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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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内援手呢?”这帮军官估计早都被打习惯了,打完揉几下该咋说还咋说,没一点害怕的样子,一位参曹将武威位置的令旗拔起来朝鄯洲推前了一步,“武威的位置用关内的府兵代替,武威所属各部直插……”

“插你娘!”手边令旗没了,梁建方一时没了东西砸,一拳糟蹋了张好桌子,“脑子让狗吃了?关内还剩几个人?把左右武卫拉上去?你咋不把北门上的屯田禁卫都拉了武威去?”

我不吭声,虽然军职不低,可按这个火头上去冒险,先不管办法可不可行,挨打挨骂肯定难免。一直低头趴在沙盘上假装认真思考状,用余光朝梁建方那边扫射,防备再有什么暗器发过来。

“王家小子,你咋不说话?”梁建方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看我趴得认真,终于找上头来。“平时不是能说得很吗?苏爷爷长苏爷爷短的,你苏爷爷眼看就没两天好活了,你当不吭声就成?再装小心老夫拿凳子砸你!”

“这……”我胡乱在沙盘上乱指几下,“小子也……”

“小子想死!”梁建方左顾右盼找东西砸我,周围几个军官可能早就预料这个情况,已经把梁建方方圆几平方米能投掷的东西七手八脚搬光了。梁建方无奈的撮撮手,“这是军营!军营!再听你自称小子,老夫保证让你婆娘守寡!”

切,他自己称老夫,还不让我称小子,太霸道了吧。想归想,立正拱手听令,“下官……哦,末将遵命!”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信口开河

更新时间:2006-12-1 15:17:00 本章字数:5367

吐蕃兵起二十万,苏定芳在一线可以直接调动的野战兵力只三万,吐谷浑则是六万,加起来连人家一半都没到。如果这九万人都是唐军并一手归苏定芳指挥的括,没说的,吐蕃死定了,九万唐军破二十万吐蕃军,就算地域上有偏差也不会出什么大漏子,梁老人渣也不会这么发飚了。

关键就在这六万吐谷浑军队的战力上说话,左武卫没人信任他们的实力,一不归苏定芳统一指挥,二不及唐军的装备精良和训练有素,三则是对方将领军事素养不过关,难以同唐军协调作战。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一旦发生大规模会战,两军协调上一旦出现滞殆,定然崩盘。

“或许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危机吧?”梁人渣逼我说话,满房子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弄的怪不好意思的。按他们的思路,不是调派援军就是为保住唐军实力毅然放弃吐谷浑,我若也这么说,挨暗器是必然,受鄙视也肯定了。

“没有什么?说清楚!”梁建方见我有不同意见,兴趣大涨,马上从沙盘那边走我旁边。

危险*近了,我只好假装研究地形,围了沙盘转了了几圈,拉开了距离,停在梁建方对面。抓了几只令旗在手里,稍微改变了下刚刚的部署,“苏将军手中的人马尽为关中子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驻扎边塞两年多时间里与吐蕃交锋数十回,从未有过败绩。其经验、战力毋庸置疑。精锐中的精锐,不可用寻常军伍来衡量。”说到这里,偷偷抬头看了看梁建方的表情,还好,沉思中,没有发飚的迹象。安了安心,继续道:“沙盘推演于大的战略方向有益,却缺乏实战中的随机性,受将领素质高低和军队的作战能力不同影响,当然还有天气状况等不可预测事件,并不能充分体现实战中的细微环节。尤其吐谷浑因为地域、生话习惯等因素寻致和我大唐的差异。其战法、战术并不能按我们的思维方式去约束。吐谷浑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有其生存之道。虽然当年同我朝作战时国力大损,但未必是坏事,他们必会借助失败中吸取的教训,进一步提升军队的质量。六万吐谷浑士卒并不仅仅是摆在沙盘上的数字而已。”又取出几面旗插在沙盘上,“本土作战。首先是人和。如同我朝与高丽一战,仅两役就几乎消灭高丽所有常规部队。可高丽人在平壤城下仍旧能纠集近二十万大军同我军决战,若不是早先兵部的清垒计划实施的顺利,早早就清光他们的存粮的话,破高丽未必轻松。吐谷浑与高丽相比则更有优势,一有当世名将和大唐精锐协同作战,二有我朝强大的后勤支援,三则吐谷浑当地民风彪悍,男女老少皆通骑射,聚则成军,战力不容小窥……”

“恩,同吐谷浑那些杂毛将帅相比较,苏老儿被挂个名将的头衔并不为过,”梁建方见不得有人夸苏定芳,尤其在自己地盘上万万不能出现有夸对头的话。见我抬头等他做指示,梁建方大度地挥挥手,“先弄清楚自己是谁家的人,好了,继续吧。”

“得令!”看来梁建方心情有好转,自己侥幸过关,老天保佑。“……”坏了,被老人渣一打断,思路全乱了,忘记自己说到什么地方。

“让你说话!”梁建方见我抓耳饶腮的不吭声,烦了,“说不说?不说就滚!都滚!一帮窝囊废!”

“得令!”都叫滚了,那还不赶紧撤。朝刚刚被梁建方插了老母的仁兄打了个眼色,一群人行了军礼,退步而出。

梁建方下了死命令,凡左武卫将佐不得军令不能回家,群体待命。我身为堂堂前军长史自有自己营帐,啊不,办公室。我得到消息晚,飞马回京后就没来及回家换衣裳,一身便装就进了军营,与一群身着戎装的将校格格不入。

“王兄留步!”

刚要进院子,身后有人打招呼,扭头一看,正是被老梁插娘的那仁兄。虽说今天头一次见面,可这家伙给我的印象不错,首先人就长的比较中看,面部棱角分明,高鼻梁,凹眼眶,貌似混血帅哥,身材也好,有倒三角动作明星的底子,一身阳刚,布拉特•皮特打他老婆时候的气质。尤其做战略部署演讲时候从头到尾没变过表情,激怒连老梁耍暗器飚人时动都没动,身为肇事者竟没被打到,今我佩服不已。

今天头次过来,又来的晚,没和别人打过招呼,也不知道人家叫啥,只能微笑着抱抱拳,等人家见教。

“小弟独孤复,字纯方。”帅哥朝我行了个军礼,“‘左武卫仓曹参军’礼见‘行军长史’。”

哦,下级啊,给哈。有个姓独孤的下级,爽!不愧是姓独孤的,有匈奴的基因,蛮帅。“都下了行营,还礼见啥,我还一身便装呢。快,里面坐,兄弟嘛,往后只要不进行营就不用那么多礼数。”赶紧拉开房门将独孤复让了进去,勤务兵早早就备下了吃喝,大家都是急招而来,一来就议军务,早就饿了。吩咐勤务兵按我的标准再端一盒来,笑道:“一起用饭,不瞒兄弟说,军中的餐饮,我还头回吃,一起,一起。”

独孤复大方人,军旅里有磨练的,毫不做作,欣然接受。“久闻王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独孤复抱拳一礼,“王兄将局势分析的透彻,若不是您一番高论,此刻大家还得在里面煎熬。”

“别,再这么说就是骂人了。”摆手谦虚道,“高论啊,算不上,尽瞎扯了。还不是让梁老帅逼的。当时我再不说话,估计这会已经拉出去砍好几遍了。”急中生智就这个道理,尤其对这个战局的推演,我熟地不能再熟了。苏老爷子临走还和我讨论了其中各样细节。我今天的叙述其实就是按苏定芳当时原话稍加修改。身为战区总司令,人家自然考虑的比旁人要细致的多,敢任这个职心里自然有担当,名将和大将之间的区别不是一点半点,梁建方宁死不承认这个差距而已。

“王兄过谦,”独孤复接过勤务员递过来的食盒,“听您一席话后茅塞顿开。兵法大家果真于常人不同,小弟汗颜之至。”

这家伙汗颜之至却没点汗颜的表情,令我失望之至。道理很简单,梁建方估计也朝这方面想过,从刚刚我叙述时候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梁建方不愿意自己说而已。出来时候我也仔细想过,他不说是有道理的。这话一旦从他嘴里出来,效果就截然不同。如果前方苏定芳一旦失手,梁建芳作为主战派本就有罪过,再加上这番言论,一下就把罪责坐实了,万劫不复。

我则不同,无所谓。作为行军长史来说,我这番叙述是职责所在,说错说对,只能用来衡量个人的能力而已,不会有人计较。老人渣就是老人渣,发怒装傻都是装出来的,谁都不愿意和个心智不健全的人去计较,他就拿定了这点,才逼了底下的人开口。

我盯他眼睛看了看,“刚刚那番话,估计想到的人不少,愿意说的就我一人吧?哈哈……”笑着指了指食盒,“快,趁热,吃完再说。”能在左武卫上的军官,没点背景那是别想进来。这家伙姓独孤,放眼看去,满长安城姓独孤并混得不错的就一家,嗯,有可能,若真是滑头世家出来的人,我就得小心。

俩人正吃着,梁建方推门进来,先不搭话,将我俩的饭菜看了一遍,一脸和气道:“子豪是家中娇生惯养下地,军中的饭菜比不得家里可口,也没口酒喝,吃不吃的惯?”

“习惯,习惯。”长官问话,俩人赶紧站起来,我恭敬回答,“梁将军切勿挂怀。饭菜甚是丰盛可口,和家里相去不远。”虽然有点夸张,但的确也算是丰盛了,肉、蛋、菜,样样不缺,面饼烙的比家里还香点,要不怎么说是军官呢,待遇在那放着。

“嗯,”梁建方满意的点点头,一脸和蔼道:“纯方和子豪是旧识,难得,难得,你俩都是难得的良材,属我左武卫青壮中的翘楚,往后应该多亲近亲近,相互间取长补短,将来前途无量啊!”说着伸手压了压我俩肩膀,“赶紧吃,老夫顺便转转,前方战事吃紧,胃口不开,吃不下东西。”还吃不下东西,嘴上油渍都没擦干净就跑来当骗子,骗人骗的也太不敬业了,连胡子也不说擦擦,酒看来也没少喝。老骗子随手搬了个椅子坐下,一点都没有转转就走的意思,害的我和独孤复又放下筷子,做出聆听教诲的表情。

“吃啊,不用管老夫,年龄大了,走走就得歇、我坐我的,你们吃你们的,不相干!”梁建方大度的摆摆手,“军伍里,没那么多朝里家里的破规矩,凡军令以外的东西,老夫乐得看自己人舒坦爽快,没那么多讲究。你俩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知书达理,文武双全,老夫看了喜欢,高兴!”

“啊,其实末将出来时候已经吃过了,子豪兄盛特难却,这……”独孤复指了指饭盒,“下午热热又是一顿好饭,定不会糟践。”

“对,末将和独孤兄弟一样,都吃过的,下午就想吃个剩饭。剩饭热三遍,拿肉都不换,嘿嘿,等下午吃呢。”赶紧摆正椅子,端然而坐,“请梁老帅指示。”

“指示啥,和年轻人聊聊嘛,”梁建方松了松领前丝绦,“这边疆战事一起,多少不遂心的事就一件接了一件过来,吐谷浑能不能保住是重中之重啊,圣上极为关切。明天上朝依旧要和那帮奸贼们依据相争,虽战事仍然两可。可朝堂上却已经处了下风,军伍间的威势不能丢,想办法扳回一局才是。”扭头看了看我,“子豪今天所言有理有据。老夫听后大慰,按子豪所述,已命文书捉刀起了奏章,可仅仅牵扯吐谷浑的战局,显得单薄了,二位还有什么想法出来能补充补充最好,那帮奸贼虽不懂战事。可嘴皮子的确厉害,依据不充分的话,难免被人家抓了篓子去。”

我和独孤复对望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独孤复朝我点点头,“末将看来。此役事关重大。吐蕃动用倾国之兵力来袭,看似势在必得。则其门户洞开,周身破绽。剑南多山。我朝不乏善于山地作战的勇武之师,可于其拦腰一击,一举收复多年来被吐蕃蚕食之地。南诏各部狼子野心,虽臣服于吐蕃,实则包藏祸心久矣,趁其国内空虚之时,稍加煽动并资助其粮草物资,必能挑起与吐蕃的争执,到时吐蕃首尾不能兼顾,其政必乱,军心不稳,我军在吐谷浑定有斩获。”

“对,独孤兄弟言之有理!”果然滑头,啥话都说了就等于啥都没说,剑南和南诏是肯定要动手地,不用你说,朝廷一年前都有了定策……我随声附和,谁说话都喊好。

“嗯,”梁建方敷衍的点点头,“纯方所言有理,朝廷也早有打算,子豪有没有补充的?”

“放谣言,离间吐蕃芒松芒赞与其丞相君臣关系,让他们内耗。”当年给兰陵说的话再拿出来说二遍而已,“两国交兵,粮草为先。吐蕃二十万大军所耗粮草数量惊人,首先要保证他大军所到之处无粮可掠,转移吐谷浑百姓,尽量带走的粮食牲畜,带不走就销毁,逢山烧山,逢林烧林,待到秋冬之季后,草场易燃,一句话,不让吐蕃人有机可乘。第二点,封锁商道,钱粮货物只进不出,并想方设法从吐蕃购买粮食,边境不远处大量设置青稞酒坊,让吐蕃人拉青稞换酒,不怕麻烦,投资小,见效快、酒坊一旦运转,消耗粮食惊人。”

“哦?”梁建方思索片刻,抚掌大笑,“好,你小子坏透了!哈哈,咋就这么坏呢?不拉到边疆真可惜了材料。”扭头朝独孤复道:“小子也不错,长了个你老爹的贼心眼,你俩在一起就对了,没一个好的。”笑着站起来,“就这么办,俩小子可以回家享福了。就一点,不许出京城,随传随到,见不到人的话,别闹的我发火。”

没人敢闹的梁老将军发火,我家里待的安生,哪都不去,光等他传了。兰陵得知我回家的消息后,急匆匆赶来。

“断商路、开酒坊、重金收购粮食,”兰陵思索半天,“重金收购粮食可行,根本不用重金,你家花露水就折成粮食价兑换即可。开酒坊嘛,不是问题,剑南不缺酿酒的工匠。至于商道,两国又未交兵,没有断的道理。”

哦,把这岔忘了。官方尚未同吐蕃撕破脸皮,人家打吐谷浑而已,还没正式宣战,你依然把商道断掉就再没有挽回地余地了。再说内府在吐蕃才形成了销售网铬,都是给以后搞谍报、搞破坏打基础。“限制生活必须品的贸易就好,一定要注意,私粮、私盐,包括金属在内,坚决不能流入吐蕃。”吐蕃境内交通不便利,虽然有盐矿,但地处偏远,很多地区仍旧依*剑南这边的驮马队运输贩卖,“收购鸟嘴的工作要抓紧,那边冷得早,苏老将军一旦守住,程老爷子回援不及时的话,极有可能形成拉锯,越冬等待来年决战,粮食更是关键。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吐蕃的粮食不停的做无用功。还有,南诏那边要抓紧才是,一旦乱起来才好看。”

“恩,”兰陵点头,“明早粱建方上朝必定提出这三样出来、这老杀才当兵是兵痞子,当官是官油子,哼哼,便宜他了。”

“看,小气了吧?人家也是拾你李家忠心耿耿的,兴你占我便宜,不兴人家占啊?再说了,我在左武卫混口饭吃,不出点力也说不过去。往后说不定还有依仗人家的时候。”兰陵属于独霸心理,感情上不能占全了,就想把我别处全占上,别人稍微怎么样一下,她头一个不愿意。

“才不让,”兰陵抓了写好的东西起身要走,“我现在就去找人商议,把策论提前递上去,明天让老杀才抓瞎。”

“别,你这么干是陷我于不义,他抓瞎头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人家当你面拾掇我你都只能干瞪眼,是这个道理不?”我敲敲桌子站起来,“你重点阐述下不能断商道的道理就对了,至于别的,粱老人渣其实还说的过去,坏人嘛,也挺有意思的。”

“呵呵,你就和别人不同,什么人都能说出来意思了。”兰陵理了理衣衫,“得走了,不耽搁,你也快休息,累一天了。”

“等下,问你个事,姓独孤的你认识不?独孤复。”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经济封锁

更新时间:2006-12-1 15:17:00 本章字数:5371

兰陵正要走,听我打听独孤复,笑道:“和你一样是个滑头,就是比你模样好些。三年多没见他了,臭小子也不说来看看我,没点良心。”

“啊?你俩老相识?”三年多啊,那时候我还没来呢,谁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怪不得,一见那小子我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男人嘛,长那么拉风有什么意思?现在又不拍动作片,多浪费材料。

“当然是老相识,比认识你可早太多了。”兰陵笑着拽拽衣袖,伸腿踢我一下,“少用那眼神看我,我可不亏欠你什么,毛头小子。”

“这话我可不爱听,毛头小子么?哪小?”不清白,绝对不清白。“没意思,弄人伤心,快走快走,看你就心烦。等哪天闲了我得刑逼一次,看看你还认识多少比我模样好些的家伙。”

“嗯,可得好好逼,算起来真不少呢。”兰陵忍了笑推我坐下,“睁眉火眼的,想什么呢?真管我呢?我家亲戚走动上的事情你管得着嘛!”

“亲戚?”独孤家的亲戚是李家?突然想起来个事,我很少和人家八卦,谁家和谁家的,长安皇亲多了,光隐约听他们讨论过个叫独孤的,混得不错,极少和别家走动而已。“独孤啥?”

“你什么都不清楚就乱说乱问,嗯!”兰陵笑着伸手诈唬一下,“我外甥!我姐姐安康公主的大儿子。行了,没和你拌嘴的时间,还正事办呢。”贴脸过来在我脸上蹭了下,扭身跑了。

孤陋寡闻了,安康公主的大儿子,这么大个?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按兰陵出嫁的年龄算,如果有子嗣的话,这个岁数上也该十多岁了,何况姐姐。这么说来,梁建方昨天占了人家老大便宜,起码口头上当了次老驸马。还真敢乱骂啊。传了安康公主耳朵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效果。不过军营里就那个样子,大家口头上插来插去的多了,见怪不怪。很不错,按辈分算的话,那独孤帅哥得喊俺一声姨夫,大便宜,认这个便宜外甥了。

果然,第二天朝会上,梁建方上本密奏,没人知道他卖什关子,反正事关军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满朝文武不知道这老杂碎又耍什么伎俩,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同梁建方这种人计较不合算,没人答理他。

“真是老贼,贼得很。”兰陵下午过来时候气色不错,说话松快多了。“今天有商议断商的事情,圣上第一个就不准,呵呵。”

“那是,当时说的时候就欠考虑了,当然不准。”这么大的事情,下朝当然会商议。李治若不表态,说不定还真就给断了。唐初上,吐蕃同唐帝国的商道因为地理上的制约,山路艰险,政府难以控制商品种类。很多战略物资被商人偷摸贩运吐蕃牟取暴利,而政府则难以从唐吐贸易中获得利润。早在贞观年间就有重臣提出断掉唐吐之间商道的议案,为此吐蕃还专门派来使者媾和,对大唐拿出一系列优惠条件,而松赞干布这个便宜女婿更是做出了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吐蕃名义上成为唐帝国的藩属国。

唐帝国的商人在吐蕃受到的礼遇颇高,就算是两国军事磨擦不断升级,却决不影响商人之间的往来。对于外商的安全和效益,这两点上吐蕃一直做得很周到,只要是外商进入吐蕃境内,吐蕃政府一律保驾护航,保证交易公平性,全力维持外商的利益。

如今内府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利用广脉的人力物力资源,借吐蕃努力维护通商的心理,逐步在唐吐贸易上形成一家独大的场面,现在不光是花露水,多元化贸易已经逐渐成形,在多种商品上形成了垄断局面。在垄断商品的同时,多层次的贸易渠道有了雏形,有成为市霸的倾向,就差让唐帝国的驮马队经过的时候交纳买路费了。长远来看,这么个做法弊端极大,可是战时却能起到一家控制全国的作用,限制两国之间敏感商品贸易的事有用找朝廷商量,直接找兰陵商量就成,她现在是大唐皇家对外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兼股东,害怕得很。得罪兰陵,别的好说,不过生意嘛,暂时就别做了,免得日后又申请破产。

“酒坊说开就开,全部由内府上投资兴建。要牢牢掌控在皇家手里,免得开了这个头就有不法商贩打歪主意,弄得国内人心惶惶的都去跟风,坏了禁酒令的效力。”如果现在出个什么福布斯富豪排名的话,李治这个头名当仁不让,下来绝对就是兰陵,至于王家就算了,这两年虽然弄了不少花销,可和那些王、公相比,算不上名号,不用去丢这个人。兰陵本来出手就阔绰,这半年里更进一步,光造纸作坊的工钱就涨了两次,害得我都起了去打工的念头。“看我干什么?说的不对?”

“没,不敢。”我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去,示意兰陵扇子的风向朝我这边吹吹,“当然对,太对了!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现在有多少钱?”

“你管?打什么主意?”兰陵白我一眼,一副成功女士对待菲佣的表情,“和你有关系?”

“问问,还不能问一下?我在想啊,要不要投点股份在你身上,看内府的架势,除了国内,有垄断所有国际贸易的打算。现在才是针对吐蕃而已,过几年若将吐蕃的经营模式和经验逐渐推广到别的国家的话,别的商队就没活路了。若我不提前和你攀上合作关系,往后王家想弄个什么跨国投资都没个指望。”托拉斯是怎么形成的?官商勾结的产物。现在已经不是官商勾结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特权级独霸一方,而兰陵只是个障眼而已。至于幕后那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你们厉害,内府早先连个国外人员的活动经费都掏不起,转眼间,光看现在口气多大,吐蕃一国的生意让你一家全包圆了,我们这些小民想找条活路呢,不求您求谁?”

“你这话怪怪的,早先戳火了经商。光我认识你开始,商这商那的话没少说。现在学你说的样子干,你又不情愿了。我看好着呢,利国利民的事,又不与民争利,国内百姓根本不受影响,挣的是外面人的钱。当然,不法商队不与考虑。他们本身就不算良人。”兰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商队给否定了,只是还不太习惯在我跟前心口不一,假假地笑了笑,“知道今年上两次赈灾时候内府拿了多少钱出来不?知道这次南诏一次砸了多少物资上去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赈灾时候就兰陵上下跑得欢实,有钱的爱国人士嘛,见自己的钱花到了刀刃上,当然兴高采烈。“不过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和以前稍微有点不一样了?我说的是心态,你臭美啥,没说你比以前好看!”

兰陵沉默片刻,皱眉道:“有吗?”

“你摸了良心自己说,还问我,不敢承认么?”

“承认有什么用,都这样了,全你教坏的,害人不浅。”兰陵死皮赖脸地坐我跟前,“你说,变了是好是坏?你觉得呢?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和原来不同,说出来不好意思,我昨晚偷偷地算我家里近些年的收益呢,以前就从没操心过这些事。”

“说不上好,但起码不是坏事,至少现在来看不是坏事。”兰陵说自己偷偷算帐时候的表情很有意思,眼睛半眯着,脸上红朴朴,就好像做了坏事心绪,低声承认错误一个模样,“算帐就是进步了。知道自己赚了多少,有多在花销,还剩多少节余,这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总算知道赚钱的辛苦了,这才是自己花了心思,付出了劳动得来的钱,用起来当然要谨慎。象你原来,左手进右手出的,你有钱,可钱从哪出来的都不清楚,不是朝廷的份例就是自己田庄的出产,再不然就依附你那些人的孝敬,自己却大手大脚还一本正经的鄙视商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是这个道理。如今好些了,至少内府上已经不依*了朝廷供养,上次过兴庆宫的时候见那边起工程,我心里看着也高兴。”近些年上虽然国库比以前富裕得多,但基础建设和连续周边上用兵是大开销,兴庆宫从修建至今,好多地方的建设都没完工就被叫停,烂尾工程一片连了一片,如今有些地方已经又开始复建,声势虽浩大,却看起来安心,人家皇上用自己的私房钱来盖自家房子,令官就是再不怕死的去嘟囔,管得着吗?

“没你说得那么邪乎,什么起工程,内府上也是偷偷摸摸的一点点建。”兰陵开心一笑,“皇家本就不该有自己钱的,皇上的钱就是国家的钱,道理上就这么说。所以内府趁了这个时候起园子也说不过去,就是没伸手问户部要钱,大家睁眼闭眼就过去了,你看得安心,皇家盖的还不安心呢。”

“皇上的钱就是国家的钱,那反过来说就变成——国家的钱就是皇上的钱喽?”这是个什么逻辑,听得别扭,怎么听都是兵匪一家的话。

“理是这么个理,明君与昏君就在这一反一正间。父皇也这么说过。可治国的事没那么简单,隋炀帝可谓明君,下场呢?”说到这里,兰陵摆摆手,“和你说这么些干什么,本就不该咱们讨论的事情。这几天军报频繁,你这边送了这么多来,也不说好好看看,亏你还是禁军上的人。”

“不说就不说呗,东拉西扯禁军什么事了?”前面开打,后面干着急有什么办法?程老爷子和突厥已经交火了,消息滞后半个月,等军报再过来早打远了。苏定芳的军报才来,后面心急火燎,前面估计人家吐蕃人都冲到吐谷浑中间了,“俩老爷子前面顶着,咱干好咱应该干的事就行。估计这几天就该有南诏的动静了。早上军报过来,剑南上也动手了,热闹得厉害。”

“南诏和剑南都是谋划已久的,吐蕃想趁了咱北边兵力空虚占这个便宜,哼哼,论斤两,他也得合算合算。”兰陵走了沙盘前开始一人推演,我不陪她,军部沙盘推演时候挨暗器后,我产生了沙盘恐惧心理。能不沾手就不沾手。“只要能扛住吐谷浑不失,剑南上定然杀得趁手。多年来吐蕃一直在剑南蚕食我朝领地……”

“蚕食就蚕食,那边就算拿下来也不容易坚守,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关键就在于内部搞垮它,过几年连粮食都吃不上的时候,你看他还蚕食不?”大国角力,战场上表现是一方面。但多数时间里比拼的还是综合国力,“你就好好糟蹋粮食的活就成,吐蕃青稞那么多,够你使劲糟蹋一阵子了。”

“今天就是为这么个事情来的。”兰陵笑眯眯回我跟前,“你刚刚不是说要在内府上凑个份子吗?有个份子给你,你自己考虑。”

“哦?说说,看我敢凑不。”兰陵这话让我想起了狼外婆,但说心里话,她比狼外婆漂亮多了。

“依旧是你家,哦,陈家的招牌。那边酒坊一起来,肯定有不少节余,顺便拿来做了花露水,你觉得怎么样?”

“哦,我想想。”是个好建议,不错,可以考虑考虑。“我独资?我从你酒坊里买酒,你从我这里买花露水,两不相欠。要这样就好说,如果合作的话,你知道,陈家是商人,老四再精明也不敢和你放平身份做生意,这样对咱两家都好。”

“可以,”兰陵点头答应,“我不来干涉你,但有个条件,价钱上……”

“少来,依旧原价!”都和吐蕃是邻居了,内府上光运费都省了大笔出来,分厂一开过去,兰陵肯定还要在酒上揩我油水,再加上为秘方保密措施,所有的药材都得在长安研磨成粉末后朝过送,一来一回,她成本减了许多,我却无形中增加了,“不成!原价上加一成!”

“你怎么不去当响马?”兰陵恨的朝我打了一扇子,“加一成别想!才不和你说,你定了开作坊就成,价钱我找你小姨子谈,和你就没话说。”蔑视我一眼,“不是我原来看不起商人,是因为商人中混了你这种才叫人看不起。好好看你军报,明天梁老贼必定召你议事,我这会儿就过去给老四打招呼。不用你去,就家里待着。”

“彼此彼此,后来居上,少拿我说事。”奸商嘛,老老实实个人一经商就奸了,我还见少了咋地?兰陵脑子本就比一般人好用,说老实人真抬举她了。不过也好,至少知道和我商量了,很明显的变化,不像原来时刻将国家兴亡、民族大义挂嘴上压人,至少和我有平等贸易的样子。“商议是商议,我不插手,但不许让老四怕你,她小丫头心思到底浅,你心里清楚。”

“放心,我还到你那么个脸皮。”兰陵摆摆手,走了。

让老四放手去办,那边怎么个协调法,两家都没经验,肯定有个磨合期,相互摸索。至于派谁过去管理之类,老四心里比我清楚,我根本没说话的资格。想到这里,胡乱拉了份军报看了起来。

果然,第二天上就有左武卫的传令召集,梁老败类气色很好,看来自己呈上去的奏折得到了不错的收效,见下属都是笑眯眯的,一来就招呼了一起论战,大厅里的桌子上摆好些个时令水果,一人先拿一个吃,不吃不行。

“王兄今日气色不错。”独孤复过来拱拱手,“您昨日的高论已经……”拿眼睛朝梁建方指了指,“梁将军好心情。”

“总是这个样子?”我咬了品梨子低声含糊问道:“打骂完赏个梨吃?”

“都一样,久了就习惯了。”独孤复笑了笑,“咱这大帅看似粗人,手段还是有的,到底是跟随太宗皇帝打江山的人,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军心士气都壮。”

那就得小心了,我松散惯了,容易挑战纪律。“今天没见军报下来,召集了过来有什么事,弄得一惊一乍的。”

“定是说两句宽心的话。昨天闹的人心惶惶,今天再宽慰一下,等会儿王兄看好,定是先表彰小弟的。”独孤复朝我挤了挤眼睛,一脸怪笑。

“哦?那我呢?”这人不错,能打交道,三两句话说过去就可以拉家常闲谈了。“怎么说我官阶比你高点吧。”

“嘿嘿,和官阶无关。”独孤复笑得恶心,贴过来轻声道:“您昨天忘记了?梁大帅当众要那啥我娘,嘿嘿,哈哈……”

“了解!”我淫笑着点点头,这外甥有意思,以后可以常来往。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孤胆英雄

更新时间:2006-12-1 15:18:00 本章字数:5274

我是个谨慎的人,尤其在挑朋友这方面一向谨慎。无论什么人,一生里总有几个朋友,或多或少,因人而异。朋友是个广义词,每个人在心中都给“朋友”这个词定过义,档次、类别各有不同,也因人而异。

才见了数面,闲话里投机,俩人东拉西扯的畅快,于是就成了朋友。这各朋友是最多的,三丙壶酒一兴起,一同勾肩搭背地出入娱乐场所,耍起来很尽兴,耍完回来睡个觉就忘的差不多了,若时间长不见面,彼此忘记对方也有可能。交这种朋友没心理负担,彼此无所求,纯粹就是消遣,谈不到友情,相互间关系却又胜似“熟人”,比如那个九百九十九年人参兄,很不错的兄弟,下次见面定然请他喝酒。

还有就是志同道合类的,属于为同一目标奋斗的过程中产生的友情,说好听就是革命同志,不好听就是臭味相投。这种朋友若无风浪的情况下,那其中友情比较坚钢,常常成为一辈子的交情,一般事情上都能相互托付,逢年过节相去再远也要托人传个话报个平安,年纪大了交个儿女亲家之类,属于太平朋友。此类友情很多是经不起波折的,形势一旦有变,在衡量了价值后,朋友之间彼此相互出卖很常见,所谓知人知识面不贴心,就是这个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交不得,大部分人一生里很难遇见这种风流,小门小户的,安稳过日子的人还是大多数,所以这种朋友交起来也算可*。我与崔彰虽不能算是志同道合,却也可以划归这一类里,相处愉快。两家来往相对频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彼此透个风声,相互有个帮衬,但绝对不会交心。

打个比方,我若生意亏了,一时难以周转的话,那没问题。崔家肯定会赶在程、秦两家之前跳出来帮助我。定然竭尽所能;可王家要是得罪了某实力强劲的政治集团,人家要下狠手收拾我,崔家决不会和王家站在一起,必要时候肯定会划清界限或直接就倒打一耙。同理,若崔家遇事,王家也会这么干。

至于秦钰和程初,也有分别。秦钰如今是秦家掌门,又是我的学生,和我关系很特别,我遇事人脱不了干系。他遇事人会受牵连,彼此间已经不是照应了,是过命的交情。不管以后合不合得来,看法上是不是有分歧,秦、王两家已经结为盟友。只能共同进退。秦钰模样随和,其实性子比常人细致许多,有良好的大局观,遇事沉稳不惊,和这样的人结成盟友安全,我很乐意。

程初不同,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他有个势力强悍的爷爷庇护。就算出了事情人家也是找程老爷子理论,怎么算都轮不到我头上来。而我要出了闪失,那就好办多了,老师出事学生不能袖手旁观,学生的爷爷再怎么说也得拉我一把,啥便宜都让我占了。所以和程初在一起时候,我很幸福。

如今这个独孤复突然间贴了上来,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对这个人,从模样到心思,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产生戒备心理。兰陵的外甥,安康公主的大儿子,号称文武双全的一代帅哥,与崔彰的美丽不同,独孤复是阳刚之气,但我第六感告诉我,这个阳刚之气底下蕴涵了阴森森的凉气,而内心里却不愿意拒绝,风险和利益成正比,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相互利用一下呢?同这种人交往很有挑战性。

底细,若两家往来的话,彼此的底细要清楚。王家如今权小势微,没什么好纠缠,我也就是依仗在纨绔***里的名声混,或许和几个大佬有点交情,什么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万金油类。可独孤家却不同,来回一打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自以为来了唐朝后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独孤家的传奇史让我大跌眼镜,可谓:强不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独孤复的老爹叫“独孤谋”,这名字听起来就阴森,独孤就得了,没人爱搭理你,一边独孤的凉快去,可他偏偏还谋,还谋得厉害。这不是谋略的“谋”,是谋反的“谋”!这年头,谋反是什么罪名?二女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房家是个什么势力?高阳公主是个什么身份?连根拔起,不带一点含糊的。

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独孤谋也谋反,而且闹腾得不比高阳公主差,甚至都快接近成功了,关键时刻,独孤谋发现自家露了破绽,很致命的破绽,一旦失手万劫不复。于是戏剧性的一幕拉开,独孤谋经过权衡之后,立刻拨乱反正,一手将自己的革命同志统统剿灭,剿灭就是鸡犬不留,什么活口都不剩下,然后毅然重归李家怀抱。什么是真心,就是实话实说,人家不掩饰自己曾经参与过谋反的经过,谋反的首脑都归了西,话就好说多了。谍中谍嘛,多精彩的故事,多英勇的事迹,多刺激的情节,多好的安康公主啊,这小子全都得了。从此后,独孤家低调做人,听说独孤谋本身就是风华绝代、武艺绝伦的超级动作明星,婚前就和不少高层女士们绯闻不断,可自从成了婚后马上偃旗息鼓,在家里专心相妻教子,成为五好奶妈,二十年从不抛头露面,逐渐从人们视线中消退,慢慢遗忘,直至被历史湮没。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的仰慕之情,就想立刻去见见这位心狠手辣,谋略过人,武艺绝伦,帅气逼人的前辈。虽然知道我一辈子都到不了人家这么个境界,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总是有人,就像女孩子喜欢刘德华一样,独孤老帅哥就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偶像!

“你很向往的样子嘛。”兰陵讲述了其中内情后,就发现我有点不对劲,“几十年的事情了,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真知道内情,也是听他们私下里说的,当时我还小,大人们说话不太避我。”

“见过我这个姐夫吧?”

“嗯,”兰陵点点头,“不过说回来,安康公主的确是姐妹里过得最好的。独孤谋年轻时候风流韵事不少,可婚后足不出户,对我姐姐关爱有加,夫妻俩都文采过人,日子过得滋润。”

“你羡慕?”看着兰陵眼里流溢着奇异的光彩,好奇地问道:“和这种男人生活在一起很揪心吧?听你刚刚叙述的惨烈,那家伙翻脸时候什么情谊都不顾,老少妇孺全部没个活口,多渗人。”

“父皇在世时候就器重他。杀人多而已,没什么情谊不情谊的。”兰陵看了我一眼,担忧道:“说实话,你好些地方就和独孤谋很像,看似懒散,心里却一一地计较清楚,高下分派的明白。只有这种人才不念情谊。该割舍的时候下手绝不犹豫,别人看不透你,我却最清楚。”

“胡说,我才不是这号人。我才多大?二十一岁上都没过完血口喷人。”

“你不承认而已,关键时候由不得你自己。”兰陵坐到我跟前,“你不受道德、统教的约束,唯一和独孤谋不同的是,你没有野心。你这种人一旦有了野心,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目标的话,是祸患。”

“祸患?因为我会打算盘?”兰陵这话有意思,我都不觉得我有成为祸患的能力,“夸张了。或许怎么了点,可没你说的那么大能量。我会啥?一无是处的懒汉而已,出门马都骑不太稳,打打杀杀的我又没那个身体,阴谋诡计的又没那么好用的脑子,抬举了。”

“谦虚了。”兰陵见我说得可怜,笑道:“咱俩说话你也怕啊?成天里也不知道你那么小心的有什么意思。做人何不畅快点,你这个年龄的人本不该这么个样子,你不是说走马观花吗?也算啊。这次前方平复的话,我可是打算出去走走的,你陪我。”

“少来。你爱走走去,不和你受那么些罪。先给你说好,下不出漳潼关,上不过岐山,左不到洛川,右不上渭河滩!”和兰陵出门,她体质那么好,蹦蹦跳跳的上下方便,我跟后面半死不活,还想多活两年,颐养天年呢。

“哼哼,到时候由不得你!”兰陵睁眼一笑,“洛阳去过没,我还没过去过呢……”

“不去!身为左武卫行军长史,善离职守是重罪。别以为前线苏将军在咸川顶住了,我就能消停。这仗才开始打呢!”毅然走到沙盘前,雄赳赳气昂昂地掀开围布,“作为一个军中骨干,我要尽我的责任。看,现在吐蕃攻势猛烈,如果在赤月河沿途分兵北上,绕……”

“行了,装什么装。”兰陵气得给我揪回来,捶打几下,“军部上那一套又耍一遍,累不累?明知道你我现在根本就插不上手的事情,我那边糟蹋吐蕃粮食,你好好做你家的茶露水是正经!”

“你前几天欺骗了俺家老四的事情我还没找你呢。”兰陵跑去和老四商议开分厂的事情,不知道许了什么诺,老四这么个精明人竟然同意每年按照内府完成预定销量后返还三厘的折扣,听得我心疼。“你下次再敢拿从我这里学的东西欺负老实人,我就……嗯,你不许还手。”

“去,少诈唬。”兰陵见我抬手,挑衅般地将身子凑过来,“老四把销量给我们守那么高,吐蕃再大也不一定能完成定量。弄得现在内府上跑的老远去贩卖,倭国,知道多远不?”

“啊?拉两船货过去起码得翻一船,卖那么起干啥?”虽然赚倭国钱听起来很解气,可风险太大了,不合算。

“拉百济就行,瓜子才划船到倭国去。百济那边有倭国商人。”兰陵首次在做生意的事情上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那边打得热火,百济没多少钱赚,不过倭国倒富裕,很畅销呢。”

“那就好。明天早上我去左武卫转转,这一向把人忙得够呛,我都有心辞职不干了。”

从苏定芳的第一份军报开始,我就没过过一天舒心安宁日子。先是吐蕃骑兵兴兵居高临下的几趟冲锋打了吐谷浑个措手不及,用一万多人的伤亡代价才勉强让吐蕃放缓了推进的速度。可好景不长,才支援上去的五千人还没应战就被吐蕃沿河而下的分兵包了饺子,并对吐谷浑的主力部队形成了夹击之势,并对唐军两个隘口不断地骚扰侵袭,让唐军难以支援。

苏定芳毅然放弃河东岸的隘口,退至咸川布防。而军报上首次出现了郑弘这个名字,郑弘亲领三千轻骑沿山路突进,直袭吐蕃分部背后。三千对六万,竟然让郑弘撬开了豁口,并在豁口处配合吐谷浑败兵硬生生顶了三天,直到波士顿谷浑大部队安然撤出后,又引领残部一千多人连续奔袭吐蕃三处屯营,有效的牵制了吐蕃追兵,用两千多关中死士的生命给吐谷浑主力撤退换回取了宝贵的空间。

两军会合后,苏定芳在咸川利用少有的地理优势,配合吐谷浑骑兵,连续两天里主动出击,一举将吐蕃的前锋部队杀退百多里地,尽数歼灭在河滩上,此役共歼敌近两万,终于将吐蕃主力暂时挡在河对岸。吐谷浑利用这个喘息之机开始了全民、全部落大规模征召活动。但这一连串事件中的最大功臣——郑弘,却杳无音讯。

“很厉害的家伙啊。”独孤复一脸惋惜地撮手道:“哪有路嘛,群山环抱的,他怎么就能过去呢?”抬头看了看我,小声道:“王兄,你认识这家伙?”

“嗯。”我忧郁地点点头,对于郑弘和一千名关中子弟在乱军中杳无音讯,心里十分愧疚。郑弘本来是跟了程老爷子去突厥的,却被几个大铜炉换给了苏定芳。说起来郑弘也是豁了命出去的人,这种事情别人不敢去,却对了他的胃口,自己一条命换全家有了立足之地,他认为值得。“是个汉子,就小北门上的郑家,前些年突厥降俘,改了郑姓的。”

“是他!”独孤复表情马上变得肃穆起来,周围几名军官听完也围了过来,“了不起的家伙。小弟在京城里结交不多,声名不显,虽没有见过这个突厥王孙,却也听过其油头粉面四处拉扯的事,想不到竟是这么样个人。”

“是啊,我还打过他。”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将佐内疚道:“就去年上的事情,同几个人在南桥上看牡丹遇见的,当时看不起他为人,当了百十人的面揍了人家一顿,前后竟然没还手,走时还朝我行礼……”那将佐话说了半路声音有点发颤,“我是不是很欠揍的样子?”

“刘兄不必自责。”旁边有人劝慰道:“京城里不明事理的人多了,不是你一人动过手,谢家小三还给人家打上门去过,家里的牌匾都给人砸了。郑家夫人吓得一个劲陪不是。”说着朝后面喊了声,“谢三,你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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