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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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戴笠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声回应,“学生回去后就立刻命令他们收队,学生想的还是太少了,沒注意里边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

一句学生,让蒋介石心中立刻发软,有些原本沒想做的指点,也水到渠成地说了出來,“宣传方面,不是你们军统的专长,千万要小心,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稍不谨慎,就有可能割了自己的手,还有,对那些比较重要的人物,最挑选精兵强将去盯,盯得时候要保持礼貌,别因为我信任你,你手下的人就得意忘形,咱们国民党中,很多事情都非常复杂,有些人物虽然不掌握实权,但真的发作起來,我也需要避让三分,更何况还有一些人,巴不得一哄而上找我的麻烦。”

“是,校长教训的极是。”虽然不清楚蒋介石这番话是因何而起,戴笠的额头上依旧渗出了一层冷汗,伸手抹了一把,大声表态,“学生驭下无方,给校长添麻烦了。”

“添麻烦倒不至于。”蒋介石怜惜地拍了下戴笠的肩膀,低声安抚,“你应该知道,尽管外界一直骂我是大独裁者,但我这个大独裁者,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那是别有居心的人信口雌黄,校长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才沒那时间,哼,我倒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一言九鼎,真的独裁一回呢,如果换了眼下的德国政府,我刚才叮嘱你的那番话,根本沒必要,但眼下咱们不行,真的不行。”蒋介石一般叹气,一边摇头,一个领袖,一个政党,这句口号喊了多少年了,结果又是如何呢,,国民党太大了,也太乱了,大到脑袋指挥不了手脚的地步,先总理孙中山先生沒过世之前,就曾经努力试图收拢权力,将其集中于领袖一人,但是先总理生前沒做到的事情,自己做起來一样是费尽心血却收获甚微,表面上国民党是自己说得算,但是事实上,汪、张、李、阎,冯,哪个是省油的灯,,好在张学良自己把自己那一摊子折腾垮了,汪精卫又叛逃去了日寇那边,自己最近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大权在握的感觉,但是还要时时提防着李宗仁、阎锡山、冯玉祥,以及党内那些开国元老,稍有不甚,就可能被后者群起而功之,(注2)

“校长为了咱们这个党,真是操碎了心,学生无能,有时候原本想帮忙,却总是拖您老的后腿,想起來,真是,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戴笠眼睛又是一红,躬着身体,哽咽着说道。

“你也不必过分谦虚。”有弟子如此,做老师的如何不会感动,蒋介石心里又是一暖,想了想,低声提醒:“先总理夫人那边,尽量不要去打扰,即便她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你派去的人,也尽量选涵养好,举止得体的,其他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受的委屈,我能明白,也希望你能多体谅我的难处,很多事情,咱们只能一步步的來,急不得,越急,反而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注1:高敬亭被杀事件,新四军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骁勇善战,却因抗命被新四军总部逮捕,总部同时请示重庆和延安两方面如何处置高,延安当时的回答是将高送到延安学习,蒋介石给的回电是处死,新四军总部选择执行了重庆的命令,高的警卫员和数名心腹也受牵连被杀,女儿饿死,叶挺将军英雄了得,但在处理此事上,却有些过于狠辣了。

注2:一个领袖,一个政党,是墨索里尼最先提出來的口号,国民党内部的一些少壮派,鉴于国民党本身过于散乱的情况,全盘引进了这个口号,试图以蒋介石为领导,重新整合国民党各派系,但在败退到台湾之前,都沒达成此目标。

第一章 问情 (六 上)

“是,学生明白。”戴笠也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幅度回应,这一回,他沒有向蒋介石鞠躬,但师生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气氛却比先前还浓郁了许多。

“贺贵严资历比你高,他做局长更能镇住场子,即便生活奢侈些,一般人也不敢找他的麻烦,但是,你不行,人脉、威望,都差得太多,所以,不要学他那样张扬,特别是在女色方面,更是要谨慎,别给外边抓到把柄,有些老夫子,干别的事情不在行,但拿肚脐下三寸做文章,却是特别擅长,民众也更乐于看到这些花边新闻,容易形成舆论煽动效应。”本着指点弟子的态度,蒋介石又耐心地叮嘱。

戴笠听了,感动得连连点头,嘴里一再保证,自己绝对会谦虚谨慎,不给军统局的形象抹黑,不给校长添更多的麻烦。

蒋介石见他态度如此恭谨,少不得又多指点了一些从政和为人的经验,戴笠也认认真真地听着,满脸感激地说要记在心上,不辜负师长的大恩,师生二人谈谈说说,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侍从室就派人过來提醒,有另外一个重要会议还在等着委员长出席,二人这才停止了交谈,微笑着挥手告别。

一跳上自己的专车,戴笠的脸立刻板了起來,先前在蒋介石面前那些谦良恭谨的神色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居然有人去招惹了先总理夫人,该死,哪个王八蛋胆子这么大,亏得校长今天提醒了老子,否则,老子可真是活活被你们这些王八蛋拖累死了。”

“还有郑介民那厮,说什么这次要让周主任好看,结果却给老子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好歹老子小心,话只对校长说了一半儿,还沒來得及告诉他,最初报纸上的那篇文章,也是军统自己找抢手写的。”

想到这背后隐藏的猫腻,戴笠就犹如芒刺在背,怪不得校长提醒自己别学贺局长,原來有人已经搜集自己的黑材料了,而郑介民那厮,弄不好就是他们推出來的下一任局长人选。

有道是,响鼓不用重锤,尽管今天跟蒋介石交谈最后十几分钟,师生二人都好像在漫无边际地说着一些生活琐事,但是戴笠心里却非常清楚,校长已经对自己的某些生活和工作细节不太满意了,所以才专门抽出來点时间,婉转点醒自己。

不过这里边有些事情的确非常冤枉,特别是生活骄奢和喜好女色两件,生活方面,自己当了局长之后,的确不再像先前一般简朴,但比起同等级别的党国高级将领來,绝对算得上中规中矩,至于女色,自己的发妻去年因为**癌过世,在那之前夫妻双方也是聚少离多,自己今年刚过不惑,用民间的说法正是虎狼之年,身边怎么能连个女人都沒有,,而自己在跟这些女人相处时,也极有分寸,从不动用军统的力量逼迫,并且经常赠与对方大量礼物,男女双方两厢情愿,又关别人屁事,。

虽然心里并不觉得自己的私人生活有什么需要检点的地方,但是既然蒋委员长都出言提醒了,戴笠少不得要暂时约束一下自己,可这样做,又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以至于汽车军统的院子内停下來时,连等侍从帮忙拉开车门的耐心都沒有,直接从车厢内跳了出來,大步向楼上走去,皮靴将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这下,可是把整个军统局搅的风声鹤唳,与军统的前任局长贺贵的宽厚作风不同,戴笠在外边非常护短,回到家里之后对下属的要求却极为严格,任何过错被他抓到,都可能从重惩处,特别是他在火头上的时候,下手更是狠辣,毫不念旧情,因此正在上班的所有人等都提起十二分精神,唯恐自己不小心撞到了老板枪口上,遭受池鱼之殃。

然而大伙白白提心吊胆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擦黑,也沒见戴老板借机发落哪个倒霉蛋,正当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的时候,外边突然传來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郑介民和毛人凤,军统局内部两大顶梁柱被戴老板派“请”到办公室里去了,不是电话通知,而是戴老板的贴身警卫专程下楼來请的,连提前准备一下的时间都沒给两个人留。

“天,出大事了。”众特工一听,立刻谁都不敢提下班儿这个茬了,像泥塑木雕一样粘在了椅子上,默默地等着一场风暴的降临。

“坐吧,想喝点什么,自己去倒,。”军统局大老板戴笠的办公室内,气氛却不像底下人想得那样恐怖,相反,在见到自己的两大心腹之后,戴老板还难得地从座位上站了起來,笑呵呵地向二人表示欢迎。

“卑,卑职不渴。”郑介民被吓得汗毛倒竖,赶紧摆摆手,大声回应。

“谢谢局座,卑职喝杯白开水就行。”毛人凤的心态要比郑介民沉稳许多,想了想,紧跟在此人身后回应。

戴笠本人不嗜酒,不喝茶,也不喜欢咖啡,毛人凤此刻只要一杯白水,倒也是下了一番心思,只可惜,他这番努力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听了他的话,戴笠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又慢慢坐了下去,挑起一支限量版派克金笔,不停地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旋转,旋转。

虽然只是一支笔,在郑介民和毛人凤两人眼里,却比一直勃朗宁对着自己脑门还为可怕,二人迅速互相看了看,谁猜不出戴老板到底要干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个高压水泵般,“咚,咚,咚咚。”随时都可能从嗓子眼处跳出來。

戴笠不理睬他们,继续笑呵呵地把玩手指间的金笔,直到郑介民和毛人凤吓得连军帽都被汗水湿透了,才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好久沒听你们两个汇报工作了,所以今天特地从军委会那边赶回來听听,你们两个,有事情需要跟我说么,。”

郑介民闻听,头顶上立刻像开了一扇天窗般,赶紧站起來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回应道:“局座公务繁忙,本该我们两个主动找局座汇报,但是最近属下正忙于审问张氏兄妹,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请局座勿怪。”

“嗯。”戴笠轻轻动了下手指,派克笔迅速转了个圈子,在灯下闪出数道扎眼的金光,“他们两个招供了么,军统局内还有谁是延安方面的安插进來的奸细,,谁是他们的直线上司,能不能利用他们,给曾家岩那边点教训,。”(注1)

“他们兄妹都沒有招供,但是电讯二科的安文远招供了,包括张氏兄妹之外,又指认了其余五个人,都已经捉拿归案,只待得到切实口供,立刻举行记者招待会,将延安方面的无礼之举公之于众!”郑介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补充。

军统内挖到一伙延安间谍的事情,他先前已经向戴笠汇报过一次,虽然隐瞒了一些可以直接在老头子面前邀功领赏的细节,但总体上不算蓄意欺瞒顶头上司,至于其他的事情,除了那些人尽皆知但谁都不会宣之于口的发财手段之外,他自问沒什么出格的地方,所以也不用再拿出來滥竽充数。

对于郑介民的小心思,戴笠早就看了个清楚,笑了笑,淡然点评,“公之于众,你想得倒美,曾家岩那边既然敢在军统内部发展谍报小组,怎么可能沒有准备后手,甭说你现在还沒拿到口供,即便这七个,八个人都招认了,曾家岩那边照样可以说你在故意朝他们身上泼脏水,除非,除非你能來一个人赃俱获。”

“卑职,卑职只是想努力试试,毕,毕竟还有希望挖出大鱼。”郑介民多少有些不服,硬着头皮辩解。

“那你就继续深挖,沒关系,我支持你。”戴笠根本不跟他纠缠,想了想,笑着点头,“不过,在那之前,你们两个谁來告诉我,先总理夫人來重庆,都做了那些事情,跟她接触密切的人都有哪些,什么背景,。”

“先总理夫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其暗中部分,是卑职在负责。”毛人凤闻听,也赶紧站起來,小心翼翼组织着词汇解释,“先总理夫人先视察了儿童保育院,然后又去第五陆军医院慰问了伤兵代表,接下來又召见了重庆的妇女工作代表,以及一部分高校大学生,曾家岩那边,为先总理夫人举办了一次宴会,但先总理夫人只去象征性地露了个面儿,就匆匆离开了。”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沒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先总理夫人宋庆龄又一直醉心于妇女解放和孤儿救助工作,去会见一些妇女界组织的代表也无可厚非,甚至包括她去曾家岩赴宴,都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国民党的先总理孙中山先生,同时也被延安方面推崇为中国革命的先行者,作为先行者的夫人去受过丈夫提携的晚辈家中吃顿饭,谁也不该对此说三道四。

谁料,戴笠的询问此事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追踪宋庆龄,沒等毛人凤的话音落下,立刻竖起眼睛,厉声质问:“你是怎样去保护总理夫人的,派了一群地痞流氓去盯她的梢么,咱们军统局像点儿人样的都死绝了么,非要派那些连素质低下的流氓混混出马,,万一他们惊吓到夫人,你毛齐五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注1:张氏兄妹案,即军统电台案,抗战时期,国共虽然表面上合作,暗地里却互相都派遣间谍,打入对方内部窃取情报,军统电台工作人员张蔚林倾向延安,主动到曾家岩请求为八路军办事处做事,办事处研究后,派遣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化名张露萍,以张蔚林妹妹的身份,打入了军统,后这个小组被军统查获,相关人员不肯配合军统指证八路军办事处,全部戴笠下令杀害。

第一章 问情 (六 中)

这话,问得可是有点不讲道理了,军统局内部的确有很多素质颇高的俊男美女,其中还有不少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无论学问还是待人接物都绝对拿得出手,可这些高素质的人才要么服务于技术部门,要么已经被提拔为高级干部,大热的天,谁会像条狗一般偷偷跟在先总理夫人宋庆龄的身后转,,要是先总理夫人身上的确能挖到什么重要情报也就算了,派一些高素质人才去跟踪他也不算浪费,谁都知道她平素接触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孩子,根本对党国沒什么威胁,派几个人过去跟着不过是为了应付差事,又何必安排得那么认真,。

几乎出于本能,毛人凤就想出言替自己辩解,然而看到戴笠那深邃冰冷的眼睛,他心中又猛然打了个突,“不可,戴局长今天是存心找茬敲打人來了,老子越是自辩,他肯定会越生气,还不如直接宣布投降,任打任罚,让他把肚子头的气散发出來,好歹也能留个沉稳老实的印象,今后还有重新获得信任的机会。”

想到这儿,毛人凤立刻低下头了,老老实实地认错,“局座教训的是,卑职最近心浮气躁,才犯下了如此大错,卑职知罪,请局座惩罚。”

“知道错就好。”戴笠点点头,对毛人凤态度非常满意,“回头写一份报告交给我看,另外,下次先总理夫人再來重庆,你派几个体面人去跟,别狗眼看人低,她虽然不爱管什么事情,真的发起脾气來,你我依旧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卑职这就去写。”毛人凤心头登时一轻,赶紧敬礼告辞。

“回來。”戴笠用力拍了下桌子,大声喝止,“我让你走了么,,难道你毛齐五就那么忙,连听我几句话的时间都沒有,。”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毛人凤心里头怒火万丈,转过身,脸上依旧堆满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局座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卑职一定不折不扣去执行。”

“贺局长夫人附近,最近是谁在盯着。”戴笠轻轻用眼皮夹了他一下,顺口询问。

“是,是卑职安排沈醉在跟。”郑介民想都不想,强先一步大声汇报,“沈醉是咱们军统局里内的后起之秀,文武双全,又生得一幅好皮囊,派去暗中盯军统前一任局长的夫人倪雯君,绝对不会吓到贺夫人。”

但是,他的话却令戴笠火冒三丈,用力拍了下桌案,大声呵斥,“胡闹,谁让你派人去盯贺夫人的,都赶紧给我撤回來,把派去盯贺夫人的弟兄全撤回來,无论明的暗的,一个都不要留。”

“这”郑介民愣住了,满脸委屈地看着戴笠,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照理说,既然毛人凤安排一群地痞混混去跟踪宋庆龄是错误行为,自己安排了一个高素质人才带队去跟踪倪雯君应该是个正确选择才对,怎么也沒有局座附和大人的心意,反倒和毛齐五落到了同样下场,。

“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你摸摸自己肚子,里头到底有沒有良心。”见郑介民又做无辜状,戴笠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指着对方鼻子大声咆哮,“贺局长才走了几天,你就敢派人去跟踪他的夫人,,让外边的人看到了,会怎么说咱们军统,会怎么说我这个军统的当家人,,是忘恩负义,还是为了立功不择手段,,你说,你说你这样做对咱们军统有什么好处,。”

郑介民被骂得满脸通红,心中却依旧不怎么服气,低着头,小声回应,“局座息怒,局座息怒,且听属下解释一句,那,那贺夫人三天两头就往曾家岩跑,重庆,重庆现在很多左派人士的集会,都有她的身影,万一,万一她真的倒向了延安”

“混蛋。”戴笠抓起桌子上的派克金笔,直接朝郑介民的脑袋掷了过去,“你以为就你看到她去曾家岩了,重庆才多大地方?!贺夫人又那么有名,走到哪里不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为什么别人都视而不见,就你瞎积极,,你比全世界的人都聪明么,还是全世界就你一个傻瓜,。”

郑介民的脑门上立刻被砸出了一个青包,委屈地垂下头,不再敢说话,毛人凤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忍不住偷笑,军统前局长贺耀祖的夫人倪雯君政治态度倾向延安,这在重庆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包括贺耀祖之所以辞去从军统局局长和军事委员会办公室主任这两大要职,都是为了主动避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是个人就能拿倪雯君的政治态度做文章,且不说贺局长在党国内部人脉雄厚,关系通天,即便贺局长现在已经落了势,就凭着他当年待军统局弟兄们那份情义,大伙也不该挑头去查他的夫人。

“郑介民啊,郑介民,叫你跟老子争功,这回,你争到了一桩大功劳,看怎么把你活活撑死。”心里想着郑介民跟自己的往日恩怨,毛人凤的头低得更低,对戴笠的态度也愈发地恭谨。

两相比较,郑介民委委屈屈的模样,就愈发显得可憎了,戴笠气得不断咬牙,指着此人的鼻子,继续咆哮,“不服是不是,好,你有种,咱们军统局的庙小,耽误了你的前程,去,你现在就去委员长那里,把你和沈醉两个调查到的结果交给委员长,当面告诉他,贺夫人是个赤色份子,看看委员长是枪毙她,还是枪毙你。”

“卑,卑职不敢。”郑介民被吓得接连后退,耷拉着脑袋,小声求饶,“卑职知道错了,请局长息怒,卑职这就把沈醉他们撤回來,再也不敢去打扰贺夫人了,。”

“你错了,你怎么会错呢,你错哪里了。”戴笠不屑地撇撇嘴,大声冷笑。

此时此刻,郑介民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一样,根本无法猜到戴局长今天为何要找自己的麻烦,继续耷拉着脑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说啊,你错哪了,我问你话呢。”戴笠却不肯像先前放过毛人凤那样轻易放过他,拍了下桌子,继续大声质问。

“卑职,卑职不该派人去盯贺夫人的稍,卑职,卑职对不起贺局长,卑职让局座难做了,卑职甘受责罚。”郑介民被逼得无路可退,只好违心地承认错误,自请处分。

“我不难做,我有什么难做的,我这个局长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对付日本人上,根本沒功夫管重庆的事情,你忘恩负义,与我何干,。”戴笠耸耸肩,继续撇嘴冷笑,“我说郑介民啊,郑介民,你在军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人能查,什么人不能查,你心里头就沒个章程么,贺局长出使苏联,光是军火就陆陆续续帮委员长谈回來二十个师,甭说你抓不到倪雯君的任何把柄,就是把她抓了个人赃俱获,有那二十个师的军火在,委员长还能把她怎么样,。”

“这”郑介民终于恍然大悟,低下头,心服口服,“卑职糊涂,谢局座指点,卑职这就把人都撤回來,相关档案一概销毁。”

“顺便把跟进高敬亭事件的相关人等也撤回來,就此罢手。”戴笠要的就是郑介民的绝对服从,把语气放缓了一些,低声吩咐。

“是。”郑介民不敢追问原因,赶紧敬了个礼,满口应承。

然而,戴笠那边却突然沒有了声音,郑介民心中愈发惶恐,只觉得两条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坏了,局座发现自己那些小手段了,今天把自己和毛齐五叫进來,就是为了痛下杀手。

正吓得****间,却又听到头顶传來一声长叹,“唉,有些事情,非但你不知道,恐怕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让你的人赶紧撤下來吧,这是委员长的要求,我估计,中央对新四军,该有更大的动作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很容易打草惊蛇。”

“啊。”非但郑介民,连同旁边正在幸灾乐祸的毛人凤都被惊呆了,抬起头望着满脸惆怅的戴笠,眼珠一动不动。

委员长要对新四军动手,这怎可能,,重庆和延安今年春天时才勉强达成协议,停止互相攻击,继续联手抗日,为此,延安方面甚至做出了巨大的让步,非但沒有试图夺回被胡宗南攻占的东进通道,并且主动答应,在适当时候将新四军撤到长江以北,将好不容易开辟的南方根据地让给顾祝同。

而如今双方写在协议上的墨迹还沒被风吹干,委员长居然就准备向新四军动刀子了,并且事先连军统局的意见都沒有咨询,这意味着什么,除了中央的几位大佬已经在反赤方面达成了一致之外,还意味着委员长对军统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信任,至少,在武力解决新四军这件事上,他不想让军统参与。

不想让军统参与此事,那么,委员长就必须加强对中统的倚重,想到贺局长在位时,大伙将中统那帮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再想到被中统王八翻身,骑在自己头上的作威作福悲惨后果,一股同仇敌忾之意在三人的心中油然而生,这个节骨眼上,大伙再不团结一致,就白白便宜中统局了,毛人凤摇了摇头,主动替郑介民求情,“局座,在报纸上炒作高敬亭被杀之事,卑职也参与了一些,原本以为能狠狠打击一下曾家岩那边的气焰,却沒想到差点耽误了委员长的大事,事到如今,卑职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不敢请局座宽恕,只想请局座拿个主意,卑职等该如何补救,才不会让咱们军统今后的工作过于被动。”

“卑职,卑职不敢求局座宽恕。”郑介民咬了咬牙,也跟着表态,“卑职愿意将功补过,无论局座吩咐卑职做什么事情,只要能对咱们军统局有利,卑职就义不容辞。”

“唉,你们两个,明白我的难处就好。”轻轻叹了口气,戴笠继续摇头,光顾着提防手下人窥探自己的局长之位了,却沒考虑到委员长那边对军统的态度变化,自己这个局长,做得真是失败。

蒋委员长先前命令军统不要继续拿高敬亭事件做文章,表面看起來似乎是顾忌着卫立煌的颜面,但委员长怎么可能是那种婆婆妈妈的性格,怎么可能在乎卫立煌的声誉不声誉,,他让军统停手,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国民政府准备收拾新四军了,趁着今年夏天日寇在各条战线上开始休整的空档,趁着新四军内部因为高敬亭被杀以一事军心混乱,一举解决掉叶挺、项英等人,将赤色势力彻底从南方各省驱逐。

这么大的事情,军统必须参与进去,绝不能让中统专美于前,为此,哪怕先放郑介民一马,免得军心混乱,给竞争者可趁之机,想到这儿,戴笠再度轻轻叹气,声音放得愈发温柔,“这件事,是我猜的,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了,不要外传,真实目的,委员长也沒跟我说过。”

“是。”郑介民和毛人凤齐声答应,“卑职发誓,绝不敢将今天的话泄漏半句,否则,甘领军法。”

“嗯。”戴笠看着二人,轻轻点头,“耀全,把跟进高敬亭事件的相关人等全撤回來,待他们撤回來之后,我这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带着他们去做,这件事情也是委员长今天亲自交代给咱们军统局做的,耀全你好自为之。”

“是。”郑介民立刻精神大振,先前的颓废一扫而空,委员长亲自交代的任务,自然是军统局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关键是,如果能做得好,立刻就能进入委员长的法眼,从此平步青云。

这就是恩威并施了吧,毛人凤抬头又看了一眼郑介民,心中好生羡慕,然而戴笠接下來的话,却立刻让他心中的羡慕一扫而空,代之的,则是透骨的冰寒,“你抽调一部分精锐,即刻组建军统印支情报站,地址设于仰光,近期唯一的任务,就是盯紧一个叫昂山德钦的年青人,注意他跟日本谍报人员之间的所有往來,必要时刻,出手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啊,是,卑职遵命。”郑介民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不得不大声回应,什么委员长的亲自交代,什么军统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分明是找个由头,将自己发配到了英属缅甸,至于保护那个所谓的昂山德钦,天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跟中华民国又有什么狗屁关系。

“你别觉得委屈。”仿佛猜到了郑介民心中所想,戴笠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补充,“缅甸设分站,开局固然难了些,但分站设好之后,说不定做出许多国内同行无法做成的大事,那个昂山德钦,是日本人准备拿來对付英国人的傀儡,一旦他在仰光附近起事,你自己说,将会让缅甸和印度支那一带乱成什么样子,,一旦日本人和英国人打起來,你说,会对全世界的局势将造成怎样的影响,。”

“是,卑职保证,尽心尽力完成任务。”郑介民除了贪功之外,大多时候倒也是个聪明人,迅速从戴笠的分析中,发现了可能建功立业的良机,又敬了个礼,兴奋地回应。

“去做准备吧,越早出发越好。”戴笠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告辞离开,“还有你,齐五,你也下去准备吧,耀全去缅甸之后,你组织精兵强将,即刻赶赴上海,然后,沿着长江布置眼线,给我盯死了新四军的一举一动,。”

“是,卑职绝不辜负局座的信任。”毛人凤和郑介民同时举手敬礼,大声回应。

目送二人的背影离开,戴笠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郑介民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给打发走了,从此再也不必提防此人偷偷在背后向自己捅刀子,军统内部不能准许出现这样的野心家,至少,在自己还做局长的时候,绝对不能准许,那会严重影响到军统局的内部团结,也会威胁到自己这个局长的人身安全。

不过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太便宜了毛人凤,,涉及到自己的个人安危,戴笠不得不加倍谨慎,毛人凤表面上看起來,倒是比郑介民踏实,并且有情有义得多,还一点到晚笑呵呵的,被自己批评错了也不觉得委屈,不过

毛人凤真的就像表面上那样忠厚么,他难道他就不想接自己的班儿,做个军统的大当家,,眼前晃动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戴笠的眉头又慢慢皱起,自己可不是贺贵严,根基沒有那么深,贺贵严不做军统局长了,可以做驻苏特使,重庆市长,而自己要是被人从军统局长的位置上赶下去,能不能还活过三天,都很难说。

不行,必须给毛人凤也找个制衡者,免得他一手遮天,只有让他受到了制衡,自己这个局长才是绝对的安全,想到这儿,戴笠立刻做出了决定,抓起电话,冲着听筒里边大声吩咐,“给我接察绥站,让马汉三站长听电话。”

“是。”女话务员清脆地答应着,动手链接线路,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回來察绥站长,戴笠麾下四大金刚之以马汉三的粗豪的声音声音,“局座,您找我有事么,是准备收拾哪个,还是去抓哪个王八羔子,您尽管吩咐,我这就亲自带人去干。”

“你这个猛张飞,一天到晚除了打打杀杀,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儿别的事情。”戴笠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将话筒挪开了一下,大声呵斥。

说得虽然严厉,他脸上却沒有半点儿怒容,相反,还带上了几分难得的轻松感,说话的方式,也变得如同江湖人一样粗豪,“你说什么,有本局长替你想,本局长又不是你老子,哪有功夫管你那么多,滚你的蛋吧,本局长沒功夫跟你瞎啰嗦,你那个小徒弟本局长替你保下來了,你让尽快让他给我滚远远的,能多远就多远,两年之内,本局长不想在任何报告上看到他的名字,你这个混账东西,就会给本局长找麻烦,打发了他之后,抽时间回局里头一趟,有些事情,本局长需要当面给你说。”

第一章 问情 (六 下)

“是,是,局座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是,我立刻搭飞机回重庆。”听筒另外一边,军统察绥站站长马汉三满脸堆笑,仿佛戴笠就站在自己的对面,不过摆在桌案上的手却握了起來,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军统局内部出大事了,否则,戴笠绝不会屈尊给自己打这个电话,换做以前,你即便给他送再厚的礼物,他帮了你的忙,顶多也只会派秘书通知一声,绝对不会亲自己给属下打电话,并且在电话里主动卖好。

可到底出什么事情,居然能让戴老板对自己这莽夫低三下四,马汉三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一个明白人要想活得长,最关键的便是能明白自己的碗里装了多少水,说实话,在军统这个大庙里,自己虽然名列四大金刚之一,份量却远不如其他三位來得重,无论心机、谋略还是手中掌握的班底实力,都甘居最末。

比起其他三位金刚,自己唯一的长处就是胆子大,身手好,杀人不眨眼睛,可胆子大,身手好的人,在军统里边也不只他老马一个,别的不论,新崛起的那个沈醉,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杀手之王,真要面对面动了家伙,他老马恐怕连人家汗毛都沒粘到,全身上下就全是抢眼儿了。

既然出谋画策不是自己所长,杀人放火自己也排不上号,戴老板突然打电话要自己回重庆的目的,就有些古怪了,想到军统局总部同行之间血淋淋的倾轧场面,马汉三就不寒而栗,摆在桌案上那只手本能地张开,想找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东西握一下,却只握到一只冰冷的枪柄。

六月的天,即便在塞外,也热得像火炉,马汉三的背后,却是一片冰凉,电话另外一边戴老板声音已经消失了很久,他的左手却依旧牢牢地捏着听筒,仿佛身边的电话机里边藏着一颗炸弹般,只要放下听筒,就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师父,茶烧好了,您趁热喝几口。”有人端着一个茶碗走过來,轻手轻脚递到他的嘴边。

“呃,茶,谢谢。”马汉三茫然放下手枪,顺手接过茶碗,狠狠往嘴里猛倒,入口处,是一股柔软的甘甜,带着几分淡淡的清香滑过喉咙,登时令悬在嗓子眼处的五腑六脏一阵轻松。

“什么茶,。”马汉三迅速回过神來,双目当中精光如电,他看到一张写满关切的脸,很熟悉,熟悉得令人心烦。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回來见我,。”用力将茶碗朝地上掷去,马汉三破口大骂,“躲啊,有本事你躲延安去,反正那边也有你的朋友,你去了不愁找不到事情干。”

“那可不行。”彭学文迅速蹲下身,抢在茶碗与地面发生接触之前将其抄在了手里,重新摆回桌面上,“弟子去年连续几次安排人打入延安内部,都被他们给发现了,延安特科的人不知道恨弟子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弟子主动送货上门,估计第二天就得被他们丢进监狱里头。”

“你还知道你已经上了人家的黑名单啊。”马汉三抬起脚,冲着彭学文的大腿肉厚处猛踹,“那你还豁出命去帮他们,,想给自己留后路,也不是这种留法,至少你得先保证,活着过得了咱们军统局内部审查这一关。”

“当时不是沒想那么多么。”彭学文不敢躲闪,结结实实挨了马汉三几大脚,然后趔趄着走到桌案旁,端起茶壶倒水,“师父,您消消气,这是弟子专门送山里采回來的药茶,大夏天的,刚好能用來下火。”

“少拍马屁,我怕你下毒。”马汉三一把推开茶碗,沒好气地回应,“毒死我这老特务,你对延安那边,也算有了投名状,你混账王八羔子,老子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天天变着法把老子往火坑里头推,。”

“师父对弟子恩重如山。”彭学文被训得眼睛一红,哽咽着回应,“弟子当时真的是沒想那么多,现在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回來,就是想当面向师父领罪,免得牵连师父,让您老对上头不好交代。”

“滚。”马汉三根本不回头看他,继续用手拍着桌子大骂,“小兔崽子,老子信你就是白痴,你想领罪,早干什么去了,在外边一躲一个多月,等到老子将事情都替你摆平了,你就突然冒出來了,你当老子真傻啊,还猜不出你那点儿小心眼,。”

“弟子,弟子这不是回來了么,。”彭学文装哭的招数沒奏效,赶紧收起眼泪,讪讪地补充,“弟子知道,无论闯下多大的祸,都有师父给兜着,所以弟子的胆子才稍微大了些,不过弟子这回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跟八路军那边交换了一些有用情报,把晋军跟日寇勾结的一些具体细节,都给找了出來。”

“什么,八路军给你情报了,。”马汉三登时就是一愣,收起怒容,迟疑着问。

“当然了,我救了他们一整支游击队啊,还是深入草原最远的那支。”彭学文点点头,非常得意地回应,“这么大个人情,他们怎么着也得给些补偿吧,况且他们也知道军统的纪律严格,如果弟子不拿点有用东西回去,恐怕沒法跟上面交差。”

“你,你这小王八蛋,天底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么,你。”马汉三又惊又喜,用手指对着彭学文的脑门猛戳,“情报呢,放哪里了。”

“已经梳理清楚,放在您的保险柜上了。”彭学文指了指墙角的铁柜子,满脸媚笑,“除了晋军的,还有蒙疆驻屯军和华北派遣军的,反正八路那边肯给的,都被我划拉回來了,不肯给的,我也偷偷探听到了一些,您老慢慢看,挑有用的汇报上去,保准戴老板又要给您记功。”

“你个小王八蛋,老子才不贪你的功劳,老子为了替你平事儿,前前后后丢出去差不多一万块大洋,你小子加倍给老子还回來。”马汉三是拿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一点办法都沒有,继续戳着对方脑门数落。

“行,不就两万块大洋么,等弟子哪天发了财,一定加倍还给您。”彭学文笑着侧开头,大声答应,“不过现在,您老能不能先喝口茶水,压压火气,我刚才在门外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里边的烤肉味儿。”

“烤肉味儿,。”马汉三愣了愣,扭头四处张望,随即,明白彭学文是说自己火气太大,将自己身上的肉都烤焦了,气得站了起來,抬起脚,朝着对方屁股狠狠踹了一记,“小王八蛋,居然敢消遣老子,我看你是活腻烦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跟我站住,有本事你别跑”

“哎呀,哎呀,师父息怒,打死了我,就沒人给您端茶倒水了。”彭学文假装惨叫着,满屋子逃窜,马汉三跟在后边追着踹了几脚,终究舍不得动真功夫,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扶着自己的腰继续数落,“打死了更好,省得有人再给老子添乱,你说老子怎么沒长眼睛啊,居然收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当徒弟。”

“弟子可不是白眼狼,弟子一直想着师父呢。”彭学文委屈地揉了几下屁股,然后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翠绿色的小物件,逐一朝桌案上摆,“您看,这都是弟子顺路给您弄來的,这个是绿云出岫,据说是当年明成祖皇帝赐给姚广孝的,这个是蝈蝈吃黄瓜,是和珅他们家的传家宝,这个”

“去你娘的蛋,明成祖那时候,哪來的鼻烟壶,谁稀罕用翡翠,。”马汉三一把将彭学文推开,心疼地用双手护住桌子边缘,唯恐一不小心,那些翠绿色的物件掉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

他读书虽然少,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收藏家,平素发的薪水和四处弄來的闲钱,除了打点上司之外,其他差不多都换成了各色古玩,彭学文随手摆在桌子上的几个翡翠物件虽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有來头,但无论水色还是工艺,都是一等一,并且还带着非常明显的康乾年间痕迹,放到市面上,甭说两万大洋,就是十二万大洋,都未必能买來其中一件。

“是弟子那几个在草原上的朋友给的,弟子知道师父喜欢,所以就沒拒绝他们。”彭学文将茶碗递给马汉三,同时低声介绍物件的來历。

“就是那个姓张的小家伙。”马汉三魂不守舍地盯着桌面上的翡翠,信口追问。

“是那个姓赵的,就是绰号入云龙的那个,他原來是个独行大盗,沒少收集了这些东西。”彭学文先轻轻摇头,然后又轻轻点点头。

“那也不值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啊。”马汉三用力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将杯子交回來,喘息着说道,“这东西的确都是万金难求的古物,可咱们军统的纪律,你也应该清楚,特别是贺老板走了以后,这两年,已经有多少人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了,我现在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徒弟,你要是被严肃了纪律,让我今后指望谁去,。”

说到这儿,他心里也是一酸,干特工的都是有今天沒明天,自己先后教导出六个弟子,如今就剩下眼前这么一个独苗,最是能干,也最不令人放心,眼下有自己罩着,别人还不敢拿他怎么样,哪天万一自己殉职了,以这小家伙的性情,还不知道会被人整成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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