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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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吕蒙偷袭了关羽在先!”小王毕竟还没成年,注意力很快就被吴天赐调进了故事当中。

“可刘备也没还孙权的荆州啊。那可是他说好了从孙权手里借的,取了西川就归还给人家!”吴天赐继续把小吴的注意力往三国故事里头引,同时慢慢挪动身体,去抹车厢另外一侧挂着的皮带和手枪。

“那,那诸葛亮也借,借了东风给孙权!”年青幼稚的小王果然上当,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评书中关于三国演义的内容,喃喃地替自己心目中的好人刘备辩解。

三国演义的故事,在民间深入人心。非但说书先生会以此谋生,村子里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会通过演义中的故事,像后生晚辈们灌输做人的道理。所以小王对其中的每个段子几乎都耳熟能详,甚至能发挥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这里光顾着跟吴天赐讨论古人,却没想到对方心思全放在车厢另外一侧的手枪上。后者先是一寸一寸偷偷挪动,后来发现小王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开,便开始慢慢加快挪动速度,慢慢接近挂手枪的车厢壁。

“可鲁肃也帮诸葛亮修了祭坛!”吴天赐小腿蓄力,身体和手掌慢慢抬高。近了,近了,只要把枪摸在手,就不怕对付不了一个毛孩子了。然后以这个毛孩子的脑袋吓唬外边那些小兵,逼着他们服从自己的命令。眼看着他的阴谋就要得逞,却不料小王突然一拍车厢,大声喊道,“所以才让曹操占了便宜,最后蜀国和吴国都被人家给灭了,谁也没捞到好处!还有,还有那个吕蒙,也被关羽的鬼魂给追死了!”

“呸,呸,你这个小乌鸦!就不想让我落个好!”吴天赐吓了一哆嗦,差点没又撞到车厢顶梁。迅速将枪抓在掌心,大拇指挑动保险,把子弹推入枪膛。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勤务兵小王,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勤务兵小王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鬼门关前,兀自激动得大声嚷嚷,“我不是不想让你好,我是真心为了你。那赵天龙和张胖子两个,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如果得罪了他们,即便您上头有人护着,也难逃被他们俩打冷枪!”

“那我岂不是成了吕蒙第二?!”最后一句话才真正说到了要害处,吴天赐原本狂热的大脑瞬间开始发凉。扭头又看了勤务兵小王那单纯的面孔,他略作犹豫,慢慢又把保险用右手大拇指推回了原处,“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杀我?如果游击队合并入独立营中,对他们两个只有好处,没任何坏处!”

“张胖子原来就是政府军的人,龙爷也只服红胡子一个。您即便吞并了游击队,他们两个也不可能留下!”小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前前打了个圈儿,听吴天赐说话的语气开始变软,便非常认真地帮他分析形势。“如果留不下他们俩,您吞并了游击队,只相当于得到了一批老兵。而同时跟他们俩成了仇家,随时都可能被他们干掉!”

“如果我逼着他们留下呢?!或者”吴天赐把手枪插回枪套里,和皮带一同系到腰间。

“我们大当家不会同意您!”勤务兵小王想了想,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大当家跟龙哥是过命的交情,以前龙哥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从没逼过龙哥入伙。至于张胖子,人家从前是中校军衔,比你还高。真的留下了,要么当营长,要么改天就打报告调走。”

“这?”当头脑渐渐冷下来之后,吴天赐才终于发现自己先前的计划存在多大的漏洞。第三次上上下下打量勤务兵小王,再也不敢过分小瞧了年青人。

慢慢将身体在火盆旁重新坐稳,换了更缓和的语气,他用咨询的口吻像小王提问,“照你这么说,他的那个中校军衔是还真的l?那他怎么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跑到草原上来?居然还跑去给游击队打下手?”

见吴天赐好像暂时把坏心思收起来了,小王心中暗喜,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张胖子为什么来草原上,我也不知道。但他的中校军衔肯定是真的。以前咱们这边还有个军统局的彭站长,也一直抱怨张胖子不知道好歹,放着堂堂正规军的中校不干,跑到游击队去当什么中队长。”

“噢!”吴天赐轻声沉吟。军统局的彭学文站长他是听说过,虽然既跟他不是同一个部门,又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可级别却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另外,后者的靠山也非常硬,远非他背后那个靠钱砸出来的关系能比。

“不过我听人说”小王抬起眼皮,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吴天赐的脸色,继续给对方敲警钟,“我听人说,黑石寨的前任县长朱二,就是在口里那边什么地方得罪了张胖子,所以才花钱疏通关系,躲到了咱们偏僻地方。谁料到张胖子却前后脚追了过来,隔着两百多米远,“呯”地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瓜子!”

“嗯!”吴天赐猛地打了个冷战,脖子不知不觉地往领口中缩了好一大截。两百米远一枪爆头,这也算得上是狙击手水准了吧。即便扣掉小王话里的水分,那一百二三十米也是有的。隔着一百二三十米远,谁能防得住别人的冷枪?!即便是蒋总统出行,也不能把街道两旁的百姓却给隔离起来,不准他们夹道欢迎吧?!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悄悄擦了下自己的额头。心中再也兴不起打游击队临时营地的主意了。不合算,里里外外都不合算!即便成功了,也是便宜了没良心的周黑碳!他自己则少不得要做那个吕蒙。要么是死于孙权的毒酒,要么是死于某个“关羽”之手。反正没落到善终!

“呼!”车厢外,一直扬鞭赶车的李老九,也悄悄擦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同时用力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地把按在腰间的左手,从枪套上挪开。被寒风冻得发紫的脸肿肿的,看不出半点杀机!

第一章 誓言 拢

第一章誓言(五下)

参谋长吴天赐之所以教唆独立营去吞并游击队,是为了给他自己积攒日后高升的资本,而不是真的跟八路军有什么化解不开的血海深仇。故而当他发觉这样做可能得不偿失,甚至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家小命时,心中的所有激情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谨慎、谨慎再谨慎。

将自家防身用的马牌撸子连同枪套一并在腰带上挂好,伸手拿起已经被风吹冷了的大半个土豆,一边探到火盆旁重新熏烤,他一边和颜悦色地问道:“张胖子狙杀汉奸朱二的故事,以前其实我也听人说起过,只是没你今天说得这样详细。如此看来,他的枪法真是不一般的好!估计咱们营长可能都比不上他!”

“那当然!我们大当家曾经亲口承认承认过,如果论枪法,他这辈子只服气两个人,一个是龙爷,另外一个就是张胖子!”勤务兵小王虽然不明白吴天赐说这些话的用意,却也知道对方至少今天不会再去打游击队的临时营地主意了。偷偷松了口气,强笑着点头。

“还有这事儿?”吴天赐装作很非常惊诧的模样,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我还以为咱们营长从来不会佩服别人呢?对了,你刚才还说,张胖子在两军阵前一枪蹦掉了白胡子的二当家,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当时在场么,能不能把详细经过跟我讲讲!”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当时我刚正给九爷做小跟班儿”只要不是去给游击队使坏,勤务兵小王不介意多回答参谋长的一些问题,即便这些问题明显带着套取有用情报的痕迹。“红队和咱们营长、龙哥他们几个,顾忌白胡子麾下的人多,就决定先去敌营中”

他的口才远远称不上便给,然而在吴天赐这头小狐狸面前,越是把话说得简单直白,反而越显得切实可信。听着,听着,吴天赐就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又开始发凉,有股冷汗顺着发梢一滴一滴淌了下来,将白衬衫的领子转眼润了个湿透。

先以强大的攻击力挫其锐气,然后又以单刀赴会的方式瓦解其军心,接着亮出毒气弹乱其方寸,最后则趁着白胡子队伍当中发生了火并,一举将这支东蒙草原上实力最强的马贼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所有计谋环环相扣,一招比一招凶狠。这哪里是张胖子的两颗子弹建立了奇功?!当时即便没有他出场,白胡子匪帮也没变不成翻身的咸鱼。差别只是覆亡的速度快慢!而红胡子、黑胡子和赵天龙等人在其中所起到的最用,其实一点儿都不比张松龄小。只是他们的表现,不像张松龄那般抢眼而已!

在喜欢玩弄阴谋诡计者的眼睛里,阴谋诡计无时无处不在。越是对红胡子、黑胡子、赵天龙等人的过往了解得多,吴天赐越觉得心里头发虚!这哪里是一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豹子啊,分明是一群已经成了精的老狼,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可笑的是,自己刚才居然还想着趁着狼王疏忽大意的时候剥它的皮换钱!亏得及时被小王给拦住了,没机会真的出去召集人手,否则,恐怕用不到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追杀,自己的尸体就已经躺在草原上某个不知名的所在了吧!

抬手在汗津津的额头上蹭了蹭,他继续跟小王套问对自己今后有用的情报,“那个,那个他们联手攻破黑石寨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我记得黑石寨的城墙全是大块石头垒的,咱们独立营当时也没有火炮”

“当时是这样”勤务兵小王想了想,继续耐心地解答,“日本鬼子和伪军都去攻打游击队的营地了,留守在城里头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而军统局的彭站长”

二人一个有心听,一个愿意说。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当中就忘记了时间。当天中午,车队在沙漠中的一处咸水湖旁停下来打尖,。简单地用过一顿午饭之后,继续追赶大部队。傍晚时分则在靠近沙漠入口处的某片戈壁滩上扎营休息。第二天又起了大早,冒着风雪赶路,终于在下一个傍晚来临的时候,赶上了周黑碳等人的队伍。

头顶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阳光从西面的地平线上射过来,将雪后的世界照得一片嫣红姹紫,分外妖娆。

天是蓝的,地是白的,夹在坦坦荡荡的蓝与平平整整的白之间,则是一粒粒沙硕般的人影。每个人影在这片纯净的天地之间,都显得无比的渺小。同时每个人影在这片寂寥的天地之间,又显得无比的亲切。他们是千里雪域中难得的活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这纯白的大地上,成为其他人眼里的风景。或精彩,或普通,或绚丽,或平淡,或干净,或龌龊,真真实实,无遮无挡!雪地将完完整整地留下他们走过的每一步,既不刻意修饰,也不刻意缩小。宛若冥冥中默默翻动的青史!

吴天赐没心思欣赏这在其关内难得一见的雪域风光,刚刚在勤务兵小王的搀扶下活动开因为长时间坐车而发僵的筋骨,就三步并作两步朝独立营的指挥帐篷扑过去,喘息的声音比铁匠铺子里的风箱还急。

“周营长,我想明白了,这件事”没等门帘被当值的哨兵掀开,他就大声高喊,唯恐周围有人会没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一般。

“吴参谋,你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周黑炭愣了愣,带着几分意外打断,“赶紧进来,赶紧进来烤烤火。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后半夜才能追上队伍呢,没想到你们的马车居然走得这么快!”

“我是心急如焚呐!”吴天赐用手拍了下胸口,非常夸张的回应,“游击队的弟兄们已经跟黄胡子交上手了么?我建议,咱们独立营绝对不能袖手旁观。要全力支持游击队”

“坐下说,坐下说!你先把气喘均匀了,这仗啊,真正打起来还早着呢!”没想到只是两天不见,自家参谋长前后变化就偌判两人,周黑碳明显有些不适应。拉着吴天赐的胳膊,强行将其按进为军官们准备的座位,有意无意间,再度将他的话头拦腰打断为两截。

“那,那我就放心了!”吴天赐继续拍打自己的胸口,旋即,原本不算大的眼睛就瞪成了两个灯泡,“怎么还没打起来,这里不是早就进入喇嘛沟的地界了么?黄胡子难道连外围流动哨都没派出一个来?!”

“派了,全吓得缩回麒麟岭,也就是游击队原来的老营里头去了!”原本在黑狼帮中坐第十把交椅,现在做了独立营三连连长的杨三凯闷声闷气地回应。“连他放在外围拱卫老营的几支小部队,也一溜烟全跑回了山上。眼下除了麒麟岭之外,四周已经没有了任何敌人。就等明天一早游击队恢复了体力,强行攻山了!”

“怎么会这样?”吴天赐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全落了空,瞪着两只小眼睛,茫然地嘟囔。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问题所在,鼻子和上嘴唇抽搐在一起,嗓子眼里一阵阵发苦。

上当了,又上当了。自己千方百计给红胡子下套,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又上了老狐狸的当!说是让独立营观战,不准插手游击队和黄胡子匪帮之间的争斗。这边两家私下里达成的协议,黄胡子本人可能清楚么?看到游击队和独立营一前一后向自己开了过来,以他手中刚刚恢复了不到全盛时期三成的实力,怎么可能还有勇气把兵力分散开,在野外等着给游击队和独立营的联军当开胃小菜吃?

这就叫借势,借得不知不觉,堂堂正正,让被借的人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终于看破了红胡子的神来之笔,吴天赐佩服得好想找地方大哭一场。老狐狸,在油锅里炸了三遍浑身上下都被油炸透了的老狐狸!你既然有这本领,干嘛不早点儿表现出来。故意装笨糊弄几个小字辈玩儿,难道非常过瘾么?!

然而木已成舟,吴天赐想搞破坏也找不到下手机会了。况且他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继续对付红胡子,而是如何才能补救自己跟周黑碳两人之间的关系。目光迅速在帐篷里扫了扫,他又看到了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的红胡子,赶紧将肚子里的其他杂念暂且抛在脑后,轻轻嗓子,第三次大声提议:“营长,各位同仁,游击队的王老前辈,本人在马车上突然想通透了。这为国锄奸么,原本就不该分你的事情,我的事情,谁帮谁的忙!收拾黄胡子,是咱们大家的事情。与其让他凭险拒守,跟游击队拼得两败俱伤。不如咱们两家联袂而上,一下子就将其打懵了,避免那些没必要的损失!!”

“这个”周黑碳眉头皱了皱,脸上的表情很是犹豫。在吴天赐到达之前,关于明天早上如何攻山,他已经跟红胡子达成了初步共识。如今被后来者横插一杠子,无论是出于一番好心,还是虚情假意,都有些让人心里头不舒服。

倒是红胡子,对外边任何变化都能做到波澜不惊。慢慢地抬了下眼皮,用昏黄的目光扫了吴天赐一眼,点点头,笑着说道:“怎么,吴参谋怎么又想两家联手了。我记得前天晚上,你不是还希望我们游击队证明自己的实力么?”

“醉话,都是醉话。我这人酒量浅,不喝正好,一喝就高。您老如果不信,尽管问问周营长,问问其他弟兄!他们都知道,我吴某人酒后的话不能算数,所以从来不跟我较真儿!”吴天赐连连摆手,一边低声替自己前倨后恭的行为辩解,一边用眼神向周黑碳求援。

对周黑碳而言,留着这么一个活宝参谋长向上头替独立营争取粮饷补给,远比抛弃他再换另外一个人来有利。当然,前提是此人不能老想着跟自己争权,不再公开跟自己唱反调。因此,念在吴天赐今晚的特殊表现上,轻轻皱了皱眉头,笑着附和道:“是啊,红爷,他就是这么一个妄人,您老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说实话,上头派他到我们独立营来,也只是为了方便联络,并没要求他过多参与营内的各项决策!”

“是啊,是啊!我初来乍到,对情况了解得少,原本就不该多嘴多。前天是真的喝高了,就瞎嚷嚷了几句。酒醒后一直非常后悔,所以才让马车一路不停地追了上来,就是为了弥补一下酒后所犯的过失!”明知道周黑碳在借机收自己的权,吴天赐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头吞。对此刻的他来说,有明着服软的机会,总比稀里糊涂死于非命的好。要不然哪天挨了枪籽儿,是战斗中以身殉国,还是被土匪余孽冷枪所杀,还不由周黑碳随便向上头报?!

“我本来也没打算当真啊!”红胡子轻轻眨了眨眼睛,双目中露出几分顽皮。“当真的话,我早就跟黑子你翻脸了,又何必跟着你一起过来给弟兄们观敌掠阵?!不过”

将声音慢慢拉长,他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你们也仔细看看麒麟岭的地形,就这么一条上山的道路,即便咱们两家同时全军压上,最后能排开几个人啊?结果还不是一样的么?!”

“这个”周黑炭搔搔头皮,尴尬地苦笑。刚才光顾着替吴天赐擦屁股,却忘了游击队老营周围地形非常特殊这个茬。喇嘛沟从整体上而言,是个巨大的天然塌陷。但深坑内部,却又别有一番风景。其中以麒麟岭的地形最为怪异,远看平淡无奇,走到近处,才能发现这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从狭窄的山道向上仰攻,无论投入多少人,都得排着队慢慢来。而防守一方只要在关键处架上两挺机枪,就足以将上山的道路封得滴水不漏。

“咱们可以从独立营抽调精锐,跟游击队的精锐合编成一个小分队,头前替大伙开路!”好歹也是个过几天军校的人,吴天赐没有并红胡子提出的问题难住,很快,就想到了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对啊,不能光让游击队自己拼命,咱们一起上,损失两家一块扛!”老十,老十一等原本黑狼帮的头目,也纷纷撸胳膊挽袖子,誓言要跟游击队有难同当。

一片热情的请求声中,红胡子却继续笑着摇头。“不用,牛刀杀鸡。实在浪费材料。对付区区黄胡子,有赵天龙一个中队足够。我派出两个中队已经是过分抬举他。如果再把独立营的好手也抽出来,这仗啊,赢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诸位明天早晨只管给游击队掠阵便是!两个小时之内,我红胡子定会在山顶上摆酒重新为大伙接风!”

第一章  誓言

第一章誓言(六上)

说话间,红胡子身上的谦和之态尽去,重新变成了传说中那个风云叱咤的草原绿林大豪。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个毛孔,每寸肌肤都透出咄咄逼人的英气。

独立营二连长储宝贵坐得距离红胡子最近,第一个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愣了愣,双目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仰视。在场其他人的感触虽然不像储宝贵那样强烈,却也同样被红胡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英气所迫,争论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任由红胡子把自己的想法变成了最后决议。

当会议结束之后很久,参谋长吴天赐才从红胡子给自己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私下里溜进周黑碳的寝帐,带着几分讨好的口吻跟后者商量道:“两个小时,就凭他手中那六十来号弟兄?!营长,你觉得红胡子今天晚上说的话靠谱么?他不会就为了争一口气,把最后的老本儿也全拼光了吧!”

“那岂不是更遂了你的意?”周黑炭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问,“我说老吴啊!你这人有点儿准脾气行不行啊。前两天还巴不得将游击队连根儿给拔了呢,现在怎么又替人家担起心来了?!”

“我那,我那是”吴天赐当然不肯说自己是怕被周黑碳用过之后当作替罪羊杀掉,讪讪笑了笑,小声解释,“我那不是一时糊涂了么?再说了,防范游击队坐大,也是上头的意思,我多少也得做出点样子给人家看吧?!但是过后冷静下来一想,咱们、游击队和小鬼子,就好比是当初的三国。小鬼子是魏,游击队是蜀,咱们是吴。蜀国虽然很**,可缺了蜀国,剩下的那个吴国也不可能独存!”

“你能够这么想就好!”周黑碳轻轻吐了口浊气,低声说道:“上边是上边,咱们是咱们。上面也许看得长远,却不能替咱们对付小鬼子。倒是游击队,有他们在一天,小鬼子的注意力都不会放在咱们独立营身上!”

“营长高明!”吴天赐高高地挑起大拇指,对周黑碳的远见卓识大加赞赏。“所以您就宁可丧失扩充队伍的机会,也要给游击队雪中送炭”

“狗屁!”周黑碳不客气的打断,“我说老吴啊,你这人别老这么虚伪好不好。我大老远跑到人家营地里头了,总得有个说道吧。把羊肉和军火留下,那是维持个面子。你当红胡子不清楚咱们当时怎么想的么?我告诉你吧,人家其实心里头明镜似的,就是不想当场戳破,多少咱们留了点儿脸罢了!”

“嘿嘿,嘿嘿”吴天赐被说得脸上发烫,只好用讪笑来化解尴尬。

“所以人家游击队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收拾黄胡子,就是给你老吴,给我周黑子,提个醒。人家红胡子还没老得不能动弹呢,咱们就别老惦记着人家的那点家产了!”周黑炭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声敲打。

‘嘿嘿,嘿嘿,.我还以为你周黑子真的讲道义呢!原来你周黑子也不是不惦记,只是没那个胆儿啊!’吴天赐心里偷偷嘀咕,嘴巴上却赶紧将话头往别处岔,“不惦记,不惦记了,我发誓!撑死了六七十条人枪,咱们犯不着大动干戈!我刚才是想啊,那个红胡子会不会在山上留了一条密道。除了他们游击队自己人,外边谁也不知道那种。要不然,这么老高的山,就是前头没有机枪和小钢炮堵着,想一口气攀到顶,他至少也得爬一个半钟头儿啊!”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红胡子的人。况且他在喇嘛沟一带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着对道路也比黄胡子熟!”周黑碳耸了耸肩,苦笑着回应。当头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他也不相信游击队能在两个小时内收复麒麟岭。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已经跟红胡子达成了做壁上观的协议了。他也不好立刻反悔,只能躲进寝帐里,满头雾水地来回踱步。

“我觉得八成就是这样的!”吴天赐想像力非常出色,参照评书上的情节,继续天马行空,“表面上是让您带着独立营在山下观战,实际上,却是让您为他吸引黄胡子的注意力。然后借着这个机会,赵天龙和张胖子两个,带领六十多名游击队员从密道直插山顶,突然间在黄胡子的身后头某处钻出来”

“对,然后大喝一声‘贼子受死’,从背后给黄胡子当头一棒!那是钻地鼠,不是入云龙!”周黑碳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以发泄心中的不满,“赶紧滚被窝里继续做梦去吧!明天早晨记得按时爬起来,看游击队如何炫耀武力。为了给你擦屁股,老子这几天都快给累死了!”

“唉,唉!”吴天赐捂着屁股,晃晃悠悠地跑回去睡觉了。一整晚上要么梦见自己被张胖子打了冷枪,要么梦见周黑炭吞并了游击队之后拿自己的脑袋安抚人心。几度被吓得从行军床上翻身而起,脊背处冷汗滚滚。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色放明,在起床号响后的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帐篷,抓了把雪在脸上擦了擦,便去指挥部与周黑碳等人汇合,准备跟大伙一道替游击队呐喊助威。

他自以为动作足够利落,待走到了临时指挥部门口,才发现独立营的其他军官早已经到齐了,正跟周黑碳一道陪着红胡子,对着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您老真的就让龙哥他们从正面直接往上杀?!真不需要我的人帮忙么?我可是让重机枪排后半夜就爬起来活动身体了,绝对不会拖龙哥他们的后腿!”很显然,周黑碳的思维受到了吴天赐很大影响,一直以为红胡子手中掌握着某条不为外人所知的上山密道,可以绕过敌军的阻截,直扑黄胡子的指挥部。

“是啊,红爷,反正重机枪都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咱们两家,还分什么彼此啊!”

“是啊,红爷!我们几个本事虽然差劲了点儿,带几个人上去,总也能给龙哥他们壮壮声势!”

当发现红胡子打算让游击队从正面强攻麒麟岭之后,李老九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凑上前,愿意助赵天龙和张胖子两个一臂之力。

上边的人花花肠子多,他们这些基层军官,却都还保持着原来的真性情。不忍看着赵天龙带领人马去堵黄胡子的枪口,希望这一仗结束之后,游击队还能保存几分元气。

然而此刻的红胡子却像个犯了倔脾气的糊涂老汉一般,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耸耸肩,冷笑着回应,“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麾下的弟兄?!想当年我老人家当山大王跟别人抢地盘的时候,你们这些小东西还都吃奶呢!慢慢看,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出名堂!”

众人被他噎得直喘粗气,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站在指挥部门口用目光给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送行。只见二人和他们麾下的游击队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换了一身极为怪异的装束。上衣和裤子都为最廉价的当地土布所做,根本就没舍得染色。,头顶皮帽子也用土布牢牢地套住,身后还披着一幅同样没有染色的土布单子做披风!从临时指挥部这边看过去,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如果把手里的武器再换成瓦盆和哭丧棒,活脱就是一群正在出殡的孝子贤孙!

“红胡子这是唱哪一出,缟素出征,不死不归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十五世纪那一套?!”吴天赐看得眼睛阵阵发晕,皱着眉头在肚子里头悄悄嘀咕。

其他独立营将士也看得五迷三道,心中的直觉告诉他们自己,以红胡子他老人家的名头和身份,绝对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可脑子却无论如何都跟不上趟,猜不到游击队员们身上那一整套孝服般的打扮,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直到游击队员的身影走出了一百五六十米之外,大伙的眼前才豁然开朗。一个个悄悄地回头偷偷打量红胡子,心中对此老顶礼膜拜。

到底姜是老得辣!红胡子不愧为成名多年人物,随便一出手,就技惊四座。游击队员身上那套没染色的行头,虽然在近处看上去极其丑陋。但是走到远处后被头顶上的朝阳一照,就立刻变成了亮白色。与四周平坦无际的雪野不知不觉间融为了一个整体,站在大伙这个位置看过去,随着距离的增加,人体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甭说端着枪向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去瞄准,就是仔细观察整支队伍的动向,都变得非常艰难。

偏偏初升的旭日,又极其明亮。照在雪地上再反射进人的眼睛,刺激得人双目发涩,眼泪不受控制就往外淌。很快,大伙的视野里就再也分不清具体人影,只能看见隐隐一条雪线,被晨风轻轻托住,逆着山坡向上滚动,滚动,不断滚动。一直滚过山道转弯处,在大伙眼前消失得无声无息!

“我让人在前面用木头打了临时瞭望台,大伙上去看!”红胡子非常贴心挥了下胳膊,大声提议。

“呼啦啦!”站在指挥部门口的军官们轰然而散,跟在老人的身后,快步朝营地门口处两个连夜支起木头台子前,轮流交换着,用两架苏联人支援的望远镜捕捉赵天龙等人的身影。

比起这个时代的中国和日本,苏联的制造业无疑是非常强悍的。两架足足有三斤沉的军用望远镜折转光线,很快,就将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的身影,重新送到了观战者们的眼睛里。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游击队员们已经变换成了另外一种队形。彼此之间距离拉得很开,但是每相邻的三到五个人,却又默契的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相互照应的战斗小组。每两到三个战斗小组,则尽量保持同样的步调,在一名游击小队长指挥下,继续向山头登攀。

张松龄那又高又胖的身影,走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左侧是一名身材同样高大轻机枪手,肩膀上扛着压满了子弹的歪把子机枪。右侧稍微拖后一点儿位置,则是一名掷弹兵,将短短的掷弹筒夹在腋窝下,以防它的入口处灌进风雪,影响武器性能。

紧跟在这个尖兵战斗小组之后,则是一个火力支援小组。共五个人,却带着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以及相应的弹药补给。再往后,则依次是赵天龙、老郑、小列昂和小邹,也各自带领一个战斗小组,在山路两侧缓缓展开,随时准备给前面的人提供必要的支援。

雪地很滑,即便鞋子上绑了树皮,依旧不断有人跌倒,顺着山坡滚成一个大雪球。但是每当前面空出来一个位子,就会迅速被跟在后边的其他小组成员补上。而摔倒者重新恢复平衡之后,则自动补进最后一个战斗小组,成为整个队伍的末尾。如此循环往复,虽然看上去有些令人眼花缭乱,但整个队伍的推进速度,却很受到摔倒者的影响。

推进,推进,他们踩着厚厚的积雪,继续向前推进。仿佛是在屋子里住得闷了随便出来欣赏雪景一般,不疾不徐,不慌不忙。走着,走着,前方的山势突然转陡,脚下的道路也迅速回收,两侧都出现了深谷,前方二百多米远的位置,却出现了数块突兀的石块。仿佛大门般,将游击队员们的去路,挡了个结结实实。

“小许,开道!”张松龄猛然停住脚步,半蹲下去,用手指着距离自己足足有二百米远,看上去空无一人的石块,大声命令。

“哎!”走在他身侧的机枪手小许答应一声,双手抱着歪把子,朝岩石顶部打出了几个点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掀开岩石表面的积雪,溅起一团团粉红色的迷雾。

迷雾后,立刻响起了凌乱的枪声,歪把子,三八大盖儿,盒子炮,还有老掉牙的汉阳造,过年般放得好生一个热闹。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紧跟在尖兵小组后的火力支援小组迅速展开,朝着土匪们藏身的位置射出几道火蛇。大部分子弹都被石头挡住了,除了溅起了大团大团的雪雾之外,没收到任何实际效果。从下向上仰攻,地形对游击队非常不利。

然而土匪们的训练程度实在太差了些,之前又在石块后挨足了冻,根本没时间活动身体。虽然占据了地利之便,仓促射出来的子弹却根本没有什么准头,大部分都打到张松龄等人前方的空地上,只有少数几颗与他们擦肩而过,于身侧和身后溅起一团团雪花。

张松龄却不想再给土匪们调整适应的机会,一个原地侧滚,来到紧跟在自己右侧的掷弹兵身旁。从后者手里接过掷弹筒,竖起大拇指瞄了瞄,迅速调整射角,将一枚四十八瓣射了出去。

“嗖!”日制手榴弹拖着尖啸落在岩石后,轰然炸开,将数根残破的肢体送上了天空。

天空中,朝阳愈发明亮,将雪后的世界,照得红装素裹,无比妖娆。

第一章 誓言 拢

第一章誓言(六下)

潋滟的晨光中,十几名土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岩石后蹦了起来,撒腿就往后跑。张松龄用手指迅速朝他们的背影点了点,“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两挺轻机枪轮番发出点射,子弹从背后追上这些人,将他们逐一推倒在后撤途中。

血带着雾气从死者的后背喷涌而出,在洁白的山坡上留下数串扎眼的红。正在拿着望远镜观战的吴天赐身体猛地一颤,有股冷飕飕的感觉从脚跟直冲头皮。整个人呆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在李老九在大声催促下回过神来,讪讪地将苏制望远镜传递给了后者。

李老九虽然已经用肉眼将战场上的情况看了个大概,架起望远镜之后,手臂也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事情来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把望远镜缓缓递给了下一个等待者。

又过了一分钟之后,两架望远镜已经在独立营的军官们手里转了一个整圈。所有目睹了战场上惨烈景象的人,脸色都或多或少变得有些不太自然,看向远处的目光,也越来越变得凝重!

太狠了,这个张胖子出手太狠了。居然下令从背后开枪,将已经撒腿逃命的马贼全部射杀!这根本不符合游击队的作风!在大伙的印象里,红胡子向来是个忠厚长者,即便受到了冒犯,也不会将敌人赶尽杀绝。而换了张胖子来指挥,黑石游击队就变成了一群凶神恶煞。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不留任何余地,不让对手血溅当场绝不罢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张松龄率领两个中队的游击战士,已经翻过了上山的第一道关卡,继续不疾不徐地向不远处的第二道关卡迫近。前后一共用了三分半钟,真正交火时间只有区区几十秒。

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显然把驻守在第二道关卡的马贼们给吓坏了。这回,他们不再妄图像前面的同伙一样,躲在岩石组成的天然掩体之后,打游击队个措手不及。而是没等尖刀小分队进入最佳射程,就抢先开了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轻机枪子弹在距离张松龄身侧两三米的位置,打出了一条斜线。雪沫飞溅,将望远镜里头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随即,是一排嘈杂的步枪射击声。有三八大盖儿,有水连珠,还有独立营将士们原本最为熟悉的辽十三。正好轮到拿着望远镜观战的两名排长立刻将手指握了个死死,虽然这会儿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正在排队等待的人则大声催促,“快点,快点,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有人受伤么?张胖子怎么还没反击?快拿小钢炮轰啊,快点轰啊!=姓刘的,你他妈的到底有完没完?!”

“雪,我只看到了雪沫子!”两名排长被逼不过,一边拖拖拉拉交出望远镜,一边大声叫屈。没人再搭理他们两个,大伙把注意力立刻都转移到新拿到望远镜者手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继续大声催促,“快点,快点!张胖子呢,张胖子开炮没有。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赶紧给我们通报一声啊!”

手里拿着望远镜的李老九和杨三凯两个对周围的叫嚣声置若罔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上的雪雾,努力从雾后边寻找熟悉的身影。他们看到游击队中有人受了伤,将身边的雪地染得一片通红。又看到重机枪喷出的火蛇,将土匪们藏身的岩石打得一片狼藉。他们看到有名土匪被重机枪子弹直接从岩石后打飞起来,在半空中洒下鲜红的一片。最后,他们看到张松龄胖胖的身体在山道旁的某处晃了晃,旋即又被白色和红色的雾气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远镜被别人抢走,李老九和杨三凯大声抗议,却没有人理睬他们。独立营的骨干在望远镜旁挤成两团,唯恐错过战场上每一个瞬间。

周黑碳没有参加哄抢,借助自己营长的身份,他得以跟红胡子共用一台后者带来的日制十三年式望远镜。虽然效果比苏制望远镜稍逊,但好在没人敢过来争抢,倒也把战场上的最新情况看了个完全。

他看到张松龄受到了黄胡子匪帮的重点关注,被迫离开山路躲避子弹追杀。他看到入云龙带着一个战斗小组上前补位,组织机枪对防守方进行火力压制。他看到小列昂端起步枪,以半跪姿势将土匪的一个火力点打成了哑巴。他看到土匪手中的另外一挺轻机枪被迫终止射击,快速向左侧另外一个藏身处转移。然后,他看到张松龄的身影突然跳进了望远镜的镜头中,将一枚四十八瓣手雷从掷弹筒口推入,随即,他看到土匪们藏身的岩石后炸开一团烈焰,红色血浆和白色的血块同时飞起,将望远镜的中的世界再度变得无比璀璨!

枪声瞬间消失,光阴的脚步也突然变得无比缓慢。被手雷炸飞的肢体像没有任何重量一样一寸寸往下降,侥幸没有被手雷轰中的土匪们纷纷从藏身处跳起来,转头向后逃窜。子弹从游击队员的枪口追过去,一个接一个将他们推翻。赵天龙带着一个小组向前发起冲锋,火力支援小组用机枪为之掩护。第二道防线处的土匪们已经崩溃了,张松龄兀自不肯罢手,将另外一枚四十八瓣推进掷弹筒口

“轰!”声音突然再度出现,冲击着周黑碳的耳膜。他听见自己的部下在大声替张胖子叫好,还有人在兴高采烈地替入云龙助威。至于被杀死的那些土匪,则没有任何人同情。仿佛他们跟独立营也有血海深仇一般,死得越惨越令大伙觉得过瘾。

“打得好,早就该这样打!”

“轰,继续拿小钢炮轰。轰飞他们!”

观战台下,也有大批的独立营士兵在为游击队加油鼓劲儿,虽然他们的叫喊声,根本不可能被张胖子和入云龙等人听见。倒是参谋长吴天赐,被来自脚下的呐喊声吵得有些心神不宁,偷偷往下看了看,脸上写满了惶恐与苦涩。

“活该!谁叫黄胡子占了游击队的老营!”

“这就叫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有几声叫喊也传进了周黑碳耳朵里,让他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儿。该死的张胖子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后面看,所以,他才故意要拿黄胡子麾下的土匪立威。他想告诉旁观者,千万别打游击队的主意。否则,就得随时为这份妄想付出代价!

而这份代价,惨重程度绝对超过了周围任何势力的承受底限。周黑碳粗略估算了一下,从战斗正式开始到现在,黄胡子那边至少有一个排的人马被无情地推进了地狱。而由于山道狭窄的关系,真正能在战斗中发挥作用的游击队员,却不足两个班!也就是说,只要有二十名游击队员肯留下来跟游击队共存亡,张胖子和入云龙就足以带领他们,让窥探游击队的那股势力得不偿失。如果他们执意要走的话,挡在面前的即便是小鬼子的关东军,恐怕也得被他们从队伍中间杀开一条血淋淋的通道,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什么时候游击队的战斗力变得如此强悍了?黄胡子的人怎么又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带着无尽的惊诧与迷惑,周黑碳继续举着望远镜观看。压根儿忘记了手中的望远镜原本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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