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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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去见张迈,请升这次作战中同样功劳卓著的慕容春华为副校尉。慕容春华年纪虽轻,才干、功劳、资历等比起唐仁孝来却都只高不低,唐仁孝升了副校尉,他若不升也说不过去,张迈当即允了。当时诸营之中,副校尉只有鹰扬营出缺——杨易这个校尉也是几日前才定下的呢,杨桑干又已调去主管后勤营,副校尉就还没有,因此慕容春华既然升了副校尉,自然而然便被调去了鹰扬营做杨易的副手。

因为唐军本身的编制是齐全的,这次军队整编只是增加了一些新兵,调整了一些火长队正,只停了一天就继续出发。

郭洛平时话不多,但心思之缜密几乎还在郭师庸之上,张迈不改其衔而加其权力,他心里明镜似的,哪会不知道?一路上不断与各队正保持沟通,就在行军之中加强狼牙营的组织训练,表现得十分积极。

虽然背后一直没见回纥人追来,但前方大自然这个敌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军队在郭师庸的带领下在山谷之间穿行,山坡高处的冻土世界,偶尔出现的漆黑深渊,都不是唐军敢去惹的。

尽管是郭师庸口中那“比较好走”的道路,也是有时平滑,有时崎岖,走到一些地方马匹甚至难以通过。张迈先是坐在马上,但遇到一些坎就得下马自己走路,有时候甚至还得人帮着马走。走得高一点的话,有一些地方又遍地是刺骨的积水,远远望过去就像一堆的浮雪,看着很养眼,乃是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色,但却叫人没胆子靠双脚踩过去,必须骑马方能顺利踏过。

如此行行重行行,期间之辛苦劳累那也不用说了,可包括回纥俘虏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逃跑脱队,这固然是因为唐军的组织管理够严,更因为在这样可怕的环境下独自脱逃,生存下来的可能性还会大大低于随军行走。

黑头乌护的老弱和藏碑谷唐民中的伤病者,有好一些便挨不住这段旅程病逝,唐军将他们沿途埋葬,轻唱挽歌后洒泪而别。

纵然是有郭师庸这个一流向导带路,唐军也足足花了十来天才穿过了碎叶雪山,这段路程走下来比与回纥厮杀还累,但终于再次望见碎叶河了。只走了这么一段路程,哪怕行军已经小心又小心,却还是有许多羊、马都摔死在途中。但狼牙营将士的成长,却达到了同样时间的军训无法达到的效果。

就是张迈,也发现自己比还在昭山时有所不同了。

这是大自然对人的磨练!面对天险的考验,心志与力量一旦跟不上就得堕入地狱!

而征服过群山之后,大自然便仿佛已在所有挑战过她的人身体内留下了大山的力量与意志!那不是任何操练所能替代的!

见到碎叶河后,向西北再走数日,才遇上了骁骑营。

安守敬接应上了他们后说道:“你们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原以为你们约十日便可回来呢,不想一去就一个多月。你们走了之后,本来向这边逼近的萨图克也转头了,至今也没再出现。”

张迈道:“他现在多半快到夷播海了吧。”想起这些回纥的大将被自己牵着鼻子东走西顾,忍不住哈哈大笑。

安守敬见张迈这次带回了这么多人,心中也感诧异,郭洛言简意赅将此次东行的前因后果说与他知,安守敬听说唐军在夷播海又打了个大胜仗,大喜道:“太好了!”

狼牙、鹰扬、豹韬、骁骑、后勤五营与黑头乌护合并作一处,继续沿着碎叶河继续向西北行军,他们在大山那边时时担心回纥追来,这时却故意不掩盖行踪,直到新碎叶城旧址,安守敬早已布置了许多通往西北、正北、东北的迷局,好叫回纥人追到这里也不知道唐军真正地去向。

鹰扬营侦骑确定后面无回纥追到后,张迈便下令渡河。

“渡河?河的那边,不是一座沙漠么?”合舍里有些惊讶地询问道。

“是沙漠啊。”张迈笑道:“不过我们在里头有个窝,咱们先去那里躲一躲,等回纥人在这碎叶河北岸苦苦搜寻也找不到我们,无奈退走之后,咱们再杀回来。哈哈,哈哈,那时候阿尔斯兰和那个什么博格拉汗一定会大叫:‘不是说在碎叶河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们吗?怎么又忽然冒出来了?难道他们之前都躲到地里去,现在有从地里钻出来吗?’哈哈,哈哈,我真想看看这些回纥大汗、副汗的脸色呢。”

张迈的这些主张要是两个月前说,只怕没几个肯就这样跟随他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不但唐军上下对他充满了信心,就是北沼乌护全族也都信服。

“不过,咱们就这样在碎叶河两岸跑来跑去?”合舍里问。

“放心吧老族长,”张迈信口道:“我还有另外的计划,你安心跟着我走就是。”

合舍里想起唐军这段时间来那鬼神莫测、恍若幽灵的行动,便不再问了,点头道:“好,我就不多问了,反正跟着特使走总没错。”

就在大军渡过了碎叶河后,安守敬正率人毁灭踪迹,忽听有人以胡语歌唱了起来,歌声充满了哀伤和无奈,那却是一首匈奴名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张迈这段日子勤学诸般胡语,虽然讲起来突厥话来还不流利,但这首歌却曾听一个归降者唱过,因此知道歌意,那是匈奴被汉武帝的大军打得家破国亡后的悲曲,听歌者唱得凄婉,问左右:“是什么人在唱歌?”

安守敬的弟弟安守业慌忙赶来道:“是谋落乌勒。”

张迈呀了一声:“是他啊,恩,他也是藏碑谷人啊,碎叶一脉,我在昭山时天天惦记着他这件事,这段时间太忙,反而把他给忘记了。他如今在哪里?快把他带来我要见见。”

第062章 靠山

谋落乌勒当初代表回纥博格拉汗来安西出使,不但赚走了大都护郭师道,甚至还几乎陷唐军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唐军抵达夷播海附近时,张迈拿他来做借口说辞,不料却因此牵出了藏碑谷一事,那也是始料不及的。

对于藏碑谷带出来的几个人,如小石头,如马小春,张迈都十分喜欢,喜欢小石头是爱他的性情,喜欢马小春则是因为这小子八面玲珑,善烹调、识进退,说话做事总是很能让自己顺心,最近干脆将慕容旸调了来做自己的第二近卫火。

这时小石头和马小春刚好在旁边,都有些惊讶:“乌勒大哥在啊。”原来他们都还不知道谋落乌勒的事情。张迈微微一笑:“你们和他很熟?”

小石头咧嘴笑了起来:“我和他不熟,不过他是马小春的姐夫。”

张迈咦了一声,忍不住笑道:“这个世界可真小。”

马小春兴听说谋落乌勒也在左近,心里充满了兴奋:“姐夫真厉害,竟然先我一步投靠了唐军。以他的本事能耐,在唐军中一定大有地位,我以后可就多了个靠山了。”

不料就听杨易说:“特使你见他做什么!这家伙心眼坏得很!明明是碎叶屯军后人,却去帮助回纥来算计我们,上回要不是特使机警,咱们全军就都被他坑进去了,现在又唱这样的胡曲,好像我们打了胜仗他反而不乐意似的——这样的人,见他作什么!”

马小春心想:“糟糕,听他这么说来姐夫在这里非但没什么地位,难道竟是阶下囚?”

他这一下却猜对了,谋落乌勒正是一个阶下囚,而且是唐军重点看管的阶下囚,别的俘虏就算一时不能编入“待考”,至少也是个“方归”,只有谋落乌勒却不管到了哪里都身系镣铐,因郭师道考虑此人或许有用,所以未杀,安西民部渡河以后将他留在安守敬军中,也是想着如果能从他口中掏出一些对唐军有用的情报,在关键时刻也许有用。

带着复杂的心情,马小春终于见到了他的姐夫,那个在他印象中是藏碑谷里最英俊最潇洒最睿智的男人,这时竟然软瘫瘫地被绑在马背上,就像一条没有主心骨的破棉被,身上头上全是污垢,胡须也留得老长,到了跟前安守业将他从马上,他整个人掉在地上,也没立刻爬起来,只是蹭着,蹭着,终于抬起头来看见了张迈,那两只浑浊的眼珠子闪了一闪,有气无力地道:“张特使,你好…”

马小春惊呆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姐夫谋落乌勒?张迈也是怔了一下,皱眉问安守业道:“怎么把他虐待成这个样子?”

“特使,你不晓得。”安守业说:“这厮狡猾得很,而且极其可恨!本来我们只是将他严加看管,三餐依时,伙食和自家军士也差不多,当时我们虽然还不知道他是碎叶屯军的后人,但我兄长看他是个人才,便常好心好意地劝他归附,可这厮却好像铁了心要向胡人效忠,真确的情报半点也不吐露,却拿些无关紧要的好言语来哄我们,待我们防范稍为松懈,竟然让他偷了一匹马逃走了。”

张迈轻轻呀了一声,谋落乌勒精明强干,在唐军的日子又不短,军中虚实被他看破了不少,若是让此人回到了八剌沙衮,那对唐军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

“哼,后来他自然是没逃得掉,是吧?”

“是啊,”安守业说道:“当时我们发现时他已经逃走了半天,我兄长大吃一惊,全营出动,向东搜索,那几天里我们连安排陷阱、伪造痕迹的正事都抛下了,就找他一个人,可找了好几日却搜不到他的踪影,原来这厮虽然逃跑,却不向东逃,反而躲入了西北方向的山林之中,然后准备折而向北,再向东。所以我们向东搜索,自然就找他不着。”

听到这里连杨易都点头赞了一句:“好机谋,可惜用错了地方!”

安守业继续道:“正当我们慌张忙乱之际,他却忽然自己出现了,原来他虽然狡猾,对这一带的地形却不熟悉,走了几天竟迷了路,因此才被我们的轻骑发现,经此一事后,我们都再不敢相信他,全营将士都恨得他牙痒痒,我们几个也都劝校尉把他杀了,但我兄长说这人是特使临走前曾重点交代过的人,就是要杀也等特使回来再说,因此便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可又怕他再逃,就将他给膑了。”

“膑?”张迈一时听不明白这个词,他不知这时古代的一种刑罚。

“就是把膝盖挖出来。”

马小春差点惊呼起来,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张迈亦感凄然,这才知道谋落乌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走前两步,说道:“谋落先生,你看看我身边这两个人是谁。”

谋落乌勒被拉到这里之后只是抬头看了张迈一眼,并未顾及其他人,这时才有抬头,才发现了马小春和小石头,马小春叫道:“姐夫!”小石头则叫了他一句:“乌勒大哥。”谋落乌勒呆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迈道:“小春,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你姐夫说了吧。”

马小春口才便捷,甚至还读过几本书,这时将他遇到唐军之后张迈的所作所为,再补充上他加入唐军之后打听到的情况,要言不烦,一一叙说。

谋落乌勒越听越惊讶,他自受了膑刑以后不止肉体上痛苦不堪,而且安守敬怕他以三寸不烂之舌骗了看守军士,便下令全营上下所有人不得与他交谈一言半语,一个多月来他深受孤寂封闭之苦,连和人闲聊谈天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渐渐变得麻木迟钝,直到这时听了马小春的话,脑子重新转动起来,眼珠子才慢慢恢复了灵动。

遏丹一战,谋落乌勒还曾听安守敬提起,至于昭山之事他就不知道了,唐军在夷播海一带的军事行动精彩已极,这时谋落乌勒从马小春口中得知,再想想之前唐军已经创造的两大胜利,眼中忍不住流露出钦佩来,再听张迈两次救助藏碑谷唐民的义举,这份仁勇更非自己所能及,不由得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张特使,我谋落乌勒败在你的手中,也算不冤。你杀了我吧。”

张迈道:“你虽然对我们使计耍奸,但那时候是各为其主。其实你也是我大唐将士的后裔,若肯真心归附,弃暗投明,我们仍然会当你是自己人。”

谋落乌勒一声苦笑:“自己人…自己人…我都已经残废了,你们多我这样一个自己人有什么用处?嘿嘿,张特使,其实你是想要从我口中探到一些回纥人的消息,对吧?”

张迈道:“你所知道的情报,自然是我们所需要的,这个我也不用假惺惺。不过我愿意接纳你,却也是出于一片真心。藏碑谷跟着我们一路到此的唐民后裔,有许多也没什么特长,可我们也没想过要将他们抛弃。”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他有两番解救藏碑谷唐民的义举作为背书,这几句话说出来甚有力量。

谋落乌勒眼神动摇了一下,低声道:“我,在八剌沙衮、怛罗斯、疏勒之间爬滚了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卑躬屈膝,除了要为自己谋富贵之外,未尝没有一点尽量帮帮族人的意思。可惜我的能耐有限,奋斗了十几年,最终也只是让自己落得了一些好处,并无能力改变族人的命运。张特使,你好心好意地帮藏碑谷的人,我心里还是感激的。可是你把他们带了出来,究竟是走向天堂,还是带往地狱,现在却还言之过早…”

杨易对他这种态度大是不满:“听你这么说,只因无十足的把握,你就宁肯你的族人在藏碑谷中做亡国奴隶,也不敢放手一搏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窝囊废!哼,我终于明白当初我们第一次进藏碑谷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明知留下没什么好结果,却还是不肯跟我们走了。”

谋落乌勒似乎被这几句话刺激到了,但他双眼中的怒色只是一闪而过,终于还是摇头道:“你们斗不过博格拉汗的。斗不过的。”

“斗不过?”杨易哈哈大笑:“你也不看看这段时间来是谁胜谁负,你心中那个英明神武的博格拉汗,这几个月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谋落乌勒不理会杨易的嘲讽,道:“张特使,你天纵英才,或许不在博格拉汗之下,可惜你的根基太浅,实力太弱,目前你虽一时占据上风,但说到底都还只是打博格拉汗一个措手不及,并未损害到博格拉汗的筋骨。军政大局,斗到最后靠的还是实力。博格拉汗根基深厚,背后更有整个天方教世界的支持,除非…除非你真的是从长安来,真的有整个大唐在背后支持你,那样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是…”说到这里连连摇头:“我实在是不能相信大唐真的还在!”

他的这几句话让张迈捕捉到了一点灵光:“天方教?”那确实也是一个在势力、人口与文化上都几乎可以与中华文明媲美的存在。

谋落乌勒似乎醒起自己失言,摇了摇头,不肯再开口解释。

杨易冷冷道:“这人又在造谣了,说什么大唐不在,光是这句话就该杀了!”

马小春噗的跪下了,连连磕头:“特使,别杀我姐夫!他也是一时糊涂,你让我劝劝他,让我好好劝劝他,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张迈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就把他交给你看管。”

安守业吃了一惊:“特使,那怎么可以!他们是亲戚,小心他带了他姐夫逃跑!”

张迈凝视着马小春,有那么半晌,笑道:“我相信他。”

马小春受宠若惊,跪下道:“特使,你这样信任小春,真叫我…”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特使你放心,从今天起小春这条性命还有这颗心,就都是特使你的了,若我又半句虚言、半点假意,就管天降五雷轰我顶,不得好死!”

第063章 卷终

张迈走后,马小春找了一个与谋落乌勒独处的机会,埋怨道:“姐夫,你怎么这样不识时务!张特使都好心好意邀请你了,你还不领情!你是多通达的一个人,难道真准备一死以向博格拉汗效忠不成?这不像你啊。”

谋落乌勒哼了一声,道:“小春,这些唐寇…”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张迈对藏碑谷人的情义,终于改口道:“唐军斗不过博格拉汗的。现在他们的队伍虽然越来越大,但同时形迹也将越来越明显。唐军相对于博格拉汗,最大的优势便是身在暗处,一旦形迹暴露,虚实被窥破,那时候就得靠实力硬拼了,到了那时,你认为唐军会有机会?小春,虽然你长年呆在藏碑谷,眼界不够宽广,但终究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马小春静静等他说完,才冷笑起来:“姐夫,糊涂的不是我,是你!我当然也知道博格拉汗那边胜算更大,可我有机会亲近他么?我不是不知道他们那边胜算大,而是我没有这个选择!现在是老天爷在帮我选择了!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张特使的信任,那么往后我就将效忠他!我的将来,我的富贵,就都将依傍着他来取得。他的胜算低,那我就想办法提高他的胜算!这是我唯一的出路,我会把命都赌进去!”

他这番话决心甚大,但声音却压得很低,看看他姐夫那两个消失了的膝盖,道:“姐夫啊,不但我这样,你也是!现在就算你真能回去,难道你真的以为博格拉汗还会要你?你也没得选择了。黑头乌护那些人会跟随张特使,难道真的是因为什么大唐的恩德?当然不是!他们这样选择是因为他们没得选择了!姐夫,连那么蠢的乌护人都已经明白这一点,怎么你反而糊涂呢!”

谋落乌勒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我投靠张迈。”

“那当然啊。”马小春道:“我只有些小本事,没什么大本领,我看得出张特使是一个办大事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有一些小聪明伺候得他舒服,也没法在他身边站稳脚跟的。但姐夫你就不同了,虽然你的膝盖没了,可你的脑子却还在,以你的智谋还有所掌握的情报,只要投效张特使,他一定会重用你的。到时候你在外,我在内,你办大事,我办小事,只要扶助他成就了大业,咱们俩的滔天富贵就都在这里了。”

谋落乌勒,那眼光,似乎是觉得马小春在妄想:“滔天富贵…滔天富贵…”他呢喃了两声,转作冷笑:“小春啊,你就是被这‘滔天富贵’迷了眼睛!告诉你——就算我全力辅佐他,把心里所有的情报都掏给他,最终还是斗不过博格拉汗的。既然已经看明白最后的结局是失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姐夫啊姐夫!”马小春道:“你怎么就还不明白呢!是,这边的胜算是不高,可我们现在却只能选择这边了,没办法了!再说唐军的势力虽然弱小,但却连战皆胜!我看张特使多半是天命所归,就算势力弱一些,未必就完全没有机会!”

谋落乌勒苦笑了两声,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遥远的东方:“你想要滔天富贵,你自己去找吧,与我无关,我啊,宁可就这么死了,那你姐姐还有你那两个外甥都能保全,我要真替张特使卖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叫博格拉汗知道后,他们就全完了。与其全家死光,何不让我一个人来承受。”

马小春皱着眉头,哼道:“我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原来是惦记着老婆!没志气!没志气!大丈夫生当求富贵,富贵到手了,还怕没有女人?只要大权在握,自然会有一大堆的女人扑上来,老婆没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儿女没了,可以再生!你只是被膑了,又不是被阉了。”

这番话把谋落乌勒说得目瞪口呆,好久才叫道:“小春,那个女人,可是你的姐姐!”

“姐姐?姐姐又怎么样!”马小春道:“终究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唐军终于全体进入了碎叶沙漠。

往后一望,黄沙莽莽,安守敬消除了渡河的痕迹后赶上来,指着背后的脚印蹄痕,说道:“多则两天,少则半日,风沙自然就会将这些痕迹掩盖。特使,你这个办法真是不赖,沙漠虽然危险,可危险中却藏着生机。或许,这里已经是我们唯一能躲避胡人追袭的办法了。”

“光躲避,还是不够的。”张迈掬起一捧黄沙,任由之从指缝间流走:“粮食,我们还能支撑几个月,水,据丁寒山说灯下谷里头有,但情报…现在最要命的是情报啊!”

接连三番大胜,已足以让唐军成为回纥人心目中重视的敌人了。

被回纥这样的敌人重视,就像被一头老虎盯着一样,绝对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之前唐军就像一头躲在暗处的饿狼,趁着狮虎争斗,竟然从狮吻虎口之中抢到了肉,甚至同时在两头兽王身上抓出了一道伤痕。

而如今,这头饿狼却发现狮虎同时瞄向了自己——

一个更加危险的时刻,到来了!

幸好,回纥人好像仍然不清楚唐军的意图与虚实,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必须赶紧得到足以改变战局的情报,那样唐军才能继续延续敌明我暗的优势。

可是,这样的情报,不是说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夷播海旁,昭山行宫。

回纥本来有数千后继骑兵当在两三日内赶到,听说前方六千多人溃败一时也都踌躇不敢近前。败兵、俘虏或东逃或南下,回纥军望见不测虚实,反而后撤数十里。

数日后土伦汗以一些败兵为向导,赶到昭山,却见挂着一幅横幅,那横幅是用回纥的黑旗拼凑而成,上面用鲜血写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字写得张牙舞爪,猖狂之极!

黑幅血书在风中飘扬,一些张迈饶过性命的回纥败兵望见竟吓得磕起头来,土伦汗大怒,下令将磕头的败兵处死。

“虽远必诛——虽远必诛…一伙小小的唐寇,打了几个小胜仗,就真以为自己是中原天朝么!”

他又要前去追赶,副将拦住他道:“土伦汗,现在唐寇挟连胜之威,我们麾下夷播海、伊丽河诸部,人人都怕。再说咱们现在手下也只有三千人,唐寇有多少人马却还是不测之数——别忘了马斯乌德的下场啊。这伙唐寇如此奸猾凶狠,躲入雪山、荒原之间后,搜剿起来就更难了,咱们何必冒这个险?”

土伦汗沉吟道:“依你说该如何?”

“属下听说博格拉汗已经调集了兵马,本来就是要来对付这帮唐寇的,既然如此,咱们何必自己动手?就给他发书信去。无论胜败,对我们都是好事。若他赢了,那也只是平定了一伙边患,算不得什么大功。若他要是再吃亏,那咱们也正好借此削弱副汗一系的力量。”

土伦汗默然半晌,整个人平静了下来,随即道:“话是这么说,但我奉命来平寇,结果却连一个唐寇都没捉到,回头非被大汗重责不可!”

他那副将道:“给大汗骂一骂,又不会掉肉。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南沼抓些黑头乌护杀了,拿他们的人头当做唐寇去交差,那些黑头乌护的长相和唐人很像,只要八剌沙衮那边不细究看不出来。若是萨图克失利,大汗自然要拿着这个借口穷追猛打,但咱们是大汗这边的人,骂了也就骂了,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土伦汗这才转怒为喜,道:“好,就这么办!”

数日之后,消息便传到八剌沙衮,跟着一道命令从八剌沙衮发到遏丹。

萨图克·博格拉将阿尔斯兰的命令传示诸将,霍兰虽然吃了一个败仗,但仍然未失信任,劝萨图克·博格拉道:“博格拉汗,他们,阿尔斯兰,打,去,别管,了。他们,不,安好心。”

他是个结巴,说话不清楚,萨图克·博格拉却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保存实力,不要为这伙唐寇削弱了自身,但他是个有大见识的人,只一沉吟,想起草原边角上的新兴民族一开始往往起于甚微,到最后却铺天盖地势不可当,那些被取而代之的旧霸主,几乎都是因为一开始防范不力,结果便养虎为患,当下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这伙人虽然弱小,但潜力非同小可。依我看来,或许将来会比阿尔斯兰更加可怕!防微杜渐,这次阿尔斯兰虽然居心不良,但咱们还是先料理了这外患,然后再平内事!”

即刻传出命令:大军向西北方向挺进,与火寻人会师于新碎叶城旧址,侦骑四出,搜剿“唐寇”!

第二卷 世界大战

第001章 乌护第一美女

张迈是小石头的偶像,可他发现,生活中的张迈和战场上的张迈“完全是两个人”。

昭山上张迈留给小石头的印象,那真是大仁大义、大勇大智、英明神武、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简而言之一句话:小石头觉得只要张特使虎躯一震,西域也会抖两抖!

可在日常生活中小石头却发现张迈居然也会干一些“普通人”干的事情——有一次小石头发现张迈居然在抠鼻屎耶!

“大英雄也会抠鼻屎么…”看到那个场景后,小石头花了好半天才让自己接受过来,并帮忙找到了一个理由:“嗯,是了,张特使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和我们显得更加亲近。他不常说,要大家别叫他特使吗?说打仗时分层级,但平时生活大家都是兄弟,这样才能更加团结,所以他就故意和我们一样抠鼻屎,以免我们觉得他高高在上,嗯,一定是这样的。唉,特使他真是用心良苦啊。”

尤其是进入沙漠以后,虽然旅途变得十分艰苦,可因为有风沙的掩护,唐军暂时来说就不用担心回纥的追击了,于是张迈的人也放松了许多,和近卫火也没大没小起来,他不喜欢身边的弟兄平日也叫张特使叫得那么死板,让他们改口,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叫老大也行,迈哥也行,别叫什么特使了。”

第一个改口的是小石头,反正老大也好,迈哥也好,对他来说都一样,心里对张迈的崇拜是不会变的,马小春第二个改口,把老大两字叫得那个顺溜啊,就像他就是张迈的天字第一号小弟一样。

反而是郭洛,自掌管狼牙营军务,人变得越来越严肃,张迈对他十分倚重,但平日却更喜欢和杨易厮混,不想杨易自当了鹰扬营的校尉,也故意板起了脸,跟郭洛比起了威严,有一次还有模有样地劝张迈:“特使啊,以后抠鼻屎时记得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影响不好啊。还有,你是咱们安西唐军的表率,又已经有了汾儿,就别整天拉着我谈女人了。被人听见会说你好色的。”

“好色?我本来就好的啊,谁不好?你不好?”

“我当然不好!”杨易挺起了胸膛,大义凛然叫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又是一营之主,怎么会想那些淫邪之事?”

张迈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骂了一句:“你就装吧你!看你能撑多久!男人不好色,那还叫男人?”

不理他,却拉着马小春,要说话,想了想,先将小石头打发走:“去问一下寒山,看灯下谷还有多久才能到。”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马小春:“你说那个乌护第一美女的事情,是真的吗?”

隐隐听到“乌护第一美女”几个字,杨易又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当然啦!老大你不知道,现在你是西域所有女人做梦也想见的情人啊!”

“西域所有女人…”张迈眉毛扬了起来,笑道:“虽然我现在应该已经威震西域了,可你这句话也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不夸张,这是真的。不信?你瞧!”马小春拿出一双羊皮靴子。

“这是什么东西?”张迈问。

“是那位乌护第一美女托人交给我,要送给老大你的礼物啊。”

“啊,乌护第一美女的礼物啊!”张迈接过,比了比,好像小了点,不过想想是乌护第一美女的礼物,张迈拿过,凑到鼻子底下嗅了一嗅,隐隐还闻到了一股馨香,想象着那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乌护第一美女,身子忍不住燥热了起来,舔了舔嘴唇,不知是由于沙漠的干燥气候,还是身体里火焰在往外冒,口舌也干燥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将靴子放下了,长长叹了口气。

“唉,小春你不知道,”张迈叹息着,说:“我已经有一个爱慕的女孩子了…这,这可真是为难啊…”

“爱慕的女孩子?是郭大小姐吗?”

张迈心想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嘛,点了点头。

“素闻郭大小姐是新碎叶城第一美女…”

张迈听到“第一美女”四个字笑着摇头:“不是不是,汾儿她,怎么说呢,她的身材脸蛋我都很喜欢,只是我觉得用第一美女来形容不恰当啦,当然,她长得是不错,是那种很健康的感觉,不过不是那种‘第一美女’的感觉啦。”

“啊,是吗?原来如此,老大你喜欢的是这种女孩子啊…那老大,这位雅丽儿你还见她不见?”

“雅丽儿?名字很好听呢…不过…”张迈看看远处的郭洛,他正忙着跟奚胜探讨怎么让新兵们尽快掌握横刀的使用方法,“我不能对不起汾儿,”张迈眼睛里射出了坚定的光芒:“虽然我还没向她承诺什么,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有一种无声的承诺了,唉,不说了不说了,现在在行军呢,想这些干什么呢!我是唐军的表率啊,身负重任,怎么能把心思浪费在这些儿女私情上了?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这件事情,不说了,不说了罢!”

马小春脸上露出无比崇拜的神色来,道:“那我现在就去回绝雅丽儿吧。”说着一甩缰绳,骆驼冲了出去,脱队要往后面去——黑头乌护的队伍在后头呢。

“喂!你干什么!”张迈急忙勒马追了上去,那鞭柄打了一下马小春的后脑勺,把他追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去把老大你的想法告诉雅丽儿,好让她死了这份心啊!”

“我靠,你这人怎么这么…这么…这么死心眼啊!”张迈骂道:“你就这么跟人家说,人家会很伤心的。”

“那,那怎么办?”马小春好像变蠢了。

“这个这个…这事且就搁着吧,我得好好想一想,总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既然不负了汾儿,又不伤了雅丽儿的心,你说是吗?总之,这件事情等到灯下谷以后再说。”

“嗯,有道理,有道理。老大想的就是周到!”马小春说。

“老大——”这时小石头骑着骆驼赶了回来,道:“丁队正说,还有两天,就到了。”

“两天?两天?又是两天!”张迈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也不知是因为对这片沙漠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还是因为生理上的躁动颇不堪负。

他拿出郭师道当初交给他的地图,按照地图上的注解,似乎也不用走这么久嘛。他又拿出背包中那本地图集,上面的那座碎叶沙漠,南北走向也不长,也就是一个拇指大小而已,结果他们却跟着丁寒山走了两天又两天。

“不会走错路了吧?”张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这话没出口。尽管他手里握着两份地图,但相比较而言,丁寒山这份活地图却更值得信赖。

三十二岁的丁寒山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安六做侦察工作,常年活动在方圆一千五百里的广袤区域上,对俱兰城怛罗斯以北、八剌沙衮以西的路况了如指掌,在沙漠里进进出出,而且那灯下谷他是去过的,几年前碎叶沙漠以南的唐军旧部与新碎叶城联系未断时,丁寒山曾数次作为沙漠运输队的成员,在新碎叶城与灯下谷之间走过几个来回,运回了许多物资,如修补陌刀所需的钢料以及医药等等。

所以唐军诸营在渡过了碎叶河,补足用水之后,便是由丁寒山为向导,在他的带领下进入了碎叶沙漠。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张迈也不得不承认,尽管有着种种技术上的优势,比如直升飞机和越野汽车等,但在沙漠中实际求生的本领,现代人却未必就远胜古人。

丁寒山带着四匹骆驼和两个少年走在最前面,那两个少年是他的徒弟,一个手里托着司南盘,另一个屈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这让张迈想起那些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他也听不明白这个少年在默念什么,但见他们似乎能够靠着这些恍若咒语般的默词,让眼睛识破大自然的伪装,用一种张迈无法理解的办法来决定去向,而不是单纯依靠周围的景观来判断位置——因沙漠中景观类似,沙丘又经常移动,若靠着双眼所见反而要被蒙蔽。

部队走得不快,沙上行军,白天酷热,晚上苦寒,无论人还是牲畜都要保持体力,那种策马奔驰的情况,最多坚持个几里、几十里,就可能会疲弱了,要是因疲弱而生病,那就麻烦大了,万一再迷了路,那就更是欲速而不达了。相反,以相对缓慢的速度前进,有时候反而更快。

丁寒山告诉张迈,进入沙漠之后最要紧的是别走错路,只要能在用水耗尽之前走出沙漠那就是胜利了。

走了两天,沙漠中出现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塔,丁寒山跑过去仔细察看了一番后说:“还好,没被动过。”张迈就猜这是唐军留下的标志建筑。

果然见丁寒山先用司南盘定准了位置,跟着背靠石塔,向西南方向走出一百五十步,那里刚好长着几株仙人掌,丁寒山面露喜色:“是这里了!”

郭洛手一招呼,早有几十个唐军拿起铲子就铲沙,铲了有一丈多深,沙的颜色由浅变深,这下连张迈也明白过来:“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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