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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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适分别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展颜笑道:“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先这样干吧。老七的眼光总是不错的!将来的事情,鬼知道会怎么样!”

第一一二章 十万口头粮(上)

大宋宣和三年冬,五艘来历奇特的商船在沧州海岸搁浅,沧州的厢兵报知沧州知州李应古,李应古怕是契丹的细作,忙派人把那些船只包围起来,又命人前去盘问究竟。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金国的商船,因为被海风打坏了船只,漂流到此搁浅。他们派了几个商人带着重礼入城求见知州大人,请李应古允许他们将船只修好再离开。

李应古听说了事情始末后十分奇怪:“金国的船只怎么会漂到我沧州地面来呢?”

按理说,沧州在渤海西岸,离津门的直线距离很近。但李应古脑中竟然完全没有这种地理概念!

原来大宋初年太祖虽然削藩镇,收兵权,但对西、北戎边将帅还颇为优容,边将财力丰裕,因此能激励吏士、精选间谍,以此抵御尚强的契丹、刺探外族消息。但宋太宗以后此法渐隳,财权收归中央,地方守臣平时无以筹谋展布,战时又无以应急。到本朝天子手中,重边要地的守臣多出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人门下,在任以搜刮奉上为第一要务,什么军务政务都得靠边,何况是和仕途没什么关联的外国地理?李应古对金国的认知是从汴梁来,而汴梁对汉部的了解则从登州来,从登州到汴梁再辗转传到沧州,各方面的信息已经十分滞后,所以沧州和津门虽然隔海相望,但李应古对女真、金国的了解竟然和陕西、湖广的庸吏差不多!

李应古召集幕客商量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其中一个幕客道:“当今圣上要结好女真,上下皆知!他们的商船遇难,理应好生照看才是。”这个叫罗贤齐的幕客是两年前来投的,这人别的本事平平无奇,但对购买琉璃、名马、倭刀等海外奇货有独到的门路,不但定能买到精品,而且往往价格较市价为低。李应古常要给童贯等京中权贵孝敬,因此需要这样一个幕客。

这个幕客的这两句话说得李应古暗中点头,他是童贯的门人,心想:“如今江南已平,朝廷委童太师为陕西、两河宣抚使,显然是要对契丹用兵了!既对契丹用兵,对金国必然借重,这些金国来的商人便不能怠慢。”

当下命人去请那几个商人来见,这些人都说汉话,衣着模样也和宋人无异,李应古见了已经放心许多,等到那几个商人献上宝物,李应古更是大喜,对其中那面琉璃镜尤喜爱,心想正好拿来转贿童贯!说话间问起他们要去哪里做生意,那几个商人都说要去登州,跟着说了登州货物出入之大,又隐隐透露王师中每年收益极丰!

李应古心道:“登州本来不算是个肥缺,但这几年王师中却十分得宠,屡考得优,想来是他大把花钱的缘故。”心中隐隐妒忌起来:“要是沧州也有个榷场,岂非极妙!”

他心中才动此念,便有一个商人道:“登州的生意现在都没那么好做了。要是沧州这里也有个榷场,那可多好!”

李应古问道:“我沧州离你们金国近么?”

那商人道:“不远!津门到这里和到登州也差不太多!大人,能否请朝廷再开一榷场,让小人们多条生计的路子?”

李应古却肃容道:“这是什么话!榷场事宜,朝廷自有定夺,岂能因尔等一二言语所能预!”

那几个商人连忙顿首称是。那几个商人在沧州逗留了约半个月,向沧州人买木求水,修好船后果然走了。谁知没过几天,又来了几艘大船,为首那首正是上次来到过的商船之一。沧州厢兵因有了上次的经验,就不那么着急了,容那船上的人登岸。

李应古问那求见的商人:“你怎么又来了?”

那商人道:“小人几个的商船出海不久,便遇上欧阳大人的船只。欧阳大人正要来沧州,便让小人带路,顺便呈上书信一封。”

李应古问:“哪个欧阳大人?”

那商人一脸敬仰道:“是我们大金的靖海将军欧阳适大人!我们这些人在海上讨生活,全靠欧阳大人庇护。”

李应古哦了一声道:“金国的将军?”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着“大金汉部靖海将军欧阳字付大宋沧州刺史大人李”,打开一看,却是欧阳适邀他上船叙话,信中自称和童贯颇有交情,听说李应古是童贯的门生,特来邀见。

李应古问那商人:“你们这位欧阳将军请我上船说话?不知是何用意?”

那商人道:“这个小人哪里得知?不过欧阳将军说,大金和大宋虽然交好,但他毕竟是领兵的将军,又不是使臣,不宜擅自踏入大宋疆土,因此请李大人移尊步到船上一会。”

李应古心道:“这个金国将军自称和童太师有交情,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正该好好结交才是。金国交涉的事务本来就由童太师主持,想来他老人家认识金国的将军也有可能。只是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万一是个骗局,我贸贸然上船岂不便成了阶下囚?”思来想去,终究不敢回绝,决定先派幕客持自己的回信上船去探个究竟。

其他幕客听了这差遣个个面有难色,只有罗贤齐自告奋勇,李应古派厢军护他上船,第二日罗贤齐才来回命,请座主摒退左右,这才道:“父母大人!这个金国将军,看来是真的!”

“哦?何以见得?”

罗贤齐道:“晚生上得他船,见船上排场甚是严谨,不像盗贼假扮,也不像契丹奸细。不过晚生谨慎,怕误了大人,不敢就轻信,只是恭他敬他,要看他言语间有无破绽!”

李应古颔首道:“不错!罗先生做事果然谨慎。”

罗贤齐继续道:“那欧阳将军见大人您没到,只派晚生去,脸上就老大的不高兴!对晚生说道:‘我和你们童太师也是平坐论交,今天宴请他一个门生,居然请不来!嘿!好大的架子!’”

“哦?那你如何应对?”

罗贤齐道:“晚生想,若他们是假的不要紧,若真的是和童太师有交情,那可不能得罪。就暂且当他们是真的,替大人代为婉转,说道:‘李大人身居要职,委实走不开。而且他是朝廷大员,不得朝廷允许不能出海的。’又委婉道出大人从来没有听过童太师有个叫欧阳适的朋友。谁料晚生虽说得婉转,但那欧阳将军却也是个利害人物,马上作色道:‘你这样说,是怀疑我冒名了!’大喝一声‘来人啊!’…”

李应古虽知他必然无恙,否则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却仍忍不住问:“他要对你示威、不利么?”

罗贤齐叹道:“我当时也以为如此,委实吓了一跳,还好,他并不是要为难我,而是叫人捧来一个黄金打成、珍珠为缀的匣子,从匣子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对我道:‘这是你们童太师的笔迹!不过谅你这个幕僚也没见过童太师的手迹,且拿去给你们知州大人看看!便知真伪!’”

李应古哦了一声,忙道:“信在哪里?”

罗贤齐珍而重之地从怀中取出,说道:“信在此。一路来晚生却不敢擅看。”

李应古取信一看,见上面写着“大宋江淮荆浙宣抚使童致大金靖海将军欧阳”,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字不是童贯的字迹,而是童贯一个幕僚的字迹。打开书信一看,里面却都是通问之辞,并没有重要的内容,但字迹和信封字迹一样,只有最后签押,才真是童贯的亲笔,李应古看毕惊道:“果然是童太师的字迹!”

第一一二章 十万口头粮(下)

若这封不甚重要的信件全是童贯的字迹,李应古反而要起疑,怕是别人仿冒字迹。但这封信大部分内容都由幕僚代笔,只有最后落款是童贯亲笔——这才合理。

罗贤齐听了李应古的话后也道:“大人是童太师门生,想来错不了!”

李应古又问:“你可曾问他们此番来到是要干什么来?”

罗贤齐道:“那金国将军似乎有要紧事要与大人面议。”

“什么要紧事?”

“嗯,他却不肯对晚生泄漏是什么要事!一定要和见了面再说。”

罗贤齐这时却还不敢对那个金国将军信个十足,踌躇道:“我去他船上恐不合适,不如就请他登岸如何?”

“我也曾试过他的口风,可这位将军不肯啊。”李应古道:“他总是坚持说‘两国盟约,非得对方朝廷允许,一兵一将不得逾界’,他不敢为了一己方便使金国负背盟之名!”

李应古心中一凛:“这两国盟约的条款连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盟约中有这么一条倒是情理中事。”沉吟道:“和外国大将交接终究是大事,此事不如待我禀明了朝廷再说。”

罗贤齐劝道:“大人,此事自然要禀明朝廷,不过现在大人连这欧阳将军的意图都不明了,这奏章却怎么写?”

“那依你说又当如何?”

罗贤齐道:“晚生已经想了一个法子,大人看能否行得!那金国将军不肯上岸,我们便在海中和他相见——却又不是上他们的船,而是让他们上我们的船!”

“我们的船?”李应古略一沉思,随即道:“妙!妙!这样便不怕他们使诈了!好,就这样!你着手去办吧!”

这沧州和辽国南京道以河为界,军中原备有两层楼高的战船,在当年乃是极为先进的水上利器!熙宁以后武备日废,罗贤齐寻遍边界三寨,竟然连一艘可用的战船也无。泥沽寨的知寨倒还保留了一艘,却已经改成了一艘供行乐的画舫!但此事情急,也没其它办法,且将这艘最上得台面的画舫借来,让纤夫沿着海岸向南拉来,约好时日,李应古又怕出意外,调了上千厢兵、上百片舢板把画舫围住,只等那欧阳将军来赴约。

时刻将到,李应古正在画舫中候着,忽然外头喧哗起来,李应古探头外望,便见两艘比这双层画舫大出一倍有余的海船冲了过来,周围的舢板见了无不散开,怕被海船荡过来的浪花撞翻。李应古吓得脸上变色,忙命人去叫那海船停住!幸而那海船不知是怕搁浅还是听了李应古从人的叫喊,在二三里外停住,放下一艘小船,载了四五人,当头一个锦衣矮子,年纪虽轻,但顾盼之间甚有威风!他跳上画舫,船头罗贤齐引了进来,对李应古道:“大人,这位便是欧阳将军!”

李应古上前寒暄,欧阳适把画舫打量了一会,笑道:“这花船倒也不错!但该放在苏州的小河、杭州的西湖才对,搁这里却是不伦不类!”

李应古一听不免有些尴尬,罗贤齐连忙来打圆场,请两人入席,奉菜上酒。酒过三巡,李应古问起欧阳适如何识得童太师,欧阳适道:“大宋和大金交好,本来就是我汉部牵的线!童太师又是大宋方面的联盟主帅,算来和我们便有三分亲!去年方腊之乱虽然是发生在江南,但海外亦受震动!一些流贼冲入海中为祸,我沿岸搜剿,曾和童太师的前锋将军隔水会过面。后来书信来往,我托他些事情,承他面子成了;他托我办的事情也已幸不辱命!因而交情日深,虽未谋面,却已订下高山流水之谊!”

李应古其实并不知这些事的详情,只是唯唯诺诺道:“原来如此!”

又喝一巡,欧阳适道:“当日在江南,我曾对童太师许下一诺!今日前来,正是来践约来着。却不知大宋北伐之师到了没?可别误了两国会师之期!”

李应古听他问起北伐之师已吃了一惊!这事他如何知道?不敢答应,只是试着问:“不知将军当初许下什么诺言?”

“就是我汉部将馈赠贵国粮草之诺!”欧阳适说到这里忽而惊道:“难道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

李应古忙道:“这件大事,太师另有措置,所以…”

欧阳适打断他道:“我只问你,你可有份参与海上联盟之事?”

李应古不敢欺瞒:“朝廷虽未下旨意到沧州…”

“那就是没了!”欧阳适道:“若是这样,我就不便向你透露太多了!真是奇怪,王师中也是临海守臣,怎的他就与闻此事?你不是童太师门生么?辖地又是宋辽前线!这事居然没你的份!你们大宋的军务政务可真是奇怪。”

李应古给他说得心里不好受,讷讷道:“既然如此,便由在下禀明朝廷,再给将军回复!”

欧阳适摇头道:“馈赠粮草,乃是我与你家童太师的私诺,算是彼此一场交情,并不是金国送给大宋,而是我送给童太师!这样吧,你既是童太师门生,不如就由你修书,让童太师派一个通晓宋金事务的人来!这事可得快些,我那十万石粮草就快到了,别到时粮草到了没地方卸!”

李应古惊道:“十万石!”

“是啊!”欧阳适似乎对说漏嘴颇感后悔,忙道:“此事乃是军谋,不可轻泄!”

李应古忙道:“这个自然!”

两人别后,欧阳适便先回去了,只留下一艘海船候命。李应古则派心腹快马加急,前去报知童贯。

方腊之乱以后,朝廷对是否北伐又起争议,就连道君皇帝也举棋不定,几乎就想罢约。但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已不是赵佶想罢手便罢手的了。没多久方腊这块伤疤在道君皇帝心中痊愈了,开疆拓土的野心又冒了出来,便命童贯复为陕西、两河宣抚使,总领北伐事宜。

童贯领命后不久,李应古的人便到了,童贯听了这事大感稀奇,左右问道:“太师,真有此事?”

童贯笑道:“约莫记得有这事。当初那个欧阳适帮我们收服海边的方腊余党,我和他通过几次书信。其中有一次谈到江南初乱,北伐之粮一时难集,他回信时模模糊糊说愿帮衬些许。当时也没说死是多少,谁知他一给就是十万石!难得,难得!”

左右都奉承道:“太师洪福齐天,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番朝廷的兵马还没动呢,先有人给太师运十万石粮草到沧州了!”

童贯道:“他们有心,我们却不能用冷屁股去贴人的热脸!得派个得力的人去接头,让沧州的孩儿好好接待着。”

左右都称是,推来荐去,推出刚刚回国复命的马扩来。童贯叫来马扩,说知事情始末,马扩这几年南北历练,日渐沉稳,谏道:“太师!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十万石粮草来得突兀,可得小心!”

童贯不悦,说道:“人家白白将十万石粮草送到家门口,难道还把东西往门外推不成?”

马扩道:“就因为是白白送来的,所以更加可疑!”

童贯闻言骂道:“迂腐!这般畏首畏尾,成什么大事!”便不派马扩,而遣一个听话的僚属王瑰北上受粮。

第一一三章 羊图狐口食(上)

王瑰倍道至沧州后,汉部留候着的手下放出飞鸽,没几日欧阳适便破浪而来,这次跟着来的还有两艘千料大船,舱中都是粮草。王瑰上船看了粮草大喜,就要派人来卸。

欧阳适道:“且慢!这两艘大船只是打前锋,后面的船队还多着呢!只是你们沧州没个像样的码头,只怕到时候上百艘大海船拥上来,连个像样的登陆地方都没有!而且我们这么多船来,要等候、要卸粮,也不可能今天来明天走,总得有个船坞港口让我们避风避浪啊!”

和东南诸港的对外开放不同,沧州处宋辽两国要冲,当初为防契丹,早将一切利于登岸的设施全部拆掉,许多地方甚至设置了种种障碍以阻船只靠近。因此王瑰问李应古哪里有好地方登陆时,李应古竟说不上来。最后王瑰道:“若现在没个现成的好地段,只好调民夫建一个!”

李应古皱眉道:“这几年沧州民力甚疲,只怕没钱粮来征发民夫。再说,未得朝廷允许擅自开港,恐怕于制不合。”

王瑰道:“你怎么这般短视?等那十万石粮草来了,不就有钱了么?”

欧阳适一听怒道:“我这十万石粮草是要给童太师犒军的!怎么能给你用来浪费在征调民夫上!”

王瑰被欧阳适说得面红耳赤,欧阳适骂完了道:“不行不行!你们这等行径,我这粮草不能就这么交给你们!需等童太师来再交接!”问道:“你们大宋北伐的人马到底什么时候来?”

“这个…”王瑰与李应古面面相觑,哪里回答得出来?

欧阳适不悦道:“哼!你们大宋的官员办事,太也不可靠!若在这里等着你们北伐之师到来才想办法,我的粮草都烂在海水里了!”想了想道:“罢了!港口的事情我们也一并给你们办了吧,我们出钱出船,就在沧州买些泥沙、木头,建好港口屯好粮,等北伐的大军来到就交接,如何?”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李应古和王瑰无不大喜,哪还有不答应的?只是港口的地址选在哪里却颇为踌躇。

欧阳适道:“既然你们怕坏了祖制,我倒有一个主意!便把地方选在界河北岸,如何?”

李应古惊道:“界河北岸,那里可是契丹地界!”

欧阳适道:“就是设在契丹地界,这样才免了你们为难嘛。将来北伐,童太师肯定是要直指燕云的!等他伐过了界河白沟,那个港口就成后方了!刚好是个屯粮的好地方!”

李应古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天真,说道:“那时自然如此,但现在…现在那边还是契丹人的天下啊!”

王瑰也迟疑道:“万一引得契丹人警戒,惹起兵祸…”

欧阳适冷笑道:“你们这些人胆子怎么这么小?都要去攻打人家了还说什么怕惹兵祸?我们两国联盟的事情,大辽只怕早就知道了!这次就算契丹人不动手,我们两家也要动手的,是不是?”

李应古和王瑰对视一眼,王瑰道:“那说的也是。”

欧阳适道:“再说,万一真的开战,我们也不需要你们出兵帮忙,能否在界河北岸筑得成港,这风险我们自己冒!你们就让我们的商人在沧州境内买泥沙土木就好了。”

李应古和王瑰反复琢磨,都觉得这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坏事:反正一切事情都是他们在忙,就算对方起什么歹心,那个港口也是在大宋境外,根本不关大宋的事情,更不关自己的事!

王瑰比李应古想深一层,问道:“若将来我大宋收复燕云,那这个港口…”

欧阳适道:“等两国交割清楚,我们自然马上撤走!绝无二诺!”

王瑰再三思量,觉得不可能会出乱子,这才冲着李应古点了点头!

宋人默许以后,津门、辽口开往沧州沿岸的船只便多了起来。许多船载着工兵、马匹、兵器,都在近海的一个沙岛堆着,附船而来的商人则进入沧州买卖筑港所用事物,然后不绝地往海边运来,先搬上了小船,再转入大船!

宋境发生的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南京守备换作个愚钝点的也许就不放在心上,但正在南京道驻防的耶律大石闻此动静,连夜请命率领二千骑兵南下,在沧州北界逡巡不去。

此时界河北部没有任何工事、险要可供防守,汉部工兵见状不敢贸然登岸。而耶律大石流连数日,非但不退,竟然就在界河北岸不远处安营扎寨不走了!

欧阳适心道:“这次老七开口,说要在这边多开一个港口,一来可作沟通河北东路之用,二来以后也可作为参与燕云攻略的据点!我则要利用这个机会介入中枢!当时他说这事最好等来年开春再全面推行,我为抢功在他俩面前夸下海口,说有我出马,便十个港口也拿下了!谁知道竟遇到个扎手的人物!若老二的人手到来前仍然干不成这事,我如何有脸去见他们?”

他若令汉部兵马强行登陆,麾下的水兵在陆地可未必胜得过耶律大石,就算勉强胜了一场,大辽方面势必增兵,彼此拉锯作战,汉部只怕更难在界河北部筑港!若尽起汉部兵力,或许也能和燕京的契丹军拼一拼,但这样的话这场战争就不是争夺一个小小的落脚点,而是不陷燕京难以罢休了!

杨应麒这次的打算是要速战速决,在各方面势力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作为一个局部的、无关大局的“小事件”结束掉!事情若闹得太大,传到会宁大金朝内必然有人非议,搞不好还要受一个不受节制、妄自出兵的弹劾!而且大宋方面也必然警惕!这一来和杨应麒一开始的计划也不符!

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日欧阳适正在苦思,东边海面竟有船只出现。欧阳适船上的副官看出是自己人的船只,放它靠近前来。两船才接弦,欧阳适便看见了甲板上站着两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第一一三章 羊图狐口食(下)

“你们怎么来了?”见到曹广弼和杨应麒,欧阳适不悦道:“不是说了这事由我包办么?当初我和你们约了二月以前必成,如今还剩一个多月,你们急什么!”

杨应麒忙道:“四哥,我们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不过你看!”掏出一封诏书来,欧阳适打开一看,竟是阿骨打给杨应麒的伐辽诏令:“辽政不纲,人神共弃。今命国论昊勃极烈杲(斜也)统帅大军以行讨伐,辽南都统折彦冲都督粮道,尔当善筹粮饷,以期必继。”

欧阳适扫了一眼,惊道:“这就伐辽了?这么快?”

曹广弼道:“秋季的雨才停,宗翰便促请伐辽。国主已下令,以斜也为内外诸军都统,以宗翰、宗望、宗磬、宗雄为副,大哥督运粮草,耶律余睹为前锋,直逼大辽中京。”

欧阳适问他:“那你呢?还有老五老六他们可有什么安排?”

“我是大哥的副手。老五被派往东海女真处抚略后方,六奴儿会从临潢府南下会师。”曹广弼道:“这次我是托病出来,又调了辽口闲置的兵马八百人到此!”

杨应麒道:“大军粮饷方面的事情我有准备,但具体的事宜其实都是杨朴在做。这次我上了船说是前往辽口视察粮道,其实却是会合了二哥前来寻你。这事不能再拖延了,得快些动手!”

欧阳适道:“时机未到,如何动手?那个耶律大石整天在边界逡巡,要筑港也没个空隙啊!”

杨应麒听到这个名字惊呼道:“耶律大石!”

欧阳适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杨应麒沉吟道:“我只是隐约记得不是个易与的人物。”

欧阳适道:“你的谍报做得可真细致!不错,这人确实有两下子,这几天我都找不到他什么破绽。”

杨应麒问道:“他已知道我们要筑港了么?”

“应该不知道。我们的船都停在界河以南的沙岛,契丹人望不到的。那耶律大石要是知道是我们来了,一定会紧紧盯住那片海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回走动。”欧阳适道:“我揣摩着,他应该是听闻大宋这边有人大批地买木头沙石,心中起疑,所以过来巡边。但我们到底要干什么,他应该还没弄明白。”

杨应麒沉吟片刻道:“我们兄弟三人到此,便没有空隙也要造出空隙来!”想了片刻,已有主意:“辽人近来对南边已经疏松了很多,本来希望在他们没注意的情况下先把港口船坞弄好的,然后陈兵筑城,现在只有反过来了——我们先让兵马登陆,然后筑港!”

欧阳适怔了一下道:“没有港口,东西如何上岸?再说界河北岸没有城防,如何对抗契丹骑兵的冲击?”

杨应麒道:“我这次向三哥借来了不少人手,又带了半船好东西来!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垒起一道沿海堤墙!我们先凭借着这道墙守住阵脚,再让工兵在墙后慢慢动工!”

欧阳适皱眉道:“一道堤墙,能守住么?”

杨应麒道:“我的计划本不止此,但国主发动得太快,很多事情只能提前进行,所以有些仓促了。”

曹广弼问道:“那个耶律大石手里有多少人马?”

欧阳适道:“大概二千多人。”

曹广弼冷笑道:“好,登陆以后他由我来应付,你们操心别的吧。”

欧阳适道:“这样的话,就得先用小船把大船的兵马运上岸!接着运帐篷,接着运篱笆,最后运泥砖土木!”

杨应麒问:“那大概要多久?”

欧阳适道:“全部搬上岸,大概要半天!”

“半天…把那道堤墙垒起来,大概要一天,然后还要一天来凝固…”杨应麒脑袋一转:“夜里可以干活么?”

“嗯,可以,不过慢些。”

“那好!我们就找个黄昏开始动手,这样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那个耶律大石调开几天!嗯,这件事情,还得请大宋的官员帮忙。”

※※※

岁末将至,王瑰和李应古正在商量还能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什么好处。

原来他们已经飞马向童贯邀功,邀功的那篇文章写得十分漂亮得体,大意是讲那个金国将军如何蛮横、吝啬,十万石粮草差点没能倒手,幸亏王瑰应对巧妙,不但让金国将军转怒为喜,而且也维护了大宋以及童太师的体面!后来金国将军又出难题,要他们筑港以供停船,这事既费民力,又有违大宋祖制。幸好有李应古略施小计,不但说得金人到契丹境内筑港开坞,而且还让那个金国将军自己出钱出力!

两人讨论着这封由罗贤齐出创意、王瑰起草、李应古润色的书信,都觉得童太师见到一定欢喜,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正说到好处,忽然罗贤齐来报:“欧阳将军请两位大人画舫上相见。”

两人一听均想:“又出了什么事情了?”这时他们都已和欧阳适打过几次交道,不像先前那样畏首畏尾,便朝海边而来。上了船,欧阳适已经等在那里,摆下一席好丰盛的酒宴。

两人见欧阳适礼貌甚恭,和之前的傲慢大相径庭,都感奇怪。酒过三巡,王瑰试探着问:“欧阳将军此次见邀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欧阳适道:“这一桌酒菜,一来是表示本将的一点歉意,二来则是向二位告辞。”

王、李两人惊道:“什么歉意?将军要去哪里?”

欧阳适叹道:“本将无能,当初夸下海口,说要靠自己的能耐登陆筑港,谁知道那个辽将来得这么快!如今砖瓦才准备妥当,他却已在界北徘徊不去,让我等如何登岸?连岸都登不了,如何筑港?”

王瑰道:“这…那欧阳将军的意思,是不想筑港了?”

欧阳适道:“是。”

“那…”李应古试探着问道:“那十万石粮草…”

“粮草嘛…”欧阳适瞄了他们一眼,说道:“等童太师来了,你们再通知我送来吧。”

李应古和王瑰脸上登时像涂上了一层猪血,急得连脖子都红了。李应古忍不住道:“欧阳将军,您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心想报功的书信已经发过去了,到时候童贯来了却没看见东西,自己的仕途还有希望么?

欧阳适却漫不经心道:“不是我出尔反尔,是实在上不了对岸啊。反正当初我和童太师的约定,并没说这粮草是什么时候给他。”

李应古和王瑰对望一眼,心中都想:“你是没应承他,可我们已经给他报功了啊!”心中对那封书信忽然恨得要死!

王瑰劝道:“欧阳将军,难道就完全没挽回的余地了么?这样吧,我们马上征集民夫,在沧州海界筑港如何?”

欧阳适听得心里一动,在沧州筑港,那可容易得多,随即转念:“不行!若在南边动工,港口再大再好,粮食送来了就得还给大宋。难道我们这次来真是为了给童贯送粮草不成?但在界河北边筑港便大大不同!筑得一寸一尺都可以牢牢抓在手里!虽然应麒说什么‘金宋两国交割清楚就把港口还给大宋’,但两国究竟能否交割清楚还难说呢!就算真的交割清楚,嘿嘿,落入我欧阳适兜里的港口,想拿回去也没那么容易!”口中长叹道:“不可不可!”

王、李一起问道:“为何不可?”

欧阳适道:“在沧州筑港,不是与贵国祖制不合么?”其实他哪里管什么合不合大宋祖制,但有心刁难,便没有理由也要寻个理由出来。

李应古吃吃道:“这个…虽有祖制,也可以变通嘛。”

欧阳适仍是摇头:“总觉得不太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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