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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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妥吧?”李敬玄觉得农学既然作为一个打了工部招牌的皇家学院,就应该遵照政府单位和皇家学院里的规章办事。以上两个地方非常注重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上下级之间应有的礼节制度严格到苛刻,崇文馆学士出身的李敬玄对农学里上下级之间仅仅象征性抱拳自称在下的行为保留看法;对田间案头上级带领下级做学问(他认为学术讨论是个做学问的过程)的时候,下级不经上级许可就随意发话并出言不逊的驳斥上司的观点的行为极其可憎,应该给予取缔并严惩这些目无尊长的狂夫。

能理解,对这些方式刘仁轨也曾经质疑过,都是从小接受等级制度教育的人,很难理解后世这种学院模式。这年头的制度已经非常健全了,但有些观念的确需要改进下,我说一加一等三,常贵明明心里知道等于二却嘴上附和我观点的行为让一千五百年后的人理解就是个笑话,可这年代求学却真是这样。

没有能力改变其他学院的传统,可农学里决不允许有类似情况出现,鼓励大家在学术上研讨中提出自己的观点,力求真知真解,杜绝一呼百应。

“或者李兄说的对。农学里的确有些和外界相悖的地方,但这只是一个模式而已,可以说是个试点。”我指了指试验田里正忙碌的专家们,“他们担负的不仅仅是这些。试验田里多收成一成半成,就能让国家多个把月的存粮,就能顶过一个灾荒;多一种新作物就可能让荒地变成良田,在贫瘠的土地上有一份收成。由小看大,农学的责任不光光是眼前报功领赏一时风光,即便没有这些奖励咱们也会兢兢业业地去把手头工作干好。能担当这些凭的就是风气。去伪存真的学风和一丝不苟的精神。容不得官僚做派,容不得一呼百应的官员,容不下唯唯诺诺的学吏。想想黎明百姓,想想我日益繁盛的大唐,将错就错在这里行不通啊。”

李敬玄认为我在混淆概念,可道理上能说得过去,想拱手说受教了,却一时放不下架子。毕竟作为崇文馆出身的人如果承认农学的风气就等于否定了崇文馆的传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子豪兄果真大才,在下叹服。”

没理会他,“其实这尊重不是摆在面子上的礼节,得让人从心底里敬重。就好比官职上有高低,大礼过后未必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远远比不上这一拱手、一抱拳之间的敬意来得实在。”

李敬玄点点头,再没发话。站起来叉腰看了地头上忙碌的景象轻叹一声,“刘大人总是这么以身作则啊,七日前就在那个顶坡上繁劳从未间断过。”

那是,站得高看得远,好监督嘛,老家伙贼得很呢,正好把侦测范围扩到最大,要是条件许可他能站了草亭顶上去。心里这么想,话得说圆了,点点头,“自打农学成立,学监一直亲历亲为一马当先,没有间断过。这是个由下至上的小供水系统,关中平原绝大部分地区用不上,可在坡岭较多的州府的确是个宝贝。”

“哦,”李敬玄收了感叹,扭身问道:“农学里大部分学士都有朝廷的品级,可除过朝廷俸禄外,从农学里出的补贴是不是过高了?您看,就拿在下六品上俸禄看,若加上这么多补贴后已经超过正三品上的大员了,是不是有点……”

笑了笑,“李兄是赶上好时候了,今年的补贴的确比往年高,同时有三个大项目取得可观的成果,而且大白菜已经列入大面积推广的农作物里,这杂七杂八的奖励算下来是多了一点,聚到一起而已。”

“同为国家效力,这么做怕……”李敬玄不好比喻,只好拿刘仁轨比方,“刘大人如今的补贴来算可是超了品级,超得……”

超得有点不像话,很不像话。比我拿得多,多得多!李敬玄只是问问,我已经犯了红眼病,努努嘴,“多劳多得,农学里倡议这个,好年景上项目开发顺利的话再多些也无所谓;若是不顺利,拿不出让人满意的东西就干吃俸禄吧,让大伙知道偷懒、无能就意味了破衣烂衫。”没说错,虽说唐帝国在公务员工资上并不小气,可这几年国家发展太快,公务员的收水平已经显得有点吃紧了,连当今圣上都觉得有很必要提高下官员俸禄,许多无实权的小官吏的确活得很不自在。

说完得意,找把柄嘛,他要就给他,这些都是朝堂上攻击农学的好措词,凭借李敬玄起居郎的身份自然会把这些都当了歪理学说通报上去。这样闹起来出了篓子或上面强制让农学修改就对了,乱起来不但耽误各种项目的进程让农学一团乱麻,刘仁轨也绝对不容他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搞复古,老打手有办法给李敬玄扣上无事生非、平庸无能、扰乱民生、蓄意破坏、置家国利益而不顾一味钻名夺利等等他常用的评语,再将其从农学里撵出去。

可李敬玄仿佛想通了,没再追问,怀里取出个农学的制度又去钻研。该请教时就请教,该质疑时就质疑,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就当了我的面用细笔勾勒出来,觉得有必要改进的地方就写了批注拿来让我过目。一切事情做得很坦荡,没有丝毫藏针捏线的举动。

这点上我不得不佩服李同志的耐心,在担负了大量公务的情况下努力适应农学里的规章制度。一个月后就将制度通熟于胸。甚至一人一事,一草一木都摸得清清楚楚。偶尔和我提出某某新来的专家有什么特长如数家珍,连高老师在程家搞的荒坡治理项目都能说出所以然来,还问我有没有必要将高老师的综合开发成果用书面形式做一个完整的汇编加入到教材里面。

引狼入室。我忽然有种不安。李敬玄的才干的确让我感受到压力,不光我,连刘仁轨也有点不适应,这家伙理解能力太强了。和刘仁轨的固执不同,李敬玄能随时随地地找寻出自己的错误,勇于认错,勇于改正。甚至同农学里职位最低的人交流时候都能拉下脸来反省自己,这点我自认办不到,刘仁轨更没有这份勇气,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变成个多余的人。老刘也很快完成了他在高坡上瞭望的项目。

很被动啊,战略上的失误,一失足成千古恨就现在我和兰陵的样子。本以为这家伙来农学会按照传统文化人的思路将一切弄得一团糟,格格不入的东西会整理出来胡乱通报告状来给农学的进程制造障碍,我甚至连一些不合观点的东西都说出来故意想让李敬玄以为拿住把柄,一旦把事情闹起来烧到朝堂上就随心了,刘仁轨有办法在朝堂上收拾他。

可李敬玄根本没有这层举动,大方向里来了个萧规曹随。甚至一些不合理的细节还找我的老刘商量改进的措施,在提出自己的观点同时还注重收集别人的意见,通宵达旦地拟定新的措施。

可以这么说,我某些理念超前了,后世看似合理的地方放在唐朝就有点呆板,光听起来新鲜,可实行起来就显出弊病。但我的综合水平一时还找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而刘仁轨则存了先行概念,认为我作为农学管理制度的创始人即便是有些弊端也是利大于弊,并不插手修改,也不提及,直到我拿出更好的方案为止。

李敬玄不同,他有能力将自己的想法和我超前的理念综合起来,然后在综合众人的意见让制度合理化,不但吸收了超前的理念的优点,还贴切了这年代的习惯,显得更完善。

小看李敬玄了,不光是我,连刘仁轨、兰陵都感觉到小李的非常之处,这让三个人都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人家不是来挑刺捣乱的,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和才华出众的工作能力逐渐征服了农学所有成员,就让我当时的话说对了,一拱手、一抱拳之间打由心底佩服。如今谁再敢说赶人李少监走?谁有脸起这个头?刘仁轨开不了这口,我也挑不出来人家毛病,兰陵更没办法指责她嫂子的人跑来抢夺她手上的果实,就算李治在场都得赞叹小李是个人才。

看了小李就仿佛看到他身后的武MM,要不说人家能当了皇帝呢,打打杀杀篡权的人了,可无论怎么去贬斥武则天,你不能不佩服人家的本事,光这识人、用人的手段就不是白给的,轻描淡写一个李敬玄就让刘仁轨七上八下,让兰陵坐卧不安,让我和SB一样。

“你就是太懒了,你若勤快点,那块比不上那个该死的李敬玄?”兰陵失算了,她觉得被自己嫂子摆了一道,作为上位者一般情况下就从不承认错误,把事情朝底下人推,显得不是自己无能,是底下人太懒惰。

“睁眼说瞎话,我哪点比人家该死的李敬玄强了?我除了没把我婆娘休了另娶以外,别的地方能比上人家还真不多。”都有气,都埋怨,挽开袖子就能打,指了鼻子就开骂,俩人习惯了。

“谁叫你一开始撂权的?过年都过不好,一场雪都不下,明年打饥荒去!”

“这你找老天爷,我不管下雪。”这婆娘开始无理取闹了,先找个防身的家伙放了跟前预备好,动起手我就吃亏,上去先把她几下打懵了我好跑,安全第一。

“你拿毛笔干什么?”

“防身!”大个的,扫床笤帚那么长,轮起来有劲,“你再指手画脚小心我先发制人。”

“长本事了,”兰陵一把扯过毛笔扔了一旁,恼道:“你歪点子那么多,我受委屈也不说帮帮,一点都不尽心。”

“大姐,歪点子对付歪人用的,李敬玄不出错我拿什么去指责人家?说这话亏不亏心。信不信,刘仁轨都干瞪眼,老家伙比你还着急。”这真的,刘仁轨也开始针对我无所事事的行为开始不忿,早就没了一开始的从容。三人都蓄积力量准备收拾人家李敬玄的时候,忽然发现来了个实干家,连大小便都找不出毛病的那种能干人。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火撒不到对手身上就只能朝自己人泼。

“他(她)在考验咱们的忍耐力,”兰陵咬牙切齿的一脸憎恨。“没短处咱们挑短处,有本事的人就有没本事的地方,农学里挑不出来毛病我就别的地方挑去。为名利能抛却发妻的人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觉得兰陵不生李敬玄的气,是因为这个事情上被她嫂子占了先手恨自己失算,可又没办法发泄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平时好端端,连和我闹那么大感情纠纷都知道最后给我留下台阶下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朝歪处想了。“你省省啊,咱已经输了人家一筹了,人家就等了你发飚无理取闹呢。什么把柄都不怕,就怕是你用了这身份干不该干的事,这短处让拿住了别说农学,连内府能不能保住都两可。”

敢走这步棋人家肯定有后手,就不怕你耍手段。武MM能把李敬玄放了农学里实在高明,一旦农学在李敬玄接手少监后发扬光大,李治心里也高兴。争权夺利马上就变成知人善用,不但在才干上压了兰陵一筹,更能让李治觉得老婆和妹子都是自己倚重的好助手,一下就放在了同一个位置上。若这个时候兰陵出了歪招或许暂时能扳回个局面,武MM损失个李敬玄而已,可在李治心里就对这个妹妹产生权术心重的看法,让君王起了这观念就算把一辈子毁了。

“照旧,”我拉了兰陵哄了几句好话,安慰道:“其实挺好的,农学是刘仁轨的学监,李敬玄不过是个少监而已,多大的无非是给刘仁轨争了名声。他要掌控农学除非起了顶替刘仁轨的心思,只要他敢这么去干,那就别怪咱见招拆招了,到时候争权夺利的帽子给他头上一扣,朝堂上刘仁轨那活阎王能给他活剥了去。”

“嗯,”兰陵委屈地点点头,“刚给你发火别气啊,心里憋屈就没地方出,也就你跟前耍个脾气,往后不许拿那么硬的东西打我。”

“没打,就是准备打,”一脚给毛笔踢得远远,柔声道:“看,这不能怪我,你比我厉害,我指的是拳脚上的功夫,要寻常女人打过来我就招架几下,你打过来我得保命才是。你今天还宴客?”

兰陵点点头,“事情起来了,不留个后手可不行,总得拿住些口舌才好把场面铺开了。”

“笨,”朝兰陵脑门弹了下,“不用你说话他们也知道方向,这会厉兵秣马的不是找人议论么?都停了,满处走走转转,进宫里去带了你航海的图纸和你哥哥讲讲域外的风情笑话,让他觉得再冷清的皇宫里还有你这么个懂得人情的妹妹。还有那么许多稀罕玩意拿一些去郡主、格格家里显摆显摆,多开几次股东大会胡乱拟定点投资计划吸引那帮财迷眼球,这都是你的优势,至于权谋留了心里暗地里用就成。”

“你是个坏人,”兰陵扑怀里笑了,捏了我的肋子威胁道:“你是不是也这么对我的?”

“是啊,可你很高兴啊,大家都很开心。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逼迫自己原谅我,就像我记挂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你是个公主。”抱了怀里的兰陵,轻轻在她眼睫上抚弄,“我是局外人,跳在外面看你的一举一动,你蒙了心的时候我能提醒。不需要让对手感觉到你的压力,甚至让她觉得你根本就不防备她,针锋相对只能两败俱伤,兵不刃血的时候都是从背后出手的,颈子上轻轻一划就把大事办了。”

“我想想,高手可没那么容易让你摸到颈子上,”兰陵在我怀里露出了独有的坏笑,“你给我提个醒。”

“什么醒?”

“你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胡说!”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失手

更新时间:2007-3-9 9:32:00 本章字数:5325

面对能力过人的李敬玄,大家都逐渐适应了。我把好人事关,多余的事情不用想,其他领域任凭李敬玄来折腾,甚至跑到额外的经费补贴也一并撒手。小李同志很乐意担起这个重担,和内府打擂台的经验也日益的丰富起来,与我和兰陵正面劫掠方式不同,李敬玄拥有起居郎职务上的优势,利用正职上的便利很轻松地从上面弄个小纸条,自然也财源滚滚。

蛇鼠既有其道啊,刘仁轨拿了一张张财务补贴时候总咬牙切齿地这么评价,仿佛我讨帐的方式是通天大道,而李敬玄肯定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能从一而论。

“和李少监好好学学,”常贵和我一伙的,站了我的角度上考虑的话,难免对李敬玄也有点看法,每次常贵对小李起微词的时候我总是这么教导他,“不管立场如何,对李少监的才干不能小看,学得一分就用得一分,下次不许在我跟前说同样的话。”

常贵恭身受教,其实他从心底也佩服李敬玄的本事,只不过不好在我面前过多地表现出来。这都是本事,不管是办事能力还是学问上的造诣,小李的综合水平并不比刘仁轨低,而刘仁轨恰恰深知这一点才对李敬玄横挑竖挑,所谓文人相轻就是如此。看来老刘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豁达,就算是沙场下来的人依旧将自己规划在文人范畴,他犯不上和我这个武将计较,却对同是文官的李敬玄耿耿于怀。

全小心眼,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说法很片面,在刘宰相跟前就行不通,一早就跑来找李敬玄要新年企划,恰好我正和小李讨论健全物种资料的重要性,一大堆典籍堆放得满屋子都是,不说让小李收拾收拾就着急地催讨计划文书。连我在一旁都看不过眼。

这亏得是李敬玄在生活秘书工作上有基础,不失风度地笑应了差使,放我身上能和老刘打起来不可,这简直就是践踏人权的表现,别说官场礼仪,连点平民风度都没了。

皱皱眉,客气地给二人行礼走出来。老刘有点过分,这是故意找茬呢,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可能会出问题,李敬玄这种人不是软柿子,一旦因为老刘欺人太甚起了冲突到了最后失面子的是刘仁轨,不说别的,光堂堂三省里几个魁首之一和个六品官员闹纠纷就是个掉价的事。不该如此。

“让老刘心平气和下来,不要老是排挤人家,大小事上老穿小鞋不是办法。”我不能直接给刘仁轨说,只好从兰陵这里迂回一下,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何况老刘本就不聪明?“同事同僚之间公事公办的模样就足够了。既然没有解决他的办法就先不做出一幅要解决人家的模样。”

“话是这么说,可站了老刘立场上的确也够难的。毕竟农学是老刘一手扶起来的,困难的时候就你俩勉力维持,这会顺风顺水了却跳个人来分羹,还是自己最看不上的人。”兰陵有点为难,手里还不停地整理吐蕃那边报回来的信笺,“我这会得进宫去转转,要不你给刘仁轨提个醒也行。话不用说得太晦涩,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刘别人的帐不一定买,对你还是很客气的。”

我怎么没发现他对我客气?犹豫地敲打了桌面问道:“可以?要不要带了兵器去。免得打起来我吃亏。”

“放心吧,许多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刘仁轨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农学是你俩的心血,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你说的他会在意。”兰陵卷了个小包裹朝我笑笑,“昨天还和圣上讲笑话,说唯有你能和刘仁轨上下级这么多年没出过漏子。凭这一点就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看来我还真是人才了,要这么说的话,老刘对待小李的态度就不算过分了,说不定他对待同僚都是这个样子,难道我除外?该说的还得说,出了兰陵府上骑马朝刘仁轨庄子上奔去。老家伙庄子不好找,七岔八岔的问路才在离官道五、六站路的地方找到,环境还不错,年上去也没有那么荒凉,家家户户门前都搭了放冬存白菜的小土棚,看来没少贪污菜种。

地势高落差大,老河从他庄后走了个人字岔口,一条蜿蜒向北流向北窑寨,一条是人工牵引的大灌渠,由西向东的水流形成了长安郊区最大的水利灌溉枢纽。也好也不好,天旱的时候老刘这里肯定不会缺水灌溉农田,不好处就是多条小灌渠都从他庄子上牵引,白白占用了许多地皮良田,让本不宽裕的刘家庄子更显拥护。

比王家差远了,无论是规划还是地势都不如王家庄子一带。这里明显高,能看出来河渠上面的几块地是才开垦不久的,怪不得老刘在农学折腾引水系统,是打算给自己庄子上用,一大群庄户正在那边忙碌地安装梯轮水车,也只有老刘庄子这边的水流能带动这玩意,必要时候还得派劳力去踏,蛮辛苦的样子。

庄子一般,可府还是很排场,新门脸,旧围墙,明显的面子工程,连牌楼都不舍得多刷几次红漆,左右没人猛朝里抠了几把,搞破坏爽很,俺家的牌楼就扣不动。

管事的很客气,老刘没在家,上河沿上去了。刚来的时候没朝里面仔细找,半天老刘就在那边监工,怪勤劳的。河堤上正指挥几个壮汉搭架子呢,从老刘给他家水车设计的支架看就是个棒槌,不符合几何原理。既然三排支架都起来了,还非得从中间拉个过梁,看起来结实,实际承受不了太大的力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塌。

“放倒,放倒。这样不行!”站了老刘后面吆喝几声,惹得一帮庄户朝我看。还有几个仗势朝我恶言呵斥。

老刘见是我,笑呵呵地攀爬上来,朝四面摆摆手,连个客气话都没说,径直就问:“少监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

“嘿嘿,挺好。就是把外面两排木梁放到和中间这条卯一起就行,”蹲下来画了个图样,连住两个三角铁的形状,“这个看起来单薄点,其实比走过梁牢靠得多,也节省不少木料。”

刘仁轨不满地摇摇头,“少监既然知道其中弊端,早在农学里就该给老夫讲述其中道理,为何一直不闻不问?幸亏今日还没有起卯,要不悔之不及。”说着扭头朝几个木匠叫过来指了我的图形先造个小模型来试试耐性,“坡太缓,南边那些陡坡上的水车都用不上,理所当然地以为多打几条过梁能让水车更牢靠。这么一来农学里的还得修改。”

我连农学里是什么样子都懒得看,总觉得老刘为了方便窥视才找缺点高点上假装研究水利。拱手笑了笑,“误会,误会,还以为学监在农学里只为了爬坡眺望,没想到,嘿嘿。”

刘仁轨一时没明白我的意思,愣了下,忽而摇头苦笑,“单单为了李敬玄,老夫还花不起那些工夫,少监玩笑了。”

陪了两声笑,扯了刘仁轨到个没人的地方就按兰陵交代的,把话摊开给刘仁轨说了一遍。首先劝刘仁轨把朝堂上的做派和农学里有所区分,不管李敬玄打了什么目的来的,既然在农学里证明了自己能力,就不用以朝堂的要求对待他,至少农学里保持一个和睦的气氛还是必要的。

农学如今步入正轨,李敬玄所做的一切也是以农学的利益出发,并没有当初大家想的那么样子,对内对外都做了榜样。以农学奖罚分明的原则,李敬玄的作为应该受到褒奖,掺杂太多私人观念进去难免就失去了准横,这样下去会影响到旁人的积极性,后悔也晚了。

话说到这就行,也没指望刘仁轨能表态,帮他完善一下水车的双三角支架图形,提醒他去程家正开发的荒坡去看看,或者能有收获。

程家荒坡治理已经被作为一个典型例案加入农学新编修的教材,李敬玄的提议受到了程初大力支持,由高老师执笔将改造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并针对不同地区不同气候做了全面的注解,同时还提到针对不同作物生长环境应该灵活利用当地的各种自然条件,提倡梯田层次化种植,间歇交替栽植养地肥地的作物来提高综合产量。

这太不容易了,看到这段的时候有种阅读后世大学里教科书的感觉,农林种植科学化,环境利用合理化,从广播疏收的传统农业向集约形转变,更有针对性,充分地利用了有限的土地资源。

这是学院制度迈向成熟的一个标志,一个简单的教材填充就显出了我和李敬玄的差距,他能适时地将自己的才学用最务实的手段表现出来,不象大多数人那种漫无目的地卖弄,显摆过后仅仅给别人留下一个华而不实的印象。

“农学需要李敬玄这种人,不管是他抱了什么目的来的,可他比我更有能力坐在少监这个位置上。”和兰陵说的时候尽管心里有点失落,可老爷们该服气的时候不愿意昧了良心说话,自知之明还是有那么一点。

“我不觉得他比你强在哪里了,制度是你订的,所有的成就都是从你手里出来,他不过是卖弄小聪明的障眼法而已,若没有你当年的规划,别说李敬玄,刘仁轨也没有本事把农学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兰陵有点替我抱不平,随手递了个小点心给我,“年上好好划算划算,总能给他扳下来。”

摇摇头,“不一样,或许我能起个头,我也只有本事起这个头,有头有尾才是道理,起头的不一定能干好,可李敬玄这种人就能在我起的这个头上干出来成就。总体来说我不过是个引路的而已,别把我估计过高了。”

兰陵笑笑岔开话题,她以为我沮丧,其实这是我的心里话,也是我唯一能在古人跟前炫耀的资本。见得多,知道得多,都会那么一点,都不专精,照葫芦画瓢可以,可要切合实际的将这个瓢变得有用就难了,非有李敬玄这号人来主持才行。

我试图让刘仁轨明白这一点,也遭到和兰陵一样的劝解。刘仁轨的性子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种,甚至连教材上的功劳都非得规划到我头上,说我不争功劳是对的。可不争气势就大错特错了,希望我改正。

兰陵延缓了去南边渡蜜月的计划,本来说是天暖和就走,可因为这一口气赌不顺暂时推后了,意思是在长安怀上了再走不迟,反正老天有眼老不准时,一天四处乱跑假装无所事事地散心,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

李治赐给兰陵的小玩意越来越多了,大到一处田庄,小到几件字画,尽管在庄学里不断地遭受挫折,可感情上忽然占了先机,反倒能把心里不平衡弥补一下,发自内心的笑容总挂脸上。

看来我猜对了,李治果然是个寂寞的家伙,尤其有了武MM这个精明强干的正室后,难以形容的感觉。若抛开权利不谈的话,总觉得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是个性格上互补,李治觉得自己缺乏的东西老婆身上都有,难以割舍。毕竟武MM年龄大过李治三、四岁,有种莫名其妙的依恋。若是一般人家,夫妻俩应该过得很幸福,可偏偏皇家里必须杜绝这些不三不四的感情,易地而处能感觉到李元首的苦恼,这时候最需要亲情的呵护,而不是农学里的大白菜和该死的国家栋梁,就算开春后前线的捷报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下。

反正我就不是很高兴,过多的捷报只能证明唐帝国越来越彪悍,虽然前丝将士很渴望回家,可军报里却写成三军气势如虹,尤其一些列装了新式装备的士卒战力大增,让敌人望风披靡。

一群军方大佬捏这份军报适时跳了出来,在赞叹圣上英明的同时希望朝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新式军械分到每个将士手里,这样会很快让兴庆洋变成唐帝国后院的莲菜池子,因为有许多无知的家伙听了航海途中的美景逸事已经打算去洛阳湾养老了,某些人是意望乡台,可因为名字起得晦气放弃了置办产业的计划。

可笑,军方那帮老家伙已经飘飘然,这么大的莲菜池子不是那么好种的,尤其洛阳湾的洛阳人肯定不会盖了养老院等你过去颐养天年,唯一可取的论调就是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加大军械研制力度,不要让工部那帮混吃等死的家伙再清闲下去,应该效仿农学的样子将军械研制提高到一门学科的高度,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军方服务,也能让前线的将士在战场上多一分安全。

这不是说提高就能提高的,这年代的工业水平限制了军械上的发展,作为一个综合学科,不但要在工艺上进行革新,提高国家整体工业水平才是最重要的。

很烦琐,没有头绪,牵扯的东西过于广泛,锻造、冶炼、机械加工等等陌生的科目不是我能应付的,要有合理的框架,还要有充实的资金……

“曹老伯那边已经很卖力了,工部吃奶的劲都用出来,还说人家清闲,太无耻了。”曹尚书明显感到了压力,虽然压对了宝,让他连获嘉奖,可是仍然没有办法应付军方的需求。

“曹尚书已经呈递了奏折,想按照农学的样子将军械上的研制独立出一个部门,这样工部只负责督造,可以减轻不少压力。”兰陵深思片刻,“若你去呢?或者推举……”说到这里忽然一拍大腿,厉声道:“中计!”

兰陵这么一说,我心不由往下一沉,迟了!完蛋鸟,一群人被武MM耍了。终于知道李敬玄来的目的,人家就是来镀金的,短短数月里将农学里里外外的管理制度摸了个通透,不是来争夺农学的胜利果实,是打算利用农学的学院制度在其他领域建立一个新学府,无论什么新学科都比在农学和刘仁轨这个阎王争名来得实在。

“怪不得李敬玄最近窝了办公室里再不露面,小子正在拟定新学府的制度,我们无论如何是赶不到人家头里了。”佩服怎么写?我回家练一万次先。在这帮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农学里时候,人家已经把一系列的战略措施预备好了。

“一堆老家伙都被利用了,”兰陵哀怨了几声突然笑了起来,“还真是,还真是没料到。也罢,这时候去争落了后手,咱们给他机会去逞能,我现在就去把话说清楚,也推举李敬玄!”

“你又有坏主意了?”我脑子半天转不过弯,思维有点僵化。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被逼的

更新时间:2007-3-10 9:32:00 本章字数:5400

颖咬断线脚拿了手上的小衣服拉过正咿咿呀或的三九比划了几下,“非得去种甘蔗啊?”

“去吧,时间还没定,就是提早说说,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半躺了眯个眼翻看李敬玄递上去的兵工学院企划材料。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工部非常郑重其事地交到我和刘仁轨手上评估下其中的可行性,弄得一天和神经病一样看论文。李义府文采风流,写的东西也一股子酸味,绝大部分的地方看不懂,可毕竟是个机密,找人翻译也不合适,只好这边看个大概再朝兰陵那边去问,小半月才勉强看了个意思。

“您最近老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农学上出了岔子?”颖给九斤做完针线,顺便把我拽过手手脚脚地比划半天,叮嘱道:“你说的那种连裆的裤子就家里穿穿,千万不敢穿出去招人笑话。”

“我说的啥连裆裤子?”懒洋洋给材料扔了一旁,叉开腿任凭颖在我身上折腾,“秋裤嘛,你见我什么时候把秋裤穿外面了?”

“不是,忘记谁说的,也就是那个样子。布料做的,说您让给量一件呢。”颖一边帮我脱了外衫找样子,一边将九斤翻了个身,“这孩子都会打骨碌了,刚还躺了,转眼就爬上,下次可得让奶妈操心,别从床上滚下去。”

很好玩,这孩子精力充沛。你给他翻过来,他就自己又滚过去,再翻,再滚,反复几次就累得吭吭哧哧,大眼一闭睡过去。没有了小孩发出的怪音,整个世界清静了。得意地朝颖扬扬手,“看,就这么弄,灵验。”

颖一旁笑得打跌,喜欢看父子俩做这种无聊的游戏,临了臭我几句的样子满足到极点,每每九斤入睡就小心地拉到炕里头,用个长方的麻布帷子将孩子罩起来,一脸幸福地凝视一会。

“该是个享福的。”颖每每凝视完总带了沧桑表情慈爱地轻叹一声,“父母劳心费神总是有个依靠了,学不学,成不成,王家这么个产业也能让孩子舒心地过一生,别再和大人似的。”

“咱俩怎么了?”记得我老娘当年就这么个语气,虽然说话里有不真实一面,可打母亲嘴里出来就变了滋味,甜甜苦苦的感觉。

“就那么一说。”颖扭脸不好意思笑了,“学呢,当娘的都这么个口气,说出来总觉得舒心。”

点点头,效仿颖的样子面对儿子叹息一声,果然有效果。忽然间精神振奋,仿佛什么事情都能撂开,一辈子当爹就很满足了。

精神鸦片?嗯嗯,怪不得,怪不得小时候父母都这个样子,弄得人心里怪怪的,心里胡有压力。半天误会了,是给自己打气呢。和当儿子的没关系,往后得给孩子说清楚,不要再被父母那种神情吓住。

满足就对了,继续拉过资料研究。刚那么一声叹息让自己脑子清醒起来,李敬玄拟定的条条框框在我心中条理清晰地摊放开来,甚至连不相干的因果关系也逐步地明了了。

从布局看,大部分都是照搬农学的管理模式,但针对军械研制和农林学科的区别,李敬玄还是下了大工夫改良先进的管理机制,努力让农学的体制适合一门新的学科。

总体感觉是这么个样子,在这个年代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总觉得整个框架制定得有些死板,虽然加入了许多试行模式,还是能觉察到李敬玄有点拘泥于模式,却忽略了新项目应有的辅助基础学科。深度够,涵盖的范围却狭窄,针对的就是兵工改良,也仅仅如此而已,忽视了其他必须提高的辅助学科。

仓促了,或者说是急公好利了,觉得抓到这个项目就得马上出成果,简略了学院制度以培养人才为根本的大方向,不但难以形成长期有序的培养机制,而且就算取得一两件成果都难以形成象农学那样的后继研发队伍。

这年代缺乏的就是理化方面的人才,一是落后的条件限制,二来是没有形成一种学术专攻的风气,总是君子六艺俱通为目的。通不通的无所谓,关键是精,专精的人才如凤毛麟角,大规模培养各方面的人才是持之以恒的良性发展方向。而李敬玄不过是召集了一批长期和兵工打交道的工作人员而已,作为上难免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起身撒了鞋就出去,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转悠几圈,因为兰陵那边带来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心情也舒散开来,直到颖追出来命令我把衣衫穿上才发觉自己形象有点狼狈。

“就让他放手去干,既然是皇家的投资,从资金上不要过于克扣,以免到后来办不利索把罪责朝内府上推。”有必要和兰陵知会一声,这边心急火燎地等我下文呢,别把她急坏了。

兰陵听我这话眼神马上就扎亮起来,闪烁闪烁的直忽闪我眼睛。“这么说来他搞不成?”

“搞不成说不来,反正搞不好。”我将其中大概简要地叙述一遍,“大致就这个意思,酒楼开了没好厨子,你花多少本钱装修都没办法让客人进来。”

不是恭维的话,唐帝国的军械工艺已经到达一个巅峰,想再一步取得大的突破可能性很小。若依旧沿承口传心受的传统教学机制想取得成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扭转这个观念,不扩大学术领域,三五百年也难以有成效。

这话给别人说起来有障碍,可兰陵早就能用新思维的方式和我交流,这是我最值得欣慰的地方。无论什么年代的观念到了兰陵这里就能找到共同语言,像这些话也只能和兰陵在一起的时候说道说道,同别人说不如自言自语。

“这就对了。”兰陵自豪地笑了几声,“李敬玄再大的本事也不会这么快明白这些,等他弄得七上八下拿不住局面反省已经来不及了!就说你比他强,我挑中的郎君怎么可能比个混模样吃饭的人差!”

“这话也不对。人家模样好,本事也不差,我发现你最近变得有点像刘仁轨。下次再让我有这种感觉就少接近我三步之内。”

兰陵没理会我的比喻,展了眉毛微睁了双眼缓缓道:“手里的人,我不嫌他本事大;拿不住的人,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威胁;自古解决这难题的办法不多,有时候不得不找个最简单的方式。这话听起来不顺耳,我也知道你不情愿听我把话说这么透,可有些时候……”

“哦,那好。你这么念叨人家李敬玄的时候就不怕别人这么念叨我?明人家找个简单的办法给我处理了,美很。”

兰陵摇头轻笑,“你不同,不了解你的人认为你不过是个有才华的混子而已。给俩钱,给几块良田,给带个高帽子就满足了。随风飘摇,一无争权之心,二来富贵有余,你越是结交权贵,人家就越是觉得你想保住眼前这点荣华。像对付你这种的,闲暇可以收买,必要可以威胁,都能乖乖就范,不用冒那么大风险得罪一个无权无势还手里一大堆莫名其妙紧要关系的闲散之徒,不值得。”

“那就是很了解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无奈地一摊手,看来我努力营造的形象还是取得了成功。咱这人实诚,心里怎么想,样子就怎么做,大伙对我都很不错,得罪我没意思,家里俩钱也有限,手里捏个农学地二把手还能替别家孩子找个学上,谋个出路。拾掇我才是吃饱撑的。

兰陵捂嘴笑了,“也好,你就这样子别改。和我呢,你进进出出的别人不当事,反正你还不算来得勤快的;别人再给你家什么‘起命金’呢,你就千恩万谢地收着,哪怕就是面面上倒过去都无所谓。你婆娘可是感恩戴德地送过去不少稀罕玩意,挺好,就这么样子。”

“啊!还有谁比我勤快?”这还了得,反了还。打儿子都能撂过,抢女人咱就拼了!

“多了,我总不能说跟了你就显得什么人都不让来吧?这不是给你一人晾到外面嘛。该来的我都让进来,今三五个,明七八个,还有几个连三接四地朝我府上跑,在外面传的可有意思呢。你是没听,听了气死都不过。”兰陵说道着俯身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昨天还有朝圣上那说闲话,被骂了回来。哦,还有德昭,如今住得近了,程家是改卖竹器还是怎么?”说着朝软榻旁一溜精致的小竹椅指了指,“半个月送了六套,后天邀请我去他家新园子踏青,他没告诉你吧?”

看来该给程初布置作业了,就说最近一天吃了喜鹊屎一样没名堂,这边都送六套了,我家里一套还没见着,明踏青都不喊我参加,看来小子没用正经心思。跟了兰陵怪笑了几声,看来明天得让程初有点事干。

和喜笑颜开的程初不同,刘仁轨没有因为李敬玄调出农学高兴,反倒更是把脸拉成板砖,老家伙心里不平衡。朝堂上他是位高权重,可下了朝堂和李敬玄同为学监不说,人家还独自把持了工学院从规划到筹备的所有事项,这么一来明显比他得了脸面,尤其拿了工部送来的企划气就不打一处来,认为这是李敬玄朝他示威。

采用农学里的框架,都是他和我努力多年的成果,这么一来却被个无耻小辈偷师学艺还反过来耀武扬威,老刘觉得吃了暗亏不说,还让李敬玄这个小人有了进一步朝上攀附的机会。一旦工学院里累累硕果成为李敬玄往后彰显朝堂的资本再难以控制。

尽管一直避免和老刘深入交流工学院的事项,可还是被老家伙用请教水车的借口拉到刘家庄子上,说水车咱就水车,尽心尽力地跑去指导,还是被老刘把话题硬给扭到李敬玄身上。

老刘的论点很有威慑力,他不从人家能力分析,直接从人品入手,认为皇家学院的领导有能力是一方面,但为人师表重中之重,让李敬玄这种小人有个展现才华的职位就足够了。但放了学监这个位置是对皇家尊严的亵渎,祸害的不是一个学院,是兵工业领域,是整个大唐。

紧接着检讨自己的过失,对于让这种心存机利的小人混进皇家学院的管理阶层是宰相的失职,亡羊补牢之际,让我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和李敬玄这种蠹虫做斗争,净化学堂的同时还要净化朝堂上的歪风。

我没那么大本事,我本身就是学堂里的不良风气,还有啥脸指责人李敬玄。看来老刘对我果然另眼相看。要净化也得从我这懒散少监开始,可偏偏就盯了李敬玄不放,难道非得让我给他解释工学院那边可能不会有李敬玄想要的成绩出现。到时候收拾起来更趁手。

还得附和,不过刘仁轨的举动貌似大义凛然,可总感觉和他阴沉的性格不相符,老家伙不是一般人,像耍我那次的表情就很正直,不知道他是真的真情流露还是作为个借口和我商议别的事情。

老刘长叹一声,背了手迎了夕阳巍然驻立,长长的身影拖在青绿的田庄上,英雄气慨尽显。“既然不能一蹴而就力惩宵小,也不能任凭他气焰滔天!”

这话听懂了,老刘估计已经在朝堂上闹过了,没把人家李敬玄怎么样。这是打算改变下策略,徐徐图之。没看错,这老家伙留了后招,不是找我来欣赏他的光辉形象的。

果然,刘仁轨打算在工学院建立之前把农学院和织造科分拆开来,单独成立织造学院,我在担当农学少监的同时还出任织造学院学监,这样由内府出资兴建的皇家学院校从两所变成三所,而老刘借着老院长的声势裹挟农学,织造学两个院校。足以将李敬玄的势头死死压住。

太坏了,终于能够理解老刘能在许李集团多年的打压下越挫越横的原因,这***就不是个好人。比起李义府、许敬宗那些号称人猫、笑里刀的称号,除了相貌上正直刚毅外,心眼绝对不少长,怕还多几个。

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将织造学独立出来是我和兰陵早就计划好的,可一直因为内府和工部的纠纷没有实施。刘仁轨估计已经看出其中意图,如今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不但随了内府的心思,还无形中让我知道他对我青眼有加,放心把这么重的担子交我手里,甚至连对朝堂的某些看法都不瞒我,放了别人就得立马拜倒输诚了,就象常贵当时那个样子。

这……咱也别太特殊,尽量学吧,事情到这一步了,这家伙要觉得你这时候不可靠绝对往后不给我安生日子,学了国军将领对校长的对白说了几句,老刘很满意,马上就避嫌地赶紧胡诌几句,什么心怀祖国,什么黎民苍生,什么什么……

有砖就楔他脸上了,这都是什么人!用兰陵的话说,这就是我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别人不敢说,可这刘仁轨能把这话说出来就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他逐渐明白我的能力,就算现在我跑去烧了刘家庄子他也只会把事情朝李敬玄身上推,绝对不会迁怒于我。

老刘认为自己各方面都做得有板有眼,无论朝堂上的秉公严明还是学院里的为人师表,他对自己的作为很满意。不管为民还是为己,老刘觉得离自己的愿望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觉得千古名臣这个芳名触手可及了,也深深感到我在其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以刘仁轨的脾气,他现在就是身处险境也不会顾忌自身的安危,可你一旦出了不测,他能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护住。你一直对他有看法,身陷其中难以察觉这些,可我能看出来,从他力排众议极力反对你步入朝堂就是个开端。”兰陵见我拧眉不做声,笑道:“不必担心他会牵扯你进入争斗的漩涡,他不会让你陷进去,哪怕作出和你势不两立的样子也绝对不会因为自身的纠葛让你有闪失。”

“这么说来他对我比你都好,”自嘲地做了个妩媚的表情,“老家伙不会是个玻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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