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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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掌柜的脸一下子有些青,老顾年轻的时候是混黑道的,这算是洗白走了正道,这几十年再没往回走,可是毕竟是混过黑的,有一些手段,做正经生意的人不敢用,他就敢,所以侯三一直都有些怕他。

这时听说还有个人比他厉害,侯三掌柜便有些发憷,试探着问:“老顾,顾大哥,顾爷,这还有谁要来整治我啊?你别吓我。你知道的,侯三我…经不住吓的啊。”

老顾笑道:“你胆子小,胆子小你敢卖主求荣,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没有没有…”侯三掌柜说:“我没有。”

老顾道:“这样吧,我请教你一件事情,你给我解开了,回头那正主儿来了,我给你求个情,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不敢不敢,顾大哥你有什么尽管问,只要我侯三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顾道:“大少奶奶让你找个通译,肯定也说了一番托词,现在吴家的形势很不对,你久在吴家,根据现在这个形势估摸到大少奶要送走的不是什么亲戚,而就是光少,这一点我也可以办到,可是这送走光少的时间和路线,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还猜的这么准?老弟,你给哥哥我指点指点吧?”

侯三心道:“这还用猜?吴家既然约好了让胡老七今天去沙面码头等着,显然是要走水路,那只要在吴家去码头的路上守株待兔,见到吴家的人截住,随便找个借口搜一搜,多半就能有所获。”

口中却说:“这,这这…我不知道的事情,顾大哥你让我怎么说啊。”

老顾又说:“光少这件事情也就算了,惠州茶道的事情,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分明不是管这条线的,又是怎么猜得这么准的?”

侯三的脸唰一下青了。

老顾笑道:“你是聪明人啊,想到了什么对吧?我直对你说,光少的这件事情,你说还是不说,我们都没兴趣。因为送光少走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吴家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这次三少为了引蛇出洞,在行里布了三个局,在家里布了五个局,总共八人入局,就只有一个人进了圈套。那就是老侯你了。”

侯三掌柜心中更是骇然,却还是连连摇头:“不,这是误会,这是误会…”但说话的时候,气力已经没刚才那么足了。

老顾道:“你是真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侯三掌柜连连说。

老顾道:“我要不要给你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这样子说出来的话,我能信?”

“我,我我,我这不是吓的吗?”侯三掌柜勉强的自己的气息,尽量平稳地说。

“其实你吓什么呢。”老顾说:“吴家是做生意的,不是劫匪,不是反贼,不是山贼,不是海盗,就算知道你出卖了,就算抓到了真凭实据,又能把你怎么样,顶多不过是把你驱逐出宜和行罢了,你心里其实是这样想的吧?”

侯三掌柜的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出卖吴家利益极大,而后果最多也不过被逐出宜和行,这也是他会反叛的原因之一。

老顾道:“不过三少老早就放出一句话来了,不知道侯三掌柜你听说过没有。”

侯三掌柜道:“什么…什么话?”

老顾道:“三少说,生意事归生意事,赢了亏了,都看自己的本事,但惠州这件事情,却是要了宜和行当家的的性命,大少的这条命,有一半要算到段龙江头上…”

听到段龙江三个字,侯三掌柜的脸色又青了。

老顾继续说:“另一半,则要算在内奸身上。”他踢了踢脚边的沙包:“侯三掌柜,你的葬身之地,是想选在白鹅潭呢,还是想选在上川岛呢?”

侯三掌柜看着那沙包,忽然就明白了老顾这话的意思,惊得整个人往后猛仰:“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你们不能冤枉好人,不能冤枉好人!”

第五十四章逼供

老顾从小黑屋中出来,屋外是个黑蒙蒙的小厅,摆着一张破桌子,桌子放着一壶酒,吴承鉴坐在那里,倒着酒喝,一边磕几个花生。

“这嘴可真硬!”老顾说:“都说漏嘴了好几句话了,又吓得尿裤子了,还咬紧了自己冤枉。”

“冤枉肯定是不冤枉的,”吴承鉴为老顾斟了一杯酒:“不过他要是松口吐了一句实话,接下来就有一百句、一千句,全都得给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所以这第一句嘛,总得咬紧些。”

老顾把酒喝了:“用刑吧!”

吴承鉴笑道:“这怎么行!我们吴家是正当的生意人。今天我让顾叔叔把侯三叔请来,在这老祠堂里说说话,你这么个请法已经不大对了。你说我一个宜和行的代理当家,有个事情请三掌柜商量商量,留住他几天,也还说得过去,要是用上了私刑,那算个什么事情?”

“滚吧你!”老顾说:“我会用什么手段,你小子能想不到?脏活儿让老子做,脏名一点都不想背。”

“顾叔你这么说就屈死侄儿了。”吴承鉴笑嘻嘻的,一脸的贱兮兮:“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我原本还以为你就一点坏水,但今日才知道,你满肚子都是坏水。在家里设局,连老子大嫂都瞒着,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老顾道:“其实那些事情,你自己都猜到了,还问他做什么?难道还真准备写了供词让他画押,送他上公堂?”

“送公堂做什么。”吴承鉴道:“我只是要让他说实话。先用我们知道的事情,来确定他说了实话,然后再问第二句我们知道的实话,再问出第三句、第四句、第五句。一个人谎话说多了,就容易接着都是谎话。实话说多了,多半就容易习惯性地说实话了。到了最后,我们再把两个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嵌到那许多问题里头去。”

老顾道:“哪两个问题?”

吴承鉴道:“第一个问题,卖了惠州茶线的,是杜铁寿,还是胡普林。第二个问题…”他压低了声音,在老顾耳边说:“那批本家茶进的仓库,到底是姓蔡,还是姓谢。”

老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小子哪来的消息?惠州是我跑的,我都没打听到。”

“没消息。”吴承鉴笑道:“纯粹靠胡猜。不过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剩下这一二,就要看能不能撬开侯三掌柜的嘴了。”

老顾坐不住了:“我这就进去用刑!”

“不行,不能用刑!”吴承鉴拦住说。

“不用刑,他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说?”

“会的,会的。”吴承鉴道:“咱们好好地问,慢慢地问,反复地问,他一定会说的。”

老顾骂道:“如果不是这次亲眼看你使坏,我准要骂你妇人之仁。可老子现在早知道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反正,我们就一直问。”吴承鉴笑道:“饭照给他吃,汤水照样给他喝,但是嘛,想办法别让他睡觉就行。”

老顾本来还想骂,后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骂道:“原来如此…哈哈,你小子,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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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侯三掌柜扔给老顾处理之后,吴承鉴就兜了个圈子,仍然回家。一进家门,就被吴六堵住了:“三少。”

吴承鉴笑道:“南海县判了?”

吴国英要堵嘎溜的口,是真个把吴六送南海县衙门里去了的。

“判什么。这点事也要上太爷的案?”吴六说:“我后脚才进衙门,小七前脚就到了,跟蒋刑书嘟哝了一下,蒋刑书签押了个条子,就把我放了。”

吴承鉴笑笑说:“这事办的还可以。也难为了蒋刑书,都这时候了还肯卖我们吴家一个面子。”

他说着就往左院走,吴六拦住说:“三少,大少奶要见你。”

吴承鉴道:“我一路风尘仆仆的,先回去洗个澡,回头再去见嫂子。”

吴六道:“不行,大少奶说了,你回来就得去见他,拖也得拖着你去。”他真的准备上来抱住吴承鉴。

吴承鉴大叫:“够了,够了!你够了!我去还不行吗?”

他与哥哥感情好满西关都知道,和嫂嫂的关系也十分亲近,平时有事没事也到右院溜达三圈的,今天却推三阻四,磨磨蹭蹭地才蹭到右院。

他这次设局,在宜和行布置了三条线,在家里头布置了五条线,瞒住了所有人,连吴国英蔡巧珠都装了进去,这才引出了侯三掌柜,此事说来情有可原,可一旦揭破,少不得要被老头和大嫂一阵骂的,所以这次回家就想躲着蔡巧珠,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蔡巧珠就坐在那棵被吴承鉴保下来的梨花树下,瞥见吴承鉴进来,脸色十分不好,连翘好眼色,赶紧把下人都带出去了。

吴承鉴上前涎着脸说:“嫂嫂好。”又看着梨树叹道:“虽然现在不是开花季,但大树秋枝,也别有一番风味。还好我那天把人拦住了,不然我们吴家大宅,可要少了一景了呢。”

“别给我拉东扯西的。”蔡巧珠愠道:“对侯三掌柜,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他了?还是说你连我都怀疑上了?”

蔡巧珠毕竟是当过家的人,虽然此事上洞悉得比吴老爷子晚些,但诸事情一件赶一件地发生,她事后将各种蛛丝马迹凑起来一细想,就发现了猫腻。

吴承鉴陪着笑脸说:“我不是怀疑侯三,我是谁都怀疑——当然,阿爹啊,大嫂啊,你们除外。”

“若我真的除外,为什么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蔡巧珠的眼睛一下子有些红了:“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

吴承鉴急了:“冤枉!冤枉啊!我吴三心里要真曾怀疑过嫂嫂,就叫…”

他举起手指就要对天发誓,还没出口,就被蔡巧珠拿手帕塞住了他的嘴喝道:“住口!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吴承鉴拉开手帕说:“我又没怀疑过嫂嫂,再毒的誓都不怕。”

蔡巧珠听了这话,心里软了一软,道:“我也不是不信你,可你实现怎么就不给我通个声气。”

吴承鉴道:“这次有人给我们吴家挖了个大坑,惠州丢茶的事情只是其中之一,另外还不知有别的什么事情呢。其中有一些在我们吴家都是绝密,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可就这样还是走漏了消息,可见家里或者行里不但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心思十分细密,善能见微知著。我若是先跟你们通过消息,说不定就被他看出破绽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瞒着,你们不知道我在设局,自然也就没有破绽可寻了。”

蔡巧珠低头想了想,也觉得吴承鉴所言有理,却还是恨恨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

吴承鉴叫屈:“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不信嫂嫂。你比我亲姐姐还亲呢,若我娶了老婆,我就是怀疑我老婆,也不会怀疑嫂嫂的。”

蔡巧珠啐了他一声:“又跟我来这一套!谁信你这风言风语。”

吴承鉴贱贱地笑道:“真的,真的。”

蔡巧珠冷笑道:“这种话,等你媳妇儿真的过了门,当着她的面说,我就信你。”

吴承鉴告饶:“哎呀,嫂嫂,你就饶了我吧,总之有今次没下回,以后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蔡巧珠哼了一声,还是绷着脸,但吴承鉴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就知道她其实已无芥蒂,只是胸腔还堵着一口气,就打开了扇子,替她扇风。

“走开些!”蔡巧珠道:“你设什么局都好,就不该拿光儿来过桥。”

吴承钧笑道:“就是得拿光儿来过桥,这事才够真切,才能让那内奸也想不到。再说了,我早算准光儿不会少两肉,也就是坐马车出去兜个圈子。”

“你啊,是没看见那个…那个满洲奴叫什么来着?”

“嘎溜。”

“对,嘎溜!”蔡巧珠说:“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是把孩子吓破胆可怎么办?”

吴承鉴笑道:“要是三五岁也就算了,光儿都快十岁了,也该见识见识外头的虎豹豺狼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广州将军都见过了,就别说一个满洲家奴了。”

“那什么一样?”蔡巧珠说:“虽然都是老爷派下子孙,但你是早慧。连光孝寺的大师都说咱们昊官是前世带来的宿慧灵根,不能比的。”

吴承鉴笑了笑:“谢嫂嫂夸奖。”

蔡巧珠见他又开始没脸没皮了,将自己的手帕抽回来,打了他一脸:“光儿要历练的事情,老爷也说了,我也觉得有理,但眼下不比寻常,光儿虽然平安回来,但再要送他走可就难了…除非,除非昊官你真的有把握扭转乾坤。”

吴承鉴笑了笑:“扭转乾坤暂时还没把握,不过送走光儿的事情,我早安排好了。”

蔡巧珠啊了一声:“有了这次的事情,外头的眼珠子一定盯得更紧了,还怎么送人走?”

“嫂嫂放心。”吴承鉴道:“我真要把人送走时,别说只送走一个光儿,就是咱们一家老小全都到英吉利法兰西去落户,我也能办到。”

第五十五章疍家

叔嫂两人把话说开了,蔡巧珠又问侯三掌柜的下落,吴承鉴道:“老顾请了他去喝茶,问问那批本家茶的下落。”

听说侯三掌柜被老顾带走,蔡巧珠瞬间就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是觉得奸细既然抓到,落到他身上找到那批本家茶就有了指望,摇头却是以当前的局面来说,只怕那批本家茶就算找到了,吴家怕也是难以度过这个劫数了。

蔡巧珠刚才的这一番言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就是那日听了吴六的话说吴承鉴对此次大难“胸有成竹”,所以就暗藏套话,没想还是没套出半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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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刚刚从右院出来,吴二两来堵路了,这次是老爷子来请。

吴承鉴无奈,又跟着二两叔来到后院,吴国英却没问他侯三掌柜的事情,只是道:“光儿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吴承鉴一听就知道老爷子已经把事情都看破了,就老老实实说:“另有安排。仍然是去吕宋,给那边亲族生意脚的信阿爹你还是要准备一下。”

吴国英也没多问细节,只是道:“这整件事情…昊官你有多少把握?”

吴承鉴想了一下,说:“要想翻盘,那是九死一生。”

吴国英道:“别赌了,带着光儿,你也走吧。以你的心计,便是到了海外,我相信也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不行!”吴承鉴道:“这宜和行是阿爹和大哥多少年的心血,就这么舍了,我不甘心。再说我和光儿走了,阿爹你怎么办?你的身子经不起风浪折腾,更别说大哥了。我说什么也得博一博。”

他们福建的生意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深深的赌性的,纵然希望渺茫,但只要还有一线机会翻盘,便要放手一搏,这是渗入骨髓的东西,吴国英知道言语之劝无用,便不再说了,挥手:“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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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回到左院,让吴七去把院落关了,屋里只留三个大丫鬟,吴七把人赶了个干净后回来,看看屋里气氛不对——夏晴手里拿着家法呢。

吴七叫道:“哎哟,三少,这是要做什么?”

吴承鉴指着吴七道:“给我打!”

夏晴笑道:“得令!”举起家法,当头当面地就打,把吴七打得在屋里头抱头乱窜。

夏晴的力气也就那么点,就算全力打下去也只是痛不会伤,但吴七却还是鬼哭狼嚎的,叫道:“少爷啊,我的少爷啊,小七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就是要打死我,我也不怨,可怎么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吴承鉴骂道:“还问我犯什么错?就是要打你个口没遮拦的。”

吴七叫屈:“我怎么就口没遮拦了?哎呀,夏晴妹妹,你轻点,轻点。打是亲骂是爱,你要是不想嫁给我,就别爱得我那么重…哎哟,哎哟!你怎么爱的更用力了!”

看看吴七被打得额头破损眉角乌青,吴承鉴才道:“行了,晴儿。”

结果夏晴又多打了两下,春蕊过去拉住才肯罢休。

吴七上前哭丧着脸:“我的少爷啊,你究竟为什么打我啊。”

吴承鉴骂道:“嫂嫂对我的事情起了疑心,我估摸着是你走漏了什么风声给阿六,阿六又告诉了嫂嫂。”

吴七的眼珠子溜了一圈:“没有,肯定没有!”

吴承鉴冷笑:“你眼珠子这么一转,就说明肯定有,而且还不止一件。夏晴,给我再打!”

吴七滚到了吴承鉴脚边,抱住了吴承鉴的大腿,把风月场上学来的惫懒都用上了:“少爷啊,饶了我吧,我不敢了,不敢了。”

夏晴怕家法蹭到三少,就打了他几下大腿。

吴承鉴道:“我就知道,这个家就是一面筛子,哪里都漏风。”又对春蕊说:“你看看,连小七都把我的事情给漏出去。”

春蕊连忙替吴七求情:“七哥就算真的漏了什么言语,也不是有心的。再说六哥也不是外人。”

吴承鉴说:“他要真的有心漏风,这会子可就不是夏晴拿家法了。哼,我知道吴六是他亲哥,他信吴六,就像我信我哥哥。可这个宅子里,谁没一两个最信任的人?我之前一些事情不告诉你们,不是信不过你们,只不过所有的秘密,一旦出了口,一传二、二传三、三传五,多少泄密的事情,就是这么来的。”

吴七道:“我对别人口风可紧了,再说也不是我自己要说,但我哥哥看着老实,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骗谁也骗不过他,瞒谁也瞒不过他,有什么办法。”

吴承鉴狠狠踹了他一脚:“那行,我不要你了,回头你去左院服侍去,换了你哥来跟我。我身边就少个老实人呢。”

吴七又哭嚎了起来:“不行,不行,少爷啊!你不能不要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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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说换人,也就是说说而已。吴七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人,两人厮混在一起的时间比亲哥吴承钧还多,这等骨肉相连的关系,怎么可能真的换人?今天闭门打了吴七,但最要紧的那两句话其实是对春蕊说的。

再往后的日子,吴承鉴忽然间就消停了。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连花差号和神仙洲都不去了,整天就窝在左院里,与夏晴做些欢快的事情,寻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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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鹅潭那边,疍三娘连日不见吴承鉴来,虽然明知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却还是心中寂寞。忽然想起:“我的封帘宴,因为这阵子事情多,一推再推,他虽然说我封帘他一定要到场,但现在他怎么还可能有这个心情?看看第二次保商会议就要开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他必定更加没心情了。不如就瞒着他,干脆就把宴席给办了吧。”

她还是有一些梯己银子的,准备就拿出一些来,置办了一些瓜果酒菜,海鲜自有疍家供应。

宜和行全盛的时候,花差号上跑腿的人甚多,但最近连续出事,吴承鉴还没开口撵人,下头却就有人不稳了。

周贻瑾眼明耳聪,虽然常常在船舱里独自一呆就是大半天,但真遇到了事情却是干脆利落,为免这种风气蔓延,就先将花差号给清洗了一遍,将那些但凡有一两句抱怨怀疑的下人全部遣走,只留下四个小厮,四个丫鬟,两个仆役,两个妈子、六个水手——这些人或是受过吴、周、疍三人恩情,或者是性情忠厚纯良,或是对吴承鉴依附性很强,周贻瑾料得他们应该能与吴家共渡难关。

不过花差号实在太大了,一艘几百人都装得下的大船,一下子遣得只剩下二十个人,整艘船当即显得空空荡荡。

疍三娘只看到一片冷清,周贻瑾却就想到:“被遣走的人里头,必然有人心怀怨恨,他们知道花差号的虚实,如果第二次保商会议投筹对吴家不利,这些人就可能心生歹意,只怕会勾结宵小来犯。”

假如铁头军疤在此,招呼一声,一下子来个几十个护卫都不成问题,短腿查理那边也能很快募集到许多水手,但眼下军疤不在,让查理另外招募水手于此时也不合适,周贻瑾思索了片刻,忽想:“千日防贼,终究防不胜防,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做贼。”便有了计较,写了两封书信让人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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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疍三娘已经张罗起了封帘宴,她也不将事情做大,若换了往日,她的封帘宴能将整艘花差号都坐满了,现在只是准备在甲板上摆了八桌酒席,算是完了一个念想。

就算这样,船上的人手也有些不够,便来请教周贻瑾,周贻瑾说:“请些疍村的人上船吧。也让花差号热闹一些。”

这倒也正合了疍三娘的心意,就派人去疍村请人。

这一带疍村是受过吴承鉴恩惠的,又都与疍三娘亲,所以一叫就来了几十艘船,三娘的堂兄翁雄带了一两百号人来,准备轮番上船给疍三娘挑。

疍三娘道:“又不是要开这艘大船去打仗,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真要打仗,这些人也不够。”翁雄道:“总之你尽管挑就是。挑剩下的我带走。”

疍三娘在官商两道眼中地位卑贱,可在在疍村她的形象却伟大感人——为了家人卖了自己入花行,跟着又让吴三少大笔大笔地出钱,救了整条遭灾的疍村,这可是舍己为人的菩萨行啊。更别说这几年来她对附近的疍家多有救济——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许多疍家儿都乐意为她效力。

疍三娘看着那些已经上船的疍家兄弟姐妹,不好下决断,又来向周贻瑾求助,周贻瑾却不客气,就挑了二十几个手脚伶俐的后生,留在船上做打扫,又挑了十几个壮汉,留着干粗活,又挑了十几个悟性不错的,跟着水手帮忙操驾花差号,,另外挑了十个疍家少女,交给疍三娘去安排。

疍三娘要给这些人安排住宿,谁知翁雄道:“他们怎么能住大船上,可别脏了这里。”

疍家儿被地上人欺压惯了,非但不敢反抗,反而生出种自卑感,按翁雄的意思,就用十几条小渔船挂附在花差号周边,白天就让这些人上船干活,晚上就让他们回小渔船睡觉。

疍三娘道:“那怎么可以!那样太失礼了。”

那四十几个被挑中的人,却都觉得这样做没什么问题。

翁雄说:“那就这样定了吧。”

周贻瑾又招呼了翁雄到一旁来,对他说:“或两日后,或三日后,会有宵小上船偷盗抢劫,说不定还要杀人放火。”

翁雄吃了一惊:“什么!谁这么大胆?”

周贻瑾不答反问:“你们疍村之中可有些力大胆壮,敢与盗贼搏斗的么?”

翁雄道:“我们疍村不敢抗法,不敢抗汉,也不敢得罪旗人老爷,但贼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也要奋命一搏的。”

周贻瑾道:“这两天我会在船上安排一下,需要你那边再出八十到一百个人左右,能抽出这人手么?”

翁雄道:“没问题!附近十几条疍村,都常受三少、三娘的恩惠,我招呼一声,别说一百人,三四百人也没问题。”

周贻瑾道:“不要搞得太大,要把事情做得隐秘些,离花差号大概二里处有个刚刚露出水面的小沙洲,你暗中挑选人手,后天晚上开始,便将这百余人召集起来,开船到那沙洲附近,到了那里再说明缘由。若花差号上未举信号,你们不用过来,若见信号,马上发船来援,具体要怎么做,我回头再与你细说。”

翁雄一一答应了,不过他在疍家儿里是难得的胆大心细,忽问:“周师爷是怎么知道会有贼人要来的?还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来?”

周贻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这一笑犹如江海交界处一轮红日初升,说不出的明光灿媚,翁雄没来由地感到脸上一热,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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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第二日就要是第二次保商投筹会议了。西关吴宅,不知道今夜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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