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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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跟哪猫着呢,我们家到处都是猫眼,还有地道呢。”

“别扯了!”

“真的,我们后院有块板子,拉开了就是地道,连着防空洞,能通到你们院呢。底下跟迷宫似的,有间小屋子里有一个拿砖头垒的冢,上面盖着一顶破军帽。那军帽是从军需那偷的,徐参谋当时负责弄出做旧效果,那帽子被他塞裤裆里坐了一个礼拜,当然我们把国徽摘下来了。后来那帽子皱巴得真跟革命烈士用过了似的,我们就把它放在那冢上了。有小孩加入我们组织的,我们就带人去那举行拜山仪式,跟人说那冢里埋得是个地下党人革命烈士,都得三鞠躬。”

小亚问:“那底下真埋的是烈士啊?”

“什么烈士啊,埋的是一死耗子。我跟潭庄主发现那死耗子的遗体,正好边上有砖头,闲得没事就给它垒了个坟。结果砖头太多了,那坟就垒大了。”

小亚一路走一路笑,又问他:“那你们那是什么组织呀?”

张昭说:“天地逍遥会。”

“真够二的!”

在院里走碰上了高小皮和他们家周秘书,正手挽着手遛弯呢。四个人一同缅怀了一番旧时光,聊着初高中那些他们都熟悉的名字,不时发出惊叹,谁谁谁去了什么地方,谁谁谁都结婚有孩子了…听着张昭和高小皮快乐地胡扯,小亚也笑着,似乎这样没心没肺地笑,就能让他们忘记明天的离别。

晚上在小亚家住的大院里溜达,挨着山脚下走,她说:“我明天就不去送你了。”

“嗯,我们从培训那就直接走了。”

“给你带的眼药水记着用,还有治嗓子的,你嗓子老哑。”

“晚上早点睡觉,别熬夜。”

“我争取。”

“有假期就回来。”

他拉着她,“你再说我就没法走了,叛党叛军当逃兵算了。”

“没什么说的了。”她说,“我等着你回来。”

第四十三章 ...

参加完培训回来,又开始了每天忙忙碌碌的日子。四月的一天,外面下着雨。中午吃完饭,张副连长自己坐小会议室里写总结,过了半个多小时了,纸面上还是只有总结两个字,净顾走神了。他不自觉地晃着左手手腕,以前训练受过伤,外面看不出什么毛病,一到阴雨天就酸疼。

一个人从会议室门口过,看见他在里边,也进来了。张昭抬头一看,“呦,老大您回来啦?”进来的人是一连长,潘建飞。

潘连长看看他,“手腕还有毛病?你去拍过片子没有?”

“拍过,骨头没事,可能是肌腱粘连。”

“去康复科看看。”

“每回就给我开点活血化瘀药,吃了也不见好,还不如啃猪蹄管用呢。”

潘连长拉开椅子坐他对面,“别老觉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三十岁以前人找病,三十岁以后病就找你了。”看着他面前的烟灰缸,“少抽点,三天两头倒嗓,自己还不知道注意。”

“提神儿。”那位笑笑,问:“您这刚跟上面亲密接触完,有什么新精神给人民指示指示。”

潘连长说:“北边要建一个复杂电磁环境应用系统,为以后演习使,能模拟真实战场,军用民用自然环境的电磁干扰都会考虑到。”

“好事啊。”

潘连长没吭声,张昭看看他,问:“不是要把您调过去吧?”

“是这个意思,这次去也找我谈了,让我参与建设。”

“那是要升您了吧?副营?”张昭问。

“没定呢。”委任状没下来,潘连长也不想多说,但走是一定的了,他看看张昭,“你现在任职时间还短点,可能不会让你直接升连长,估计得从别的地方调来一个,你到时候配合点人家工作。”

“您放心,我们老祖宗打从北京猿人那会就知道个人主义行不通,得膘着膀子干。”

潘连长一笑,“新来的要是个不爱说话的,能被你气死。”

“我也不是跟谁都贫,碰上能贫的才一块贫呢。”张昭想起以前做见习排长的时候,指导员说的话,他对潘连长说:“以前指导员跟我说,让我跟您多学学。我这当副连几个月,您三天两头被借走,还没学着什么呢,您就要调走了。”

潘连长说:“连里的事最近都是你负责,抓作训,抓日常,你学到的东西都是从自己实践里来的,已经比我能教你的要多得多了。”

张昭说:“您带出来的是模范连,我怕干不好砸了您牌子。”

潘连长说:“我给你讲个事吧,我自己的事。”他把张昭手边的烟盒够过来,自己点上一根,开口说:“我跟你不一样,不是军校出身,地方大学来的,学的东西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想穿军装,毕业就来部队了。刚来时候是在一个装甲旅,也是从见习班排长做起。那会一点都不了解军营,也不适应,体能跟不上,安排训练稀里糊涂,当时的想法真是随时准备走人。在训练场上我消极怠工,正赶上旅长来视察看见了,说我,被我顶了。那会特别幼稚,觉得自己是大学生,你们这有几个大学生呀,一身才气没地方施展,不得志。大学里我有个女朋友,她毕业留校了。不愿意我来部队,要跟我分手,趁假期我就去找她想和解。”

张昭想起那年和小亚闹分手,八一那天他一大早跑回去找她的事了。

潘连长继续说:“她不同意,我当时态度也不好,她可能怕我报复她,就找部队了,让部队出面干涉。然后你知道怎么着吗?集团军保卫处给我们那个旅打电话,说我在哪哪闹事,让旅保卫科的去领人,我就被人押回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潘连长抖抖烟灰,张昭看着他,“这不像你能干的事啊,我都没麻烦过保卫处的人。”

“听没听过一句话,人生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走好了海阔天空,走不好岁月蹉跎。当时要没有我们那旅长,我可能就一直蹉跎下去了,然后离开部队,随便找个什么工作。可是我碰上了一个好人,那个被我当着好多人顶撞过的旅长,他没急着让我回连队,把我安排在招待所,然后一个礼拜的时间吃住全和我一起。人家是个旅长,一天多少事忙着,整整一个礼拜,就给我讲部队的纪律,讲他的经历,讲我的事,讲我的将来。归队的时候,怕我面对战友尴尬,他又带着我回去,帮我跟连里解释。

后来旅里组织一个新装备技术培训,参加的都是在职专业技术干部,我当时就是一个小排长,还是个一点装甲兵技术基础都没有的外行。但是我想参加,我就一级一级往上找,最后旅长批了,我是那集训队里唯一一个非专业技术干部,最后也跟人一样,达标合格。

我想跟你说什么呢?没人在一开始就知道将来是什么样。你将来能成什么样,在于你自己。”

张昭看着面前的人,在他们所有人眼中潘连长是个军事素质过硬,技术强,会带兵有能力的人,他带着一连得了模范标兵连称号,获过集体二等功。他还是师里的红人,现在做演习安排部署,尤其是关于电子对抗指挥这块,都把他叫去参谋。而这样的人,几年前,也有过不如意的过往。

潘连长摁灭了烟头,说:“我带了这几年兵,接触过不少军校生还有地方大学生,你知道你们的区别在哪吗?”没等对面的人回答,他继续说:“军校毕业的,尤其像你指挥类的,军事素质好,训练抓得好,能够做到身先士卒。和地方大学生比,你们了解军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是也因为你们了解,所以少了一份地方大学生的锐气,说白了你们习惯接受命令,服从命令,但是你们的棱角在军校里就被打磨没了。”

“我打个比方。”潘连长说:“现在老兵退伍走了一批人,新兵还没跟上来,咱们连里现在技术这块比较薄弱。如果马上要演习,上面来视察要给你‘加强’一下,你敢跟人家说,按建制拉动,不应该拆东墙补西墙,搞冒名顶替吗?这种事很普遍,通常都会服从安排,但是我见过真有地方来的大学生干部敢‘抗命不从’的。部队里需要的是狼,不是听话的绵羊,不管这狼瘸过腿还是缺只耳,它终究是狼,总会驰骋,绵羊只会低着头吃草。”

张昭在想潘连长的话,在学校的四年,他们学会的就是服从命令,张扬的个性是被压制的,要听话,要规矩,就和宿舍里的豆腐块一样标准。于是渐渐开始惰于思考,按部就班,甚至对于自己的未来都缺乏去探索的勇气,像当初纠结于离开还是留在部队,选择留下,在心底其实是有几分懦弱的选择,不敢去面对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外面世界。狼和绵羊,自己是只绵羊吗?他觉得有些可笑。可是是狼吗?他不敢说自己有那个资格。

手表的闹铃响起来,到了下午出操时间。潘连长问:“下午什么科目?”

“战术。”

“这个天搞战术?地上全是泥,练匍匐?”潘连长瞧着他,“你练兵是比我狠。”

张昭一笑,“雨天地上爬,刮风天射击,顶着大太阳负重跑,我们这群绵羊就是这么训出来的。”

一个月后,潘连长的调任令就下来了,不是副营,而是直接被提为营长,军衔升到了少校。这个破格提拔,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理所当然。潘营长上任前,留给张昭很多书籍和平时自己写的技术材料、带兵心得。他说:“是狼是羊,牵出来溜溜。”

新连长很快也调来了,是从一个坦克连来的,对他们这边的技术也不熟,所以连里大小事还是压在张昭这个副连长肩上。新来的连长姓汪,带个眼镜,文不文武不武的感觉。还真让走的潘营长说着了,这个汪连长是个不爱吭声的闷葫芦,而且人看着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又说不上来。有一天中午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张昭叫着王颢说事,王颢现在已经升为一排三班的班长了。汪连长从他们旁边过,自己往前走,王颢就一直盯着人家。张昭扒拉他,“看什么呢?”

王颢歪着头,说:“我终于发现他哪块别扭了,你看他是不是前腿短?”

“牲口啊,还分前腿后腿。”张昭也看着汪连长的背影,他手臂是比一般人短,正常人手伸直了指尖能到大腿位置,他这最多到胯骨。

“跟兔子似的。”王颢说, “是不是开坦克的就得要这种特型身材啊?里面空间那么小,胳膊长了碍事。不过听说新型的主战坦克,里面挺宽敞的,你见过没有?”王颢跟张昭一向没大没小。

“再宽敞那也是一杀人武器,不是奔驰。”张昭说。

自从被王颢发现这个惊天秘密之后,他越看越觉得汪连长胳膊短,不但体型像兔子,不爱说话这点也像,他印象里是没听过兔子叫。不知道兔子是不是也喜欢窝在洞里,反正这汪连长是不怎么爱出门,老在他屋里待着,也不跟人交流。好多连里的事副连长不能自己做决定的,去请示他,人家就一句话:你了解,你看着办就行了。

张昭跟指导员抱怨,“这位到底怎么回事?他来疗养的?”

指导员说:“我也没摸着门呢,听说他以前是个先进啊,要不也不能调这来,这不像先进的样啊?他来这之前打过转业报告,上面没批,难道因为这个消极怠工?”

“为什么要转业啊?”张昭问。

“不太清楚。”

这天在屋里,战士送来几封信,是从上面一级一级转下来到他们这的,他看看邮戳,都是有阵子了。里面有封电报,这日子还比较近,是给汪连长的。张昭拿着信一出门碰上二排长了,他把其它的信都给他去分发,自己拿着那封电报给汪连长送过去了。

当天下午出操前,在门口集合的时候,他看见汪连长急匆匆地从楼里出来。以为是这位终于意识到要带兵训练了,张昭喊了他一声,结果人家也没答话,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车,一溜烟跑了。

“嘿!”张昭看着车屁股方向,心想这哥们儿可以啊。

战士们已经都整好队等着了,他下了口令,“作训场方向,跑步 ——走!”

第四十四章 ...

张昭所在的营为师直属,当天汪连长揣着电报奔师部去了,晚上没回来,听说请了十天假回老家。

张昭耗在指导员屋里磨叽,“他怎么能一下请十天假,我请一天都不批?”

“现在任务这么紧,你请假谁带训?你们家又没有高龄老母卧床不起,身边没人伺候。”指导员趴在桌上写材料,慢悠悠说。

“老汪打算把老母接来?他这级别还不够家属随军呢,再说就算够,咱这也没地方安置。”

“先在师部那边找个家属房吧,我听教导员提了一嘴。”

张昭看书架上有个车模,跟他们库里的指挥车挺像,他顺手拿过来在桌沿上划着玩。指导员瞅瞅他,“这给我儿子玩的,他才四岁。”话刚说完,小车滑到桌边,四岁的副连长没抓住,掉地下把塑料天线摔断一根。

“就你手欠!这给我儿子的生日礼物!”

肇事的赶紧把小车拾掇起来,陪着笑说:“我给您粘起来,保证一点看不出来!小时候我把我们家花瓶打碎了,拿透明胶带贴着,隔一年都没人发现。”

指导员从抽屉里翻出502胶扔给他。张昭问: “您家小指导员要过生日啊?”

“上个月过的,这边忙没回去。”

“咱们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别的地方家里人还能探亲,咱这可好,跟渣滓洞有一拼。”

指导员看他一眼,“想女朋友了吧?”那个没说话。

“等下个月演练完,任务不忙,跟营里说说批你几天假。”

“真的?”一听这话,张副连长立马喜笑颜开了。

“先把我儿子的车粘好!”

汪连长把母亲接到部队里,找了个暂时住处。不久,对老汪的调任令又下来了,去了另一个营做协理员。他走的时候,大概也对自己这段时间的不作为感到愧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这个连只当了一个月的连长,甚至连里的战士他都叫不上名字。

私下里,张昭对指导员说:“一个连长去当协理员可惜了,大材小用。”

“方便他照顾老母亲,他以前毕竟是先进,带连队争过荣誉,上面对他也是特别关照。”

“再先进还是得被家庭牵绊。”

“人之常情嘛。”指导员看看他,“你现在是代连长了。”

“不调人过来?”

“现在哪顾得上。”桌上有份报纸,满版都是关于全国各地的防汛抗洪工作,“弘扬九八抗洪精神”,“某某地迎来长江第二次洪峰”…

“我的假期是不是也泡汤了?”张昭看着报纸自言自语说:“肯定是没戏了。”

洞庭流域流传着一个民间说法:“五月十三落了雨,湖里没了洗脚水。”如果阳历六月初下雨,是个天大旱的征兆。然而这一年,民谚再次被嘲弄了,一进六月就开始暴雨倾盆,天幕如裂,顷刻间将大小河道注满洪流,各地险情频传。早就有部队拉上了抗洪前线,他们营接到命令,取消一切休假,所有人原地待命。

七月下的一天,各连正组织训练,突然警报响起,全营集合。礼堂里,营教导员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人血脉喷张,在座的所有人写下誓言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提着脑袋也要顶上去!营长下达命令,一连作为先遣队一小时后将跟随某机部团出发上前线。由于前线的野战通信设备有限,很多时候只能靠手机来联络。后来虽然调去了一些无线通信车,也缓解不了前线指挥的压力。因此一连的任务除了抗洪,还要协助保障前线的通信畅通。

给养库前,地上码放着基本生活用品和四十套单兵电台,张昭正和送装备的人员对着单子一项项挨个检查。指导员走过来,晃晃手里的一摞纸,问他:“你的呢?”

那位念叨着电池放哪了,旁边的人翻开几个箱子,他核对了数量,在那栏上打个勾。对完单子,送装备的人离开了。

张昭冲指导员说:“这手持电台真不错,等完事了能不能给我留一个?我爹就好收藏这些,家里好几个退役老电台,有个71型的,就是英雄儿女里王成用那个,‘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他没心没肺地举着步话机喊一嗓子,“那是我一朋友在旧货市场蹲了好几个月才找到个品相好的,值好几万块钱。”

指导员看着他,这小子来这已经一年了,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对这个人也逐渐了解,包括他的一些小毛病,比如紧张时候表现出来的话痨,忍不住要不停地说话,絮絮叨叨,哪怕说的和自己紧张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电台数量不够,还有从通信营借来的,他们现在总指挥部和后勤指挥部也忙翻天了,上厕所都没工夫。”张昭叫来几个战士把四十个电台都装回包里,往车上搬,他站在一边看着,说:“我已经跟三个排长都交待了,三个排轮班,还有十个当备用电台,不当班的人就跟人一块搬沙袋堵漏。”

指导员点点头,又晃着手里的纸说:“就差你的了。”

“我没有。”看指导员瞪着眼,他笑笑说:“真没有,我们老头要看见我的遗书得气死,从小就听他说,上前线只有宣誓书,没有遗书。”心里还有另一个牵挂的人,已经说过太多的对不起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不想留下什么话,让她一直记着一个对不起她的人。

他看看表,对指导员说:“您赶紧给营里送去吧,还十分钟出发。”

跟随那个机部团一起被空投到灾区,然后直奔某大堤防洪一线。军车冒雨前进,道路泥泞不堪,一路上看到很多被迫撤离的老百姓朝着相反方向走,眼神里是放弃家园的无奈和悲凉,路边不时看到被人遗落的大件物品。天空仍然下着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他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到了这,心里反倒平静了。以前在电视上看着解放军抗洪抢险,现在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在飞机上他跟那个机部团的团长打听了,潭庄主的部队早在半个月前就上了前线,不知道那个整天号称自己是中央、组织的人,现在在哪跑着呢?

前方忽然停止了前进,桥冲毁了,无法通过。所有人都在雨中等待,直到半小时后附近一个舟桥部队赶来完成作业,车辆才继续前行。傍晚时到达出现险情的大堤,已有上万人在参与抢险工作。张昭交待二排三排跟着机部团一起,自己带着一排先去前线指挥所报道,安排了任务,将人员分派到各个点上,确保通信和命令传达。之后,他和其他战士一起扛麻袋加固堤坝。

洪水速度太快,转眼间超出警戒线一尺高。所有人都在忙碌,包括和他们一起来的机部团的团长和政委。团政委岁数不轻了,抗麻袋的时候一头扎到在地上昏过去,被救醒后,继续投入战斗。没人劝任何人休息,大堤随时可能被上涨的洪水淹没。

很多人已经到达体能极限,从来到这他们就颗粒未进,不少人开始脱水。从一个人扛麻袋跑,到两个人搬着跑,再到四个人抬着走,最后变成拖着麻袋在地上爬。沙袋一层层码放在大堤上,从大堤到填麻袋的地方只有二十米,却觉得像马拉松一样远。而水位仍在快速地攀升,从沙袋缝隙中喷出,一些地方沙袋开始塌陷,掉入洪水中。

张昭觉得自己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他好像看见机部团长带头靠在沙袋坝上,有几十人也跟着上去了,用自己的身体堵着从缝隙呲出来的水,避免管涌迅速造成整个塌陷。他和其他精疲力尽的人一样,艰难地重新站起来,加快速度运送沙袋补缺。

入夜时,暴雨减弱,水位开始下降了,大堤上的人总算松了口气,一个个就地躺倒,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张昭在地上躺了一会,感觉左手腕已经疼得不是自己的了,整个左手都没法活动,他撑着爬起来去找卫生员。卫生员是小姑娘,看着他们这些人的伤忍不住哭,他手掌和指头都磨烂了,血和着泥沙,胳膊也破了。清理完伤口,他手腕还是不能动,小卫生员说你这个手不能再拖重物了。

他看看自己手说:“你给打针封闭吧。”

休息了半小时,上面下来指令,另一处大堤出现险情,迅速转战。那些原本再也爬不起来的人,接到命令又重新集结,很多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大解放的车厢。车开了一会,前方道路就无法行进了,所有人下车步行至大堤。这时已经是深夜,无数手电筒的光束交集着,顺着亮光扛沙袋,在下着暴雨的黑夜里滚着、爬着......

直到东方发白,大堤筑到安全高度,终于可以休息吃饭了,压缩饼干和水。

王颢跟张昭说:“连长,告个假,我解手。”

张昭啃着饼干说:“你就尿裤子里吧,咱现在这脏样,谁也看不出来。”

王颢嘿嘿笑着,爬起来往树后面走。过了十分钟了,那位解手还没回来,张昭扭头看看,没看见人影。他起身往后走,看见王颢倒在地上,身下一片湿。

“见马克思去啦!”张昭拍他,人没反应,摸他脑门烫手。喊了两个人跟他一起,把王颢拖到卫生站。卫生站里人都忙着,他看见之前那个为他们这些大兵哭的小姑娘,他把王颢拖到小姑娘跟前,让人看看这怎么回事。

小卫生员检查完,说:“就是太累了,脱水,还发烧。”她给王颢挂上瓶子输液。

“你再帮我打针封闭吧。”张昭说。

女孩看看他,“你这么下去手会废掉的。”

他没吭声,等打完之后过了一会,晃晃手腕,疼痛有所减轻,他说:“废了也得等这完事了再去看。”

第四十五章 ...

四天的时间,一直在坚固这条大堤,几千人吃喝拉撒睡全在此地,每天三十五度的高温,进行着高强度作业,中暑昏厥成了平常事,醒过来又继续战斗。作训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裤子撕成一条条的。每个人都是皮脱了几层,浑身上下疼得不敢碰,还要继续扛着麻袋奔跑。

四天后,又去了另一处堤坝。在这里,一连和营里会合了,大家的样子都是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好看些。这一段大堤是险情最严重的,也汇集着最多的部队,几个师的官兵已经在此战斗了数日。然而洪水面前,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几万人眼睁睁看着管涌造成了溃堤,辛辛苦苦垒成的沙袋坝被洪水轻而易举卷走,水流汹涌而下,就好像黄河壶口瀑布,奔腾着冲向下游城区。在他们眼里,此情此景不是壮观,而是悲壮。

此时单凭双手和沙袋已是螳臂当车,现场征调了几条三十吨的水泥船,推进缺口,被洪水卷了几个跟头就消失了,一条五十吨的大船也转眼没了影。岸上几万人屏住呼吸看着,一艘五百吨的铁驳船被拖来了,推下水后,翻滚了几下,终于卡在缺口上,汹涌的洪水顿时被扼住了咽喉,只剩几条水龙从隙缝中喷出老远。

岸上是一片震天的欢呼,所有人又奔跑起来,打桩的打桩,封堵的封堵。还有一些小缺口,是战士们用自己的身体阻挡水流,争取筑堤补缺的时间。惊涛拍得人无法呼吸,有人沉入水中,被身边的战友拖起来,互相挽着胳膊筑起人墙。

他们只有十八九、二十出头,羽翼未丰的年岁,很多人在这个岁数还离不开父母,而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别人的家园。有些人说他们是傻大兵,拿着不够别人吃一顿饭的津贴卖命,也有人骂纳税养了一群废物。可是在危急关头,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这些人,豁出自己的命,撑起一片天。

险情排除后,从水里爬上来,张昭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身边是和他一样的战友们。后勤的送来给养,拍拍他,把水和吃的放在身边。没人起来吃饭,都累到了极限,倒下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发现有人蹲在自己身边,地上放着酒精和纱布。他抬起头,看那个小卫生员拉着他的左臂,可是自己完全没有知觉。

“你干嘛呢?”他开口,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卫生员给他手上缠上纱布,捏着他的手指,问:“有感觉吗?”

“没有。”

“手掌呢?”

“也没有。”

她又按在他小臂上,“这呢?”

他坐起来,把胳膊抽回来,“别费劲了,跟水里泡木了,一会就好了。”

小卫生员说:“你握拳试试......握拳。”她手里比划着。

“我握了。”他想握紧左手,可是用尽全力手指也只能做到微拢。

她拉过他的左手,把他五个手指收紧,然后包在他拳头外面,用力往里握,一直保持那个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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