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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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应麒道:“若六哥觉得不公平,便请三哥五哥都来再表决,如何?”

萧铁奴心道:“老三和老二性近,和老七有亲,多半会偏向他们那边。就算老五在这种情况下不愿和女真开打,但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我也难以济事——再说他还未必会支持我呢!叫了他们俩来,万一闹成五个对我一个,事情只怕更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个东西!或许能利用利用!不错!人大多贪生怕死,若交给那个东西来决定,多半能赢!”便说:“便是叫了老三老五来,也未必妥当!这可是汉部的大事,只我们几个随随便便就定下了,只怕将来战火烧到,辽口、津门的部众都不服!”

杨应麒愕道:“那六哥的意思是?”

萧铁奴道:“今年年中不是要召开元部民会议吗?便将此事由元部民会议来表决!怎么样?”

杨应麒没想到萧铁奴竟会提出这样的主张,一时呆在当场。曹广弼沉默不语,欧阳适喃喃道:“大事不谋于众,只怕不妥。”

萧铁奴道:“反正我们几个怎么也吵不完,不如便把这难题扔给大家!这样无论他们如何选择,也不管结局如何,将来底下的人都没有埋怨我们的理由!”对折彦冲道:“老大!这个难题要么你来选择,要么就交给元部民会议来选择!请你一言而决!”

折彦冲沉思半晌,说道:“老六说要交给大家来表决,这话也有道理,应麒,你没意见吧?”

杨应麒听出折彦冲也有赞同的意思,他此刻也没主意,便道:“如果大哥赞成,那我也没意见。”

折彦冲又问曹广弼,曹广弼道:“这也未始不是一个办法。”

欧阳适叹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不过这事情在元部民会议上一讨论,只怕就瞒不过天下人的耳目了。”

“瞒不过最好。”曹广弼道:“希望大宋能够因此而警觉,若他们防范严密,也许这仗便不用打了。”

萧铁奴冷笑道:“老二!你就想着大宋!”

曹广弼道:“我希望大宋能够维持住,其实仍然是在为汉部打算——这我早就说过了,难道你还没听清楚?”

“我听得很清楚。”萧铁奴冷笑道:“不过我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第一六一章 民议(上)

元部民这个组织与所谓的民主形式无关,只是汉部首脑用来控制汉部的工具。事实证明,这个组织的控制力不但有效,甚至超出了折彦冲杨应麒的期望。由于这个组织凝聚的是部内菁华人物(或因忠诚而被吸纳,或因德望而被吸纳,或因为能力而被吸入,或因贡献而被吸纳,或几个原因兼备),特别是后期进入的人几乎个个都有相当的才能与文化,所以他们不但能较为有效地贯彻汉部高层既对他们自己有利又对汉部总体有利的施政方针,而且还常常能主动地、积极地在各个领域发挥建设性作用。元部民们相对于非元部民在法律上没有特权,也不能世袭,但在具体事务上却因为能够互为奥援而成为汉部境内各个领域的实际控制者!

不过,在重大决策上面,元部民会议一直以来都只是汉部的首脑用以笼络部内精英的仪式,其对重要决策的表决象征意义远大过现实意义。不过即使这样,大多数的元部民也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在别的政权底下他们连这种“荣耀”都没有呢!

而这次汉部高层在意见产生分歧之后,把这个元部民会议作为解决矛盾的手段,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汉部取士,遵循的是杂其途而取的原则:有考试的,有提拔的,有征辟的,有选举的。被纳入元部民的人才也是各个领域都有。就地域上来说,津门当然是最重要的区域,其次辽口,其次岱舆,其次才是永宁、东津、塘沽、岱南和麻逸。

就组成上来说,兵将、文士与商人则是最重要的三支力量,武人的实力前几年一直处于惟我独尊的地位,宋籍士人加入后文士团体才迎头赶上。由于眼下文官团体的效率还算比较高,而且对于武人集团的军事行动通常也能全力配合,所以武人们对文官们的表现还算满意;而文士集团里面,由于几个领袖人物都具备开拓进取的尚武精神,且武人的权限有较为完善的体制加以约束,所以文士们对武人便不存过份的恶感。此外,汉部高层里一批允文允武的领袖——如曹广弼、杨开远——的存在,也是文武两大集团没有显露出明显矛盾的重要原因。可以说,现在正是汉部文人与武人的蜜月期。

在文武之外,商人团体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但直到目前他们都还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文武两大集团后面奉承着、推动着、渗透着,却还没有勇气直接浮出水面过问军政大局。但出于追逐权力与财富的天性,他们还是显得十分活跃!

这次的元部民代表会议,参加的人数达三百人之多,而纯粹的商人就占了三十九个。一些重要家族的领袖如林翎、赵履民、刘介都来了,此外福建的陈奉山、流求的欧阳济、高丽的李相隆、东津的阿依木思等也纷纷露面,温州派新加入的家族更是趁机四处奔走结识朋友。这些商人领袖在征得杨应麒同意后,在津门商会会馆举行了一次峰会,能进入这个房间的三十几个人,个个都是一方巨富,津门商会的会长赵履民亲自主持,欧阳济坐了首席,但全场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林翎。

林当家依然身着男装,但颜面眉目却再没有化妆掩饰,在场的老狐狸个个都看得出她是女的,但谁也不敢说破。

这次商家峰会讨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于新钱的铸造和流通!这个时代大宋所铸造的宋钱不但可以通行日本、高丽、大辽、女真、西夏和南洋,甚至是被作为商品来买卖!但是由于境内缺铜,加上宋廷货币政策存在缺陷,所以宋钱一直处在十分紧缺的状态下。杨应麒关于汉部自己造钱的规划从很久以前就在打算着了,但一直被两个问题困扰着:一是铜源的问题,二是怕会被会宁指责谮越。但是,货币流通顺畅乃是商品经济大发展的重要前提,而环东海经济圈的贸易规模,既不是以物易物所能解决,更不是流入东海的宋钱数量所能满足。因此之前一些大宗货物的流通,除了贵金属外,主要还依靠一种“信用交子”来作为补充。

这信用交子是什么东西?原来当初鞍坡的矿产南下辽口再运到津门,一产一销需要很大的货币流量,没几个月下来就导致辽南的通货供不应求。于是杨应麒想出了一个办法,与几家商家合作,签发一些有额度的信用交子作为他们交易的凭证,接手承运的商家可以随时拿着这些信用交子到汉部的一个特设部门兑现等值的财货。一开始每月都有商家跑来把信用交子兑现成货物带走,特别是一些小商人,拿着一张什么也不是的白条谁能放心?但慢慢地这种交子的信用确立了起来,许多人拿到手里之后便不着急了,由于使用方便,最后从鞍坡到津门的这条贸易线竟全部直接使用这种信用交子进行交易。在汉部立法同意部民用这种信用交子纳税之后,信用交子的使用便日益广泛起来,如今津门甚至流求的商贸里,以信用交子作为通货的已占据相当的份额。

不过对于信用交子的使用,许多商家还是抱怀疑的态度——纸币这东西大宋又不是没用过,但最后大多因为信用崩溃而变得一文不值!有这个前车之鉴在,他们便不敢不谨慎。幸好汉部有元部民会议这样的机制在,他们便通过这个机制发出他们的声音,希望汉部赶紧铸造新钱。“谮越”的政治问题他们解决不了,但铜源却已帮汉部想好了两处:一在日本,一在麻逸。

在麻逸势力最为雄厚的陈奉山对这件事情最为热心!南洋各处的铜矿早在他的监控之下,只要汉部决心铸钱,他陈家便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大放异彩!

林翎对铸钱的事情却不是很热心。眼下信用交子的经营半公半私,在私人股份里就有她林家的份!她直觉地认为这门生意大有可为,甚至曾冒出以此作为林家主业的想法。所以在其他人对陈奉山的提议一片赞扬时,林翎却不致与否。

陈奉山虽然是林翎的老乡,但他打骨子里看不起女人,在知道林翎的性别之后更是恶意地揣摩林家之所以能做到今日这般地步完全是靠林翎出卖色相!实际上东海各国的商人暗藏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不过尽管如此,他却还是不敢低估林翎的影响力,这时见她如此反应,便问:“林当家认为陈某人这些想法不妥么?”

林翎笑道:“不敢!陈伯伯的想法,自然是很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

林翎道:“不过看这次元部民会议的规模和时机,只怕与往届不同。所以议论的重点,怕也会有所倾斜。”

这句话说得在场三十几个男人都提起了心胆,赵履民小心翼翼问道:“林当家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这话当真是问出了现场所有人的心声!尤其“风声”二字极妙,他们在意的其实不是林翎的“想法”,而是杨应麒放出来的“风声”!

林翎笑了笑说:“独特的风声,我没听到什么。不过看当前的局势,一点联想自然是有的。”她的这句话说的其实是事实,但现场谁也不信!

赵履民忙道:“林当家所谓的局势是指…”

林翎道:“去年金国国主‘南巡’半途而废,辽南商路断绝逾月,而辽口城又被烧了——这三件事情,各位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各位认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此言一出,满座无不凛然。

第一六一章 民议(下)

去年阿骨打南巡的事情,津门的赵履民、登州的刘介和东津的阿依木思等都出了大力,但辽口被烧以后,他们多方打听汉部首脑的态度,杨应麒却三缄其口,反而让他们放心做生意,不要管太多超乎商业之外的事情。赵履民等当然不能真的完全放心,但从此以后也假装着不关心这件事情了。甚至就是那几户浙东的商家,也是埋头只管辽口的重建,闭口不言涉及军政之事。这时听林翎提起这个敏感问题,众人都感到紧张——他们对这件事情哪里会不关心?只是不敢提而已。

赵履民道:“这件事情自然重要,只是我们只是生意人,似乎不宜议论国家政事。”其实汉部从来就没有禁止议政的规条,但这些商人小心惯了,绝无管宁学舍那帮师生整日价指点激扬的豪情。

林翎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们在别的场合自然不能胡乱出口,扰乱民心,但现在这里坐着的都是进了元部籍的自己人,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话,只要不是信口雌黄,想必无妨。”

赵履民见林翎既然说破,心想莫非杨应麒又有什么暗示下来了?便大着胆子问:“那林当家的意思是…”

林翎道:“我看北国的局势凶险得很,也许接下来几年会有大变也未可知。”

在座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无不担心。

林翎又道:“本来,我们做生意的人也不管谁来当家作主,只管赚钱纳税便是。只是林某大胆说一句,自古至今,能像汉部这样称我们商人心思的官府,好像一个也没有。大宋幅员广阔、财货众多,大金兵强马壮、国势雄浑,但大家为什么都跑到汉部这个边鄙之国安家?还不是因为它能保证我们赚到的钱不会化为乌有?”

众人听了这几句话无不点头,赵履民叹道:“我在北国住了几十年,但从来没像这几年在津门住的这般安心。有钱赚也就算了,最要紧的是不会担心睡到半夜门被一群拿着刀枪的人踢开!在胡人堆里,钱当真不算钱!”

陈奉山也道:“大宋倒没这么蛮野,只是这十几年来盘剥得太利害。而且做起生意来也没东海这么顺畅,每次货没出门都得准备好碰十几个钉子!可惜辽南和流求都太小,麻逸又太远,要不可真是我们这些生意人的天堂了。”

阿依木思忽然呵呵笑道:“汉部太小,那也简单啊。我们鼓捣着让几位将军把大金大宋都打下来不就成了?”

他是畏兀儿人,说话没个忌惮,其他人听了却无不吐舌惊骇,觉得这个胡商太也大胆。李相隆听了这话却动起了心思:“如果汉部真把大宋大辽都打下来,那高丽只怕也难以避免,嘿!那时可就爽了!”

林翎道:“阿依木思兄的话,现在说还太早了。汉部的军力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底细,但比起女真人来,只怕是有所不如的。要不然辽口城也不会被烧了。看眼下的局势,我是怕辽南会丢。”

这话让众人都大吃一惊,赵履民喝道:“林当家!这话是七将军要你说的么?如果不是,言语间可得小心些。”

林翎道:“难道我说错了么?还是说各位心里都明白却不敢开口?其实我这样说,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想问各位一句:如果汉部在辽南遇到为难事,各位将何去何从?”

陈奉山等在辽南产业无多,在这件事情上干脆闭口免惹是非。但赵履民、刘介等却忧形于色,阿依木思道:“林当家的意思,却不知是什么。”

林翎站了起来说道:“我们林家,在泉州时原也不过是几十个较为富裕的家族之一,但来汉部之后不过短短数年,家业便十倍百倍于此前。在座各位,想必也与我相类。因此我便存了这样一个心思:有汉部在,就算我们今日赔了买卖,日后也有翻本的机会!眼前汉部在辽南的局势确实是变幻莫测,但汉部几位将军的本事各位想必都知道一些的,有他们在,我便不信这个汉部会一蹶不振!所以我林翎愿意把林家的未来在这上面赌一把!赌的是汉部不会输,赌的是就算它一时输了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相信,我这样选择,五年之内我林家也许会亏本,但十年之内我林家一定会更胜今日十倍!”

众人或被她气势所慑,或被她豪情所感,一时间竟是一片沉默。过了好久,赵履民才道:“不错!林当家当真是把我们最担心的问题给捅破了!”

温州张严笑道:“对于汉部我们向来有信心,听说女真上一个皇帝就是给六将军活活拖死的!开国皇帝还这样,何况他的继承人!”

阿依木思也嘻嘻笑道:“不错,我从西域走来,一路的国族兴灭见得多了。据我看来,汉部的武运还远着呢。眼前这点事情只能算是小事一件,我还指望几位将军打到甘凉道去,打到回鹘去,打到河中去——最好把天底下的国族都打下来,把那些关卡都撤了,我们才好做生意哩。”

这几个人一挑了头,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其中大多都觉得眼前的局面对汉部来说只是一个小波折,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

忽然外面负责看守的赵家子弟来报:元部民会议的一个书记来了。众商人连忙结束话题,起立以待,赵履民、刘介和欧阳济出去把那个书记迎了进来。

那书记进门后吩咐关上大门,不留一个侍从,问道:“元部民会议商字三十九家代表,都在这里了吧?”

赵履民道:“不错,四岳殿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书记点了点人数,又问:“在场的有无非元部民的?”

欧阳济忙道:“没有,没有。”

那书记这才取出一个封了火泥的信封来,请赵履民、欧阳济、林翎等首领验明,然后才道:“这次会议除了往届所讨论的话题之外,尚有一件大事要议。此事就写在这里面了,待会请赵会长开封,各位传阅。此事极为重要,因各位都是我汉部心腹,所以才坦诚相告。各位传阅之后,相互间可以讨论,却万万不可外泄,还请谨记。”

赵履民等都道:“元部民会议所议之事不得外传,这是规矩,大家都知道。谁敢犯此大律?”

那书记道:“因这次三十九家代表中有几位新人,且这事关系又重大,所以晚生才要特别叮嘱一句。现在便请赵会长开封泥吧。”

赵履民打开信封,与欧阳济一起默读,都感惊讶。跟着三十九人轮流传阅,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最后信到了那书记手上,他把信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弄错,这才道:“这次要讨论的大事,信中已说的很明白了。若没有字面上的问题,晚生便告辞了。”

赵履民等送了他出去,复又关上门,众人坐定,都不说话。最后却是那个浙商张严开口问道:“元部民会议,小弟是首次参加,原也没想会与闻如此大事,更没想到我等一介商人还有表决之权。其中的规矩、禁忌,不知赵会长能否为我们几个后进说一说?”

赵履民苦笑道:“表决之事,以前也是有的,但从没有像这次这样的大事!”

刘介道:“这次不但是一件大事,而且是一件难事!据信中所言,好像几位将军都拿不定主意。连他们也拿不定主意,叫我们如何表决?”

其实这事要是早已定夺,何必还要他们来表决?但许多商主听了刘介的话却都附和说:“是啊!难!难!”

欧阳济举起手来道:“好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看也不宜在此讨论,免得泄漏了机密!至于如何决断,等到了四岳殿,再听几位将军吩咐吧。”

众人都称是。

欧阳济又道:“还有,大家回去以后,万不可泄漏此事只言片语,就算是妻儿也不能告知——否则便是犯了保密之律,这个大家想必都清楚。”

众人都说清楚。

赵履民便道:“既然这样,那今天便散了吧。回去都好好想想办法,三天之后在四岳殿上决议此事,若在座诸公有哪位能献上良策,那可就是我汉部的大功臣了!”

众人口中无不含笑称是,心中却都想:“这等大事,哪有我们这些生意人说话的份!别说我们没主意,便是有个想法也烂在肚子里,傻子才会跑上去说!”

第一六二章 讲演(上)

津门,四岳殿,数百元部民鱼贯而入。

这一年,安塔海虚岁十八。本来,以他的资历年龄是没资格参加元部民会议的,但他毕竟身份特殊,是汉部内部一派势力代表。为安抚宗雄系入汉部的原女真人马,必须在元部民代表上给他留一个席位。所以,安塔海虽然身在军中,但现在坐的却不是武将席,而是宗亲席,这种安排让这个少年心中略有不满,他是很希望自己能在武将席上与那些劲卒宿将并列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其实没有相应的战功来支持自己的这个想法,折彦冲的教诲让他知道,要让别人不以宗亲来看待自己而以宿将来尊重自己,得看自己今后的努力,于是心气也就平了。

前两天的元部民会议,表决了许多事情,比如通过让李阶出任最高法官团的次席法官等等。这些决议就长远而言当然也是极为重要的,但在当前局势的胁迫下,大部分人都把眼光放在今天将要商讨的问题上:是否作为金国的先锋伐宋!

站在安塔海的立场上,他是不希望汉部与完颜部起龌龊的。虽然宗干抢了他后母一事让他引以为耻,但那并不足以完全撕裂他对会宁的亲切感,也不足以让他完全告别完颜这个姓氏!他安塔海,毕竟也是完颜氏的子孙!那个有些遥远的大宋,虽然是姑父他们的故国,但与完颜部相比终究显得太过疏远,而且从各种情报看来,大宋皇朝的君主既昏庸又无能,境内民不聊生,边疆士不能战,这样一个国家,维护它做什么!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为了维护大宋而去对抗会宁!这和上次二叔公阿骨打的“南巡”不同!二叔公的南巡,为的是覆灭汉部。既然当初宗雄一脉的人马已经选择投靠折彦冲,那在这种族内斗争中被迫举刀自防也不为过——完颜氏历史上的族内残杀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安塔海在阿骨打南巡期间,对自己担任津门的部分防务也没有太多的顾虑与抵触。但抵制伐宋之议就完全不一样了!为了和自己不相干的宋朝而去惹怒四叔公(吴乞买),那算个什么事儿?

安塔海觉得很荒谬!他得到消息后直接跑去见折彦冲,中途却被完颜虎拦住了,完颜虎对他说:“这事你姑父现在也不能决断呢,所以才要召集众人商议。现在他正烦恼着呢,你别在这节骨眼上去给他添烦恼了。”又道:“听说二叔他们是主张抵制伐宋的,他们既然这样说,想必有他的道理在。你若有什么疑问,到时候一并在会议上和他们辩去。”

安塔海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争辩的必要!汉部作为大金的前锋伐宋,那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何必考虑?何必争辩?他倒要看看曹广弼在元部民会议上怎么说话,他不信曹广弼能说服他!更不信汉部有多少人会听从这样荒谬的动议!他甚至还准备了一篇辩词,准备在曹广弼说完以后拿来与他辩论!

不过今天见了四岳殿内的气势,他不禁吓了一跳。要知道汉部此时人口已经过百万,而眼下殿内这三百多人,除了个别像安塔海这样因特殊缘故而得以入内的人外,大部分都是独当一面的雄才,可以说这三百人乃是汉部强者中的强者,精英中的精英。

比如商圈中林翎他是见过的,这个与七叔关系颇为亲密的商人不过比他大几岁,但那种洞察人心世情的精明却每每让安塔海觉得自己什么话也不说也会被对方看得通透。又比如暂时还列位于学者席上的李阶,这个管宁学舍的山长脑袋里装着安塔海无法想象的广博知识,尽管只听过他的几次课,但已经足以在安塔海心中造成这样的印象:这个李阶,简直就是一个无所不知的神人。还有就是军人席上的众多战将,那里面安塔海熟悉的人就更多了,和女真人纯靠天生的武勇与战争才华相比,汉部军中的许多战将往往兼具备理论素养,女真将领对打仗多半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汉部的战将中则大半能说会打——当然,在战场上这两种人究竟谁更强得打过了才知道,但在平时训练的时候,既有战功又具备理论素养的人却更容易令军中晚辈折服。

场中三百人,安塔海泰半不认识,但这些商人既然能与林翎并列,这些学人既然能与李阶同席,而他们所显露出来的精神与气势也大抵相当,则想必这些人都同样是聪明而博学的人。安塔海并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大人物的小毛孩,可一面对这么多明显胜过自己的高人还是不禁有些怯场。他忽然发现自己准备的那篇辩词根本就不可能用上:“我能想到的道理,难道这些人会想不透?难道我还能想到比他们更加高明的主意不成?”

忽然间他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并进而认为曹广弼的坚持或许是有道理的。但是二将军的道理究竟是什么呢?他能够说服自己么?

安塔海很想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曹广弼登上了四岳典的发言台,整个大殿的环形设计,让所有列席的人只要倾斜一下身子便能直接面对发言台上的曹广弼。

曹广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线,他对这种场合并不是很习惯,但很快的他就适应了过来。毕竟他是带领过千军万马的人,由于自身所达到的境界远非安塔海所能比,所以面对汉部的三百精英他也毫无怯退——眼前这些人,不过是他的属下、他的战友,或者他的同僚、他的兄弟而已。

他开口了,设计这座四岳殿的建筑师深得中国传统建筑学的精髓,只要会场足够安静,哪怕说话的人只用寻常的音调也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曹广弼的声音很宏亮,虽然绝没有曲艺优伶那样的悦耳,却充满了另一种独特的魅力。就算省略掉言语的内容,光是这个声音,便已让安塔海感到曹广弼似乎不是在对自己讲道理,而是在对自己下命令——尽管二将军的语气其实十分谦和,但旁人还是不知不觉中被他牵着走,就像在战场上士兵听从将军的指挥一样。

第一六二章 讲演(下)

“今天我要说的,是关于会宁可能会要求我们作为伐宋前锋的事情。”

这就是曹广弼的开场白,一句废话都没有就进入了正题。他不需要文采,任何人听到这个话题都会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安塔海亦然。

“去年秋季的事情,大家想必都知道。国主对外号称南巡,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就不重复了。幸而我们有大将军在津门坐镇,也幸而我们有一位了不起的六将军组织了整个行动,让一次可能把辽南打烂的‘误会’得以避免!可是,在那之后女真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放出话来,要我们准备南下,作为伐宋的前锋——这就是我们得知伐宋事件的始末,七将军要求我在这里向大家简要说明。

“一直以来,我们汉部都十分希望大宋与大金能和睦相处,因为我们汉部的部民有的来自大宋,有的来自女真,可以说双方都是我们的亲人!两个亲人交恶,最后难做的其实还是夹在中间的我们!”

无论是李阶、陈正汇,还是完颜虎、安塔海,听见这两句话都暗暗点头。大家确实不希望宋、金交恶。汉部不惧怕战争、不讨厌战争甚至不排斥战争,比如对辽的战争便进行得一点心理抵触都没有,但战争的对象一旦转变,比如变成大宋或者金国,部民的心态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可如今,宋金间的和睦看来已经很难维持下去了!大宋边防不力,外交乏谋,而女真的豪强显然并不肯放过这块肥肉!现在就连大宋境内的高士也都知道:大金对大宋,就算今年不打,明年也会打,明年不打,后年也会打!对这件事情唯一还在梦中的,可能就只剩下汴梁的皇帝和宰相了。

“对汉部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果宋、金交恶,我们汉部该如何自处!如果有可能,我们当然是希望能够通过斡旋让双方言归于好——这件事情七将军做了很大的努力,但很可惜,没有效果。退而求其次,我们希望至少能两不相助。因为打架的双方都是我们的亲人,所以我们无论帮谁都没有道理,既然如此,独善其身便是最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可是眼下,更令人难做的事情又逼到我们头上来了:会宁竟然要求我们作为前锋伐宋!如今这个命令还没有正式下达,可是我们都知道,一旦命令下达,那便是难以更改的严令。汉部是大金的附属,而且是关系十分紧密的附属,按北国的规矩,这样的命令我们是难以抗拒的——虽然可以劝谏会宁息兵,但最终是否征伐,决定权还是控制在国主手中。除非我们汉部下定宁可造反也不侵宋的决心,否则谁也不敢拍胸口说能阻止国主侵宋!”

说到这里,许多人已开始紧张起来。

“当然,我们汉部一直都是大金最忠诚的部属,造反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但这件事情,却让我们陷入两难!”曹广弼道:“得知伐宋这件事情之后,狄将军、大将军、三将军、四将军、五将军、六将军、七将军和我多次商议,希望能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从辽口还是一片废墟到如今辽口城墙已基本立起,这件事还是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几位将军的幕僚,以及津门的文官高层也参加了讨论,但结果却只是让事情变得越来越乱!最后,我们决定趁着元部民会议把这件事情跟大家说知。这次决策是整个汉部的事情,一个不慎,就会把整个汉部拖入战乱的深渊。所以几位将军觉得大家应该与闻此事。我们希望这次的会议能有人提出高明的见地来。至少,我们希望通过这次的表决,能够减少一些部内的纠纷。大将军和我们都希望:无论最后的决定是怎么样的,那些对决定不满的人也应当体谅这个决定——因为这尽管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选择,至少也是汉部大多数人的选择。

“坐在这里的人,如果从出身来讲,有汉籍,有辽籍,有渤海,有女真,有高丽,还有西域。所以现在站在宋籍部民的私人感情上讲什么故国之情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汉部固然有亲大宋而远女真的人,比如李阶先生,但同样有亲女真而远大宋的人,比如安塔海将军。”

安塔海没想到曹广弼会提到自己,而且称自己为将军。他感到很多人在一瞬间都向自己看来,因此脸上不禁一热。

曹广弼的话却没有停滞,而是行云流水般继续说下去:“但现在,我要说的不是从金伐宋这件事情对大宋或大金有利有害。而是要说这件事情对汉部的妨害!

“战争乃是凶器,至不得已时方用之!但是,伐宋这件事情无论对大金来说还是对汉部来说,实在都很难说得上不得已。大宋没有对不起大金的地方,而且根据海上之盟,双方还是盟国!举兵伐宋,不但会令大金失信,而且会让汉部背义!这是我认为不能伐宋的第一个原因!

“辽南与流求的农夫、工匠,有八成来自大宋;在我们军中服役的士兵,有一半以上来自大宋。我们的文官与重臣,来自大宋的也接近一半。一旦伐宋,故国亲人流离失所,甚至身陷水火,我们能安心吗?如果我们能面对这场灾难毫不动心而继续作为侵宋的帮凶,那我们岂不变成了一个失去了良心的部族?如果我们面对这场灾难而忧心却仍然作为帮凶,那我们这个部族迟早要面临一场内乱!因为我们失去了我们赖以团结的信义!失去了我们赖以团结的良心!这是我认为不能伐宋的第二个原因!

“最后,伐宋还会让我们的利益受到损害。在座的人想必都应该知道,我们在东海的贸易线几乎都是靠大宋的财富撑起来的。几乎每个港口的繁荣都与此有关!如果我们从金侵宋,汴梁朝廷极有可能会将所有市舶司关闭,那我们的商人是否受得了?依靠着商税支撑的津门是否受得了?商税不够用了,是否要靠加征农税来补足?那样的话辽南和流求的农人是否受得了?如果我们的商农都受到重大打击,那还靠什么来养活我们的战士?战士如果吃不饱,还靠什么来保护辽南,保护东海,保护流求?这是我反对侵宋的第三个原因!”

听到这里,安塔海已经颇为心动了,他从来没想过从金伐宋会牵涉到这么多的问题。曹广弼说的没错,这场仗打下来,汉部受损的不仅仅是局部的利益,甚至是有可能损害汉部立部的根基!

但杨应麒却不这么看。他觉得曹广弼没有把他反对随金侵宋的另外一个具有强大说服力的原因讲出来——那就是从金侵宋与主动伐宋的区别。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二哥未必会反对主动伐宋。”杨应麒心想:“但从金伐宋,对于汉部长远的征服计划来说其实是有害处的。”

如果汉部举起的是类似于“武王伐纣”的鼎革大旗,那在内部,即便是邓肃这样的亲宋派也不会反对——因为经过这么多事,这批人亲的实际上已不是大宋而是中原;甚至在大宋境内,如果宣传得力的话也可以得到许多士大夫的呼应,至少在占领宋地以后遇到的抵触不会很大。

这一条虽然能够帮曹广弼争取到部分有野心的人——特别是军人,但它实在有些遥远,遥远得似乎还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公开来说!

就在曹广弼说完准备下来的时候,萧铁奴忽然站了起来。他的嘴角在冷笑,但没有笑出声来——这种克制表示他对曹广弼保持着尊重。不过,他的言词却锋利得像刀:“二将军,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曹广弼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在台上站定,说道:“请讲。”

萧铁奴道:“二将军,请问如果我们坚决地违抗会宁的命令,会宁会派遣大军来攻打我们么?”

曹广弼略一沉吟,道:“很可能会。”

萧铁奴又问:“如果那样,战火会烧到汉部境内么?还是说你有把握把战事控制在汉部辖地以外?”

曹广弼想了想,说道:“如果女真与汉部真的起龌龊,我汉部并无全胜的把握。战事若起,辽南必成战场。”

萧铁奴又问:“那如果我们从金伐宋,战争会打到境内么?”

他一问出这个问题,杨应麒就知道曹广弼要糟,果见二哥眼神稍微黯然了一下,终于道:“暂时不会。”

第一六三章 表决(上)

宣和六年汉部元部民召开的这次会议,从会议的程序到呈现的风貌都显得很不成熟。不过和历届相比,它也显得有些特殊。以往的会议也不是完全没有争议,但大多数时候领导层最后都能取得一个比较一致的意见。当代表折彦冲与杨应麒的意见(此前折彦冲与杨应麒的大部分意见都是一致的)透露出来以后,部民代表群群举手赞成,全票通过——这是元部民代表大会表决的正常情况。

可是今年的这次会议却实在“古怪”,领导层居然出现了分歧!作为风向标的折彦冲与杨应麒都没有作出表态,争议的代表竟是另外的两个重量级人物:二将军曹广弼和六将军萧铁奴!两位将军的话当然各有道理,虽然听到最后许多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不过还是频频关注折彦冲与杨应麒的神色,希望他们能透露出一些言语或者意见来好让自己跟风。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折彦冲和杨应麒一个端坐不动,一个低头沉思,竟然半点倾向也不表露,这让那些想跟风的代表们好生为难。

曹广弼和萧铁奴的对话结束以后,主持者让代表们排队发言——声明排队是怕要说话的人太多,谁知道到头来整个会场一只出头鸟都没有。眼见情景尴尬,主持会议的张玄征动了急智,让各个代表区的代表都推举一个出来发言。一时间各个区都哄闹了一会,这才匆匆各自推出一个人说话,除了管宁学舍的李郁较为激昂、明显支持曹广弼以外,其他的人个个说得四平八稳,而其中又以赵履民那两句结束词最具代表性:“这件大事,我们认为,从金伐宋也难,扶宋弭兵也难,既两难,又两可。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大将军和几位将军最后决定了的,我们都支持!”说得许多人轰然鼓掌。

看到这场景杨应麒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心想场面怎么会搞得这样形式化?但想想,元部民会议本来就是一个很形式化的东西,现在忽然要大伙儿来发表“真知灼见”,自然很难扭过弯来。来自辽、金的部民都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反倒是宋籍知识分子在有类似的传统——中国自古有廷推、廷议之类的制度,至元、清两代方废,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宋籍知识分子倒也都有当廷抗辩的勇气与习惯。可惜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人站出来和他们对抗议论,这一箭便如落到了空处,难以持续下去。再说李郁的话也有些虚高了,落不到实处。其实在场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但大多数人都烂在肚子里不肯开口!

“或许把事情拿到这里来讨论,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杨应麒想:“还是说我们的这个议事程序有问题?”

杨应麒深知会议讨论中风气与程序都是相当重要的。风气是与会者积极参与议论的前提,而程序则是在方法上保证会议结果能达到预期目。杨应麒经历过少数几个人或十几个人进行的论议表决,却还没经历过这样几百个人一起议论一件大事的场面,因此对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程序才是最有效的心里没底。

终于,会议到了最后的表决阶段。表决的内容是:如果女真果然要求汉部作为伐宋先锋,在用尽其它方法都无法让会宁回心转意的情况下,是不顾一切抵制,还是退让屈从、从金伐宋。

本来杨应麒还希望会有聪明才智之士在会上提出第三个、第四个办法以供选择,谁知到头来一个也没有!

“请支持不顾一切抵制伐宋的代表举手…”

聊聊十数人,其中一半举起来以后赶紧放下。

曹广弼看得呆了,萧铁奴则暗暗得意。

“那请支持退让屈从、从金伐宋的举手…”

一个也没有!

正用喝水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杨应麒一口呛了出来!十几个人支持曹,一个支持萧的也没有,那其他人又是什么意思?

杨应麒的脑袋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但那边萧铁奴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十几个对零——这个表决的对比并不是说曹广弼得到的支持比自己高,而是说大多数人看到第一次举手的那十几个人的尴尬场景都心虚不愿举手了!杨应麒脑筋一转也明白了过来,略一沉吟,便命人去找津门商会借他们的投票机来。津门商会议事的场所就在附近,所以投票机很快就找来了,但票筹却不够,杨应麒又命人火速去找来几盒围棋,用棋子来做票筹。

那投票机其实就是一个用黑布盖住的架子,架子上有左中右三个盒子,将手伸进黑布中可以很清楚地摸到三个盒子的投口,既保证投票者不会弄错,又保证其他人看不见他如何投票——这种不记名投票的方法,乃是登州清阳港商会的发明,后来又逐步传到津门、流求的商会,用以对付一些商议不出结果的事情。

投票规则说明白以后,三百汉部元部民代表便列队投票,支持伐宋的投左,不支持伐宋的投右,弃权的投中间,半个多时辰过去票才投完,曹广弼和萧铁奴这时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心想棋子多半都会集中在中间那个箱子。

然而他们错了。检票员当众掀下黑幕,打开盒子之后,大家发现,中间那个箱子里的棋子是最少的,只有寥寥十几颗。右边那个箱子棋子也不多,只有几十颗——大部分的棋子,都集中在左边那个箱子里!棋子的数量是如此悬殊,以至于不用数就知道胜负了。

不过,出于程序上的需要,检票员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那里数,但曹广弼的一颗心却已沉了下去。

在萧铁奴方才的那几句质问之后,他其实已经预感到结局可能不妙,但仍然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

“二哥输了,不仅仅因为他的立场。”杨应麒因眼前的事情若有所悟:面对一大群人的时候,说理性的长篇大论效果其实不明显,他们需要的其实是一听就明白的话。那话要简单、简单、简单!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折彦冲终于站了起来,说道:“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我心里已经有底,大家不用担心。汉部不会有事的。”

数百人听见这句话忍不住齐声欢呼。折彦冲没说他有什么计划,但那不重要。大家需要的,就是这位不败领袖的保证——他们愿意相信他的保证!

第一六三章 表决(下)

懂战术的人,未必懂战略,懂战略的人,未必精通战术。既有全局战略眼光又有具体战术思维的人,可称为奇才,这种人任何时代都少之又少。不过,奇才有办好事情的能力,却未必有将这种才华付诸实践的理想与野心。

杨应麒梦醒以后,对于将来要在这个世界做什么根本就毫无头绪。和杨应麒相比,那些一到古代就决定称霸天下、拯救万民、振兴中华的穿越者真是既剽悍又幸福——至少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而我们的小麒麟却是如此的慵懒,如果命运真像他自己希望的那样把他扔到岭南的一个偏僻小镇,做个土财主的儿子,那他估计根本就不会有走出家门的想法,而是守着一点家产,搞点发明赚点钱,然后娶个老婆,生堆孩子,且看门前花开花落,管它天下打打杀杀——人生数十年,何必活得那么累啊!反正穿越者那么多,拯救世界、振兴民族的事情我不做也有别的人去做。庸庸碌碌乃是生活真谛,浪费才华更是世间常情。

不过很不幸,万恶的造化竟然把他丢到那个不拼命就得完蛋的死谷当中,逼得他不得不收摄精神、动心忍性,加上折彦冲给了他一个努力的目标,终于让他在北国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是这事业越干越大,大得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收不住手脚了。而更麻烦的是:时局的发展竟把他逼入眼前的两难境地!

天啊!这算什么事情啊!

杨应麒知道从金侵宋是很麻烦的,那很可能会害死万千同胞。他可做不到像萧铁奴般冷酷如铁,也不像曹广弼那样有坚定的价值观,当然,同情之心、恻隐之念他是有的,但他更多的是不想负起来与他的能力、地位相当的责任。加上伐宋不伐宋都有好处也都有坏处,纯粹从利益角度来讲也是进退两难。如果折彦冲在这件事情上立场坚定那也好办,杨应麒大可遵命而行就好——以前他们俩就是这样分工的:折彦冲定下大目标大方向,然后杨应麒策划着怎么来做——但眼前这件事情,折彦冲也犹豫了,连折彦冲也拿不定主意,小麒麟自然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虽然在内部争议中他有些偏向于支持曹广弼,但在具体事务上,他早就做好了从金伐宋的种种准备。

汉部元部民会议的这次表决,让杨应麒松了口气:“既然这是大家的决定,那就这么干吧。”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或者借口),接下来的,就是怎么把这件事情办好了。虽然事情依旧很难,但方向既已定下,至少便不必再彷徨了。

“目标之一:利用大宋来转移女真的注意力,让汉部得到三到五年的发展时间。”现在汉部的经济实力和人口都已经超过完颜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钱和人砸出一支胜过完颜部的军队来!那样汉部才能反守为攻!

“目标之二:让女真在伐宋的泥潭中不能自拔。”中原再怎么软弱的王朝,只要还是一个统一的政府便具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韧力——韧得足以把任何强大的国族拖得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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