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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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没有预警,是因为这段时间来漠北诸族一直采取回避的状态,虽然有一些零星的骚扰,但大股部队的主动进攻则未曾有过。所以直到巴都、癸由的部队掩到侦骑视线之内,汉军的后军才发现自己遇到了大危机。

不过,这场战斗其实也在预料之中。从踏出长城旧址开始,将官们就给所有将士贯彻这样一种信念:在漠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有可能会遇到敌人!别以为敌人在你的身前,他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你的背后!所以郎将耶律沙哥所部虽然处于后军,但当他发现西方有规模极大的敌踪时惊讶并没有持续很久。

“难道是云中也出兵来抄我们的后路?”耶律沙哥心想。比起一直回避汉军主力的漠北诸部,这里离云中奉圣州的距离更近一些。西南方向云中的威胁,也是汉军所要考虑的变数之一,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否认了,大冬天里一场雪地上的冲击很快证实了来者不是云中的兵将,而是漠北的胡族!

耶律沙哥面前只有不到千人,不过这两千多人正是后军为数不多的几支半胡人军队之一,其中北地汉人占据了一半,契丹占三分之一,剩下的是奚人,野战的爆发力和对恶劣环境的忍耐力都颇强,所以遇到突然袭击后耶律沙哥就做出反击的决定。

“杀!”

这是漠北军的口号,领头冲上来的是巴都,而汉军则在等待着,等待着胡人进入射程。

“还有十步…五步…进来了!动手!”

前面一排骑兵忽然让出了若干空隙后便的弓弩手现身,漫天箭雨如雨滴般打了过来,只第一轮射击便有接近两百个胡人落马,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三轮箭雨之后,胡马冲击的力度和胡人的勇气都明显有所减弱。

“上马!”

弓弩手后退,上马,变成了骑兵,在他们后退的同时,前排待发的骑兵已经冲了出去,双方接锋。漠北胡骑的后部向左右散开,意图包抄,耶律沙哥的弩手却已全部上马,整支骑兵队伍向前一冲,将巴都的人马冲作两半。巴都在混战中不断吼叫,要部众集结听命,但漠北胡骑的组织性明显不如汉军,耶律沙哥的人马数量比他少,但在组织和兵器上却占了上风,一场厮杀下来,漠北胡骑越来越乱,眼见就要告捷,耶律沙哥的副官忽然叫道:“将军,西北又有动静!”

耶律沙哥举目望去,果然西北处又有一支人马冲来,从方向和飞起的雪花判断不是汉军人马,不敢恋战,带了人马向正北偏西的方向冲去。这一仗巴都损失了四百多人,耶律沙哥只损失了不到三十人,算是汉军小胜。不过耶律沙哥发现这两部人马会合后没有赶来追杀自己,而是继续向东南抄掠,心中吃惊:“难道他们要断我们的粮道?”一边派人去向中军传警,一边绕过巴都、癸由,朝东南方向飞速进军,向汉军在二百里内最重要的一个据点孤悬崖奔去。

东南方向第一个遭到巴都攻击的汉军临时据点是一支五百人的后军部队,兵将都是南人,在这等酷寒的天气中,凡是暴露在空气里的脸、手都长满了冻疮,五百人里有两百人连拿兵器都觉得困难,巴都袭来之际全无抵抗的余力,数百人马被吃得干干净净,半数阵亡半数被俘。

巴都和癸由从俘虏口中拷问得知汉军在二百里内最重要的粮食屯据点在孤悬崖,经过一番商议,便以一千人为一队,一路肆虐,扑了过来。

孤悬崖是一处颇为险要的所在,靠着一座高约百尺的无名石山,西北一处悬崖壁立,因此被汉军命名为孤悬崖。汉军靠崖安营,借山势挡住北风,营寨主要有两个出口,西边是主出口,地势较缓,东北是营寨后门,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坡地。此处是汉军最西线的商道中转站之一,是汉军方圆二百里各支军队的后勤补给点,有大量的粮食、兵器甚至火器,耶律沙哥抢在巴都、癸由之前一日到达股悬崖时,股悬崖是由后军郎将周正守卫,主要是带马步军两千人,但耶律沙哥却发现大部分将士在寒风中瑟缩萎顿,骤然迎敌也不知能否一战。

耶律沙哥和周正商量后决定由耶律沙哥率众守西寨门,周正守东寨门。暂停运粮队伍向北进发,同时警告南方的商人、押粮队伍不要前来。汉军才将股悬崖周围的收拾干净,漠北胡骑就到了。

巴都和癸由显然又得到了人马增援,约十三个一千人上下的队伍从西北方向抄掠而来。

“不能让他们围住!”耶律沙哥认为。于是在漠北胡骑抵达寨门之前就引了一千五百名战士冲了出去,后面守护寨门的步军也迅速调动起来,准备好弓箭火器,同时呐喊为耶律沙哥助威。

可惜,耶律沙哥这次出去没有再次创造他上次的战绩,巴都认出了这支曾以不足三千人就让他差点完败的部队,要雪上次落败之耻,不顾一切领了他本族最强悍的百名勇士直接上前来和耶律沙哥肉搏,癸由则在后方指挥几支轻骑部队威胁耶律沙哥的侧翼。

“呛——”寒风中兵器碰触了,箭矢没用了!巴都像一只受过伤的豹子一般撕咬着耶律沙哥,双方的行伍在接触后都显得有些混乱,巴都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靠组织力取胜,但耶律沙哥却担忧起来,对方的兵力是他的几倍,如果让他们截断了后路,这支兵马可能就回不去了。他清楚孤悬崖内部的情况,那些南籍步军虽然有强弩和火器,但由于现在连行动都显得很迟缓,没有他所率领的这支有机动作战力的部队不行!

耶律沙哥的犹豫让他所率领的部队显得没有上次作战时那样干脆利落,对于体力不占上风而数量屈居绝对劣势的一方来说,这是致命的!

“不行了!撤!”耶律沙哥下命,这时癸指挥过来包抄的轻骑部队还没有合围,他还有机会,不过还是有将近五百人的队伍没来得及抽脚。一千五百人出去,一千人回来,耶律沙哥这次出寨迎击的企图失败了。寨子外的汉军退到营寨附近,再次调转马头,结成一道寨门外部的防御墙。营寨的防御措施虽然坚韧,但毕竟是临时立起来的工事,绝不能和城池相比,没法直接用来抵御漠北胡骑的马蹄。

由于仓促调头,阵型在那片刻间就出现了破绽,蹑尾而来的胡骑就要趁机冲进来,幸好这时有两百个突火枪手冒险奔出寨门,五十杆长竹竿火枪在耶律沙哥部站稳阵脚之前伸到了阵型的最前方。

“发!”

将官的命令下,四十五杆长竹竿火枪在士兵操作下一起喷火——却有三支因为天气原因没法点燃,还有两支因为士兵操作失误而爆裂。

不过,四十五条忽然窜出的火龙还是让冲在最前面的漠北军马匹受惊,马匹一旦失控,就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会乱了分寸,巴都的坐骑刚好撞到长竹竿火枪喷出来的火龙上,被烧坏了耳朵,一声悲嘶乱蹄惊走,将巴都也摔在地上。

这四十五杆长竹竿火枪有一半用过一次后就废了,士兵们随手将之丢在地上,后面又拥上八十只突火枪——在外形上看,那只是八十支巨竹,不过在将官一声令下以后,便听几十声爆炸同时响起,成功发射的六十多颗子窠(类似子弹)以比弓弩更强劲的穿透力射了出去,有十几个漠北战士应声落马,数十匹胡马在子窠的飞射中受到了惊吓。

这两轮长竹竿火枪和突火枪的轮流施为给耶律沙哥部争取了一点时间,一千军马背靠寨门,稳住了阵脚,一半竖起了盾,两百五十人举起了刀,两百五十人张开了弩。

“准备点火——”

寨内的将官高叫着。

“放!”

投石车将几十个火团越过寨门外耶律沙哥所部的头顶,朝漠北胡骑砸去,不知有多少人落马惨呼,不知有多少人身受火劫,在混乱中,几十个被砸中的胡人在地上乱滚。

癸由见前门难取,就引兵袭击后门。后门却是一个缓坡,马匹朝上奔走,速度和冲击力都有所下降。周正手下的兵马在这等天气下,战斗力远远不如耶律沙哥部。不过,南籍士兵善于防守的特性还是很快展现出来。

“准备火球!”

火球是以火药为燃烧源的火攻武器,使用时先用烧红了的烙锥将火球壳烙透,然后借助小型抛石机或者弓弩射出去,落入敌军后碰到硬物便会爆炸燃烧。火球一开始是以纸为皮,后来慢慢改良,发展成了以铁为皮的铁火球。

当癸由派遣的兵马冲到射程范围内时,便隐隐听见寨内一声“放”字传令,数以十计的铁火球射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人马中者立毙。火球之后又继之以弓弩飞石,居高临下飞射下来,三十步内不留活口。

癸由看得颇为心惊,心想汉军的战力果然不可小觑,忙传令稍稍后退,布置兵马,将四周出路堵住,以大部分兵力将汉军的这个据点困死,同时派遣两千骑兵继续向东、向南抄掠,又派人去促请阿剌都马黑来会师。

第三二二章 刀马佛经(上)

孤悬崖发生战斗之时,折彦冲的本部大军就在正北二百里外接待琐南扎普。

原来这次任得敬打听到琐南扎普的下落,派出兵马将他请来,琐南扎普欣然而至,但草原上的漠北部族对汉军十分警惕,心里存着敌意,加上以讹传讹,传到阿剌都马黑等人那里竟误会琐南扎普是被汉人捉了去。

琐南扎普到达汉军中军主营后,折彦冲十分礼敬,让出自己的营帐给他住。这位名扬草原的活佛相貌古拙,甚有出世之姿,不过言语却不多,反倒是他的弟子列思八达能说会道,大部分时候都是由他代师作答,只有折彦冲问起佛经的问题时,琐南扎普才展现出高僧的风采。

这日警讯传来时琐南扎普师徒也正在帐中,听说阻卜部首领阿剌都马黑引兵抄掠汉军后路,在场诸将与琐南扎普师徒都吃惊不小。折彦冲大怒道:“这个阿剌都马黑好不识抬举!之前铁奴已几番派遣使者致我之意,要册封他为我大汉北藩,他不回话也就罢了,居然要断我粮道!真要和我大汉势不两立么!”

诸将纷纷请战,列思八达在旁还没退下,便上前道:“陛下!那阿剌都马黑和阻卜部曾得我师父解救,免却了一场灾难。之前他有意和大汉为难时,曾得我师父指点,收敛锋芒甚久,又拒绝了与耶律铁哥合作。这次忽然来犯,不知军中侦骑可探得他来犯的意图未?”

折彦冲便问来报讯的将官,那将官道:“据闻是因为我们捉了他们的什么活佛,所以他们兴兵来犯,要我们归还他们的活佛,否则就要断我们后路,让我们…让我们困于漠北。”原来阿剌都马黑的本话是要汉军匹马不得回归长城,但就算是军机,这等话也不好出口。

诸将闻言,都朝琐南扎普师徒看来,列思八达闻言忙道:“这是什么话!陛下分明是执礼相邀,怎么会传出这等谣言!”又向折彦冲行礼道:“陛下,此间定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许我往阿剌都马黑军中一走。他素来信仰家师,只要我将事情分说清楚,便能了结一场兵戎。”

蒲鲁虎哼道:“他在前方已经和我们接锋,仗也打了,人也死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列思八达忙道:“这场仗多半只是误会,再打下去,汉军虽然必能获胜,但多所杀伤,有违佛祖慈悲之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如等我去招了他来,不但免去一场兵祸,还可为陛下取一支奇兵。”

折彦冲转怒为喜道:“若你能为我招他们来归附,我除了免去他冒犯之罪外,还封你师父为漠北金帐活佛,受漠北百万牧民朝拜顶礼。”

列思八达闻言,眼中忍不住现出喜色,脸上却还是一片平静,说道:“身外名利,非我师徒所求。”

折彦冲道:“这不是名利,我是希望上师的慈悲之道能够传遍整个大漠,使千年暴戾、万载厮杀泯于一旦,长城内外,永世太平。”

琐南扎普和列思八达一听这话,一起口宣佛号,列思八达道:“陛下有此一语,便可证是真佛转世!”

折彦冲当下折彦冲命蒲鲁虎引兵两万人,护送列思八达去招抚阿剌都马黑。同时传令前锋蒙兀尔暂停前进,以备后路有虞。

列思八达出去后,任得敬上前道:“陛下,难道事情就这么结了?”

折彦冲道:“有何不妥?”

“不妥,不妥!”任得敬道:“听说我们的后军部队和阻卜部等对仗时颇落下风,虽然以佛事招揽漠北诸族是大略所在,但既然双方起隙,便不能如此了结。我们得在占上风的情况下招抚他们,那样他们才会既敬且畏。若是我们还没在战场上扳回优势,就算列思八达能说动那阿剌都马黑,这个酋长恐怕也不会心服,以为我们是向他求和。”

折彦冲点头道:“不错,依你看如何?”

任得敬道:“那边列思八达仍去招抚,这边我们另派一支大军,先狠狠杀他一阵再说。”

折彦冲沉吟道:“有把握么?”

任得敬道:“漠北人难缠的地方是倏来倏去,我们要打时找他们不着。正面冲突,以他们散沙一般的人马、兽骨木棍做的兵器,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我们的兵力也比他们多。现在既找上门来,暴露踪迹,那是舍长就短。我们选精兵突杀,必能重创其中一部。只要打一仗狠的让他们害怕,立了威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折彦冲道:“好!”当下升任得敬为下将军,以他带来的夏边三千铁骑为核心部队,增益以轻骑六千人,南方诸军与阻卜诸部接刃者都听他节制,相当于是让他负责对付阿剌都马黑的方面战场。

任得敬领了兵马,第二日整顿完毕便南下,他行军好快,既知有漠北军马围攻孤悬崖,他怕这部人马打不下孤悬崖就跑掉了,便不管人马疲倦,尽力催行。因走得太快,只五十里便掉了一千兵马,再走五十里又掉一千兵马。走了百里后任得敬传令道:“今日黄昏之前,一定要抵达孤悬崖!此刻我们有七千人,战马一万三千,马可以换,人不能掉队!谁掉了队,当场以贻误军机之罪斩杀!”派了三百刀斧手落后监督,便身先士卒领兵朝孤悬崖奔来。刀斧在后,七千将士无不奋勇,黄昏之前果然到达孤悬崖,无一掉队。这时巴都、癸由所部因这一天攻打无功,正要收兵。副将便劝任得敬歇马休息,先进孤悬崖营寨再说。

任得敬望了望孤悬崖下汉军营寨,见寨门寨墙处处狼藉,可见正要结束的这场仗打得十分激烈,哼了一声道:“我们走路走得累,他们打仗打得更累!若等我们进了营寨休息过来,我们恢复了,他们也恢复了。见我们势大他们一定马上退走!这样一来又回到了他们躲藏我们追踪的老路了!草原的路他们熟,给他们躲起来,这仗便一百年也打不完!”

任得敬其实还有个理由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实际上是在和列思八达抢时间,无论如何要赶在列思八达说服阿剌都马黑之前打赢一仗,就算再冒险也要赢!就算万骨成枯也要赢!当下举刀号令兵将道:“看见前方的尸体没!那是我们汉军兵将的尸体!我们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来给他们收尸哀悼么?是好汉子的跟我走!男儿建功立业,在此一举!”率领七千人朝漠北胡骑的队伍冲去。

这时胡汉双方都已经十分疲累,但汉军初来,士气在任得敬激励下百倍高涨。寨内耶律沙哥望见,引兵出寨,内外夹攻,巴都、癸由阵势大乱,人马互相踩踏,死伤无数。癸由战死,巴都引残兵败将向西北遁去。

第三二二章 刀马佛经(下)

虽然前方巴都、癸由等都报进军顺利,但阿剌都马黑却还是心怀不安,这些年汉军的威名毕竟是靠一场又一场的狠仗建立起来的,阿剌都马黑论势力不能敌汉军一偏师、一上将,此刻向折彦冲叫板靠的本是占据了主场地利之便,但双方的实力实在差得太远,对汉军主力只躲得起,却攻不得。只是琐南扎普在汉军手中,无论如何不能不救。

这日巴都、癸由再次报捷,声称又焚毁了汉军一个据点,孤悬崖的攻克也在旦夕之间,阿剌都马黑便想要不要暂停攻击,凭着已有的胜利和汉军交涉,忽然传警的号角一阵又一阵地传来,阿剌都马黑听那号角传得急促,赶紧披甲出帐,询问军情。

一匹伤马奔近,马上的骑士翻身下来禀告道:“有一支大军正朝这边迅速移动!看旗帜是汉军的中军,人数难以估计,但至少有一两万人。”

阿剌都马黑惊道:“汉军的中军?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这段时间里阿剌都马黑聚集了四五万人,但四五万人并非时时刻刻一起行动,巴都和癸由的前锋带走了一万多人,左右两翼又各有万人,五六千骑散布各处,此刻阿剌都马黑身边只有一万多人。汉军的战斗力极强,这一点漠北诸族早有共识,阿剌都马黑自忖以数量上的劣势兵力绝难抵挡猝然掩到的汉军大军,赶紧去通知左右两翼前来援救,同时勒兵向一处高地退去,重新安营。

不久派往两翼的使者回来,却都推说一时没法前来会合,阿剌都马黑怒道:“拔赫图和萨扎尓这两个临阵缩脚、贪生怕死的孬种!什么没法来会合,分明是见汉军势大都怕了!”可骂归骂,他也实在没什么办法。这次的军事行动,整个联盟的结构十分松散,甚至阻卜部内部阿剌都马黑也未尝完成高度统一,族长们不支持他,他除了事后算账之外没别的办法——但他还能在这场厄运中活下来么?阿剌都马黑连这一点都有些担心了。

“难道我真不该来?”虽然他很感激活佛,可感激归感激,自己的小命毕竟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面对汉军不战而退,那他阿剌都马黑的一世声名就全完了,回去后别说号令临近诸部,就是在阻卜部内部的地位也会动摇。

“只好打一仗了!”

第二日汉军便逼近阿剌都马黑的驻地,对于汉军的行动阿剌都马黑充满了疑虑:“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我?”

要知道阿剌都马黑处于拔赫图、萨扎尓、和前锋巴都、癸由之间,按照汉军的位置推断,蒲鲁虎应该先遇到拔赫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偏不倚地直奔阿剌都马黑军,这个问题,阿剌都马黑在见到列思八达之前打破头也想不懂。

其实不但阿剌都马黑有疑虑,连蒲鲁虎对这件事情也觉得奇怪,原来这次蒲鲁虎进军,列思八达主动请缨要作向导,由于琐南扎普还在折彦冲身边,所以蒲鲁虎也不怕他使诈,听从了他的指点,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阿剌都马黑。蒲鲁虎虽然不如乃地安塔海聪明,但毕竟是经历不过不少风浪的人,至此不禁对列思八达的能耐大感怀疑:“他一个出家人,精通经典、医术也就算了,怎么对军事上的事情也如此精通?”

不过从效果来看,列思八达的建议又确实都对汉军十分有利,尤其是他的分析,如“拔赫图、萨扎尓必然不敢来救”等一一言中后,蒲鲁虎便对这个番僧倍加信服。不久两军相望列阵安营,列思八达自请为使,要前往阿剌都马黑营中劝降,临走道:“将军但请放心,只要我定能劝得阿剌都马黑来归降。待阿剌都马黑一归附,拔赫图、萨扎尓可不战而定。但前方巴都、癸由却颇为可虑,他们若收到消息,也许会掉头袭击将军后方,所以东南方向将军得小心在意。”

蒲鲁虎答应了,便派了一队骑兵护送列思八达前去。

阻卜部营内,阿剌都马黑听说汉军上将蒲鲁虎派了使者前来,便命开营门接入,等那使者进了帐,阿剌都马黑一见大惊道:“这…这不是列思八达上师吗?上师,你怎么成了汉人的使者?”

列思八达叹道:“大王,我不是汉人的使者,我是家师的使者。这次来,是要救大王你出困境啊。”

阿剌都马黑道:“这…这是何说?”

列思八达正要劝说,忽然门外闯进一人来,叫道:“大王,不好了!我们的前锋被汉军打得大败!癸由大王战死,其它人要么投降,要么逃散,巴都大人领了几百人逃到附近,见到汉人的大军不敢接近,如今躲在南边那个小谷里,派使者来求大王赶紧去接应。”

阿剌都马黑骇然道:“癸由死了?巴都也…完了,完了…”转头看了列思八达一眼,屏退众人,扑的跪下道:“上师,这回你可得救我一救啊!”

列思八达听说巴都、癸由被杀败,也颇为吃惊,汉军进军顺利了,对于他来说功劳便小了两分,但眼前的事情也顺利了两分,他脑筋转得极快,只一沉吟,便扶起阿剌都马黑道:“大王,之前家师不是劝你回避汉军的么?为什么大王还要率军袭击大汉皇帝的粮道?这次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和汉军作对,你得和我说清楚。”

阿剌都马黑奇道:“我这是为了救出活佛啊!”

列思八达奇道:“救出家师?家师没事啊,为何要大王来救?”

阿剌都马黑讶异道:“活佛不是被汉人捉了去么?来这里的部族,都是受过活佛恩惠教诲的,若不是听说活佛被汉人捉去,我们哪里敢来冒犯汉人的皇帝?”

列思八达一听,顿足道:“错了错了!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大汉的皇帝不是将家师捉了去,而是将家师请了去!我正奇怪呢,大王你怎么忽然会来袭击汉人的粮道,原来…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

“是。”列思八达道:“大汉的皇帝陛下,这次是将家师请到营中,向家师请教佛经。皇帝陛下是很有慧根悟性的人,深了佛理,和家师深谈之后,甚有所得,有意要帮家师在大漠传播我佛正道——谁知就听到大王你袭击汉军粮道的消息!大汉皇帝派了大军来要责问大王是何动机,家师怕中间有什么误会,就命我随军前来,希望能化解这场兵戎。”

阿剌都马黑听了大拍脑袋叫道:“哎哟哎哟!这…这是天大的误会啊!可如今这事可怎么结啊!上师,你得帮我想个主意!”

列思八达问:“大王,你可有把握打赢大汉皇帝么?”

阿剌都马黑心想拔赫图和萨扎尓都不来救援,前方巴都、癸由又已经被杀败,光凭自己,遇到折彦冲的大军就只有逃跑的份,不过口中却说:“我自知不敌,但活佛在大汉皇帝手里,也不能不来。现在既知道是误会,自然不想再和他们打。只是前面已经打了一仗,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恐怕大汉皇帝不肯善罢甘休。”

列思八达道:“大王这次来,为的是家师,此事家师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料以家师神通,多半早已算到。所以我来之前,家师就对大汉皇帝保证说此事一定是误会。”

阿剌都马黑喜道:“活佛未卜先知,真是天神下降!”

列思八达又道:“听了家师的话以后,大汉皇帝也已经应允:只要真是误会,就不怪罪于大王。而且许诺封大王为北部屏藩。”

阿剌都马黑听到这里心已经放下一半,但仍然问道:“可是活佛不是指点我说,我的大福祉大富贵不在汉人这里么?”

列思八达微笑道:“家师什么时候说的?”

阿剌都马黑道:“萧…萧字旗北上时,他派来使者后我去请教活佛,活佛托上师来告诉我的——说来这可是上师亲口所言!难道上师忘了?”

“没忘,没忘。”列思八达道:“不过家师的意思,大王有些误会了。家师的意思是,大王的福祉,不在那位萧大帅处,并没有说大王的福祉不是在大汉处。”

阿剌都马黑听了这话,若有所悟,却还不是很明白,列思八达道:“大王,如今的局势虽然惊险,但大王因此得以直接向大汉皇帝效忠,不比向萧大帅效忠更好么?”

阿剌都马黑恍然大悟,又是欢喜,又是钦佩道:“活佛天眼神通,原来当初就已经预见会有今日的局势!阿剌都马黑明白了!原来这数年来的一切,都在活佛算中!请上师上禀活佛与皇帝陛下,我愿意作活佛的在俗弟子,同时愿意向大汉皇帝效忠!”

第三二三章 修罗之战(上)

华元一六八四年正月,风犹寒,折彦冲在大漠边缘接受了阿剌都马黑、拔赫图、萨扎尓、巴都等十二个漠北首领的效忠,旋即以阿剌都马黑为北征左先锋,兵发斡难河,蒙兀尔为北征右先锋,兵发可敦城。汉军在漠北的声威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敌烈诸部首先闻风请降,可敦城东南角的围堵不战而解。

这时离萧铁奴被困已经半年有余,耶律铁哥和穆沁已经三次兵临城下,三次都被萧铁奴击退。合不勒驻兵可敦城东北方向,但几个月来却不与耶律铁哥合兵进攻。萧骏对蒙古人的动态很不理解,萧铁奴冷笑道:“有什么难懂的?合不勒看不起穆沁,认为和穆沁联手是一种耻辱,就是这么简单!”

萧骏道:“这…会不会太愚蠢了?”

萧铁奴冷哼了一声道:“是愚蠢!不过也很可贵。”

入冬以后,萧铁奴在可敦城的补给越发困难,眼见粮草将尽,萧铁奴就要放弃可敦城逃命,忽然南方的商人传来消息:连敌烈部也愿意和他们交换粮食了。萧铁奴闻讯大喜,萧骏道:“是不是燕京方面有好消息了?”

萧铁奴道:“多半如此!多则半月,迟则十天,东南必有好消息传来。”

果然十天之后,托普嘉的前锋一千人便抵达可敦城,他的这支人马虽然早就受召前来会师,但一直被敌烈诸部所牵制不能接近,直到最近敌烈部转变态度,托普嘉才能顺利抵达可敦城。又过三日,南方又出现了托普嘉的人马,耶律铁哥派人伏击,而萧铁奴也同时派萧骏出城接应,双方在可敦城外十五里处一场激战,损折各半。这部人马进城时共有三千五百人,不过更重要的是这部人马带来了不少牛羊,虽然相对于城内数万大军来说这几百头牛羊实在不算什么,但对接近粮绝的可敦城军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及时的甘霖!

萧铁奴当晚就下令,屠宰一半的牛羊,大宴全城。这几个月来可敦城内几万人除了最精锐的几千人外其他人全部处于半饱半饥状态,一些羸弱的工匠妇女甚至有的饿到濒死,所以萧铁奴这道命令下达以后真是满城欢腾。

萧骏劝道:“我们这点口粮,若是节省一点,就像我们过去半年那样,兴许还能多挨半个月。现在东南后援未至,一个晚上就屠宰一半的牛羊,太浪费了。”

萧铁奴哼道:“还等半个月?明天就要决战!”

萧骏奇道:“明天?为什么这么急?等大伯来会师后在出击,不是更稳妥么?”

萧铁奴道:“等大哥来会师?到了那时我们还找得到耶律铁哥么?他们早夹着尾巴躲到深山老林去了。”

第二日大军便出城,分作五路,每路六千人,席卷而西。萧铁奴留萧骏守城,萧骏请随军出击,萧铁奴道:“不,你留下。这次出城,就算战胜,几万将士能活下来的也不会超过一半,就连我自己也没把握能活着回来。拼命的事情,你不适合。”说完就领兵出城。

汉军困了半年,昨晚得了一餐饱宴有了力气,身体有了力量,而心里对战斗的渴望却激升到了极点,出城寻找敌踪,犹如饿狼。

那边契丹军也听说了汉军大举北上、阻卜归附、敌烈请降的消息,耶律铁哥对穆沁道:“如今汉军势大,若等折彦冲来到可敦城,那我们除了西撤之外就再没别的办法了。皇上(耶律大石)在西边的疆土尚未稳定,如果失去了这一带,我们想东山再起就难了!甚至连回鹘等属国也会动摇。我们必须趁折彦冲还没到攻克可敦城,这样我们还可以据城而守,攻守之势一易,局势就还有翻转的机会。折彦冲带来的汉人大军,在漠北呆不久。一旦他退了兵,三五年内别想再来,那时漠北又是我们的天下!”

结果契丹军还没进攻,萧铁奴倒先出城了,耶律铁哥冷笑道:“他这是找死!”他估计萧铁奴以守了半年多的疲态,出城野战无论如何不是自己的对手,便下令正面迎击。

双方出于各自的目的,在可敦城城西五十里爆发了正面冲突。

耶律铁哥心里想的是战胜,所以他除了正面迎击萧铁奴外,还派穆沁抄掠萧铁奴的后路。耶律铁哥知道己方的马力比汉军来得足,他有把握穆沁能够先一步插入萧铁奴与可敦城之间,到时候如果萧铁奴分兵阻截就会陷入两面作战,汉军正面冲击的力道会有所减弱,如果萧铁奴来不及分兵阻截,穆沁就能切断萧铁奴的后路。

可惜耶律铁哥错了,萧铁奴这次出城,根本不是为了战胜,而是为了杀人,甚至他本人也作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汉军的侦骑很快就发现了穆沁的动态,但萧铁奴却没有分散兵力去理会,他的命令仍然是:“前进!前进!找到他们的主力,找到他们的主营,然后烧!然后杀!”

耶律铁哥是抱着战胜的念头来布局的,而萧铁奴不是,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来厮杀的!

“杀!杀!杀!”

耶律铁哥的既定计划是迎击,所以他没有躲,可是当双方撞到一块时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双方接锋时,已经贵为大汉朝廷五大元帅之一的萧铁奴居然冲在最前面——元帅怎么可以冲在最前面?那是先锋干的事情啊!可是现在,萧铁奴就冲在最前面!跟在他身边的,是为数一千二百人的敢死队,当箭射来时,这些人就会扑上来给萧铁奴挡箭,当刀砍来时,这些人就会扑上来给萧铁奴挡刀——这就是他们的防守!而进攻呢?没有进攻,只有杀人!见人杀人,见马杀马!累了就站在尸体便休息一下,饿了直接喝敌人的马血——甚至人血!

“杀啊!杀啊!”

当萧铁奴割开第一个胡人的喉咙时,他的眼睛红了,然后他身边的是个死士也跟着眼红了,然后是一百人,一千人!

那不是一千个人,而是一千头野兽,一千个疯子!谁看见过穿着正规军盔甲的战士扑到敌人身上后活活把人咬死的么?他们为什么不用刀?因为他们已经忘了!谁看见过将士一边打仗一边把从敌人脸上咬下来的肉嚼碎吞下?他们如果饿了为什么不掏出腰间的干粮?因为他们已经忘了!他们的主帅——那个萧疯子身上有着一种让将士发狂的特质,让上千人发狂的特质!

那一千个敢死队就像一堆野兽,染血之后就变成了一群疯兽!他们的爪牙很快就把耶律铁哥的阵型撕开了一道口子!可是萧铁奴并没有指挥军队去攻击这个阵型的弱点,而只是继续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走,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杀,杀,杀!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敌人的生命,用自己的血换取敌人的血!

“我们这次不是去打仗的,我们是去杀人的!我们这次要的不是打胜仗,而是要杀人!杀人!”

萧铁奴有着和杨应麒相类的大局观,但却有着杨应麒所不具备的狠辣。用生命来换取生命,前面的人死了后面就填上,这对有数千万人口的大汉来说死几万人十几万人根本不是大事,而对耶律大石来说却可能是承受不起的人口打击!

不管胜败,只求杀人!这群疯兽完全染血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滚动的血球,滚到哪里就把死亡带到了哪里!

这个死亡军团不断有人倒下,用奋不顾身的打法,杀人杀得快,自己也死得快,可是这个血球非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滚越大!不断有军士被这种情绪感染,冲进去加入这个团体,这里面不但有汉军军士,甚至有耶律铁哥的部下!好像这个团体已经不靠服饰来辨认彼此了,而只是靠一种残忍的特性和直觉来分辨彼此。忍受不了的人看见他们的狰狞面目后吓出了屎尿,吓出了胆汁,虽然在太阳底下,但这个战场却让人想到了地狱——没错,这就是地狱,一个属于疯子的地狱!要想在这群疯子散发出来的气息中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一起疯!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漠北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凄冷的白日,白日下有上千个人在狂号,这个大血球就这样滚过去,所经之处全是尸体与鲜血。两支军队在辰时三刻接刃,没到午时双方的阵型就全乱了。

“呜——”那一千多人狼嚎起来,跟着整个战场有一半的人跟着嚎叫,跟着发狂,此起彼伏的狂叫在释放着他们的野性,在释放着他们杀戮的欲望。到了午时二刻,整个战场的士兵就完全脱离了将领的控制,变成一场大混战。耶律铁哥之前的计划和布置全部成了废物。几万人几乎都在各自为战,一开始是考验勇气,所有没有勇气的人都在第一轮厮杀中就成了尸体,在这一轮厮杀中耶律铁哥的部下死了两成,萧铁奴的部下死了一成。到了午时,阵型已乱,而战斗也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大多数人开始疲倦,早上出发时吃的食物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这时候考验的就是体力!那个一千多人的敢死队竟然直接在战场上割下尸体——包括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活生生塞进肚子里充饥,一边吃一边战斗。看到他们血淋淋的嘴和血淋淋的牙,大部分契丹军就算不吓软了手脚也会反胃。

恐怖的杀戮笼罩了整个战场。耶律铁哥已经明白自己错了,他不该接受这场战斗,可是他已经不能后退了,后退了就只有输!

汉军从东面涌来,契丹军没有任何撤退的打算。午时以后,这个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们没机会干干净净地走出这个修罗场了!

契丹军觉悟了,可惜他们觉悟得有些迟了,从一开始就已经觉悟的汉军在前两轮厮杀中已经将契丹军的优势彻底磨平。此刻还能站在战场上的全是被逼出了勇气的人,全都是有力量杀人的人!接下来的,就是一场与敌俱亡的对耗!这时候汉军已经有了数量上的优势,而战斗到了这个阶段,双方的优劣就只看数量了。

这时候,一方如果多出三千人、五千人,战果也许就完全不同!

当耶律铁哥发现萧铁奴的敢死队冲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分兵让穆沁带去围截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如果穆沁没带走那支人马,如果这支人马挡在自己面前,那萧铁奴的敢死队就冲不过来。

耶律铁哥已经看出汉军的力量其实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如果穆沁带走的那支人马能及时进入这个战场——

“那我们也许就赢了!”

在耶律铁哥被一个只剩下一只手和四分之三个脑袋的汉军将士拖下马时,他如此想。

第三二三章 修罗之战(下)

穆沁带着意图包抄却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军队赶到战场时,这场冷兵器时代难得一见的绞肉式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场战斗没有胜利者,耶律铁哥的头颅已被咬得面目全非,契丹军死了三成,废了三成,逃了三成,剩下的一成则挣扎着躲避汉军残余将士的追杀。

穆沁来到后看见整个狼藉的战场,看看那一些目光空洞的萧字旗将士,忍不住心中发毛。这些萧字旗将士的行动已经显得有些迟钝,但如果有敌人靠近,还是会本能地扑上去拼命,一些处于无意识状态的人就像动物一样,正在地上啃咬着尸体充饥。看到这一切以后穆沁根本没胆量继续逗留,带上战场上还能走动的友军就逃了。

耶律铁哥战死的消息传到西方后,耶律大石为之恸哭咳血,这时他在西面的征伐还没有完全取得胜利,东援军团的覆灭对他的打击大得难以估计,如果耶律铁哥能顺利从东方的战场上抽身,就算丢了地方也有再次夺回来的可能,但现在地也没了,人也丢了,西辽的军事力量被大幅度地削弱,而且政治形势和外交形势也变得空前严峻,原本都已经臣服的西域诸族又都变成了墙头草,尤其是北方山林间的游猎民族更是虎视眈眈。

汉军方面的伤亡,就比例来说和契丹军相当,不过汉军没人逃跑,萧骏到达时还有三四成的人能够站着,但这些人的大脑也完全处于狂杀之后的空白状态。

“这场战争我们胜利了么?”

虽然伤亡相当,但如果计算上溃散的损失耶律铁哥确实比萧铁奴来得大,而且到最后契丹人的勇气已经完全被瓦解,而汉军的残余部队还能挺立在战场上。

“可我们真的赢了么?”

萧骏觉得,按杨应麒的标准这场仗双方都输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战争,是保护,而不是破坏,就算表现为破坏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像这样以减少对方士兵为目的而不惜消耗己方实力的战争,萧骏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可是,一切还是在他父亲的主持下发生了。

一阵恍惚之后萧骏回过神来,心想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大叫道:“快!把还没死的人带回去医治!”

桑莹带着一千多个还能行动的兵将冲出数十里,掳掠了大批的牛羊人口回来,她回来时萧骏还在清点战场。

在这场酷烈的战争当中,萧铁奴手下的高级将领也死将近了一半,不过可以预计,如果活下来的人能恢复的话将会诞生出另外一批铁血将领和敢死队,至于外围部队则可以用即将会到达的后援部队来增补。可是,作为主帅的萧铁奴却失踪了!

“爹爹!爹爹!”

听见萧骏在战场上狂呼,桑莹便知道萧铁奴还没有找到,她命令副将将牛羊俘虏赶回可敦城,自己也加入了搜寻萧铁奴的行列当中。将近一万军民被发动起来在数万尸体中寻找他们的主帅,最后,还是由细心的桑莹在一堆血肉中将萧铁奴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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