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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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汇见杨应麒精神恢复旧观,心中大慰,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他走了以后,杨应麒换上便衣,只带了两个心腹护卫来到海边散步。

其时月明星稀,海风抚面,杨应麒踩着海滩上的沙砾贝壳,心道:“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夜景,若有机会,不知会是几时!”

他在海边一直待到天亮,直到塘沽的晨钟传来,唤醒了这座新兴港城的居民,也引起了杨应麒内心的共鸣。

旭日高升以后,塘沽港口开始有船只扬帆出海。面对变化莫测的大海,没有人知道这艘船的未来会怎么样!是满载着财富、荣誉与欢乐回来,还是被暴风雨打得四分五裂而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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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取弃》完,请关注第十卷《千钧一发》

千钧一发

第一四一章 陷燕京(上)

大宋宣和四年已近尾声。

赵佶闻北征军再次败绩,羞恼难当,派宦官遗童贯书云:“今后不再信汝!”童贯大是恐慌,与幕僚商议了多次,终于议出“请金兵夹攻”的妙策。其时大宋兵将已无勇气与实力进犯燕京,因此童贯心里的图谋说得好听点是夹攻,说得直接点就是要促请金国出兵攻克燕京,然后童贯再想办法从金人手中弄过来。而童贯所能想到的办法,无非就是用钱去换。

大宋的使节赵良嗣将行,常年奔走于辽、金、宋之间的干臣马扩听说了童贯的决议后大惊失色,对赵良嗣道:“我军虽两番大败,幸而北国谣言纷纷,金人一时尚不知此间虚实。在我当固守前约,且云:‘缘贵朝不报师期,疑海道难测,所以不俟的音,即举兵相应。今仍趣宣抚司进兵,克期下燕。’如此,则既于夹攻之约不爽,又绝日后金人轻我侮我之患。奈何自去布露腹心,倾身倚之,只怕请兵之议一入金主之耳,则大事去矣!”

赵良嗣道:“燕南之败,金国汉部多预其事,此事焉能瞒得过他们?”

“不然!”马扩道:“我观汉部之志,似与金国女真本部有所区别。我军之败,金国女真未必知道得详尽!”

赵良嗣愕然曰:“但童太师克尽全力亦不能取,若不以金币借女真之力取之,何以得燕?”

马扩大声道:“既知燕京力不能取,何不将燕京明白尽与金国,宣抚使退修边备,尚可保我旧疆!安能贪眼前小利而不虞日后大患?若宣抚使一意孤行,只怕将来会爱指失掌!”

赵良嗣沉默半晌,虽知道马扩的话有道理,但这道理却和他的利益与立场互相违背,终于还是说道:“朝廷之意已定,童太师之谋不可易。我们身为使节,不可越权,亦无法越权。”

马扩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两人到了塘沽,要从塘沽出发绕道去见金主。这时杨应麒已经离开了三天了,邓肃问明来意,骇然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是大金国主自去取燕,将来大宋尚可用彼不能遵海上之盟相责,双方讨价还价时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由大宋自己出面去求,恐怕大宋军力的虚实便再也瞒不过国主了。”

马扩亦请,赵良嗣心道:“自我变节南投献取燕之计,到如今已有数年。大宋费钱过亿,劳民百万。若再取不得燕京,我哪里还能在汴梁立足?”而且赵良嗣见邓肃是金国的参军,对他的诚意甚不信任,因此不管邓肃连番劝阻,只是不断要求邓肃提供船只让他渡海绕道去见阿骨打。

邓肃阻拦不住,只好一边拖着,一边修书往津门请杨应麒速想办法应对。杨应麒收到信件后拿给陈正汇看,陈正汇道:“童贯疯了!若依了他的言语主动请国主入居庸关,我们在北地散播的谣言势必不攻自破!若国主知道大宋败得如此难看,只怕会另起觊觎之心!如此示人以弱,和开门揖盗有什么区别!”

杨应麒道:“我们在塘沽时也扶不起童贯这抔烂泥,何况现在远在津门!”

陈正汇道:“无论如何此事却得阻止。”当下由津门中枢传令,知会渤海所有船只不得渡赵良嗣过海。赵良嗣在塘沽空待了十来天却等来了这样一个消息,愤愤回到雄州告诉童贯,童贯怒道:“这个汉部,行径怎么如此不可理喻?先前送粮助兵,态度好得不得了。但现在说变脸就变脸,竟来阻本太师的好事!”从此与汉部不和,给朝廷的奏本里也痛斥汉部心怀奸谋,表示取燕之败很可能便是由于汉部从中作梗,把责任全推在汉部头上!汴梁方面听信了童贯的说法,从此与汉部越走越远,对汉部传来的消息更加不信了。

杨应麒控制得了渤海的兵船商船,却控制不了童贯的自作聪明。海上的道路走不通,赵良嗣便取道易州飞狐路,从西面陆路取道大同府,出长城旧址,直抵已在金军控制下的西京地面。

阿骨打、宗望、宗翰等人听说宋使来到,无不奇怪,阿骨打且不召见,却命完颜希尹去探口风。两人一见面,完颜希尹便责大宋出兵失期,赵良嗣是败兵之使,心中没有底气,在此事上只是唯唯诺诺而已。

完颜希尹见状步步进逼,渐渐的双方又说到国界上的事情,完颜希尹知阿骨打有不愿归还西京路大同府之意,便道:“海上之盟订立已久,事情多有变化。你大宋既不出兵来夹攻,于取西京道又不出半点力气!我主的意思,是谁取谁得,西京归金,燕京归宋。燕地六州土地民众,我国秋毫不犯,任大宋去取。至于西京,则划归我国。”

赵良嗣抗辩道:“海上之盟,原约好了是燕云十七州全归大宋,如今忽然要毁盟,大金的信义安在?”

完颜希尹也觉这事有些说不过去,便不太坚持,说道:“西京路交割给贵国亦可,只是我大金兵马从北路来西京,绕得甚远,若将来宋兵入燕,得了平州滦州,我大金兵马班师时将从平州、滦州借道取辽西走廊回归本国,免得又绕道北路,大废周折。”

赵良嗣道:“本朝若是得燕,必要分兵屯守,贵国人马经过,非得大宋天子首肯,不敢借道!”

完颜希尹见他坚持不肯借道,心想这也不是一件太要害的事情,正想算了,忽然想起来一事,心道:“有传言说大宋在燕南被辽人打得大败,不知是真是假!”便冷笑道:“你但知阻我借路过关,于贵国人马大败于燕南却只字不提!”说完小心留意赵良嗣的脸色,却见他眼神黯然,原来赵良嗣不知由于杨应麒的捣乱,北国谣言纷纷,金国竟到现在也没得到燕南战况的实讯,心中没有准备,所以轻易地便露出了马脚。完颜希尹见状心道:“看来大宋果然败了!此事还得再议!”便拂袖道:“今日且说到这里,明日再谈其它!”

赵良嗣道:“且慢,尚有一事相商。”

完颜希尹问什么事情,赵良嗣便把希望金国出兵夹攻燕京的事情说了。完颜希尹听得惊疑交加,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国要借道榆关,尚被贵国指责是违约,何况要我们兴兵入燕?”

赵良嗣大感不安道:“此是童太师相邀,所以不算违约。”

完颜希尹闻言笑了笑道:“好吧,我且禀告皇上,看皇上如何定夺。”说完便来见阿骨打,将交涉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宗望大喜道:“看来大宋是真的败了!而且还败得极惨!”

宗翰也道:“定是如此,要不然不会一反先前姿态,来求我们出兵夹攻。”问阿骨打道:“皇上,你看此事如何?”

阿骨打道:“看来交割西京道的事情得缓一缓了。”

完颜希尹道:“那夹攻燕京的事情呢?”

宗望冷笑道:“自然答应!等取了燕京,该怎么着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第二日完颜希尹便来告知赵良嗣阿骨打同意出兵,赵良嗣大喜过望,又道:“既得贵国出兵,甚是感念。只是贵国若得了燕京,也须与西京一同归还本朝——海上盟约上写得明白,不可违了。”

完颜希尹既知大宋败绩,口气又硬了几分,冷笑道:“归金归宋,到时一言可决!现在城池都还没打下,何必在这里喋喋不休!交割领土的事情,等到燕京再派人来面议吧!”

第一四一章 陷燕京(下)

杨应麒从塘沽方面得到消息,知道没能阻止童贯去请阿骨打出兵,心中懊恼,然而亦无可奈何。他收到消息的时候,阿骨打已经从拔营南下,宗望以精兵七千人为先锋,萧铁奴为左翼取得胜口,宗望自取居庸关。

北辽萧太后闻金兵南下,连上五表请阿骨打立耶律延禧的儿子秦王耶律定,愿以燕京为大金藩属之国。阿骨打哪里会理她,只催着进兵。

辽人无奈,尽起燕地精兵守居庸关。耶律大石觉得南边大宋新败无甚可虑,但东南塘沽的动态却委实让人难以琢磨。然而北辽此时绝无力量进行多线作战,诸害相权取其轻,不得已冒险抽调各路精兵屯据西北以防金国主力。

宗望到居庸关前时,才要下令攻打,忽然关上崖石崩塌,辽军被压死者不可胜数,辽人不战而溃。宗望不费一兵一卒,轻轻松松便得了居庸关,度关而南,逼近燕京。燕地契丹、奚、汉各部闻风而降者不计其数,又有文官告密、武将送款之事,辽人之怕女真,正如宋人之怕契丹,积败既久,望见便不敢战。金兵所过之处,就算有坚城强寨拦道,也往往是金人登高一喝,城内辽人要么马上投降,要么马上逃跑!竟没半分斗志!如果说童贯的北征军对上辽军是羊遇到狼,那辽人遇见女真便是狼遇到虎!宗望和萧铁奴两路横扫过来,辽军望风解体,耶律大石和萧干在对宋的战争中颇显才干,但才能虽佳妙也挡不住全军上下人心惶惶。金军克燕之役半点也不精彩——因为根本就没打过硬仗!

金军进兵之神速连他们自己也有些意外,十二月初进兵,没等到过年金军便兵临燕京城下。辽军精锐部分在居庸关逃散,部分跟随耶律大石逃窜于边隅之地。所以金兵数千人马夺门而入时遇到的抵抗也不大,萧铁奴等在城头列阵时,城内兵将多已逃光,萧后也和萧干从小道逃往漠北。当时金军兵马不多,因此只能扼守要道,却没法把几百里的地方控制得滴水不漏。

燕京城内剩下的大多是跑不动的汉儿文臣,在宰相左企弓、参政虞仲文、康公弼、枢密使曹勇义、张彦忠、刘彦宗等人带领下捧了降表到阿骨打营中磕头。与杨可世还没真正控制燕京便大杀契丹人不同的是,阿骨打采取的是安抚姿态,一见左企弓等便赦免其顽抗之罪,命他们各守旧职。等左企弓等渐觉安心,又开始采取分化政策,对重要的官员提拔一部分,压制一部分,好让他们都忙于向新主子献媚而忘了团结抵抗。应该说,女真人虽是后起之族,但在法术权谋上有它特有的天赋,阴谋诡计玩起来半点不输汉族中的阴柔之辈。女真本族人马虽精不多,对外征服一般采用破其首脑、抚其四肢为主要手段。

阿骨打在打听了燕地主要官员的能力威望以后,提拔刘彦宗为左仆射,派遣左企弓等抚定燕京诸州县,左企弓抚略燕京以南,康公弼抚略燕京以东。当时燕京路境内除了析津府这个小中枢之外比较有实力的据点还有两个,一个是连辽人也摸不透底细的塘沽,一个是控制着榆关(后世之山海关)的平州。

平州位于燕京东面,扼守着辽西走廊的出入口。当初金兵攻克中京的消息传来,平州驻军大哗,节度使萧底里有意投金,结果他的副手张觉先发制人,杀了萧底里,抚平乱军,被众将推为平州领事。耶律淳死后,张觉见北辽岌岌可危,便大肆扩军,拉得壮丁上万人,括得马匹数千,日日练兵以备有变。宗翰本要亲自领兵攻陷,刚刚投降的康公弼正要在新主子面前立功,劝道:“若贸然加兵,是促其反。若由臣下去,定能说得他束马来降。”宗翰听其计,康公弼便往见张觉,果然张觉见大辽五京全归金国所有,自知难以支撑,又见榆关外曹广弼的人马蠢蠢欲动,便厚贿康公弼,表示投降,并让他回燕京后多说好话。又怕曹广弼行韩信伐齐之事,求康公弼请阿骨打下令命曹广弼退兵。

果然康公弼见宗翰后说道:“张觉不足虑。”宗翰信之,奏明了阿骨打,升平州为南京,加张觉为试中书门下平章事,主掌“南京之事”。又驰书曹广弼,告知张觉已降,命他不得攻打,先退回来州军寨。

曹广弼接到书信,听来使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闷闷不乐。石康道:“二将军是恨得不到这场功劳么?若是如此,我们便以张觉投靠之意不诚为由,进兵攻打便是。”

曹广弼摇头叹道:“不是。如今辽人败势已成,余下的都是些落水猫狗、搁浅鱼虾,我曹广弼何许人!捡这些便宜作什么?张觉降便降了,那也没什么。只是看国主给他的头衔,命他掌‘南京’之事,那是决议要以平州为南京,无论如何不肯还给大宋了。”

石康沉着脸道:“七将军在南边折腾了那么久,结果燕京还是落在国主手中!哼!如今的形势,别说平州,便是燕京城,既然国主已经吃了,难道还肯吐出来不成?”

曹广弼摆手道:“燕京的事情,怨不得应麒,他也已经尽力。但大宋仍然输得如此难看,唉,莫非是天意么?”

不说曹广弼退兵,却说左企弓抚略燕京南部,萧铁奴领兵作他的护卫。阿骨打本来的打算是左企弓的嘴皮子管用便招降,嘴皮子不管用便让萧铁奴直接开打。结果一路都未遇到抵抗,直到塘沽城外。

这时左企弓见到的塘沽城,已不是当初港口初筑的那个小港寨,而是一座规模颇为宏的海边新城!原来欧阳适听说北兵南下,忙命徐文出兵把武清驻军驱逐干净,同时让塘沽行政官员组织农夫、工兵修葺外城墙,不多时便将塘沽改造成一座拥有一内一外两道城墙的新港城。在汉部登岸之前塘沽只是一个小小港口,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已变成一个海边重镇!当然,这时塘沽真正繁华的其实还只是内城那一小块地方,外城的大多数土地其实都还没有开发。

左企弓见到塘沽高耸的城墙吃了一惊,这道城墙耶律大石和萧干本来就筑得不矮,再经过汉部一轮改造,就实用而言已不在燕京之下。由于津门是座没有城墙的市民城市,辽口由于贯彻韬晦方略一直维持比较低矮的城墙,因此以规模而论,此时的塘沽竟可以说是汉部辖地下的第一坚城。当然,这里所谓的第一坚城也是相对而言,毕竟塘沽修建日浅,许多工程都只是打了个胚胎而已。

左企弓是辽国旧臣,素知这里原来只是一片荒地,断断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展成如此规模,这里和原北辽控制下的州县不同,里面的守臣左企弓半点也不认得,但这时奉了阿骨打的命令来招降,只好硬着头皮命人上前送招降书信进去,希望城内守臣慑服于大金的威名,乖乖开城投降才好。

第一四二章 入太行(上)

塘沽城内各方势力对金兵的来到反应不一。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商人,他们早在左企弓和宗弼没有到达之前就探到了消息。畏兀儿籍的商人觉得无所谓,因为他们在各个势力交叉控制的地方上做惯生意了;和汉部渊源较深的商人也不放在心上,从汉部以往的作风来看欧阳适一定会保护他们的;燕云籍和宋籍的商人就有些慌了,不知金兵来了以后会不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塘沽商会的会长见状赶紧跑到欧阳适的座船来见他,请他出面安抚众商人的情绪。欧阳适笑道:“你们怕个鸟!只要有我在一日!这塘沽便仍然是你们赚钱的好地方!只要有汉部在一日,你们的身家性命便丢不了!”

那商会会长陪笑道:“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但那些才从大宋和燕京来的商人却不懂得这个理儿。”

欧阳适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那商会会长道:“若四将军能上岸走一遭,那塘沽的人心多半便会安稳下来。”

欧阳适笑笑道:“现在陆上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那商会会长道:“自然有!就怕四将军不肯赏脸。”

欧阳适笑道:“好吧,我便上岸玩几天。”

欧阳适两脚一上岸,塘沽的商人便都安了心,纷纷出钱请欧阳适吃喝嫖赌,见他谈笑风生,对金兵将来之事丝毫也不放在心上,才都安下心来。

这日听说左企弓已到城外,邓肃来见欧阳适道:“半个月前还在讨论怎么劝阻童贯,如今国主说来就来,燕京说陷便陷,便像燕京是纸做的一般!”

欧阳适哼了一声道:“我都说了契丹人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宋人太没用!”

邓肃道:“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帮大宋攻克燕京。那样塘沽的虚实国主便未必能知道得详尽。如今形势大变,国主一入燕京,塘沽的事情便瞒不得了!”

欧阳适道:“我们原本就没瞒啊,应麒不是给会宁那边上过奏本了么?”

邓肃忍不住笑道:“四将军!我们那奏本,国主都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那毕竟只是拿来搪塞的借口,国主是何等样人,事到临头哪里真能糊弄他!若不能找个好些的理由,保不定国主会大怒!”

欧阳适沉吟道:“那你说当如何?”

邓肃道:“我看四将军不如去见见国主吧。塘沽城内,就以四将军身份最高。”

欧阳适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在东海地位是不低,便是海外那些自称国王啊天皇啊的家伙对我也是俯首俯脑的。但北国那群人可没怎么把我放在眼里。若我去见国主,徒然受辱而已。在北边,老二老六他们的威望都比我强得多。不如你修书让应麒来办。”

邓肃顿足道:“这哪里来得及?”

两人正商议着,徐文已匆匆命副手送来左企弓的招降书,欧阳适看了笑道:“这个官儿,似乎还不怎么知道我们的底细!”又问:“他可有带兵马来?”

徐文的副手道:“有,看旗帜是‘汉’字在阳面、‘萧’字在阴面的将旗,应该是六将军的人马。”

欧阳适和邓肃对望一眼,欧阳适随即大笑道:“原来是六奴儿啊!他来了,怎么不先通个信!”

邓肃也舒了一口气道:“若是六将军,那便好办了。”

欧阳适拍拍邓肃的肩膀道:“你还没见过老六吧,便出城去会会他,顺便商量一下事情该怎么办。”

邓肃道:“六将军志宏只在辽口见过画像,却没见过真人,怕认错被骗了。”

欧阳适笑道:“不要紧,我派个认得他的下人跟你去。”又道:“我再写封书信,把你的地位跟他说说。六奴儿这人眼高过顶,最看不起读书人。若不打个底儿,只怕你到了他面前得受气!”

当晚邓肃带了两个人连夜出城,徐文以精骑百人护送。萧铁奴这三千兵马是数千里征战杀出来的,个个狰狞雄野。幸好曹广弼留在塘沽的这部分人马也自不俗,大部分是边地农夫出身,经过严格训练后碰上胡人也敢冲敢撞。到得军营前护送邓肃的队长亮出字号,萧铁奴部下便以自家人规格接他们进去。欧阳适的家奴先去见萧铁奴呈上书信,然后才来请邓肃去议事。

邓肃进了主帐,帐内除了欧阳适的家奴外尚有三人:居中一人满脸杀气藏在脸皮底下半点不露,邓肃便知道必是萧铁奴;其他两人,年轻那个短须如刺,竟然是个残废了一只手的独臂汉;年纪大一点的儒冠儒服,却颇染北国风霜。欧阳适的家奴引见道:“六将军,这位便是塘沽的邓参军。邓参军,这位便是六将军。”又指着旁边那个儒服者道:“这两位是卢彦伦大人和种去病大人。”

邓肃分别见过后,欧阳适的家奴便出去了。杨应麒上下打量了邓肃一眼笑道:“听说你在老二、老四、老七手下都很吃得开啊。要伺候得他们三人都满意,难得,难得。”

邓肃闻言正色道:“三位将军虽然是邓肃的上司,但位有上下,份属同僚,何来伺候之言?”

萧铁奴一听不由得有些尴尬,心道:“果然是老二那边的人,一样的臭脾气!”看在杨应麒与曹广弼的面子,脸上勉强干笑两声道:“是我唐突了,邓先生莫怪。”

邓肃也便趁机下台道:“听说六将军喜欢玩笑,只是邓某生性呆板,不惯如此。”

萧铁奴见他是个无趣的人,便不与他乱扯,直入正题道:“应麒还在塘沽么?”原来欧阳适的信里只介绍了一下邓肃,并未多说什么。

邓肃道:“七将军见助大宋取燕云之事不可为,已经回去了。”

萧铁奴道:“那如今塘沽是老四在当家了?”

邓肃道:“正是。”

萧铁奴又问城内都有哪些兵马,邓肃道:“四将军的船队泊在塘沽,所以城内兵马其实不少,但大多是水兵。陆上兵马,以二将军拨调过来的精锐千人为主干,主将叫徐文。此外尚有工兵二千人,能供使唤的民夫二千人。”顿了顿道:“大宋主力败退后,还有些人残留在塘沽外城。”跟着解释了塘沽外城的情形,以及种彦崧忠武军的来历。

萧铁奴心道:“这忠武军人数虽少,那种彦崧听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大能耐,但应麒这样扶植,看来必然有后着!”

那边种去病听见种彦崧的名字却忍不住耳垂跳了跳,幸好萧铁奴和卢彦伦都在听邓肃述说,未曾留意到。

萧铁奴道:“塘沽的外城,地方大不大?”

“大得很!”邓肃道:“虽然种彦崧之前开拓过一些地方,但毕竟为时尚短,外城多是荒地。不过如今内城不大够用,所以外城的土地虽荒,许多商家正盯着呢。只是七将军嘱咐过说塘沽外城的开发不必太急,要一步步来,所以目前只放出一小部分最靠近内城市集的,准备移动内城城墙,将两片地方并作一块。”

萧铁奴看了卢彦伦一眼道:“老七就是有办法,他走过的地方都掉油水,嘿嘿!这塘沽的事情我也知道些,只是没想到富得这么快!”言下之意,是你卢彦伦便没这本事。

卢彦伦跟杨应麒接触过,对他在这方面的才能也甚是佩服,说道:“七将军确实了不起。”

萧铁奴便对邓肃道:“你去跟老四说一声,就说我这里三千人,明天就开进外城去驻扎。”

邓肃愣了一下道:“六将军要进城?”

“那当然!”萧铁奴道:“这里是汉部的地盘!便是我们的老窝了!哪有到了家门口不进去的?”

邓肃沉吟道:“左企弓那边…”

萧铁奴笑道:“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手无寸铁、给国主跑腿的没用书生罢了。我们想怎么摆弄他,就怎么摆弄他。”

邓肃又道:“左企弓好对付,但国主那边只怕不好搪塞。”

萧铁奴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邓肃道:“六将军不知道么?我们在塘沽闹出这么大的动作,国主只怕还不是很清楚。”说着把杨应麒开港时如何轻描淡写拟奏折、助宋大战时如何放谣言扰乱视听等事情择要说了一遍。末了道:“国主若不入燕京,这些事情还可以遮掩。现在既到了燕京,我们便想再瞒也瞒不住了。”

萧铁奴哦了一声道:“国主这边,自然得由我去应付。至于具体如何,等我跟老四再商量商量吧。你这便进城,先去划出一块地方来,我们随军带有帐篷,到时候在外城驻扎便是。让卢彦伦跟你一块去,我这边的事情他熟。”

邓肃又道:“不知六将军的人马在塘沽是要长住,还是短住?”

萧铁奴道:“自然是短住!等燕云的事情一定,我便上船回辽南去。”

邓肃愕道:“六将军要回辽南?”

萧铁奴道:“此事一了,我估计我这拨人马暂时就没仗打了。离开辽南很久了,总得回去跟兄弟们聚聚。”

邓肃便要告辞,萧铁奴又问:“这次南下我没带多少粮来,城中粮草够不够?若不够我先去打些草谷再进去。”

邓肃忙道:“够的够的!海上来去方便,六将军便是有两三万人马也养得起。”

萧铁奴点了点头,转向种去病道:“进城后你可得辛苦些。咱们手下这批人,留了一大批最有纪律的在阴山下助防了。现在这三千人里至少有一半是习惯了在草原胡闹的。但塘沽是我们的窝,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回头便传下死命令:敢进内城的我便打断他的腿!你也帮我看紧点,别让他们闹事!”

种去病问:“可否喝酒?”

萧铁奴想了想道:“分作三班轮流:一班去城外打土匪虎豹去,一班守外城,没轮到的可以休息,休息的才可以喝酒。喝酒的要先把兵器收起来。”

种去病又问:“他们要女人怎么办?”

萧铁奴道:“让他们先憋着。我进城后问问老四,看看内城妓女多不多。”

第一四二章 入太行(下)

邓肃来的时候是半夜,谈了许久,出来时尚日出。萧铁奴的帐篷内点有火把,但不知为何,邓肃却反而觉得外面连月亮也没有、只有几颗星星的暗夜也没有帐篷内那么阴森,心道:“虽然看得出六将军能顾大局,但他带兵的手段,委实与二将军大大不同!”

他离开后,种去病才从帐中出来,心道:“他似乎没认出我,是因为没有留心,还是因为夜里看不清楚?”忽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我的样子已经变得连他也认不出来了?”

不说这边种去病感叹身世,却说卢彦伦第二日跟邓肃来见欧阳适,一路上卢彦伦只看得两眼发直!他虽然在大辽上京呆过,上京的城市面积比塘沽内城要大得多,但如何有这等繁华的商业气息,口中啧啧称赞,心中道:“要是六将军不加约束,让军中那帮崽子看到这些富贵,不发疯来抢才怪呢!”又想:“听说这里才建港一年多,若是津门,不知是什么样的气象!这次回辽南,一定要见识见识。”又想:“津门虽好,但比起汴梁的百年基业又有不如!若有机会到汴梁走一遭,那才不枉了呢!”忽然竟想到汴梁不算汉部的“窝”,不知七将军会否容许军马入城抢掠一番,脑袋里胡思乱想,脚下已到了欧阳适的寓所。

卢彦伦进门,邓肃引见过后,便陈述萧铁奴的意思。

欧阳适听了道:“老六到了家门口,自然要进来的。不过内城军区狭窄,确实纳不下太多人了,他安扎在外城也好。这事情你差人去办吧。”

邓肃便要与卢彦伦同去,卢彦伦道:“六将军有些私人事情要我转告。”邓肃看了他一眼道:“那我到外厅等候。”

邓肃出去后,卢彦伦便上前磕头道:“四将军万安。”

欧阳适呵呵笑道:“老六调教出来的人就是知趣!不像老二老七身边的人那般无聊!起来吧,你主子让你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卢彦伦颇知萧铁奴和眼前这位四将军的交情与别个不同,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道:“六将军让小的转问四将军,可有什么他进城前才方便作做的事情没有?”

欧阳适想了想道:“没有。我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逍遥得很。你让铁奴快些进来,兄弟俩一起快活快活。”

卢彦伦道:“既然如此,小的便出去办事了。”磕了个头,这才出门。

欧阳适叹道:“六奴儿手下的人可真是懂事。怎么陈正汇便没这么乖巧呢?”摇了摇头,便听下人来报:“忠武军种彦崧、滞留宋将杨可世求见。”

欧阳适冷笑道:“他们来干什么?”

那下人道:“好像是听说金军要进城,要来将军这里问些什么消息。”

欧阳适道:“我不见他们。你找个借口帮我推了。”顿了顿道:“以后他们的事情,都转到邓肃那里去,让邓肃去处理!”

主子的态度,那下人全看在眼里,出去后便没怎么给杨可世种彦崧好脸色看,杨可世忿忿不平,回去后便张罗着早日南下,不久雄州方面传来命令,让他前往沧州镇守边寨。

种彦崧见欧阳适的态度转冷,心中也不好受。眼见杨可世南归也请命归宋。但童贯对他可没什么好感,加上他们对忠武军的来历本来就有些疑心,原先是因为看汉部的面子才给他番号官爵,这时一与汉部交恶,连带着连忠武军也厌恶起来。童贯本不打算理会他,但幕僚王瑰献计,建议调忠武军去太行山一带平贼。原来耶律大石和萧干等相继兵败以后,辽军逃入边鄙者甚多,其中相当一部分窜入燕云、两河交界处的山地,凭借复杂的地形落草为寇。那一带无论对雄州来说,还是对析津府、大同府、太原府来说都是鞭长莫及,眼下金宋两国的主要矛盾集中在燕京的归属问题上,谁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盗贼,因此太行山山脉在辽宋旧界一带便成了逃兵聚集呼啸的渊薮,不但形势复杂,而且兵力加起来也有数万人之多。童贯的幕僚这般建议就算不是借刀杀人,至少也是把种彦崧往火坑里推!

但种彦崧却没考虑这些,他年纪还轻,身上的荣誉感甚强,在他心里,有个正经的军事行动让他去干,却远胜过在塘沽的外城空耗,因此接到命令后马上下令准备出发。

这时林翼正在种彦崧军中负责平输转运的钱粮事宜,听到消息赶紧来见种彦崧,跟他剖析时局,劝他不要去送死。

种彦崧听了林翼的话,沉吟半晌道:“既是军人,便当为国家效力!听说太行山那边的盗贼逃兵四处劫掠,祸害周边百姓,我们此番去不但是为国,而且也是为民。若不幸战死沙场,却也不丢了祖宗的脸面。”

林翼呆了呆,心道:“以前总觉得只是一个世家子弟而已,如今看来七将军选中他确有道理——他未必不知道此去之难,却是知难而行!”心中微生敬意,但仍然劝道:“就算要去,也不能去得仓促!种兄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这一千多个弟兄考虑啊!”

种彦崧怔了一怔,随即微感愧疚,他和手下相处经月,感情早已颇深,这时想到自己如果孟浪行事会给他们带来大危险不禁自责,说道:“谢林兄直言。只是军命已下,我若不去,却也不成!”顿了顿又道:“太行山那边盗匪虽多,但大部分是乌合之众,我这一去未必没有胜算。”

林翼道:“打仗的事情种兄想来心里已有打算,但粮饷却该如何解决?”

种彦崧怔了怔道:“粮饷?童太师既然下令,想来必有粮饷接应。”

林翼冷笑道:“他有说要负责我们的粮饷么?”

种彦崧奇道:“这还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林翼苦笑道:“种兄太老实了!且不说童太师和令祖一向不和,就是不计较这层关系,但看他的作风,只怕向他要钱粮也甚难。再说,我们忠武军一向是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忽然要伸手去求人,却不窝囊!”

种彦崧被林翼点破后也觉得有理,对于入山打贼他还是有些把握的,但要是童贯给他来一手毒招断了他的粮饷,那时便进退两难了!当下道:“林兄可有什么好主意么?”

林翼道:“我的意思是:粮食我们也自己带着。”

种彦崧道:“这外城的农庄牧庄,我们也才搞了几个月,还没到收成的时候呢!哪里有那么多粮饷给我们带去?”

林翼道:“这些农庄牧庄虽还没到收成的时候,但基业已经打下,眼看过个一两年就会变成一块快宝地。这可是可居奇货啊!不如便把这些地方卖了,套成现钱现粮,带到太行山去也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了!”

种彦崧喜道:“好主意!咱们手里若有粮草,一来不用去耗费大宋国库,二来也不用去看童贯的脸色行事!只是卖地买粮不和汉部打个招呼不行,但如今欧阳将军对我们冷淡得很,这事怕不好办。他若说这地本来就是他们的,白白要收回去,我们也无可奈何。”

林翼道:“既然欧阳将军难说话,我们不如直接找小杨将军!”

种彦崧心中一凛,问道:“小杨将军?他也在塘沽?”

林翼道:“他不在,但他跟家兄多有生意来往,我有把握能找到他!若是得他支持,那时候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甚至兵器、马匹、人才也可多要些!只是我们却得把出兵的事情略为延缓。”

种彦崧沉吟道:“好!反正童太师那边也没催得很急。这事就拜托林兄了。”

林翼当下拟了书信飞鸽传往津门,跟杨应麒说了自己的计划。陈正汇看了后道:“林翼建议顺水推舟让这支人马进驻太行山,这提议有些意思。”见杨应麒却连连摇头,陈正汇奇道:“七将军反对这件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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