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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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即时议定,派鲜路保专程去送信;信是罗桂鑫出面,但由鲜文炳代笔,写得简明扼要,再加上鲜路保的口述,整个报告就很完备了。

到得第五天上,罗思举由鲜路保陪着,专门到巴州来处理此事;一到即召集会议,巨细靡遗地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随即提出了他的看法与办法。

“咱们把整个情形,理出一个头绪,抓住了关键,才能对症下药。”他说:”那方面是怕鲜大川做了第二个王三槐;咱们这方面,只要公事能交代,也不一定要为难鲜大川,是不是这样?”

“是。”杨似山、鲜文炳同声回答。

“不过,这是眼前的话,将来呢?粉面罗剎要保住鲜大川的命,说不定另有所图;咱们这方面,也就是怕他另有所图。是不是这样?”

“是。”杨似山说:”照大家都受鲜二姨的笼络这一点来看,将来的情形,实在很难说。”

“嗯、嗯!”罗思举说:”只要有一个能保住鲜大川的命,可又能保险他不致再有不安分的举动的办法,粉面罗剎会同意吗?”

“会。”杨似山答说:”如果这样子再不同意,那就是存心反抗官军,请罗游击不必再客气了。”

“我也是这意思。”罗思举说:”把鲜大川弄成残废,不能再兴风作浪,不就行了吗?”

“此计大妙!”一直不曾开口的罗桂鑫,得意地看着杨似山说:”是不是,我说要请我二叔来吧!”

“确是高明。”杨似山当着高人,不肯随便表示意见,只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罗思举。

“残废有各式各样的残废,断一条腿,掉一条胳膊,没有大关系,要干坏事,一样可以干,所以,这个残废,是要把他真正搞成个废人,他多的是钱,在家纳福好了,若说还想造反,那就得等来世了。”

“二叔,那,你说该怎么废他?”

“你倒想想看。”

“我想,只有让他一双眼睛瞎掉。”

“我也是这么想。”罗思举又说:”要这么废他,我敢说,粉面罗剎决不会讨价还价。”

这下提醒了罗桂鑫,拍手拍脚地大笑,杨似山与鲜文炳相顾愕然,不明白他何以如此乐不可支?

“罗大爷,”鲜文炳问:”你甚么事好笑?”

“让鲜大川当个瞎王八,那婆娘有个不愿意的吗?只是便宜了鲜成义那个小兔崽子。”

“怪不得!”杨似山由衷倾服,”游击老爷真正是个赛诸葛。”

“似山,”罗思举正色说道:”我是替你留了一张牌,你以后要让粉面罗剎听你的,你就在鲜成义身上下工夫好了,你明白吗?”

“是,是!”杨似山心领神会地说:”明白,明白。”

于是仍由杨似山陪着鲜文炳去看鲜二姨,开门见山地传宣罗思举的要求,实在是不容讨价还价的命令。

“当家的命,一定可以保住;只是想不过堂,得有一个可以在奏报朝廷时,说得过去的理由。”杨似山很恭敬地说:”鲜二姨你说是不是呢?”

“这是情理上的话。”鲜二姨问道:”要个甚么理由呢?”

“残废。”杨似山答说:”残废得过堂跟不过堂都一样,自然就不必过堂了。”

“喔,”鲜二姨想了一下说:”杨二当家,请你说下去。”

“游击老爷交代,除非大当家一双眼睛不管用了。断一条腿,掉一条胳膊都不算。”

“这,”鲜二姨答说:”我得问问当家的自己。”

“鲜二姨,慢一点。”鲜文炳又将杨似山拉到僻处,低声说道:”我一路上不断在想,这件事由鲜二姨跟大川去说,十之八九不会成功。”

“为甚么呢?”

“你想,大川一定会想到,把我眼睛弄瞎了,成义更可以明目张胆地跟她往来了!他怎么肯?”

“四太爷,你过虑了!大川根本不知道鲜二姨跟成义的事。不然,成义早就没命了。”

“真的吗?”鲜文炳问道:”人人都知道,他怎么倒蒙在鼓里。”

“天底下一个规矩,老婆偷人,最后知道的必是丈夫。大川将来会不会知道,是另一回事;眼前确是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敢告诉他。再说,如果鲜二姨没有把握,怎么敢跟大川直说?她不怕大川疑心她?”

这话说得再透彻不过,但鲜文炳仍旧不大放心,特地透露了一个非要使鲜大川失明不可的理由。

“鲜二姨,我老实告诉你吧,罗游击说,他对大川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怕他没事了,又不安了;除非眼睛瞎了,只能在家里纳福,不能放心。而且亦非这样子,不能豁免过堂。鲜二姨,你务必把这些意思说清楚,他要知道,现在一条命捏在人家手里,不容他讨价还价。”

这话实际上也是在警告鲜二姨;她当然肚子里雪亮,而且这也是她意外的一桩机缘,自然乐从,但表面却丝毫不露,点点头说:”四太爷也是为他好,我一定好好开导他。”

于是叫人备酒款待;她自己转往幽禁鲜大川之处,看守的人奉有杨似山的指示,不禁鲜二姨出入。鲜文炳、杨似山原以为很快就会有结果,不道久未见回音,不免嘀咕了。

“看样子,谈不下来。万一不成,”鲜文炳问道:”该怎么办?”

“那就只有公事公办了。”

“请示罗游击?”

“当然。”

但很快证明了他们是过虑,而且还有想不到的结果,鲜二姨不但说服了鲜大川愿意成为盲人,并还即时动手,用石灰烧坏了一双眼珠,这就是久久未见她回转的缘故。

“两位请过去验一验。”

“不,不!”杨似山毫不考虑地答说:”鲜二姨的话还会假吗?而且这也是假不来的事。”

“那末,两位请回去复命吧!请代为上覆游击老爷,说我们已经照他的吩咐办到了。”

“请放心!游击老爷说让当家的在家纳福,这也是说话算话的。”

“但愿如此。不过’当家的’这个称呼,从此用不上了;以后只叫他大川好了。”

听完了杨似山的报告,罗思举颇有感触,”这个婆娘是个厉害角色,不愧叫做粉面罗剎。”他说,”我倒真有点替鲜大川担心!”

“二叔!”罗桂鑫问道:”你说她会谋杀亲夫?”

“很难说。”罗思举话题一转,”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去管她了。如今谈公事,阿桂,你陪文炳去见刘青天,把整个情形告诉他,请他赶紧呈报勒大人,要说鲜大川自愿就抚,为示诚明志已自残双目,验明属实,请免予提省过堂,这一层请他务必叙得十分切实。”

“是。”罗桂鑫问:”还有甚么要说的?”

“请勒大人派县官。至于就抚的事,”罗思举对鲜文炳说:”当初你们怎么谈的,我并未接头,请你自己跟刘青天说。”

“是。”

“你们吃了饭,马上就走!”

“二叔,”罗桂鑫说:”我想把心贯带了走。”

“是你的人,随便你。”

“不过要请二叔替他补个名字,粮台上才肯发他的饷银盘费,还有叙奖。”

“对了,”罗思举被提醒了,”你跟刘青天说,叙奖的事,我当面跟他谈;现在只在公事上提一笔;所有出力人员,俟确切的查明,再行呈报请奖。”

罗桂鑫一一谨记在心,找到已换了俗装的心贯,陪着鲜文炳,南下达州;刘清一见,如获至宝,”只听说巴州的蓝号内讧,不知其详。来!来!”他迫不及待地,”赶紧将经过情形细细说给我听。”

经过情形非常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下,他先作了一个提示:”刘大人,我跟你谈的是一回事;你跟勒大人面禀,以及对外人谈的,又是一回事。鲜大川是被制伏了,可是不能杀他,而且要算他是诚心投降的;其中不能不委曲求全的原因是,鲜大川有个小婆子,外号’粉面罗剎’,真正厉害脚色,我们差一点栽在她手里,直到我二叔去了,事情才能摆平。”

“好,我明白了,你从头说起吧!”

从头说起,话就长了,一直谈到半夜才结束;接着是鲜文炳跟刘清谈安抚蓝号,以及改编为官军的细节,等诸事都有了结论,已是曙色初透了。

“你们都去睡吧!回头勒大人也许会召见。今天逢八,行辕衙参之期,我得早点儿去。”

刘清换上官服,又动手写了个节略,然后骑马到行辕,递上手本,对职司传呼通报的文巡捕,特别有一番话交代。

“请你面回勒大人,有喜信报告,巴州光复了。”

官厅上等候衙参的同官,一听这话,都围上来打听消息;正当刘清应接不暇,穷于应付时,文巡捕出来了。

“奉勒大人谕,”他高声说道:”除刘大人以外,概不见客。各位都请回吧!”稍停一下又说:”刘大人请跟我来。”

原来勒保要听取巴州光复的报告,特免衙参一次,他自己亦换了便衣,在百花厅单独延见刘清。

“恭喜大人,巴州鲜大川已经投诚了;罗游击现在巴州坐镇。这回兵不血刃,亦未伤一个百姓,事情办得颇为圆满,请大人亦要从宽处理,以示与民更始。”

这是为求鲜大川免于过堂作伏笔,接着要言不烦地报告了鲜大川”自愿投诚”的经过,对他的自残双目,亦作了解释。

“鲜大川的副手,跟卑职早有联络,这回劝鲜大川投诚,颇为得力。鲜大川幡然悔悟,将他的部下交由杨似山指挥;而且为了表示决心不再问事,做个安分良民,自己用石灰将一双眼睛弄瞎了,业经验明属实。既然如此,似乎过堂亦无必要;卑职已斗胆许了鲜大川不必进省,擅专之罪,自请处分。”

勒保久绾兵将,肚子里雪亮,免于过堂,根本就是鲜大川投诚的一个条件,当下并不说破,只连声口称:”言重、言重,老兄处置得宜,谈不到擅专,更无处分之可言。”

“是。多谢大人!”刘清站起来请了个安。

“杨似山部下,只能先改编为乡勇,以后看情形再改编为官军。”勒保又说:”不过土匪终究是土匪,这支乡勇交罗游击指挥,请你传我的话,要他严加约束。喔,我顺便告诉你,罗游击升都司了,公事昨天刚到。”

“是,我转告他。”刘清接着又说:”巴州目前没有地方官,请大人指派。”

“巴州是县,还是州?”

“是县。”

“你有人吗?”

“没有。”

勒保沉吟了好一会,突然问道:”那彭华怎么样了?”

“他现在襄佐罗思举,天寨子一役,颇着劳绩。”刘清又说:”彭华虽然初历戎行,居然毫不畏怯,而且有为有守,是个可造之材。”

“他是和相的书僮,年少有志,想在军功上讨个出身。和相生前当面托过我,我也许了和相,只要他有出息,我一定提拔他。现在听了你的话,我很高兴。”勒保问道:”他此刻人在何处?”

“罗思举替他置了家。此刻人在罗思举的家乡。”

“是东乡?”

“是。”

“你通知他,马上来见我,如果真的可用,我让他到巴州去署理。”

这个通知彭华的差使,自然落在罗桂鑫身上;他将心贯留了给刘清差遣,只身上路,一到东乡,直接就来看彭华。

“恭喜,恭喜!”彭华一见面便满面含笑地抱着拳说:”这里是前天得到的消息,说巴州光复,是你建的大功。”

“那里,那里。倒是我应该给你道喜——”

一语未毕,魏禄官出现了;不过一个月不见,容貌又大不相同了,眼波流转,肌肤晶莹,双颊像芙蓉映日,春意溶溶,少妇的风韵,着实令人心醉。

魏禄官将茶碗放下,福一福叫声:”罗大爷,你好!”

“托福!托福!”罗桂鑫举手还揖,”恭喜姨奶奶,你要署理掌印夫人了。”

此言一出,彭华与魏禄官相顾愕然,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

“是这样的,刘青天到达州见了勒大人,说巴州还没有县官,请即指派;勒大人就提到你老叔,说他当年答应过和中堂要提拔你,问刘青天意下如何?刘青天自然大敲边鼓,勒大人便交代,要你即刻去见他,说是如果真的可用,派你署理巴州。老叔,弃武就文,真正是难得的机会,你得好好把握住了。”

这真是意外之喜,但彭华却颇有忧惧不胜之感,”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会当县官。那要坐堂问案,”他毫无信心地问:”我行吗?”

“没有甚么不行,有刘青天在,你跟他好好请教请教;再请他推荐两个老成可靠的师爷给你,县官就做起来了。不过,”罗桂鑫拿手指在唇上抹了两下,”老叔,你得把胡子留起来。”

“干吗?”

“显得老成些。不留胡子不能问风化案子。”

“啊,啊,我明白了。”彭华又问:”见了勒大人应该说些甚么?”

“看他怎么问,怎么答。县官职司民牧,无非农田水利之类。请教请教刘青天就行了。”

罗桂鑫又说:”老叔派到巴州,还有一项占便宜的地方;大凡县官一定要敷衍绅士,巴州鲜家大族,有鲜文炳在,一切都好商量。”

“是,是!为政不得罪巨室。”

“那末,老叔预备那天走呢?”

“随时可以走。”

彭华在心中盘算,见了勒保,应该有孝敬;也因此,想起有件很紧要的事,需要交代。

“喔,桂鑫,令叔替我垫的款子,我可以归还了。”

原来彭华在半个多月前,到梁山去取他寄放在赵士奇那里的一口箱子,赵士奇在梁山交游很广,认识的绅士中,殷实的也不少,为他处理了几件珍饰与名家的册页手卷,很容易地就筹了四、五百两银子,归还罗思举所垫的二百八十两以外,手头还有三、四百两银子,安家及赴达州谒见总督的开销,大致都够了。

“不忙,”罗桂鑫为他着想,”到达州,盘费倒在其次,总督衙门的门包;各方面的应酬,开销不轻,你先留着用。”

“门包不能少,我有预备;应酬可简可繁,而且也不宜多,免得让人说我招摇。”

“勒大人那里呢?你不能不送一份礼吧?”

“是。”彭华想了想说:”我想送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水上飘’——。”

“喔,”罗桂鑫插嘴问说:”就是那个用金刚砂把羊脂白玉磨得像纸片儿那样薄的鼻烟壶?”

“对了。”彭华点点头,”还有一样是,一个奇南香的手串。”

“奇南香,我听说过,可没见识过。”

“你不妨看看。”

彭华回入卧室,取来一个腰圆形的锡盒,另外是一个土黄色的瓷瓶,瓶上贴一张红纸标签。写着”极品酸味洋烟”六字,是曾许了送罗桂鑫的鼻烟。

锡盒中是洋棉花裹着的奇南香手串,一揭盒盖,异香馥郁,那奇南香珠每个如莲子般大,色呈黝黑,润滑如酥,十八粒奇南香,配上一粒碧绿的翠珠,用红丝绳贯穿,价值千金。

“好家伙,我总算开了眼了。”

衣锦归娶—十

到开饭时,把杯快谈,又是另一话题,罗桂鑫逸兴遄飞地大谈克复巴州的经过,尤其是跟粉面罗剎斗法那一段,连在一旁照料膳桌的魏禄官都听得出神了。

但彭华听听归,想的又是另一件事,他始终对这意外得来的”百里侯”惴惴不安,深恐不能胜任。到罗桂鑫的话告一段落,便又谈他的心事。

“我总觉得要有个人在身边才妥当。”他说:”新科进士’榜下即用’,坐堂问案,或者下乡出巡,闹的笑话我也听过不少。遇到’破靴党’的秀才,有意跟县官为难,更不容易对付。刘青天肚子里的学问,一时也请教不尽,遇到难题,总得有个干练得力的人在身边,才有个商量。”

罗桂鑫点点头,思索了一会,突然很兴奋地说:”我替你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你何不把你的把兄赵士奇找了去帮忙?”

“啊!”彭华很高兴地说:”不错,你这主意好。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了我去?”

“这容易,你跟勒大人当面求好了。”罗桂鑫问:”赵士奇现在是甚么职位?”

“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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