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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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人,朱大人”一阵大喊夹杂着嘈杂马蹄声打断了海关总长朱江岩的思绪,转过身,他看见几匹快马飞一般向自己奔来。

带头的是自己的贴身侍卫,跑得太急,全身衣服不知被雨水还是汗水湿透,紧紧地裹在身体上。

“什么事”?朱江岩警觉地问。皇帝现在于病中,朝政皆由太子与其最亲近的内阁大臣处理。像朱二这样早靠边站的阁老,除非国家又出了什么惊天大事,不会有谁想到他的存在。

“朱大人,咱,咱家可找到你了”,跟在侍卫后边的是安泰皇帝秉笔太监孙厚,公鸭般的嗓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朱大人,赶快,赶快进宫面圣吧,皇上病重,等你,等你托政呢”。

“什么”,朱江岩只觉得脑袋“哄”的一声,天旋地转,心中酸甜苦辣五味道杂陈。对帝国失望至极,但他并不怨恨安泰皇帝。当年太子初设幕府,朱二弃商从戎,君臣甚是相得。朱标对这个同姓幕僚信任到出言必从的地步。水师剿灭沿海各岛海盗时,是姑苏朱二第一个献上的招抚为主,剿抚并重之策,并亲赴虎穴,说得沿海众盗归降。水师海东征,兵临倭寇老巢时,又是太子朱标亲点姑苏朱二出马,凭借他的伶牙俐齿瓦解了对方的抵抗之心。洪武年江南官僚反击新政,沈斌落马,无数官员盯上了海关总使这个肥缺,又是朱标力排众议,破格提拔了朱二这个一无功名,二无根基之人,并且在这个号称帝国钱庄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七八年。安泰朝的内阁大臣中,姑苏朱二虽不受宠,但却从不见疑。同样替国家理财的户部,官员几乎是两年一换,可海关总长到现在还是姑苏朱二。

“皇上等大人入宫呢,请大人上马吧”,秉笔太监孙厚抽泣着说,“上了马,咱家再给侯爷细说”。

拉过侍卫让出的马匹,朱二颤抖着认蹬,天湿,马镫滑,认了数次才勉强爬上马背,顾不上自己已经是近五十之人,狠狠地一夹马镫,直接向皇宫方向冲去。边跑,边向秉笔太监询问今天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泰皇帝朱标在朝房被烧那天因指挥救火受了风寒,本来其身体就弱,这些年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已经到了凡夫俗子能够承受的极限。那夜被冷风一激,数疾并发,只是为了让诸臣安心才叮嘱太医不得外泄漏。这几天本来已经有好转,勉强能下床走动,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偏逢清明时节。

今天早上安泰帝精神尚好,嘱咐太监们在皇宫内设了香案,率太子及后宫诸妃子遥祭朱家列祖在天之灵。祭祀结束,遣退诸妃,皇帝父子照例来到御书房探讨朝政。

多日没临朝,朱标自觉身上责任之重,唯恐把父亲传给自己的基业弄出差错来,便不顾太子和内待劝阻,找了几个要紧的折子复阅。大概是对太子和内阁的表现不太满意,不知不觉又和太子允文探讨起为政得失,诸臣长短来。父子二人品评天下人物,皇帝朱标一边告诉太子允文要知人善任,一边叹息朝中无全能之臣。太子允文听得发晕,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了一句,“既然诸臣皆有所短,将来儿臣依仗何人总理全局”?(请关注酒徒新书《家园》,谢谢)

安泰皇帝听到此言,楞了一愣,沉吟不语。焦躁地在如画江山图前来回踱步,越踱越快,越踱越快,突然间一口血喷在图上,将半幅如画江山染得通红。

儒 (七)下

“你从我手里夺了这江山,我不怪你。本来这江山就是打算传给你的,不过是早两天,晚两天的差别。可你一定要记住,这是咱朱家的江山,不能送给外人”,朱元璋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拉着儿子的手如是说。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安泰皇帝在病榻上睁开双眼,看见守在自己身边黯然垂泪的太子允文,知道同样的事情又要发生了,只不过这次无法放心而去的是自己。

伸出宽厚的大手拭去允文太子腮上的眼泪,朱标低声安慰道:“我儿不必难过,人都有这么一天,只是迟早而已”。

“父皇,父皇哪里话来,太医说您是急火攻心,吃些养心顺气之药,很快就能康复的”,太子允文一把鼻涕一把泪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虽然父亲最近逼自己功课甚急,但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慈父,自己宁愿用生命换他长命百岁。对允文而言,皇权与江山,远远不如父亲的生命重要。

“傻孩子”,朱标轻轻地替儿子整了整衣服,满眼爱怜。自己的儿子才华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幕府往来皆饱学儒士。但对于治国安邦,他却一窍不通,甚至连撒个谎安慰自己都不会。自己给他留足了人才,他却问自己诸臣皆非完人,谁来主持全局。当皇帝有让别人主持全局的吗,那他自己还是不是皇帝?

用人用人之长,弃人之短。如果手下出了完人,则最明智的做法是杀了他或将他弃置不用,否则江山必危。朱允文至今没明白这点,才是朱标对着如画江山吐血的原因。自打从父亲手中接过这片江山,安泰皇帝就一直没省心过。朱元璋努力,朱标比朱元璋还努力数倍。父子二人呕心沥血,绞尽脑汁适应着越变越快的时局,才勉强维持到这个局面。偏偏即将接下自己权位的,是如此一个毫无心机的儿子,如何让朱标不心急如焚烧,“父皇,孩儿知道错了,请父皇保重身体,别和孩儿一般见识”,允文见父亲半晌无语,抽噎着表达自己的歉意。今天将父亲气得吐血,无论说过的话是否有心,都让他负疚万分。

朱标摇摇头,无力的笑了,苍白的脸上一片惨然。“傻儿子,知道什么啊你?这不是你的错,是为父没做好,没能多教你几年。”

闻此言,朱允文心中愈发难过,跪在床边,拉着父亲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父皇,父皇,孩儿知错,请父皇安心养病,孩儿以后用心…就是,用心就是”。

“不是你不用心,是为父太难为你了。以你的性情,生在富人之家,不难名垂青史,可偏偏做了朕的儿子,要替朕掌管这片江山啊”,朱标一边给太子擦泪,一般叹息着说道,两行浊泪溢出深陷的眼窝流到枕头上。

“父皇…”,朱允文伏首于床,泣不成声。

偏偏生在帝王家,东宫太子,风光无限。可几人能体会到帝王之子肩头的责任,这责任不光是对社稷,对百姓,还要凭一人之力来支撑整个家族。朱标从同样的位置走过,知道这付担子有多沉,凭允文稚嫩的肩膀,脆弱的精神,他能撑得住吗?

撑不住的结局如何?历史上那么多撑不住的这副担子的皇帝,在重压下粉身碎骨。数百年经营一旦为人所有,自己和自己家族连个容身之地都寻觅不到。

这就是帝王家,以天下为筹码的赌局,要么赔得一干二净,连家族所有人的生命都搭进去,要么赢得盆满钵圆,将全天下的财富都作为彩头。

千百年来,无数人在这赌桌前徘徊,对手不分兄弟、夫妻、父子。

朱标疲惫的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本轮赌博的结局。千里之外,二弟,三弟,四弟,擦拳摩掌,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父亲?父皇?”,太子允文又听不见父亲和自己说话之声了,不安的低声呼唤。

“为父累了,你先出去吧,等一会儿朱江岩到了,让他和曹振一起进来,为父有话要叮嘱他们”,朱标没有睁眼,梦呓般回答。

允文太子答应一声,慢慢地站起身,带着满腹狐疑退出了朱标的寝宫。姑苏朱二和靖海公曹振都是父皇当年的旧部,此时,父皇唤他们来干什么?莫不成……?允文不敢继续往下想,匆匆忙忙向自己的老师,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学士黄子澄走去。

黄子澄已经觐见过朱标,皇帝把草拟传位诏书的大事交给了他和方孝儒,这种写文章的小事,自然交给方孝儒来动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候,正是取得允文太子信任的最佳时机,绝不能随便离开。

“殿下,……”周崇文如丧考仳,拉着允文太子的手才说了半句,已经从噎涕转成嚎啕。黄子澄没他这么长的气,哭不出那么大声音来,只好用无声落泪来表达自己的难过,神情看上去比周崇文有声的嚎啕更悲痛万分。

被二人如此一搅,太子允文反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难过了。好不容易等二人忍住悲声,才将二人拉到一旁商议近几日如何处理朝政。

周崇文听到太子出言相询,洪水般的眼泪登时收了回去,比河道安了闸门还好用。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大臣跟过来,小声对允文太子建议:“依臣之见,虽然万岁吉人天相,可主公不得不早做打算,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不是废话么,黄子澄不满地瞪了周崇文一眼,伸手将他拔拉到一边。拉着允文太子的手垂泪道:“万岁将国家大事托给臣,臣等自然要誓死追随主公。禁军主帅方大人受了万岁之命,已经在京城内外做了布置。为防不测,眼下主公应以监国太子之命,调安东军沿江设防,护卫京师。一旦万岁驾鹤西去,三日后,主公尽管登基便是,为难之际,休要再管那么多繁文缛节”。

军队在谁手里,谁说话硬气。允文虽然不通政务,祖父和父亲之间的故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叹了口气,掏出印信交给周崇文,命其以太子之命着现任兵部尚书刘秉珑调动安东军兵马入卫京师。又叫过贴身太监,请他去联络方明谦,叙亲厚之意。都布置妥当了,用手指指北方,向黄子澄请教道:“恩师,若是北方不肯号令,孤王又该如何”。

黄子澄就怕太子问自己这个问题,先前有朱标在背后撑腰,他自然巴不得早日削番,这样他的功业就直比汉之晁错。如今换了这个根基不稳的太子,削番的建议就得斟酌一些。一旦到时候叔侄反目,谁知道允文会不会真让自己步了晁错后尘,杀之以安诸侯之心。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黄子澄方迟疑地回答:“以臣之见,眼下必须先定了君臣之名分。名分即定,其余的事则可徐徐图之。今日如果宫中有事,上策莫如密不发丧,不让民间知晓。三日之后,诸王知道消息也晚了。”

朱允文点点头,完全采纳黄子澄的建议,眼下也只有黄子澄可用了。曹振和朱江岩二人粗鄙无文,他不喜欢。尚炯是登基后用来立威的,此时不能再重用。除了黄子澄,朱允文不知道还能问谁。而他自己本身并非一个能判断形势并作出正确决定的人。

又做了一番封锁消息的布置,朱允文心头疑虑总算稍轻,舒了口气,低声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若有人趁机做乱,孤该如何”?

“眼下诸王应该不会谋反,谁先反了,谁将成为其他王爷的靶子,倒是天下权柄……”黄子澄的话渐不可闻,他明白允文太子担心什么。他也没想到一向最器重自己的安泰皇帝临终之时,选择的托政之臣是内阁中平时最不得宠的朱江岩和曹振。这让他心中失落无比。而太子朱允文此刻估计有同感,没有一个帝王喜欢身边朝廷上有一个总和自己相左的先朝老臣,仗着辅佐过父亲的功劳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

靖海公曹振和海关总长朱江岩匆匆忙忙地从太子和黄子澄身边走过。朱、黄二人没有看到曹振,曹振和朱江岩也顾不上和未来的主公打招呼。

自从伯文渊案子结束后,靖海公曹振一直抱病在家。不能效仿武安国,身上的千斤重担他放不下,但心里对安泰皇帝又怀着深深地失望。

“我们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也从来不比外族杀得手软啊!”

“我们虽然都是草民,可毕竟不是草,……”,怀柔乡勇初出茅庐第一战结束,在曹振陶醉于火器的巨大威力时,武安国曾经这样对他提醒。

现在想起来,曹振方知道武安国话语背后深深的忧虑是什么,当老百姓连威胁朝廷的能力都没有了时,官员们行事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曹振能做的就是拖着,用水师的力量威胁北方,让曾经的好友,燕王朱棣不敢轻易南下。在南北双方这种竞争状态下,南方的朝廷不敢对百姓盘剥得太过分;北方的燕王属地为了显示那里比南方优越,也会让好朋友郭璞推行的新政得以顺利实施。

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只要能拖到全天下都认识到新政的好处,让新政的根深深植入民间那一天,南北双方即使想拒绝新政,谁也没有力量抗拒这股变革的洪流了。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被人误解。也不惜和当年的生死兄弟装作反目成仇。被蒙在鼓里的妻子朱春红一直追问自己图什么,曹振总是笑而不答。其实他心里最清楚,自己和那个埋头修路、造桥、建图书馆的武安国,引进西方文化精髓、复兴儒家的伯文渊,大力兴办新式工厂,推广新技术的周无忧一样,图的是这个国家的将来,图的是这个民族永不再坠宿命轮回。

“子由,你来了,朕等了你很久。”安泰皇帝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自己的两位肱骨之臣,叹息般说道。

曹振看到朱标憔悴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酸,躬身施礼:“万岁,臣等探望来迟,请陛下勿怪”!

安泰皇帝摇摇头,命人给二人搬过两把左椅,勉强探了探身子,微笑着吩咐:“坐吧,咱们君臣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说话了,你们两个坐到朕身边来,朕和你们聊一会儿”。

“臣,尊旨”。朱江岩和曹振齐声回答,心中好生难过。无论太子朱标行事如何让大家不满,毕竟双方有着近二十年君臣之谊。眼看当年英俊潇洒的太子变成这个样子,怎不怪造化弄人。

“别一口一个臣了,朕已没太多时间。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朕倒愿意叫你们二人一声兄弟”。安泰皇帝朱标叹息不止,目光中充满亲人离别时的不舍。

朱江岩鼻子发酸,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回答:“万岁,……臣,在下,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朕不喜欢。朱二,朕喜欢的是当年那个对朕说‘寸舌能敌百万兵’的姑苏朱二,而不是现在行事畏首畏尾的海关总长朱江岩。”安泰皇帝话说得有些急,带出一长串咳嗽,血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慌得太监赶紧喊太医入内。

“不用了,天要收朕,医者无用。”安泰皇帝挥手斥退了跑进寝宫的太医,“别打扰朕,朕要和自家兄弟好好话别”。

靖海公曹振伸出手指,搭在朱标的脉门上,凝神分辩了一会,叫声得罪,将手掌贴到安泰皇帝胸口处上下移动。一会,缕缕热气从曹振脑门上冒出,安泰皇帝苍白的脸上居然奇迹般出现了血色,连带说话也有了些力气。

是道家的导引术,姑苏朱二大喜,说不定子由可以救皇上一命。这种独门秘笈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有人实施。与江湖上卖大力丸的骗人气功不同,导引术可助人舒筋活血,对疑难疾病的确有些辅助疗效。

安泰皇帝自觉有了些力气,伸手将曹振火热的手掌推开。望着对方脑门上的汗水,心疼地说:“子由不可再浪费虚力,老天给朕留了多长时间,朕心里清楚得很。留下些力气吧,朕还有要紧的事和你们二位交待呢”。

曹振依命将手掌撤回,除非是神仙,什么武林功夫也无法救病入膏盲之人,自己这番作为,只能让安泰皇帝身体舒服一些,临走时少些痛苦而已。

“子由,朕这些年缕缕不纳你的谏言,你心中可否怨朕”?没等曹振缓过气来,安泰皇帝迫不及待地问。

“臣不敢”。曹振坐直身体,正色回答。

“别称臣,朕真的宁愿叫你一声兄弟。你们不知道,朕有多怀念大家一块纵横海上的日子”,朱标不满地抗议了一句,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不说朕也知道,你们两个都希望朕能将新政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批着新政的皮,藏着旧政的魂”。

曹振和朱江岩苦笑一下,都没有搭言。安泰皇帝是个英明的帝王,从开始设立幕府到借势逼宫,没一步做得不精细过人。二人既然是安泰倚重之臣,为其奔走,甚至被其利用,均合情合理,不能怨天尤人。

“朕知道你们心存不满,朕自己也对自己不满。可朕毕竟是朱家子孙,比不得你们。所以朕才羡慕你们可以行心中所想,无牵无挂”。朱标笑了笑,不计较二人的失礼举动,自顾继续说道:“有时朕想,如果朕不是皇帝,朕也会尽力支持新政。可朕不能,朕得为先皇负责,为朱家子孙万代负责。朕这些难处,你们可晓得”?

“万岁”,曹振与朱江岩仿佛第一次认识朱标般,满面惊诧。

朱标得意地点点头,旋即满脸落寞。“这些话,这么多年朕都没人能说。今天说出来,朕,朕非常痛快。新政有利于国不假,可一味推行新政,最后江山却非朱家江山。国于家之间,朕好生难做。朕从父皇手里硬把江山夺过来,就这样丢了,朕,朕如何到九泉之下去见父皇”!

“万岁”,曹振叹息着用官袍擦去朱标嘴角上流出的涎水。直到此时,二人才明白朱标心中的苦,扪心自问,把二人位置和朱标调换,估计要和朱标做同样的事情,并且未必如朱标做得这般稳妥。

“兄弟,难道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大哥”,朱标一把拉住曹振的手,满眼期待,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曹振,而是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

“大哥”,曹振低低的叫了一声,热泪大颗大颗掉到朱标手上。

朱标笑了笑,将期待的目光又看向姑苏朱二。

“大哥”,姑苏朱二再也控制不住,任由热泪顺着腮边滚落。

“兄弟”,朱标笑了笑,瞬间神采飞扬,“当年在水师中,愚兄就希望你们这么叫我。今天我托你们二位一件事,不是皇帝朱标所托,而是你们的水师兄弟临终遗愿”。(请关注酒徒新书《家园》到了此际,曹、朱二人已经无法再用脑子思考,只能拼命点头应承。泪眼朦胧中,听到朱标叹息着吩咐:“允文是个傻孩子,比我当年初入水师时还傻。愚兄不放心,所以把他交给你们二人照顾。若是他确实可辅佐,你们则辅佐。如果他不是那块材料,你们二人可自行废立之事,将国家交给我四弟。总之,不要让江山再起烽烟,朕,朕这辈子,已经负天下百姓甚多”!

“万岁”,痛哭之声从朱标寝宫中传出,闻者无不落泪。

黑漆漆的云层下,狂风肆虐,仿佛要把整片天空揉碎,揉碎。

第三章 中国海 (一)上

太阳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将万道彩霞扬撒在乘风破浪的舰队上。五艘运输船,四艘护卫舰排成一列纵队,切开碧波,向北方急驰。

桅干上,邵云飞懒懒地打个哈欠,伸伸腰,从晨梦中醒来。他喜欢把在清晨把自己挂在桅杆上等待日出,残了一只手臂,并不妨碍他在蜘蛛网一样的缆绳间纵来跳去。海上风平浪静的时候,用身体贴住横桅,他就能在上边休息。一边享受海风,一边等待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那份轻柔。

“邵兄,你醒来了,下去吃早饭,我让人在厨房给你留着呢,上好的南洋燕窝”,船首的冯子铭听到了头顶上的动静,抬头看了看,热情地招呼。

二人结伴航行海上多年,彼此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冯子铭在海上最希望见到的就是邵云飞摆出这副慵懒模样。一旦邵云飞躺在桅杆上睡觉去了,就说明几个时辰之内海上都不会有危险发生,大家可以跟着享受危机四伏的航海生涯里难得的悠闲。

“好勒”邵云飞答应一声,用断臂上的铁钩挂住缆绳,哧溜一下从半空中滑落,腾云驾雾般落到冯子铭面前,豪爽地笑着说道“你帮我在这看着,让了望塔上的兄弟注意观察。一个时辰后航向转往十点钟方向,今晚咱们在去年夏天帮助土人们建设的那个港口落锚,让大伙休息三日,和土人交换些粮食。大后天挂满帆,如果老天做美,咱们向东直插南巫里,两个月后就能到金州港”。

“放心吃饭,别烫着”,冯子铭笑着在邵云飞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光膀子上捶了一拳,“吃完了饭顺手帮我检查一下这次的地图,画错的地方悄悄地改了,别告诉我知道”。

邵云飞笑着回了冯子铭一拳,嘻嘻哈哈地回舱去了。两个老搭档这次南下收获颇丰,特别是冯子铭,经过反复堪察,他船队应该已经到达了非洲的最南端,绕过这个飞满懒鸭子的海角(赖昂氏企鹅),应该就可以向北驶往令一片未知海域了。参照武安国提供的如画江山图,那边将通往欧洲,一个几乎与中华隔绝的文明。

由于不知道向北多远才能找到可以补给之地,冯邵二人决定返航。在莫桑比给港将积存在那里的黄金象牙装船,星夜返回大明。按计划,这次返航,卖掉所有货物后,舰队将淘汰几艘船只,在天津港定做两艘代表最新技术的混帆快船,再次南下。估计大明的秋天,也就是赤道南边的春天时节可再度到达云飞角(非洲南端,冯子铭执意以邵云飞的名字命名),再那里草建补给港,积存粮食。在当地夏天的时候绕过非州北上,寻找连接东西方的海上通道。

“通知各船舰长,保持距离和队形,让一半水手下去休息,下午三点开始准备登陆物品”。冯子铭用望远镜看看周围,又观察了一下海水的颜色,大声吩咐。塔台上的传令兵吹响铜号,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响彻云霄。传令助手将不同颜色的信号旗来回晃动,跟在后边的各船用旗语回应,甲板上不时传出水手们阵阵欢呼。

“这帮小子,想陆地都想疯了吧”,冯子铭微笑着想,心头慢慢回味起自己刚到海上的光景。那时候,自己也是天天盼着舰船靠岸,可是,当真正上了岸,又特别怀念海上那天似穹隆,水无边际的雄壮。

也许有些人天生是海的儿子吧,就像船舱里的老伙计邵云飞,都到了回家抱孙子的年龄了依然赖在海上。别人渴望回到陆地,他却是不到船上就睡不着,近二十年来,无欲无求。风靡天下的《冯氏海图》和《冯氏博物志》有一半功劳应该分给他,可此人却不愿意署名。

“老伙计,发什么呆呢,想老婆了吧”,一只冷冷的铁钩子搭在了冯子铭的肩膀上,将他从遐思中拉回。

是邵云飞吃过早饭出来了,唯一的手拍着滚圆的肚子,志得意满。

“我在想这片海,站在这里才知道人的视野有多狭小”,冯子铭笑着应了一句,将目光投向海天相接处。天尽头,几片白云悠闲地浮着,缕缕云丝宛如西子湖畔浣纱少女手中的白纱。

“登东山而小鲁,等泰山而小天下,上千年了,就没人想过到比泰山更高的地方看看,划个***将自己关起来”,邵云飞淡淡地应了一句,将双臂支到了船樯上。信风已经开始吹了,哗哗的海浪拍打的船舷,将船推得愈发轻盈迅捷。

“是啊,等我们真连通了东西方,两种皆然不同的文明就要彼此面对。那时候必定有更多的金发碧眼的人来到我大明,却不知除了商人,我大明有多少人愿意放弃‘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冯子铭感慨地说了一句,亦将身体支撑在船弦上。他的海图、他的书给冯氏家族带来的无比荣耀,但家族的长辈却一直将他视为叛逆。不在父母身边尽孝,亦不走仕途为国尽忠,甚至连亲生儿子都没认认真真抱过几回,儒门所非议的不孝之举动他几乎占全了。

“没关系,等将来咱们都老了,就将这些退役的船收集起来,办一个船员学院,就像北平书院般,培养出一堆水手来。远洋没了危险,并且能赚到钱,出洋的人就多了”。邵云飞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一句。胳膊底下的船樯传来阵阵清凉,他喜欢这种感觉,这艘日级舰改装的民船跟了他十几年了,对这船的性能邵云飞如朋友般了如指掌。此次返航,为了安全起见,这几艘船就得退休。邵云飞不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坐骑在海边一天天变成朽木,也不愿意看着它被推进船坞分解成木材。心里一直想给船找个安身处,哪怕像皇家动物园那样办个船只博物馆,也能给这些老朋友安排个满意归宿。

“希望我们到时候能招得到人,不像西洋庙那样靠发面包和铜钱来招募信徒”。冯子铭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他对航海事业的前景看得不像邵云飞般乐观。自从安泰皇帝登基以来,海关只起到了收钱的功能,朝廷对私人船队的支持还没有洪武皇帝时力度大。朝廷高层一度有海外贸易导致大量货物外流,影响抬高了大明物价的抱怨。照目前这种情形发展,真得很难预测将来会怎样。这也是他不顾沿途阿拉伯海盗多如牛毛的危险执意西下的原因。他希望在朝廷对舰队有不利举动前,完成自己少年时的宏愿,找到连接东西方的航路,甚至找机会证明大地是圆的。

“要是有钱,学学洋和尚的办法也不错,就当是投了资。至少他们现在的信徒越来越多”。邵云飞想到稀稀落落分布在大明各地的那几个洋庙就觉得有趣。这些洋和尚就像奸商一般,先花钱传教,等信徒入了教以后再让他们捐钱捐力。真有信徒捐大半个家业的,也有信徒不要钱干活的,洋和尚们就用不断筹来的钱继续办庙招更多的信徒。“伙计,你不觉得这些西夷和我们有很大不同么。我不知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想,反正就我这个粗人的观点,咱们中原和西夷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就是两类文化。被大海和沙漠隔开,一直没交往,也分不出优劣。咱们有咱们好的东西,他们也有他们的优点。倒不是完全的蛮夷之地”。

冯子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邵云飞的话非常有道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如果船队真能沟通了东西方,两种文明互相接触的势头必将无法阻挡。到那时谁从对方那里学的优点多些,谁就会领先些,发展快些。中华百姓雄据东方,四夷来朝的日子过惯了。几千年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惯,大伙会抱着一颗平常心去向蛮夷低头求教吗?这么多年,武安国引进的那些希腊神话还不一直在民间当作卧室读物看。伯文渊推崇的那些希腊学说,周无忧提倡的三段论推理,不都曾遭到举国学者的反对。特别是伯文渊那些著作,在江南,无论明白不明白其中意义的,只要是自觉识过字的人,谁不上来踏一脚,吐几口吐沫以示见识高明。

“叹什么气啊,至少我们这辈子已经努力做过了吧,至少你儿子,我儿子,老郭的儿子不会窝在家里吧?至少这船上的伙计和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会窝在家里吧。我就不喜欢你们读书人想那么多,这天下许多事,尽力而无悔,足矣”。邵云飞用油光光的肩膀撞了老伙计一下,豪气万丈地说。(请关注酒徒新书《家园》)

“也倒是,尽力而无悔”。冯子铭耸耸肩膀,轻松地笑了笑,自己这辈子努力了,无愧于心。管他下一代人如何呢,他们会有自己的头脑,自己的选择。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选择,至少他们比自己这代人年青时眼睛睁得大,可选择的路更多,更广。

第三章 中国海 (一)下

热带正午的阳光几乎垂直地射在海面上,丝丝熏风从水上升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独臂将军邵云飞在横桅上伸伸懒腰,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将最后几滴女儿红倒进口中,深吸一口气,非常享受地品味酒和生命的味道。

他喜欢大海,只有在风尖浪顶他才能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感觉到自己那无拘无束的灵魂围绕在白帆间欢歌。相比而言,陆地上只能令他郁闷。特别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故乡,每次回想起来都不开心,朦胧的记忆中总有些伤痛的感觉,偏偏对那里又不能释怀。

“那里规矩太多了”,邵云飞用一根缆绳拴住酒坛口,轻轻地将坛子顺向甲板。“偏偏有些规矩的作用就是让人难受的。除了令人难受外没有别的目的。不像在船上,虽然我也规定的大家的职责,至少,大伙儿都知道制订这个规矩的目的是为了生存”!他还清晰的记得家族中从早上起床到吃饭座次,再到晚上熄灯顺序那些繁琐沉闷的规则,都过去几十年了,这些东西依然每每闯入他的梦中,惊得他从吊床上翻身坐起,冷汗直流。记忆里,儿提时代这些东西全部是灰色的,压抑的令人窒息。后来虽然随着他投军抗元,随着他在积功封侯,能限制在他身上东西越来越少,但邵云飞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些散发着稻田用肥料味道的陈腐东西。

每个人都有他不愿意面对的,每个人心中都需要一个隐藏的角落来休养伤口,包括那个让大伙儿惊为天人的武安国也如此。邵云飞翻个身,将被阳光烤热的一半身体贴到桅杆上,将原来贴在桅杆上的皮肤冲向太阳。桅杆上传来的凉意和徘徊于帆间的清风让他的头脑更清醒。他自己不愿意面对那些无所不在的等级秩序,武安国不愿意面对血淋淋的政治。郭枫呢,六省布政大员的儿子,他怕看到什么才一直混在自己的舰队中,唯恐别人知道谁是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郭璞?应该是新政执行不当地区那些衣不蔽体的百姓,那些一天要打十四个小时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工人吧。虽然他是布政使的儿子,没有经历过那些苦,但不表示他没看到。有时候,闭上眼睛,你却无法拒绝现实的存在,走得离故乡再远,心中依旧会还传来她的哭声。

舰船下传来一直嘈杂,来自各地水手们的方言和当地土人的话交织在一起,闹得不可开交。又到每天下午交换货物时间了,水手们又可以大赚一笔。睡不着,邵云飞索性用铁钩圆端支住脑袋,兴致勃勃地在桅杆上看手下那些伙计和土人们做生意。还是他们的生活简单,邵云飞羡慕地看着一个土著人天真无邪的笑脸。这个黑大个子刚拿了两只七彩珊瑚从水手手中换了一个玻璃瓶子,将瓶子口倒扣在眼睛上,兴奋地观看被玻璃扭曲后的世界,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喊。

也许这才是生命的本意,简单而快乐。不去想自己手中东西的价值,也不去计较未知东西的底价,只是拿我所拥有的,换回我渴望的。眼前这个土著部落倒是了却心中事后隐居的好地方。可心中事那么容易了却吗,看看人群中忙忙碌碌指挥当值水手筹备后勤物资的郭枫,再看看操着生疏土语向土著人询问一头动物特性的冯子铭,邵云飞决定还是结束自己隐居的美梦。这些人他都放不下,和这些人在一起,日子同样是简单而快乐,他可以尽力不去想陆地上发生了什么,和即将发生什么。就像这黑皮肤的土著人,他们可以不知道丝绸是可以用来做衣服的,也不知道丝绸的纺织方法,但这并不仿碍他们用身体来感受丝绸的凉滑。

听到身后传来的缆绳摩擦声,冯子铭就知道老伙计又在桅杆上呆不住了,头也不回地问道,“邵兄,你过来看看,这两头小长颈鹿咱们能将他们活着带回中原么,当年这东西可是被称作祥瑞呢,动物园的那两头去年刚刚死掉,咱们带这两头回去,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我来看看,应该成吧”,邵云飞落到甲板,大踏步走到船舷边。来做生意的黑人们看到这个皮肤颜色和肌肉都和自己类似的光膀子水手,以为见到了老乡,亲热地在各自的小舟上挥手致意,憨厚的笑容下,雪白的牙齿和漆黑的脸膛相映成趣。

邵云飞将手指贴在长颈鹿的唇上摸了摸,感觉一下温度,又在土人的配合下翻开小鹿的耳朵看了看里边的血管的颜色,点点头,示意冯子铭这两头小麒麟健康情况尚可。中国古代传说中世间有麒麟出,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吉兆,除了传说中的盖世雄主和孔老圣人,谁也没见过这种古籍中形容为鹿身、牛尾、独角神兽的模样。直到冯、邵二人第一次到达麻林国(马林迪,在我们这个时空,此地为郑和的船队第四次下西洋时到达),从当地酋长手中用一套玻璃杯买回了两头小长颈鹿,才知道原来麒麟在某些地方是可以随便捉到的。当年冯、二人邵凭借此神兽从朱元璋手中赚回了大把银子,也给大明朝带来的兴奋与刺激。动物园开始展出的第一天,整个京师都为之万人空巷。这次南下,二人并没在麻林国逗留,所以忘记了给朱标也捎带两头长颈鹿回去。二人本来对这位安泰皇帝就没甚好感,对皇帝龙体是否健康不太关心,此刻与中原相隔万里,还不知道大明江山又换了新的主人。

“西南之诹,大海之浒,实生麒麟,身高五丈,麋身马蹄,肉角黦黦,文采焜耀,红云紫雾,趾不践物,游必择土,舒舒徐徐,动循矩度,聆其和呜,音协钟吕,仁哉兹兽,旷古一遇,照其神灵,登于天府。”

负责舰队物资补给的四号护卫舰舰长郭枫也凑了过来,用手摸一摸小鹿头,低声吟了几句当年长颈鹿第一次入朝时万人传诵的一首短诗。当年举国上下俱是豪情万丈,仿佛圣人之世转眼间就将来临。非洲大象、狮子、斑马、豹和麒麟(长颈鹿),每当冯、邵二人将稀罕的动物带回国一次,京城就为之欢腾一次。可惜,突如其来的寒夜与枪声过后,一切全变了。

激情退却,一切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当朝廷已经无法适应那些变革时,不是朝廷跟着百姓的需求而改变自身,而是用火铳来规范变革的方向。Kdc8knHBRQ的6qCkj“你们这里也有麒麟么”,郭枫好奇地问?据他读过的《冯氏博物志》记载,麻林国在此地向南甚远。

冯子铭也有些奇怪,掏出铅笔和纸,一边记录下当地位置,一边叽里咕噜地将郭枫的问话翻译给土著人。

“嘟嘟,呜呜,呜呜”,土人摇摇手,憨厚地解释。在邵云飞和郭枫眼中,这些音阶都是呜呜噜噜,根本没有区别,冯子铭的脸色却突然凝重,盯着土著人的眼睛,连珠炮般问个不停。

土著人以为冯子铭要反悔,指着苍天大海起劲地叫喊,引来的一堆旁观者。双方沟通不太通畅,由二人之间的交流逐渐变成七八人的会谈。急得郭枫和邵云飞在一边抓耳朵挠腮,欲上前帮助分说,却找不出半个当地词汇。

足足过了将近一壶茶时分,冯子铭才将土著人需要的东西交付。吩咐水手将小长颈鹿关进货舱,然后冲邵云飞、郭枫点点头,示意二人进船长室说话。

“怎么了,难道附近有危险吗”?一进船长室,郭枫迫不急待地发问。

“眼下没有,但前路上有些麻烦,阿拉伯人的船队五天前从这里经过,他们和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航线。这两头小长颈鹿是他们和当地人交换粮食时留下的。我和几个当地人沟通了一下,他们说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最近经常出现在这片水域,船只很多,并且向当地人打听过大明船队的消息”,冯子铭忧心忡忡地说。

驾着三角帆船的阿拉伯人一直是大明船队的死敌,洪武年间,西洋航线初通,商船蜂拥而至,大明商船因载重大,返航时多带黄金,成为是阿拉伯海盗光顾的重点。刚开始的时候仅仅是小规模海盗打劫,商人们还有侥幸躲过的希望,毕竟大海茫茫,不是每次出航都会遇见海盗。后来因为商路的重合,竞争激烈,一些阿拉伯商人开始暗中与海盗勾结,将大明商船渐渐挤出忽鲁谟斯(霍尔木兹海峡以北)、木骨都束(摩加迪沙)、麻林迪一带。大明商船的活动范围逐步向麻六甲以东收缩,只有一些势力大的商团,自己组织武装商船护航,方敢在中国和非洲之间往来。可巨额的打劫收益远远高出了商船上火炮反击的风险,到最后,整个沿海地区的阿拉伯人开始参与对过往商船的抢劫,非但将东方各国的商船驱逐出大洋,就连冯、邵二人的探险也不得不暂时中断。

安泰二年,靖海公曹振率领大明舰队及方家船队挨个访问了这些城市,沐英家族的势力也扩展到了马六甲,悬殊的实力对比让阿拉伯人不得不屈服,停止了对大明商船的公然抢劫,但受贵族们支持的海盗行为却一直没停止过。近几年大明南北形势危急,水师无暇西顾,阿拉伯正规舰队在海上的劫掠行为死灰复燃。

听到附近出现阿拉伯人的消息,邵云飞亦大吃了一惊。如果海上发生战斗,冯、邵二人的探险船队火力太弱,绝对不是正规舰队得对手。探险船没有足够的资金和时间花在补给上,为了保证舰船的续航能力,每艘船上只保留了几个炮位,即使是充做护卫舰的日级船,左右船舷也只装备了十门舰炮。作为运输舰的混帆大货船武备更差,每艘船只有六门火炮。若是放在十年前,在火炮射程上,邵冯二人的舰队还占据优势,邵云飞曾凭借火炮射程比别人远而堵住阿拉伯人的港口索要赔偿。可十多年来他们的老对手一直在进步,采用各种手段提高的造炮技术,目前舰炮射程已经和大明商船上这些二十年前的古董相差无几。

“看来我们只有躲了,原以为这里距离祖法儿尚远,阿拉伯人不会来。”邵云飞沉思了一会,决定先走为上。

“好在邵大哥英明,将护卫舰的船尾也装上了与船头一样的旋转炮塔,如果他们追过来,我们可以出其不意给这帮海盗一个惊喜”。郭枫没经历过大型海战,盲目乐观地为自己这方鼓劲儿。

邵云飞摇摇头,苦笑不止。护卫舰船头和船尾的炮塔上各有一门主炮,可以随意旋转,从各个角度进攻敌人,这是邵云飞的保命绝技。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两门主炮的旋转速度肯定跟不上舰船位置变化。虽然这两门炮是代表了北平最新军械制造技术的后装炮,炮弹装填速度和射程都比原来提高很多,但以十二门炮的探险船和阿拉伯人装备了四五十门炮的战舰交手,显然占不了什么便宜。

最让邵云飞担心的是,目前战船上这种后装炮的后座力奇大,连续射击的情况下,二十发炮弹之内,肯定会将炮塔震毁。对方一支舰队的战船不会少于五十艘,二十炮内结束不了战斗,大伙就只有挨打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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