倒在地,露出柔软的小腹!

“也许咱们这回真的不该來!”望着不远处那个浑身焦黑的遗骸,很多马贼们默默地想。他们之所以一接到邀请,就兴高采烈地赶來给藤田纯二帮忙。是因为他们相信这次战斗不会有丝毫悬念。毕竟红胡子麾下的弟兄只有区区百十來号。而为了剿灭他们,黑石寨的日本驻军倾巢而出,并且还邀请了数十家英雄豪杰前來助阵!

然而,不远处那个已经被炸得浑身焦黑的遗骸,却清晰地告诉了马贼们,他们先前的推断错得到底有多离谱。的确,红胡子麾下的兵力是单薄了些。的确,红胡子不像日本人一样拥有汽车和大炮。但是,红胡子麾下随随便便拉出一个小孩子,都可以让他们付出四、五倍的代价才能杀死,要想彻底荡平喇嘛沟,他们这边,最终得填进去多少人?!

那绝对是任何马贼头目都不敢面对的数字,即便偷偷在心里头想一想,腿肚子都开始发抖。而眼下草原上的八路军游击队,已经不止是红胡子一家。在哲里木,在科尔沁,甚至在更遥远的托克托,据说都已经出现了他们的身影。这无数家游击队如果都跟红胡子一样强悍的话,假以时日,这草原,这江山,最终怎么可能还会落入日本人之手?!

“你们这群废料,懦夫,给我打起精神來!入云龙不会跑得太远,等下一次……”鸠山少尉还在声嘶力竭地怒吼,马贼们却将他的声音屏蔽掉,全当是耳边刮过去了一股臭气。

他们不敢当众顶撞鸠山少尉,但是他们也不会种再对此人惟命是从。当信念一旦崩坏,所有附着在其上的美梦,都会碎成一地齑粉。马贼们先前之所以坚信日本人会坐江山,是因为最近这一年多來,日本人相继打败了宋哲元、阎锡山、李宗仁这些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英雄,从北平城下一路打到了长江以南。而那个占据了大义名分的国民政府却只有招架之功,丝毫沒有还手之力。但是今天,马贼们却惊愕地发现,这片江山的最终归属,也许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日本人在长城以南所取得的那些胜利虽然辉煌,毕竟距离大伙太远了。而眼前正在进行的战斗,却是他们能看得见摸得到的事实!让他们不愿意相信,却越仔细琢磨,越开始怀疑自家先前的选择!

既然小鬼子既不肯将大伙当自己人,又不可能坐稳江山,大伙又何必犯贱,非得一路倒贴上去,自讨沒趣呢?!一边毕恭毕敬地听着鸠山少尉的斥责,马贼们一边在心里头暗暗打定主意。下次再跟入云龙等人交手,一定要将坐骑放慢一些,枪口抬高一些。甭管对方是否领情,至少,至少不能让更多的游击队员死在自己手里。当然,若是能找到机会逃走就再好不过了。趁着跟红胡子还沒结下什么大仇,跟他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待哪天游击队真的成了气候,就带着麾下弟兄投奔过去帮助共产党打江山,说不定,说不定最后也能搏个封妻荫子呢,将來的事情,有谁能够预料!

“事实证明,入云龙的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终于发泄干净了连日來积压在腹中的郁闷,鸠山少尉以两句豪言來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能打败他一次,就能打败他第二次、第三次!诸位请跟我一起努力,胜利必将属于大日本帝国!”

第七章 戎机 (八 下)

“胜利,必将属于,属于大日本帝国!”马贼们扯开嗓子回应,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就算日本帝国取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又跟大伙有沒什么关系呢!况且以大伙这几天來的亲身经历來判断,这场战争谁能笑到最后,还真未必可知!

“抬上小八路的尸体,整队回去向藤田长官汇报战果!”鸠山少尉沒注意到马贼们的反应,或者已经注意到了却沒放在心上。胜利已经伸手可及了,沒有必要再把过多精力放在一群给个冷馒头就摇尾巴的癞皮狗身上。

他需要关注的是像入云龙和张松龄这样的能给帝国征服东亚计划制造麻烦的家伙。把他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砍下來,挂在马尾巴上炫耀武功。从上一场战斗的最终结果上看,酒井少佐的比拼体力策略已经初见成效。入云龙和张松龄等人虽然有些本领,却终究不如酒井少佐老辣。明知道这样下去情况只会对他们越來越不利,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扑上來,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

可以预见,只要车队继续向喇嘛沟前进,无论速度快慢,为了给红胡子那边制造撤离机会,赵天龙等人都将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出现在车队周围。而无论他们平安脱身多少次,终究会有那么一次,鸠山少尉相信,自己可以追上他们,永远解决掉这群麻烦!

毕竟是正规军校出來的“高材生”,鸠山少尉的战场感觉基本还是靠谱的。眼下,赵天龙和张松龄等人的确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特别是喇嘛沟來自游击队的那几个少年,因为年龄和体质的关系,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坐在马背上不断前仰后合,稍不留神,就可能直接从鞍子上摔下來。

但是,他们却依旧紧咬牙关苦苦支撑,谁也不肯开口喊一声累,也不肯脱离队伍,独自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去休息。

“鬼子携带了化学武器,所以我们必须拖住他们,给王队长他们再争取出一到两天的撤离时间!”这是同意少年们加入行动之后,张松龄第一时间交待的答案。刚刚从差不多的年龄段走过,他比任何人都熟知少年们的心思。他不希望这场实力对比悬殊的战斗,成为比赛谁更不怕死的胡闹。他希望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明白自己今天的战斗到底有什么意义。那样,当危险真的降临时,他们才能不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和恐惧!

接下來发生的事情,也着实印证了这个决定的正确。当少年们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全山人的安危之后,就把个人生死置之于度外。跟着赵天龙和张松龄,他们一次次端起步枪,向鬼子和汉奸射出仇恨的子弹。一次次果断撤离,无论眼前还有多少机会,身后的叫骂声有多难听。在一次又一次战斗中,他们变得越來越沉稳,越來越老练,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他们的年龄。

只是再勇敢的战士,也有体力耗尽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们大腿越來越沉,手臂也越來越酸软。“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摸摸预先藏在怀中的手榴弹,大伙在心中默默地想。有一点点恐慌,但眼睛里却是一片坦然。

“今天夜里的行动取消,咱们晾小鬼子一晚上,明天早晨再去找他们的麻烦!”虽然相信少年们不畏惧牺牲,张松龄却不准备把所有人都填进去。看了看天边最后一缕微光,断然做出决定。

“好!”赵天龙向來不会质疑好朋友的决定,第一时间跳下坐骑來表示支持。其他人对张松龄却不象赵天龙那样信任,互相看了看,犹豫着问道:“如果咱们夜里不去的话,鬼子们有马贼帮忙值夜,会不会睡得更安稳?!那样的话,明天他们可就更难对付了。”

“咱们的目的是拖住他们,不是为了打赢,也不可能打得赢!”张松龄想了想,非常耐心地强调。“想要他们有所顾忌,咱们首先就得最大程度地保存自己。否则,一旦小鬼子确信咱们已经被累垮了,就可以忽略咱们,加速扑向王队长那边!”

“嗯----”少年们说不过张松龄,沉吟着点头。转眼,却又七嘴八舌地议论道:“也不知王队长他们撤了沒有?!这里距离喇嘛沟可不算太远了,要是他们还沒撤走的话,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应该撤了吧!那些山前山后的百姓,到这时候也应该走远了!”

“要是能跟王队长他们通上信儿就好了,咱们这边和他们那边,就可以配合着行动!”

最后一句话,听得张松龄连连苦笑。如果有一部野战电台随时与红胡子保持联络的话,这一仗当然要轻松得多。至少不会是他们这边已经拼得人困马乏,喇嘛沟那边到底撤沒撤离都不敢保证。

然而野战电台这玩意儿,在草原上目前属于绝对高科技。非但喇嘛沟游击队沒有,其他草原上的大小王爷,各路豪杰,也同样沒资格去置办。倒是黑石寨县城日本人的院子里,好像配备了不止一套。光是屋顶上的天线就架了好几根,不知道为什么材料打造,明晃晃的隔着几条街都能看见。

“要是斯琴王爷那边,真的能派兵偷袭县城就好了。小鬼子听说老窝被抄,肯定会火烧火燎掉头往回跑!”做完了野战电台的梦,少年们又开始设想有一支奇兵出现,给小鬼子來个围魏救赵。前几天张松龄骗他们去找斯琴,用的就是这样一套善意的谎言。虽然很快就被郑小宝给识破了,但是现在,大伙心里头却非常希望谎言能够成为现实!

“都去给我捡干柴,否则,今天晚上谁也甭想吃饭!”听少年们提起乌旗叶特右旗的事情,赵天龙皱着眉头喝令。

在王府逗留的那几天,他已经非常清楚地了解到了斯琴所面临的窘迫情况。非但有外部力量一直在打将她连人带治地一并娶走的主意,就连王府内部,也是因为到底跟不跟日本人全面合作而矛盾重重。若不是斯琴本人表面上生了一幅男儿性格,关键时刻敢作敢为,甭说保住父亲留下來的家底,她本人弄不好都早就被某些居心叵测的家伙给打包卖到伪满洲国皇宫里头去了!

“我知道,我只是那么一说!”少年们吐了吐舌头,跳下坐骑,晃晃悠悠地去四下寻找可以生火的东西。偶尔抬头看向赵天龙的目光里头,却写满了对幸福的憧憬。

关于斯琴和赵队长之间的事情,早已经在整个游击队里头传了个遍。少年们在羡慕之余,有谁不希望自己也能碰到一个像斯琴那样美丽大方的女子,甘心地为她停下流浪的脚步?!只是这样的渴求,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时代,谁也无法公然说出來而已。

张松龄也跳下坐骑,强打着精神给少年们帮忙。在大伙的集体努力下,篝火很快就点了起來。赵天龙骑着黄骠马出去兜了一小圈,打回了一只野狍子。张松龄掏出一把匕首,干净利落地给狍子去了皮,掏出内脏,架在火堆上烘烤。

被孟氏父女收留的那段时间,他学会了如何烤制野味。眼下虽然略微有些手生,却远好过只剩一只胳膊能动的赵天龙和个个身上带伤的半大孩子们。很快,冒着热气的烤肉就被削了下來,一片片递到了众人的手中。少少洒上一些盐末之后,令每个人都胃口大开。

当饥饿的肚子被填满之后,少年们便再也扛不住疲劳的重压,陆续躺在火堆旁,鼾声如雷。赵天龙给每个少年都扯整齐了衣服,以防他们肚子着凉。然后找了个机会,悄悄地坐到张松龄身边,低声说道:“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不行,小鬼子明显把目标换成咱们了。小家伙们也都受了伤,用不了几次,就得全折进去!”

“关键是我现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也沒办法把几个小家伙赶走!”张松龄点点头,以极低的声音回应。看向火堆的目光里,充满了疲倦和无奈。以他的个人能力和战场直觉,怎会觉察不到情况已经对自己一方越來越不利?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目前条件下,他几乎沒有更好的选择。

“我有一个办法,后半夜可以去试试!”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稚嫩面孔,赵天龙低声提议。声音显得很平静,就像约了朋友一道去赴宴般平静,“鬼子的杀手锏就放在汽车上,如果能靠到近处用手榴弹将汽车炸掉…….”

那样,毒气弹肯定会殉爆。然后,靠近汽车的人无论是谁,都将跟小鬼子们同归于尽!张松龄的眉毛快速跳了跳,随即轻轻摇头,“再等一天,如果明天晚上局势还沒任何好转的迹象,我就跟你一起去!”

“还能有什么变化?小鬼子那边人比咱们多,又有一群不要脸的马贼主动上门投靠!如果把小家伙们全填进去,咱们两个哪里还有脸去见龙爷?!”赵天龙愣了愣,有些烦躁地追问。红胡子把少年们交给了他,是希望他能给少年们找一条活路。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有人落入鬼子和马贼的包围,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毅然拉响胸前的手榴弹!

“再等一个白天,就一个白天!”张松龄摇摇头,丝毫不为赵天龙的语言所动。红胡子那边联系不上,斯琴那边指望不上。但他手中还有一个人可以等,他相信,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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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戎机 (九 上)

“阿嚏!”距离黑石寨十余里处的某座小树林内,正在眯缝着眼睛假寐的周黑炭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树根下跃起,他皱着眉头四顾。不待周围人否认,又向地上啐了一口,恶声恶气地骂道:“***,一定是张胖子这小王八蛋!随便派个人拿二指宽的条子就折腾老子跑这么老远的路,老子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家的!”

“嘿嘿嘿嘿!”周围的大小马贼们侧过头,咧嘴偷笑。说不欠人家的,也不是谁,见到条子后立刻一蹦老高,连热乎饭都不肯让大伙吃完就急慌慌朝喇嘛沟赶。如果不是半路上突然遇到了几个熟人,估计眼下大伙已经跟小鬼子对上刀了,哪还有闲功夫在黑石寨附近打瞌睡?!

“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见众人谁也不把自己的抱怨当作一回事,周黑炭登时有点下不來台。走到笑得最欢的一名头目面前,照着对方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大声威胁道:“再笑,再笑你们今天晚上就都甭想吃饭!老子可沒粮食來养你们这群不懂规矩的白眼狼!”

“嗯哼!”众马贼们纷纷用手捂住自家嘴巴,很配合地做努力隐忍状。不给饭吃,乃是黑狼帮大当家周黑炭惩处犯错弟兄的重要手段之一。使用频率仅次于抽鞭子。虽然对受处罚的人造不成什么严重伤害,但别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你却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流口水,其中滋味也绝对不会怎么舒服。

见自己终于成功地维护了身为大当家的威仪,周黑炭好生得意。拎着马鞭子在树林里转了小半圈,停住脚步,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小头目阎二儿大声问道:“老九呢,老九怎么还沒回來!这小王八羔子,不是又死在哪个相好肚皮上了吧?!”

“九爷半个小时之前派小刀子回來报了一次平安!”听大当家问起正事儿,小头目阎二不敢再以玩笑态度对待。想了想,非常认真的回应,“他和彭爷已经成功混进黑石寨里头去了,截止到目前,还沒遇到什么意外变化。”

“小刀子人呢,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周黑炭也迅速收敛起笑容,低声责备。

“小刀子在林子那边吃饭。我这就去把他给您叫來。刚才是觉得沒什么特别情况,所以就想让您多睡一会儿!”熟悉周黑炭的脾气,阎二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如实汇报。

“快去,快去!”周黑炭挥挥手,不耐烦地将阎二从自己身边赶走。然后转过身,仰着脖子向黑石寨位置观望。

夜幕下的黑石寨县城,看起來远比白天巍峨。墨色的石头城墙被黑暗跟大地完全焊接在一起,浑然天成,如同一座探出海面的孤峰。黑色的海水则从四面八方涌來,拍在黑色的石头表面,无声无息地溅开,散去。然后再拍,再散,被夜风吹起,汇成漫天的繁星。

这座不知道最初建立于何年何月的塞外孤城,在其漫长的历史中,不知道曾经被拆了多少回,又被重建了多少回。嘎哒梅林在城外巨石圈里祭过天,吴俊生在城外溪流边洗过马。丹巴图尔台与黄太吉两人也曾在当时还未曾被焚毁的老城墙根儿下会猎,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注1、注2)

再远,也许就是大明天子北伐和木华黎东征了,但那些都是传说,草原上的英雄豪杰们沒有能力究其真伪。他们信念里唯一不曾怀疑的是,谁控制了黑石寨,谁就配做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注3、注4)

故而,自从吴俊升派人在废墟上再一次重新建起黑石寨城墙之后,草莽英雄们就不止一次打过此城的主意。但每次进攻,都因为石头城墙过于高大坚固,不得不含恨退走。周黑炭的老爹就是铩羽而归的众草莽英雄之一,并且在撤退路上遭到黄胡子的偷袭,身负重伤。一直到咽气,都念念不忘要血洗此城,以报平生奇耻。

如今,周黑炭又走在了当年父亲曾经走过的路上,他的心情怎么可能保持平静?他要第一个冲进城内,杀光里边的日本鬼子及其走狗,抢光里边的仓库和所有店铺,让那些平素趾高气扬的土财主们一个挨一个爬到他的马前來,跪在地上用舌头舔他的靴子尖,哀求饶命。而周大当家却不会放过任何人,要象猫玩老鼠一般戏弄他们,嘲笑他们,然后把他们绑在马尾巴上,带到城外活活拖死!

财主的儿孙子也要杀掉,斩草不除根,日后必有祸患。财主们的老婆、女儿,要看她们肯不肯听话,肯听话的,分给弟兄们暖被窝。不肯听话的,统统交给人贩子卖到满洲国那边去当窑姐。让她们被千人睡,万人骑,用一辈子苦來给他们的父亲赎罪。谁叫他们的父亲跟日本人走得那么近!谁叫他们的父亲曾经支持过鬼子和汉奸守卫黑石寨城墙!

至于小鬼子的女人…….,想想那些背着马鞍子低头走路的东洋婆娘,周黑炭心里头就腾起一团妖火。最出色当然要掠回去当小老婆,大老婆沒她的份,我黑胡子的女人必须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不能明媒正娶一个东洋婆子來让祖宗蒙羞。第二出色的送给入云龙,不过可能会很麻烦,斯琴郡主可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万一她打破了醋坛子,拔枪拼命,看他入云龙到底怎么应付……

“噗!”想着想着,周黑炭自己就笑出了声,把周围的大小马贼们看得两眼发愣,纷纷交头接耳地打听大当家今天究竟遇到了什么喜事。

“也许是在彭爷手里讨到了什么好处吧!”有人消息灵通,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解释。“昨天彭爷可是亲口承认,他自己是南边国民政府的人,不是什么狗屁的王爷特使!”

“彭爷……?”闻听者将信将疑,“那个姓彭的自己只有四名手下,再厉害,还能重要到哪去?!还不如张爷,好歹也扛着个中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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